十二度团圆——蒋蛮蛮【完结】
时间:2023-06-30 14:39:01

  “那也是……”徐孟夏难得没有跟她叫板,反倒有些落寞的说:“也是个念想吧。”
  相其言看出来了,母亲大概是又被牵扯进了小舅过世的伤痛中,于是主动用手心覆上她的手背。
  徐孟夏照旧装强,喊:“冤家。”
  *
  徐安预定的是运•中餐厅,它位于五星级酒店华尔道夫的第五十层,是普通的成都人家庭聚餐不太会选择的地方。
  但徐安多年未归,将第一次家宴安排在这儿,足够郑重,也很合理。
  而徐孟夏刚进入酒店大厅,便被其过分奢华的排场给牵绊住了脚步,她揪住相其言,“你也是的,一家人,需要这么奢侈吗?你也不说帮着订家环境好价格也妥当的餐厅,等等这顿你记得提前去付账啊!”
  “知道了知道了。”相其言一早就做好了买单的准备,今天不管是在哪儿吃饭,消费等级如何,徐孟夏都只会让她做表率。
  不过,叫相其言再一次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甭管她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都轮不到她去扮演这个家的‘天之骄子’了。
  与上次的黑衣黑裤黑鞋黑色装扮不同,今晚的徐安一件 POLO 衫加一条西裤,休闲又不失正式,同时他鼻梁上还架着副金丝眼镜,手腕上则是一块同色系的表,看起来妥妥一副归国精英的模样。
  而他开口也是礼貌又妥帖,开口大姑、二姑、三姑的叫着,一点不似多年未见,更为周到的是,他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在招呼完大家坐下后,便一一分发到了大家的手里。
  得知徐安回来成都,徐家三姐妹激动但又免不了伤感,而当真的见到眉眼和徐孟冬极为相似的徐安后,她们更止不住地抹起眼泪来。
  那眼泪有可惜,为徐孟冬可惜,可惜他没能见到长大得如此好的徐安,亦有欣慰,欣慰徐安看起来过得很不错的样子。
  “我们这几个姑姑,竟还没有你懂事,还把你当小孩,买了一堆零食过来。”徐孟夏有些懊恼自己没有好好准备些拿得出手的东西。
  徐安却一点不介意,立马就将冰粉和狼牙土豆打开摆到面前,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开胃菜了。”
  相其言看着他吃很香又很乖巧的模样,实难把这个徐安和那日一脚将陈小伟踹翻并且不羁又随性的徐安联系在一起。
  分别多年,徐家三姐妹最关心的便是徐安具体过得怎样,而当她们得知,徐安初中便去到加拿大读书,再后面还被加拿大排名第一的商学院多伦多大学罗特曼管理学院录取后,笑容是掩也掩不住。
  “那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徐孟夏免不了长辈势力的那一问。
  “我刚研究生毕业,后面应该会去摩根士丹利工作,投资方向。”
  徐安回答的很谦卑,相其言心里则是猛吸一口气,她没想到徐安的履历竟如此漂亮。
  一旁许自豪其实很为这位弟弟的回归感到开心,可苦于一直插不上话,眼下他终于逮到话头,问:“什么是摩根士丹利。”
  相其言解释:“一家很棒很棒,闻名世界的金融公司。”
  许自豪:“……”立马决定闭嘴。
  但徐孟秋的贬损就在后头,“你一天天无事无成的都知道些啥子,你就多余问。”
  区歌则在四人的小群里开启了聊天,表示,【今天的这顿饭,我们都很多余。】
  并且还艾特相其言,问:【你现在该明白,当时我们在餐桌上给你当陪衬的感觉了吧?】
  相其言:【只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你才该明白我的谦虚不是因为我虚伪了吧?】
  区歌:【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看见兄弟姊妹们过得好,只会觉得开心。】
  许自豪:【我从来都是这样。】
  区歌:【你那是神经过分粗放。】
  ……
  而桌上,徐家三姐妹对徐安的关怀还在继续,她们一遍遍地向徐安表达着歉意,大致意思就是她们一直很想念他,分开这些年也试着联系过他和他妈妈,却是徒劳。同时,她们也过分关切着徐安的现在,工作问完,又去问感情。
  哎,大人啊!相其言摇头,看了看一旁的徐宁,她今天格外的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多吃点。”她给徐宁夹了些菜放盘里。
  徐宁嗯了声,又说:“你也是。”
  这么乖!相其言狐疑地看了眼徐宁,又给她舀了碗汤。
  那面,徐安终于如答记者问般地回答完了三位姑姑暂时能想到的各种问题,他喝了口水后,又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相其言见状,不由也坐得端正了些。
  徐安握着酒杯,很温和地一笑,而后竟接回到方才徐孟秋嘲讽许自豪的那句话,说:“我这第一杯酒按说应该敬长辈才对,可我知道许自豪最近在为了‘好吃嘴’商标的事跑前跑后,便不能装傻。这算是我爸爸留下的最珍贵的一样东西,是他跟我妈妈曾经一同打拼下的,不管后面他们关系如何,这商标对我都意义非凡,所以在这儿,我得向你郑重的说声感谢。”
  许自豪万万没想到徐安会敬酒给他,还说出这样一番肯定他的话来,简直受宠若惊,“不……不客气,哥,哦不,弟弟,都是一家人,你真的莫说这些!”他有些结巴地说,端起酒杯的中途还差点碰翻了一旁的碗。
  徐安接着又说:“感谢是一定要的,并且如果有可能,我想投资‘好吃嘴’,我这些年勤工俭学加理财、投资赚了些钱,做个启动资金应该不成问题。”
  这下,震惊的不止许自豪了,相其言、区歌还有桌上的其他一些人都是忍不住吃惊地看向徐安。
  “你……你说你要投资‘好吃嘴’?”许自豪不可思议着,“可这……按说这商标本来就有你一份啊,它……它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先开始也只是想着做点什么,如果你现在要,也不用投资给我。”
  “就是说,你有钱也不能这么……”
  徐孟秋想说许自豪没那能力,可话还未说完,便被徐安打断,“我并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经营这个商标,并且准确来说,我妈妈前面已经代我放弃了所有继承权,所以这商标完完整整地归徐宁所有,我现在只是希望看到这个商标能够被延续下去而已,同时,我也相信,你能做好这件事。”
  “那也是……”许自豪还想说些什么,但大脑已经转不过来了,只有个小人在里面不停转圈,在喊‘我弟他相信我,我弟他相信我’!
  “另外还有一件事。”徐安并没给大家在这个话题上多一些的讨论空间,立马又接下一个议题,“我想如果有可能,接徐宁去深圳上学。”
  “你说什么?”这下最不淡定的人换成了相其言,她几乎是无意识的喊出声,声音大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徐安没受影响,继续,“这事我跟徐宁也商量过,她没有意见,所以就看看各位愿不愿意相信我能把徐宁照顾好了。”
  *
  徐宁没有意见,大家却多的是意见。
  徐家三姐妹尤其不能同意,徐孟夏表示带孩子是很不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徐安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都不该让他承担这个责任。
  徐孟春跟徐孟秋也出来帮腔,说:“我们这边人多力量大,日子再难过也帮衬着也是好过。倒是你,刚毕业,得忙着冲事业吧?”
  “对啊,还有现在的女孩,看你带这个小孩,也不愿跟你谈恋爱啊。”
  相其言在旁心烦意乱,觉得长辈们的这些说辞没劲儿透了,没一句在点上,但奈何她心里虽然有万千想法,现下却是一个字也倒不出来。
  她又撇过脑袋去看徐宁,她正专注地看着面前已空的盘子,对周遭关于她未来的讨论置身事外。
  “你……”
  相其言想开口问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那边,徐安却抢先一步,说:“我以为,我们还是要先听听徐宁的具体想法。”
  徐宁终于抬起了头,她先看了一圈桌上的人,而后才缓缓开了口,“我很感谢,这段时间,姑姑姑父,姐姐哥哥对我的照顾,我真心的很喜欢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但是事实是,我成绩不好,继续留在成都,可能只能上个职高,所以我想如果有机会,或许可以去深圳学习和生活。”
  “嗯。”徐安补充,“我会在深圳帮她联系一所国际高中,到时候让她直接申请国外的大学。”
第99章 即使是一个孩子表现得再让他们欣慰,也是不能够百分之百顺他们心意的
  涉及到徐宁的前途问题,大家一时都变得谨慎起来。
  徐宁又说:“原本我爸妈在的时候就想让我出国读书,现在兜兜转转一大圈,也算是绕回到了原计划里吧。”
  徐安点了点头,称:“我去深圳后,爸爸每年也一直有给我转账,只是我妈不让我碰。你们都知道,她个性强,我呢也不愿意忤逆她,所以这钱就就干脆用于支持徐宁出国读书吧。”
  “那也是……”徐孟夏还是很迟疑,“你把徐宁接过去,丽娜怕是不会同意吧?”
  “我会试着说服她,说服不了也没关系。”徐安无谓地摊了摊手,表示,“我得纠正下姑姑们刚才的说法,我不是个孩子了,这就意味着一我不会把大人们的过错强加到一个孩子的身上,二我有能力为我做出的决定负责。”
  这个时候的徐安,倒有了一些那天大战陈家人时的强势气场。相其言感叹,同时又想徐安和徐宁大概一早便对好了各种话术,今天不管他们提出怎样的异议,他们都会有说辞。
  而她一时也说不清留在成都和去到深圳,究竟哪条路更有利于徐宁的成长和未来。
  “这样吧,这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徐安你也给我们点时间好好地想上一想。”最后,相其言决定使用拖延战术,“总归,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想让徐宁过好一些。”
  *
  接下来的饭局,徐安又恢复成了最初温文尔雅的模样,把各位大人哄得眉开眼笑,只是气氛最终不复方才了,大家虽然笑着,但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得劲儿。
  相其言想,这下这群大人总该有些明白了,即使是一个孩子表现得再让他们欣慰,也是不能够百分之百顺他们心意的。
  更何况……
  她看了看徐安,总觉得不管是那天的他,还是今天的他,都多少带着面具,她无法摸清徐安的大概性格,哪怕很想与他亲近,还是先感到犹豫。
  眼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相其言悄悄退出包厢去结账,不想服务员却告诉她徐安已经在饭前预存了足够的餐费在他们这里。
  这周到,也真是没谁了,相其言于是只能怎么来怎么回去,包厢里,大家正在收尾,徐孟夏把徐安拉近了家族群里,并且安排起了接下来几天的日程,明天去谁家吃饭,后天又去谁家吃饭。
  “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你二姑夫做的酥肉汤跟回锅肉了,这次都给你安排上。”徐孟夏说,那喜庆的神情就像是在过年。
  晚餐结束,长辈们在徐安的坚持下先行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们这些平辈。
  相其言想了下,让许自豪、区歌带着徐宁先走。
  “我们聊一聊。”她对徐安说。
  徐安点了点头,说:“好。”
  相其言其实也没想好要跟徐安说些什么,两人在酒店的酒吧坐定后,她随手从包里掏出了那张他们四人的童年合照,递给了徐安。
  叫相其言意外的是,她没能记起的合照背景,徐安却是记得很清楚,“啊,你当时不是刚洗完澡,你是掉进公园的荷花池里了,当时我看中一片超大的荷叶,你去帮我摘,结果不小心就扑通栽进去了,当时我怕挨打,你也怕挨骂,我们还一起撒谎说是许自豪不小心推了你一下。现在想想,当时我们怎么这么怕大人,你从荷花池里挣扎着爬上来,不仅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反而表现得如临大敌。大人也是,看着我们狼狈回去,也不先说安慰两句,各自拎起自家的孩子就是一顿打屁股,我记得你当时叫得尤其惨烈,反复强调你是去看着大家的,你也不想去荷花池玩的……”
  更甚他将细节描摹得也很生动,相其言没法怀疑,但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我小时候就这么奸猾呢?”
  “哈哈,那你以为呢!”徐安笑,而后说:“不过总体来说你是最讲意气的,不到巴掌落下,不会出卖我们,不像许自豪,一见到大人就开始甩锅,嗯,还有我。”
  “啊,我真是好多事情都记不大清了。”相其言很开心能找回这样的一段回忆,她想她的记忆真是糟糕,怎么净揪着成长后几年的不快乐去记忆。
  “言姐。”徐安突然叫。
  “嗯?”相其言为这个称呼感到恍惚。
  “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你如果有空,陪我去给我爸上个坟,到时候我们再详聊。”
  *
  那声言姐,久远又久违,在相其言回家的路上,不间断地敲打着她的心间,与此唤醒了许多尘封的回忆。
  她逐渐记起,她、区歌、许自豪、徐安一起追逐打闹欢笑不断的样子。
  原来她也有过很漂亮的公主裙,也很骄傲跋扈过,经常把许自豪、徐安按在地上摩擦,和区歌互相叉腰对峙,非要在谁的头花更好看上分出个高下,那时她对他们没有小心翼翼,也没有被反复教导要保持谦让。而他们调皮起来,亦是把她头发揪的生疼,区歌也是,动不动地便跟她闹冷战……
  总之,他们一起真的无忧无虑很真实地快乐过,上一秒吹着泡泡,下一秒互吐口水,胡闹又肆意,仿佛天地都可以任他们肆意遨游。
  可是为何长大后,她便只记得那压抑的青春期,不在身旁的父母,做不完的试卷,听不完的教导,小心翼翼的试探……
  是因为,长大这件事太痛苦了吗?以至于哪怕她曾拥有足够多的快乐,也在不知不觉间被磨灭了。
  相其言下了车,仍旧有些恍惚,她远远看见按照约定在楼下等她的赵西南,立马快步走过去,将他紧紧抱住,不发一言。
  赵西南被她的这一举动吓一大跳,但也不多问,只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脑袋,当做是慰藉。
  过了许久,相其言才将头从赵西南的胸口抬起,声音囔囔地,“你都要把我给摸秃了。”
  赵西南见她情绪好了些,这才问:“那你说说出什么事了。”
  相其言眼角有些湿意,她歪着脑袋思索了半天,却还是没办法哪怕稍微准确地描述出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我只是……感觉失去了些什么,并且觉得,还将错过些什么。”
  *
  当相其言回到家时,徐宁正坐在沙发上,一看就是在等她。
  “姐,我们聊一聊。”她用了很正式的称呼,而相其言的第一感觉竟是有些想逃。
  可徐宁却根本不给她机会,拍了拍沙发空位,便自顾着开始说话了,“你不是说希望我有什么事情都能跟你说吗?那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嗯。”相其言磨蹭着坐下。
  徐宁:“嗯,首先必须得说,这段时间跟你的同居生活,我很快乐,真的,不过有多快乐,也有多不开心过,就是当听说你迟早会离开成都时,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地不开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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