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止是她第一段真正意义上的感情,他残暴过后的关心,就像苦涩过后的一丝甜味。
男人对女人的好,是沙漠里一滴水,是冰天雪地里的太阳,会上瘾,也会使人健忘。
林蔓一直放不下的,也是周容止对自己的好。
周容止把她的头摁在怀里,
“林蔓,别哭了好吗?”
林蔓结结巴巴,
“你以后可不可以别再逼我,我,”
周容止许久都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抱着她。等她终于哭累了,他将脸凑到她面前,神情无比认真,
“老实告诉我,你有片刻想过开枪打死我,了结一切吗?”
林蔓在他身上胡乱蹭着脸上的泪,
“没有,”
“我做不到。”
周容止那股提着的气骤然松下来。
两人同时经历命悬一线的生死,林蔓觉得现在或许是个时机,于是鼓起勇气试探,
“容止,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周容止看着她,神色喜怒不辩,
“你先说。”
林蔓将声线放得平缓,
“试着放下过去那段往事。其实你在放过魏雪如的同时,也是放过自己。我们因为仇恨相识,缠来缠去缠到今天,谁也不能说自己没有动情。
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呢?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放下,重新接受一段健康的感情。”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番话不仅没起任何作用,反而将他才平息下来的怒火再次点燃。
周容止咬紧牙关,一点点抬起她的下巴,直到脖颈抻平成一条弧线,退无可退,
“放下?原谅?瞧瞧你说得多轻松,对待穷凶极恶的赵龙你尚且有同情心,那我母亲的命就不是命了?
魏雪如不仅毁了我母亲,连带我的人生也全毁了!你知道我小时候受过多少伤害吗?家里的每个小辈都有母亲的庇护,而我只能在夹缝里委屈存活,活了33年,连母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林蔓,你说我怎么放,如何放?”
周容止双眸中酝酿着惊涛骇浪,林蔓大半张脸都纳入他布满茧子的掌纹里,他挑起手边一缕蓬松的发丝,替她挂至耳后,
“我不仅不会放过她,而且要她牢底坐穿,亲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被我玩弄、伤害,却无能无为,让她内心被痛苦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蔓不停地摇头,眼泪再次决堤,
“不,你不能这样做,魏雪如与我骨肉相连,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宁可自己受苦,也不要她受任何折磨。”
她话音一落,
周容止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
顷刻间,藏在周容止身体里的那头凶兽又被释放出来。
当他耗尽自己最后一丝体力时,林蔓已经奄奄一息,在她眼里,周遭所有事物都变得模糊不已。
周容止的温情可以融化冰山,可若激起他残暴的那一面,将是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两人曾经的温情与幸福,林蔓如今只觉得讽刺。
周容止被铁石打磨的五脏六腑,又岂会轻易动情。他的演技连自己都骗得过,何况别人。
他利落的离开,顺手打捞起地上散落的衣裤,房间里温度很低,凉意席卷,林蔓被冻得蜷缩成一团。
她艰难地动了动,发现身体酸楚又胀痛,整个人才爬起半寸,又极度虚弱地栽了回去。
周容止成功了,他彻底把林蔓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此刻她脸上不仅没有一滴泪水,反而挂着笑容,笑得春光明媚,风情万种。
她愣愣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他逆光而立,英挺的面容染着这座华灯初上的城市中丛丛波澜的灯火。他暴露在空气中的小麦色皮肤精壮光滑,无法形容的好看。
可拥有这样一副绰约皮相的男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他那颗心脏早被仇恨腐蚀得黢黑不已。
…
两人刚才其实没有任何快乐。
仅仅是报复的厮杀,痛苦的折磨。
周容止把多年来积怨的仇恨,火气,一股脑全发在了林蔓身上。
快10个月的纠缠,在林蔓试图说服他放下的瞬间全都幻化成戾气。
因为让他原谅那段深入骨髓的杀母之仇,是巨大的讽刺和败笔。就凭她几句话就去原谅,哪里对得起这么多年承受的苦难。
林蔓唇边仍旧挂笑,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她眸内漾着的破碎与绝望。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恨就都朝我来,我不会逃,更不会再喊一声疼,只求你别伤害魏雪如,她经历的痛苦已经够多了。”
周容止居高临下地打量她,眉目里再没有丝毫柔情,不断渗出的邪气与傲气,将林蔓一刹那击溃,
“识时务者为俊杰,母债女还,这桩生意不错。”
林蔓敛去唇边的笑意,窗外淅淅沥沥地雨声,泛着虚无缥缈的薄暮,一层层晕染开,恍若大梦深处。
“让她在里面过得好些,可以吗?”
周容止凝眸不语。
林蔓用手肘抵住靠背,艰难地撑起身子,
“是我太天真了,以为你真的动过情。不过想想也是,仇人的女儿又怎么会入周董的法眼,现在你让我尝到了世间最极致的痛,满意了吧?继续,我奉陪到底。”
周容止整理着袖管处的纽扣,语气不咸不淡,
“林律师,我觉得之前那段日子我们都不算真正认识,”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然后将手掌伸到林蔓面前,
“你好,我叫周容止,很高兴认识你。”
第115章 后果
若林蔓只是孤身一人,必会不顾一切远走高飞,但偏偏周容止用母亲的安危挟制自己。
她曾想过,如果当时不接他的官司,不淌进这摊浑水中,结局会不会不同。
答案是否定的。
周容止睚眦必报的性格,必会让自己盯上的猎物无所遁形。
他早就决定要报复她们母女,又岂会轻易放过,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死路一条。
林蔓以为放弃抵抗就是对自己和母亲来说最大的解脱。
可她预想的解脱并没有真正的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冰冷的枷锁,禁锢她的自由,沉重得无法喘息。
从她摊牌的那天开始,就被禁锢在迷宫般的渝南别墅里。
律所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以为她好事将近,纷纷发信息过来贺喜,林蔓有苦说不出,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还好周容止连续5天都没露面,她能暂时落个自在。
从青也口中得知,为了油田的事,周容止抽调了集团内将近四分之一的流动资金,因为机密泄露,油田不仅被苏家抢去,这笔巨额资金也只能落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连带纪赢舟也被影响。
苏家的后台顺利进驻省委,任第三届委员。手中握着城内军区武警和陆军调动的大权,相当于他们一出手,便能逼宫纪赢舟和周容止。
当然在权利还未稳定时,他们并不会选择鱼死网破,可这份权力庞大至此,是不容忽视的威胁。
…
第6日,
周容止风尘仆仆回到渝南别墅。
经过林蔓房门口的时候,他脚步一滞,
“她在里面?”
青也上前回答,
“嗯,林律师说喜欢这个房间的露台,当时我打电话问过您,您说随她选。”
周容止嗯了一声便没再作停留,迈开长腿往主卧走。
洗完澡他来到餐厅,恰好碰到佣人正端着给林蔓准备的晚饭出来,
“周先生,您的晚餐在桌上,您看看还要不要加菜?”
周容止完全没往餐桌上看,眼神停留在佣人手里的托盘,
“这是送上去的?怎么这么素?”
佣人无奈地摇头,
“林小姐自从住进来胃口就不好,每天一餐不说,还半点荤腥都不沾。”
周容止闻言看向一旁的青也,
“她生病了?”
青也,“林律师几乎整日都把自己关在房里,男女有别,我也不好时常叨扰。”
周容止眉头一蹙,
“让你找的阿姨呢?”
青也指了指后面,
“您不是看见了吗,阿姨说林律师没什么大碍,就是清瘦了些。”
周容止眸色暗了暗,周遭一片肃杀之气,佣人和青也立刻迎上前听指示,
“炖一盅参汤上去,”
他顿了顿,
“往里面加点红枣,她怕苦。一定要监督她喝完。”
厨房接到命令赶紧照办。
…
“林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佣人推门进去的时候林蔓正坐在露台的摇椅上发呆。
她头也没回,
“顾嫂,放在那吧,我一会吃。”
顾嫂放下托盘后顺手拿起一条毛毯走到露台,轻轻搭在她身上,
“林小姐,先生回来了,还让厨房给你加了鸡汤。”
林蔓不为所动,
“好的,谢谢你。”
顾嫂余光看到她赤着的脚,又返回房间把拖鞋拿过来,
“别看中午晃了点太阳就掉以轻心,寒从脚起,小姐你身子单薄,要好好保重身体。”
林蔓勉强扯了扯嘴角,
“不碍事,你去忙吧。”
顾嫂满脸为难,
“林小姐,先生特意嘱咐要看着你喝完。”
她固执地偏开头,
“那你就说我已经喝完了。”
佣人站在原地,“这,”
此时周容止忽然拉开门。
顾嫂一周前才刚到别墅并不清楚情况,只当小两口在闹矛盾,看到周容止立刻迈步上前,
“先生,您快劝劝小姐吧,我好说歹说半天,愣是没动筷子。”
周容止用指腹试了试汤的温度,让佣人把饭菜端下去热热。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他远远望着露台上林蔓纤薄的背影,
“是要用绝食抗议威胁我?”
“周董说笑了,试问这世间有谁能威胁你?”
说罢她缓缓转身,眸中漾着与平日里迥然不同的病态。身上一袭墨蓝色的缎面长裙,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苍白羸弱。
如青也所说,她确实清瘦许多,就像一朵盛开在当季的娇花,可惜是那种没有养分,马上就要凋零的娇花。
周容止见状,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黯淡,
“你说得对,没人能威胁我。”
顾嫂这时端着餐盘进来,
“先生,饭菜热好了。”
周容止,“嗯,退下吧。”
他接过托盘走到露台,舀了一勺汤吹凉后递到林蔓唇边,
“喝一点,”
不料汤匙才凑近,忽然散发出的刺鼻参味将林蔓胃里搅得翻江倒海,她止不住作呕,手胡乱一搪不小心把整碗热汤掀翻。
周容止眼疾手快护住她的脸,撒出的热汤几乎大半泼在他手背上,灼热的温度立刻将他的皮肤烫出一块红痕,又迅速鼓出大大的水泡。
林蔓顾不上理他,蹲在地上抱起垃圾桶吐得天昏地暗。
周容止本来准备起身处理烫伤,他似乎想起什么,蹲下身抬起林蔓的下颌,紧紧盯着她的脸
“这个月月事来了吗?”
林蔓还没反应过来,移开自己的脸继续对着垃圾桶吐着。
周容止眼神波澜暗涌,
“我记着有几次没做避孕措施。”
林蔓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她胡乱扯了几张纸巾擦嘴,面色早已吓得惨白,
“不,不会,不可能的。”
她在脑海中迅速搜索,因为平时周容止措施做得很好,她几乎不太在意这个问题。但在他暴怒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两三次没有防备。
周容止半眯着眼观察她的反应,看到她如此抗拒的模样,神色复杂,
“怀我的孩子就让你这么不乐意?”
林蔓别开头,与他隔开一长段距离,就像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对,即使有孩子,也是罪恶的。我不想自己的孩子有你这样的父亲。”
周容止从上衣里掏出烟盒,顿了半秒后他又将烟盒塞进口袋,
“有就留下,你说了不算。”
第116章 惊悸
听到里面的动静,佣人立刻进来收拾残局,周容止瞥见地上一块未被发现细小的玻璃渣,眉心微低,
“你们长眼睛是做装饰的?她平时不爱穿鞋,一会踩到该怎么办?”
佣人听后唯唯诺诺道歉,最后干脆趴在地上仔细搜寻。
周容止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重新换一个房间。”
青也姗姗来迟,见状立刻跟着收拾东西,在经过周容止身边时被叫住,
“你去把医生接来,路上顺便买几个验孕棒,要最贵的。”
青也定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叔,您是让我去买什么?您用吗?”
周容止厉声喝道,
“验孕棒!你觉得我能用吗?要不然你用一个给我看看。”
青也被吼得一激灵,赶紧退出房间。
林蔓整个过程始终默不作声,犹如一个看客。
周容止走到她身边,
“重新去选个房间,或者去我那间。”
就像较劲般没有回应,仍然一动不动。
周容止俯身抱起她的腿,把她扛在肩上,林蔓吓得不停挣扎,
“放开,你要干什么?”
他手臂紧紧固定住她的腰,
“你觉得对一个孕妇还能干什么?别乱动。”
林蔓挣扎得更凶,
“我没有怀孕。”
周容止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轻轻放在床上,林蔓蜷起腿退到床头,
“我不想和你住一起。”
他没有理会,转身走到浴室,里面传出一阵水流声。
顾嫂手里捧着一件新的睡裙走进来,
“林小姐,我刚刚在厨房忙,听说碗打碎了,没伤着你吧?”
林蔓淡声回她没事。
周容止放好水后从浴室走出来,对顾嫂交代道,
“吐得满身都是,让她去个洗澡。还有,一会你别慌走,教她用一下东西。”
顾嫂疑惑地看着两人,
“先生,什么东西?”
周容止面无表情,
“验孕棒。”
话音一落,顾嫂的表情就像自己马上就要有孙子般高兴,立刻拉着林蔓恭喜,又接着嘱咐这嘱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