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对折翼的鸳鸯，悲惨却又幸福地坠落到地面。
第九十五章 他的演技真好
温清韵的呼吸在刹那间停滞住。
她看着姜旭紧闭着双眼，脸色那么惨白。
可他的手却那么用力地环抱住了唐茜。
两人紧紧相拥，就像是一对密不可分的恋人。
咚地一声。
两人重重砸到松软的雪地上。
刺眼的鲜红液体登时弥漫开来。
血腥味涌入空中。
温清韵倏然回神，她颤栗着，去拉付宁的衣角，“快叫救护车。”
付宁反应过来，掏出手机来叫救护车。
小赵已经跑上去查看两人的伤势。
付宁刚要过去，想起温清韵刚才拉他时，手好像在颤抖，又回过头来，开口，安慰她，“你别担心，这里是三楼，你那两个朋友脑袋没有着地，被地上的东西缓冲了一下，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顿了一下，他又说，“而且，他们看起来很相爱，老天一定会眷顾他们的。”
温清韵眼眶溢出湿意，说，“是啊，老天一定会眷顾他们的。”
话一出口，她整颗心脏犹如被无数把刀刺中，疼到她无法呼吸。
一直强忍着的剧烈头疼也在此刻间破裂开来，直击她的意识。
温清韵睫毛颤了颤，眼帘无力地垂下，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躺在陌生的病床上，鼻尖是很浓重的消毒水味。
温清韵艰难地动了动，才发觉手背上扎着个针头，正在输液。
她的视线慢吞吞地转回来，却骤然听到一声啜泣声。
温清韵眼皮动了动，循着声音找去，看到了林粒芝哭红的眼睛，她手里提着个保温盒，看到她醒了，激动地扑过来，“亲亲宝贝！你吓死我了！”
“我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都吓死了呜呜呜呜！怎么我发个烧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呢？我那天晚上要是没有发烧就好了！如果我没有发烧，回去跟你睡，你肯定就不会出去还被绑架了！”
林粒芝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泪水砸在她身上的棉被上，晕出一片很浅的水渍。
温清韵安抚性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说，“你哭什么，我又没有什么事情。”
顿了一下，她问道，“姜旭怎么样了？”
林粒芝抽泣的动作一顿，开始转移话题，她一边帮她掖上被角，一边说，“你饿了吧？我给你买了热乎乎的白粥，趁热喝。”
温清韵眉心一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到底怎么了？”
林粒芝拧保温盒的动作一顿，水雾雾的眼睛盯着温清韵，小心地说了句，“刚从抢救室出来，他伤地比较重，头部有淤血，腿上的刀伤被闷地太久，又吸了那么多二氧化碳从楼上摔下来……”
温清韵心跳漏了半拍，棉被下的手开始颤抖，“医生怎么说？”
林粒芝犹豫着，声音弱下去，“亲亲宝贝，我怕你承受不了。”
温清韵咬着惨白的唇，“我现在能去看他吗？”
林粒芝看她这个样，心疼地要死，上前抱住她，呜咽着开口，“亲亲宝贝，你别这样！那个男人根本不值得！你知道医院那些护士怎么说吗？他们说，姜旭和那个女人抱地很紧，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两个人分开。”
温清韵很缓慢地动了动眼皮，有些苦涩地开口，“我知道……我当时在现场。”
她就在现场，看着他不要命地去救唐茜，又在死亡的最后关头，紧紧拥着唐茜，和她一起赴死。
眼睛突然酸涩地厉害。
温清韵早就知道爱情从来都不是靠谱的东西。
可姜旭对她实在太温柔。
温柔到，她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些甜蜜的回忆，整颗心脏都像是被千万把刀刺着。
可即便是他背叛了这段感情。
温清韵也没有办法，看着他过得不好。
她低眼，看着先前被树枝扎破的手背上绑着厚厚的纱布，轻声说了句，“其实，我和姜旭，是合约夫妻，他有喜欢的人，也是正常的。”
林粒芝心跳一滞。
她不敢置信地抬眼，“可是……”
后面的话，她都不忍心说出口。
温清韵分明就动了真感情。
甚至姜旭表现出来的，也是两人都动了真情。
可是为什么半路突然会杀出个叫唐茜的女人？
林粒芝难受地看着温清韵那只缠了纱布的手，哽咽着说了句，“那你怎么打算？要和他离婚吗？”
未等好友回答，她又补了一句，“男人多的是，不行咱们就再换个呗。”
温清韵手指动了动，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又问她，“唐茜怎么样了？”
林粒芝倒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讨厌的女人的情况，愣了那么几秒，说，“我不知道，但是应该没有啥生命危险吧。”
温清韵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林粒芝见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说，“亲亲宝贝，不要为这个男人难受了，他怎么样，都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温清韵嗓音嘶哑，“我想去看看他。”
林粒芝顿了顿，到底瞒不住，只能说，“你现在还见不了他，他一直昏迷不醒，被医生转进重症病房观察去了。”
温清韵呼吸顿住，大脑一片空白，颤声问了句，“医生到底怎么说？”
林粒芝小心翼翼将她摁回床上躺好，“医生说，他要是48小时内醒不来，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多嘴了一句，“这个姜旭，就这么爱唐茜吗？两条腿都被刀扎了，还要跑进火海里救她？”
温清韵眼睛一酸，苦涩地扯了扯唇角，说，“有件事情，你应该不知道。”
林粒芝愣了下，问道：“什么事情？”
温清韵眼睫垂下，敛去内里情绪，很平静地说了句，“姜萌萌是唐茜的孩子。”
林粒芝猛地瞪大双眼，“那姜旭为什么不娶唐茜？搞什么合约夫妻啊？这不是耽误别人吗？”
温清韵睫毛颤了颤，“之前唐茜还没有离婚。”
林粒芝惊到不知道说什么了，一时间不知道对姜旭，对唐茜抱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姜旭和你假结婚，会不是因为不想做男小三了，想要做正主，所以用一场假的婚姻，来刺激唐茜一把？？？”
温清韵手指一颤。
那些她想不明白的事情。
突然想明白了。
原来在这段她自以为是炽热的，温暖的感情里。
她一直是个彻头彻底的笑话。
好半响，她很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他的演技真好。”
第九十六章 白天的太阳，晚上的月亮
林粒芝心一跳，想要安慰温清韵，可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更何况现在姜旭还昏迷不醒，再多说一个情况不妙的病人，她也不忍心。
这么想着，她又重新去端饭盒，说了句，“我给你拿粥，你补充一下体力，医生说你这次受了挺大的惊吓，得好好休息一阵子。”
温清韵嗯了一声，平静地接过她手里的保温盒，盒子刚拧开，清粥的香气就扑鼻而来，可她的胃里难受，又或是心里难受，半点食欲都没有。
但不想让林粒芝担心，她拿起调羹，慢条斯理地舀着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林粒芝其实看得蛮着急。
温清韵越是平静，她就越是担心她想不开。
要换做是她，单身了蛮多年，突然决定相信爱情，结果对方只是为了刺激喜欢的人，才跟她一起拥有这么多甜蜜的回忆。
林粒芝怕是会直接疯掉。
空气一时间安静地有些可怕。
林粒芝到底忍不住开口，“亲亲宝贝，你是怎么想的呀？”
“反正都是合约夫妻，你其实……”她顿了一下，斟酌着字词，“也不是一定要照顾他，再说，要是他真的醒不过来了，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找对象吧？”
醒不过来这四个字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温清韵的心脏，她突然有些呼吸不畅，原本调整好的情绪，又一次沉重地，在心底掀起波浪。
温清韵又想起最后一次同姜旭的见面。
那时候，他说，他的过去并不重要。
是因为那是他和他的爱人的回忆，而她这个后来的妨碍者，没有资格去了解吗？
温清韵突然鼻头一酸。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可温清韵很快将又要溢出来的眼泪擦掉，她的背挺地很直，苍白的脸往上仰着，“我不会一直占着姜太太的名义。”
林粒芝心头一颤，又听病床上的女人倔强地说了一句，“我本来就是不婚主义者，结不结婚都无所谓，但是背叛我的人，我才不稀罕。”
“不是独一无二的位置，我也不稀罕。”
温清韵语气很平静，眼睛微微瞪着，愣是一滴泪也没有再掉下来。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连呼吸都很困难。
但是没有关系。
她安慰着自己。
反正爱情，从来都不是人生的全部。
而她，以后也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下雨天很快会过去。
她很快，很快，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温清韵突然想起大学时的一件事情。
那会她为了奖学金，每天都去泡图书馆，后来有一次，她经过教学楼时，发现了一只很小很小的猫咪。
那只猫咪见到她，毫无畏惧地对上她的眼睛。
那是温清韵第一次生起养宠物的心。
说来也奇怪，她从来都不是喜欢小动物的人，可是那天，她看着那么瘦小的猫咪，突然觉得，她好像有点儿孤单。
特别是看到挨饿到严重瘦小的小猫咪。
温清韵好像想起了刚来到大姑家的那段日子。
温华春说她的学费已经占用了家里的太多钱。
那会儿温清韵性格还有点软，也不敢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确实给亲戚带来了麻烦。
所以温华春忘记煮她的饭的时候，她也没有说什么。
包括后来，温华春让她煮饭，故意少给她钱，看她被小贩面红耳赤地“批评教育”的时候，温清韵也没有哭。
她一向都要强，不肯在外人面前掉眼泪。
眼泪是强者的武器，却从来都不是弱者的保护套。
那只小猫咪和她很像。
要强。
倔强。
不爱低头。
也不太合群。
在附近许多小猫咪懂得如何卖萌讨好人来时，这只小猫咪昂着脑袋，轻蔑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在地上撒娇打滚。
温清韵养了它，给它取名叫零零。
零零跟她一样，真的很不亲人，温清韵花了大概半年，它才愿意吃她给的食物。
但是温清韵不介意，她那时候每天省一点生活费，给零零买高级的猫粮，带它去看病。
温清韵一直觉得，零代表结束，也代表开始，遇到这只猫咪，她希望她有勇气去开始相信世界上的感情。
去相信人世间，美好居多。
所以后来她和林粒芝成为好朋友。
可是某天，她下了课，特地去很远的地方买了口碑还不错的猫粮，回来时，看到有个带鸭舌帽的女生在看零零。
温清韵好心提醒她，“同学，这只猫不亲人，你小心别被咬了。”
话音刚落，零零就兴奋地喵了一声，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给那位女同学摸。
女同学伸出手去，摸着零零。
零零撒娇地舔了舔她的手掌。
温清韵呼吸顿住。
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零零。
零零从来不会对她撒娇。
也不会让她随便摸。
温清韵的心似乎被无数根扎过，密密麻麻地疼。
她听见那位女同学说，“真是头傻猫，我都丢了你了，你还要粘上来。”
零零却软软地喵了一声。
女同学玩够了，拍拍手，准备走人，见到温清韵愣在原地，笑了一声，“你喜欢着这只猫？送给你了。”
温清韵的心脏似被她的手手恶狠狠地捏住，又重重往外拽，要将她鲜活的心挖出来一般。
疼痛难耐。
她抬眼，看见零零跟疯了似地，去追那位女同学。
一眼也没有给喂了它半年的温清韵。
温清韵盯着零零跑了许久，一直到女同学不耐烦地踢了它一脚，它才失落地回来，蔫着尾巴来找吃的。
它似乎是终于知道自己被抛弃的事实，开始用正眼来瞧温清韵。
温清韵将那袋猫粮放在地上，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感情里，无论亲情，友情，爱情，她从来都是要做选项A。
可有可无的、恶劣的选项B，她从来都不稀罕做。
她要做，就只做白天的太阳。
晚上的月亮。
不是唯一的那个位置，她宁愿一开始就掐灭所有可能。
哪怕别人觉得她孤身一人很可怜。
她也不要施舍般的第二个位置。
因为不是第一位，就是没有意义。
第九十七章 粥是给你的
凌晨五点。
林粒芝准备陪温清韵出院的时候，公安局派人来了一趟，找已经清醒过来的温清韵录了笔录。
刘二刀逃走了。
警方那边想从她这边入手，看看能不能摸到点线索。
可温清韵不认识刘二刀，只依稀知道他跟姜旭以前应该有过节，又或是跟唐茜也有点儿过节。
她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跟警方交代了一遍。
警方一一记录下来后，又将从刘二刀那里搜到的手机，还给了温清韵，便离开了病房。
林粒芝问温清韵，“亲亲宝贝，你不再多休息一天？留院观察一下？”
温清韵摇摇头，“我就手擦伤了一下，没有他们伤得严重。”
他们自然指的是姜旭和唐茜。
林粒芝叹了口气，问她，“那……你要去看看姜旭吗？我们可以隔着玻璃看一眼他。”
温清韵睫毛颤了颤。
握着手机的力度不自觉重了几分。
她苦笑着说了句，“没有那个必要。”
他想见的，是完好无损的唐茜。
不是完好无损的她。
而且，她不想再见到背叛她的人。
林粒芝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上前挽住她的手，带她往门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