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总想坏我修行——水蜜桃味【完结】
时间:2023-06-30 14:47:49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住在寺院里?”江采霜追上去问道。
  书生看都没看她一眼,脚下走得飞快,生怕耽误了时间,一板一眼地回答:“余及,在寺里温书备考。”
  “你是太舍学子吗?”
  “不是。”
  “那你有没有见过太舍学子来这里?”
  余及已经走进了草庐搭就的简陋膳堂,不顾小和尚嫌恶的眼神,自顾自拿了竹碗竹筷,走到木桶前面盛了饭菜,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一坐下,他又开始摇着脑袋大声读书。塞一口饭,读一行书,膳堂所有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
  明喜领着江采霜和小虎子盛饭,也找了位置坐下。
  “我们这本来就没多少香客,有时香客走累了想在膳堂用一顿斋饭,最后都被他给吓跑了。人人都传明心寺住了个失心疯的傻秀才,都不愿来我们寺了。”
  江采霜尝了一口菜蔬,清淡适口,她好奇地问道:“就不能把他赶走吗?”
  明喜忙说:“阿弥陀佛,佛祖门前不敢造次。”
  寺院的寮房既然空置着,本就该供无家可归之人暂住,这也是佛家慈悲的胸怀。那个余及只是惹人烦,并未犯下错事,他们怎能硬将人赶走呢?
  江采霜理解了他们的无奈,怪不得刚才那个盛饭的小和尚,露出了极为嫌恶的表情。
  “你们寺里,除了他以外,还来过别的读书人吗?”
  “来过,我们寺院清静,偶尔也会有学子来此静读温书,但没有一个像这人一样的。其他学子都是借我们寺院的空房,规规矩矩地看书。即便要读书辩论,也会去后山无人之处,不会打扰旁人。”
  江采霜从怀中掏出一张周康的画像,“这个人你见过吗?”
  明喜仔细打量了一番,“前几日似乎有官府的人来问过,这位施主有些面熟,应该来过我们寺里,可我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过了。”
  等用完膳,江采霜二人被明喜引到膳堂侧面,用山上引下来的泉水,洗净自己的碗筷。
  膳堂里传来小和尚不满的声音,“你别走!你自己的碗筷为何不洗?白吃我们寺院的斋饭就算了,还这般懒惰,从不清洗碗筷,反倒留下来让我们替你收拾。”
  余及吃完饭,放下碗筷就走。
  他继续举着书高声念诵,被那小和尚拉住也丝毫不受影响。
  好几个小和尚都忍不住捂住耳朵,不想听他死板吵闹的声音。
  年长些的和尚双手合十,劝道:“明静,算了,让他走吧。他也不是一天两天如此了。”
  明静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松开手。
  余及高昂的读书声逐渐远去,不过在彻底消失之前,众人都听到他又摔了一跤。
  “活该。”明静怒道。
  临走前,江采霜问明喜,他们庙里的小和尚是否都识字。
  “我们寺里的和尚都会读书认字。若是不识字,如何读得佛经?又如何聆听佛祖教诲?”
  “那他们都会写字吗?”
  “会的,我们自小便抄写佛经,修身养性。”
  从明心寺离开,小虎子挠挠头,感慨道:“世上竟有如此愚痴之人,他的名字起得倒贴切,余及,愚极。”
  江采霜赞同,“是啊,读书本是为了明理,可看他那副样子,读再多书也是白读,依然是冥顽不灵的榆木疙瘩。”
  “白露道长,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太舍,我想再搜一搜何文乐的住处。”
  跟昨日一样,江采霜被江水寒接上山,直接去了何文乐的住处。
  在满地堆成山的书籍中搜寻线索的时候,江采霜问哥哥:“周康他们屋里搜到的丑字,哥哥可打听到了?”
  “昨日回去后,我问了静远兄和其他人,都说没见过这样的字,不过……”江水寒思忖片刻,“静远兄认为,文章里的许多想法,譬如增设女子学堂,减免穷苦人家赋税等,与喻文卿推崇的新法非常相似。”
  “既然都是新法,难道还有不同的吗?”
  “我们推崇新法,是因为旧法积弱弊病太多,思变迫在眉睫。但实施哪些新法,我们自己也还在摸索,有时也会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吵。”
  江采霜了然,“支持喻文卿的学子很多吗?”
  “多,多如过江之鲫。文馆书铺到处都可以买到喻兄的杂谈文章。”
  毕竟他是最早提出新法的文人学子,又有以身殉法的美谈,追随他的人自然不少。
  既然提到了段静远,江采霜顺便关心了一句:“对了,段大哥身体可好?”
  “太舍的大夫说,只是有些着凉,注意保暖,休息几日便不碍事了。”
  “昨天段大哥为什么会被推下水?”
  说起这事,江水寒眉间堆起郁色,“他与苏滔因最近何文乐等人失踪一事,起了言语冲突。濮子凡在一旁火上浇油,将他推了下去。”
  “苏滔是谁?”
  “濮子凡的跟班,也是他们那群人里学问最好的。时常跟濮子凡混在一起,欺凌其他无权无势的学子。”
  这苏滔同样出身贫寒,学问极好,只可惜心思不正。读书不想为国为民,只想升官发财,整日跟在濮子凡后头谄媚巴结,看着就让人来气。
  若是这种人能科举高中,入朝为官,只能说是朝廷的不幸,百姓的不幸。
  江水寒小声嘀咕了一句:“说来也怪,静远兄向来淡泊宁静,不喜与人起争执,还时常劝我们不要跟旧党逞口舌之快。可他昨日居然主动找上苏滔,与他争论不休,实在是不像他了。”
  “或许是被何文乐等人的失踪刺激到了,对旧党深恶痛绝吧。”
  “也许吧。”
  翻找了半天,江采霜在箱柜里找到一个上了锁的木盒。
  “屋子这么乱,找钥匙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我来。”小虎子自告奋勇,从怀里取出一柄小刀,对着锁孔撬了没一会儿,就把锁给撬开了。
  “这位是……”方才江水寒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江采霜介绍道:“他是悬镜司副指挥使的徒弟,叫小虎子。”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么多才多艺,原来是悬镜司的人。
  打开木盒,里面整齐地放着一沓宣纸,展开一看,与其他人房中搜到的差不多,同样是歪七扭八的丑字,内容却暗藏乾坤。
  展开宣纸的一瞬间,江采霜似有若无地闻到了香气,“是不是有香味?”
  江水寒凑过来闻了闻,“有吗?我只闻到了墨香。”
  小虎子身为狐族,鼻子灵,同样闻到了香味,“闻着像是檀木香。”
  江采霜仔细再闻,那丝香气却早已散去,再难捕捉。
  “回头让人在书铺里找一找,看有没有哪里卖带檀香的宣纸,说不定会有线索。”
  “何文乐这里的丑字文章最多,他也是最先失踪的。”江采霜看了几张,分析道,“会不会是有人用文章引他们下山,再出手加害?”
  “很有可能。”江水寒附和。
  “太舍中,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可不多,除了……苏滔。他与濮子凡等人混在一起,和我们本就对立,再加上他博学广识,才气横溢,若是私底下研究了喻兄的文集,刻意迎合新法,写出这篇文章也是有可能的。”
  以文章骗取何文乐周康等人的信任,再哄骗他们离开太舍,将他们带到一处无人的荒僻之地行凶……这样的猜想完全说得通。
  小虎子见他们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立马说道:“我出去调人,来捉拿这个苏滔。”
  他离开太舍,调集了一队悬镜司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山门下。
  亮出悬镜司身份牌,守门的学子不知如何处置,便请来夫子,“敢问诸位大人到访太舍,可是为了前些时日的学子失踪一事?”
  “不错。”
  “大人请。”
  众人下马疾行,快速来到一处雅致的院落外,将其包围。
  苏滔的院子与江水寒的差不多大小,院中都有一汪清澈浅溪,潺潺流淌,供学子们洗笔。
  学子们本来在谈诗论道,见官府如此阵仗派人捉拿,便以为害人者已被找到,纷纷来看热闹。
  “这不是苏滔的院子吗?难道何文乐他们失踪与苏滔有关?”
  “苏滔昨日还挑衅静远兄,他与支持新法的何文乐等人,向来水火不容,难道就是因为政见不和,所以痛下黑手?”
  “何兄和周兄不知被他藏在了何处,定要赶在秋闱之前,将他们救出来才好。”
  众人议论纷纷,苏滔打开门走出来,站在门廊下。
  他穿着白色襕衫,袖袍宽大,合手朝众人行礼,“在下苏滔,不知诸位大人到访,有何要事?”
  小虎子亮出悬镜司的令牌,“悬镜司办案。”
  苏滔脸色微变,但还是挺直脊梁,“苏某只是一介学子,怎会与悬镜司大案扯上关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们要搜查你的住处,还请让开。”小虎子语气生硬。
  苏滔犹疑地捏紧了袖中手指,视线在人群中睃巡。
  濮子凡得到消息,从太舍外面风尘仆仆地赶来,本想仗着家世替苏滔解围,毕竟都知道苏滔是他家的门客,若是就这么让人抓去,他的面子往哪搁?以后谁还愿意跟随他?
  可到了苏滔的院子才知道,来搜查的不是开封府,而是悬镜司。
  濮子凡与苏滔对上视线,却很快心虚地移开。
  悬镜司办案,就算是他爹来了也不敢阻拦,他哪有那个胆子。
  苏滔心知这遭避不过,只好请悬镜司众人进去。
  小虎子率人搜查,苏滔在一旁讪笑着开口:“这些书都是我们学子的命根子,还请诸位大人手下留情些。”
  “不用你多嘴。”
  小虎子对案情有了大致的了解,搜查时格外注意了他的字帖文章,还有收藏的书籍。这番搜查下去,还真让他翻出了线索。
  小虎子搜到了几本王公文集,甚至有喻文卿的诗集,就夹在看似平平无奇的经史典籍中。
  他挑出这几本书,在苏滔面前晃了晃。苏滔显而易见地变了脸色,慌忙解释道:“大人,这些都是书市上买来的,并非朝廷禁书……”
  “我自然知道这些书不是禁书,可你不是跟随濮子凡的保守派吗?为何会收藏王公和喻文卿的书籍?”
  苏滔额头冒汗,干巴巴地说道:“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战胜对手。我买这些只是随便看看。”
  小虎子年纪虽轻,但跟在林越身边办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相信他这番说辞。
  要是真的只是为了了解对手,何必费心将这些书藏起来?难道江水寒他们还能进他的屋舍不成?
  小虎子正欲将人带走,那边山长得到消息,匆忙赶来。
  “秋闱在即,正是科考最关键的时候。苏滔才学难得,若是没有实证,可否让他继续留在太舍温书?”
  “诸位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在门外看守,等有了证据再抓人也不迟。我定然会让苏滔配合各位大人办案,绝无半分阻拦之意。”
  小虎子让人去问了江采霜的意见,回来便同山长说:“也好,那我们就暂且派人守着他。”
  只要让人看着他,不让他逃跑了就行。
  山长和几位夫子令其他学子回自己的寝舍,读自己的书去,别在外面晃悠着看热闹。
  等周围安静下来,江采霜来到苏滔的房间。
  她冷下眉眼,颇有气势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收藏王公和喻文卿的书?若是不说实话,悬镜司的刑罚可不会跟你客气。”
  “其实,其实我私底下颇为赞同王公的主张,只是碍于濮子凡势大,不敢与他作对,所以才……”苏滔跪坐在案前,羞愧地低下头。
  方才当着濮子凡和其他人的面,他当然不敢承认,不然过后濮子凡不会轻易饶了他。
  这会儿众人散去,苏滔才敢说实话。
  江采霜并未全信他的话,让小虎子摆上笔墨纸砚,“我读一行字,你用你的左右手分别写出来。”
  苏滔不明就里,但还是按照她的话,握起笔,“可以开始了。”
  江采霜从袖中取出何文乐房中搜出的文章,随意挑了一句读出来。
  苏滔皱了皱眉,先用右手顺畅地写出来,再换用左手写。
  可他左手实在不听话,短短一行字认真地写了半天,最后墨迹还是糊成一团,只能分辨出几道笔画,完全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苏某惯用右手,左手用不习惯。”苏滔辩解道。
  江采霜收走他两只手写的字,与搜到的丑字做对比,右手写的字比丑字好看不知多少倍,而左手写的字——根本不成型,还不如那些丑字。
  “好像不是他写的。”小虎子嘀咕。
  江采霜皱眉,将丑字拍到苏滔面前的案桌上,“你仔细看看,有没有见过这篇文章,认不认得上面的字是谁写的?”
  苏滔一见这幅丑字,便下意识露出嫌弃之色,不过读了之后,嫌弃之色褪去,倒是难掩赞赏,“真是好文采,婉约又不失大气,既有女子的细腻笔触,又有难得一见的宽阔胸怀。这样好的文章,怎么用这么丑的字写出来?是不是别人誊抄的?”
  “你第一次见这篇文章?”
  “是啊,”苏滔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样的文章,恐怕江水寒和段静远都难作出来,应该不是太舍学子写的。难道是喻文卿以前留下的残篇?”
第38章 第 38 章
  ◎今夜赶不及回家◎
  江采霜仔细观察了苏滔的神色, 觉得他的表现不似作假,好像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这篇文章。
  “这文章不是你作的?”
  苏滔连连摇头,自嘲道:“苏某哪有这般大才?若真能写出这样荡气回肠的文章, 也不用刻意迎合濮子凡了。”
  要真有能比肩喻文卿的才华, 想拉拢他的人还不知多少呢。
  “我哥哥说你见解不凡, 学识广阔。”
  “那也只是跟寻常人比罢了。”他与真正的天才之间,还是有着很大差距的。
  在苏滔的住处搜出王公书籍,本以为这篇文章是他所作, 就算字迹并非出自他手, 也有可能是他写来让人誊抄的。
  可苏滔却说,他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
  到底是他在说谎, 还是文章作者另有其人?
  江采霜找来苏滔平日的文集, 虽说辞藻华丽,行文流畅工巧,但比起何文乐等人房中搜来的文章, 还是能看出差距。
  就连江采霜这个不懂诗文的人都能看出来, 两者孰高孰劣。
  “你与何文乐等人素来针锋相对, 如今他们五人下落不明, 你可知道些什么?”
  苏滔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笑道:“你也说了他们与我针锋相对,自然对我多加防备, 我就算想害他们, 也无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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