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
杜嘉一已经认出对方了，只她顾着看自己的亲亲花宝，头都没抬一下：“你怎么在这？”
沈熙眉头微微皱着，口气却已经缓和了不少：“来花店不买花干嘛？”
他们的声音引起了店里人的注意，苏亦杭走过来问她：“这是你的朋友？”
杜嘉一：“嗯……算是吧。”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炮.友。
苏亦杭显然也从她模棱两可不算肯定的表述中察觉到一些端倪，促狭地弯了下眼睛，忽的几步凑近她，打量了眼沈熙，低头与她耳语：“你的朋友长得不错。”
他的声音温润清冽，压低的时候又有些沙哑，低低地缠上来。杜嘉一用肩膀蹭了下发痒的耳朵，都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可他的表情又格外正经……
于是她眨了下眼，贴着他耳朵小声说：“我以为你们搞艺术的不是会看脸的类型。”
“怎么会。”苏亦杭失笑，“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圈子里对美的追求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何况人类都是视觉动物。”他学着她的样子眨了下眼，“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我也是个俗人。”
沈熙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下来。
他盯着凑得极近，不知在说什么的两人，下颔线条绷紧，抿直了唇线，本因为见到她而隐隐有些雀跃的心情瞬间冷却下来。
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尖刺了下，升起令人烦躁的嫉妒。
杜嘉一稀奇地上下瞧着苏亦杭，实在看不出他是他说的那种人，正想问他是不是演的，就感到一股很大的力道勒住她的肩膀往后拖，让她硬生生倒退了几步。
她不满地侧目而视，罪魁祸首却没在看她。
“老板，生意还做吗？”
苏亦杭顿了一下，似是揣测对方话里的意图：“做的。”
“那好，我想要一束康乃馨，样式和颜色你看着来，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很好看，但眼底没有任何笑意，轻飘飘的嗓音让苏亦杭感到了强烈的挑衅意味，“让我满意就行。”
第58章 柑橘乌云（3）
◎江聿礼讲了个很过时的冷笑话。◎
花很重, 杜嘉一双手抱着有点酸，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肘撞了下沈熙的腰, 在他看过来时小声说：“醋味儿熏到我了。”
“哦是吗, 可是我拉你单纯是因为你们再聊下去就要耽误我时间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浪费, 请你不要自作多情。”
沈熙阴阳怪气，抱着手臂背过身去, 却仍控制不住睨着她怀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花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这是那家伙做的？多少钱啊？”
“免费送的不要钱。”杜嘉一得意洋洋，“没办法，个人魅力太大是这样的。”
沈熙心里更不舒服：“哦，你认识的异性朋友挺多。”
“什么叫挺多？你知道我有几个异性朋友啊就挺多？我还没说你认识那么多漂亮女大呢，自己不撒泡尿照照还想pua我，门都没有。”
沈熙被她说的咬牙：“那是她们自己莫名其妙凑上来的, 我连她们名字都不知道好吧。”
说话间苏亦杭捧着花过来了：“先生，这是您的康乃馨。”他笑容和煦，不卑不亢, “您看看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吗？”
沈熙皱着眉接过，视线挑剔地审视过每一朵鲜花，每一片叶子，试图找到一点瑕疵。可他不得不承认, 对方无论是审美还是职业素养都没话说，哪怕他有心鸡蛋里挑骨头也找不出什么错处。
“中规中矩, 就这样吧, 我没时间在这里浪费。”沈熙不情不愿, 扫码付了款。
苏亦杭做事很是贴心周全，想到他抱花走在路上不方便，还额外送了个漂亮的方形手提盒子，顺便也给了杜嘉一一个。
只这行为在沈熙眼里就跟打了胜仗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似的，连声客气的“谢谢”也欠奉，提起就往外走。
杜嘉一冲苏亦杭挥了挥手，追出去跟在他身后。
“你送花给谁？”她问。
沈熙目视前方，加快脚步：“跟你有关吗？”
“没关啊，我就是好奇嘛，当然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杜嘉一开始自顾自揣测起来，“你妈？你爸？你奶奶？你太奶？你女朋友？你未婚妻？你老婆？你前妻？”
猜测的方向越来越诡异了，沈熙忍无可忍打断她：“我没有那么复杂的家庭情况，你消停点行吗。”
杜嘉一耸了耸肩，嘴上说着：“好吧。”却仍然跟着他。
沈熙也懒得理她了，走进了一家水果店。
他让老板拿了几个果篮，又觉得里面的水果看起来不太新鲜，便撸起袖子自己挑。
显然这不是他第一回 做这种事，娴熟地转着苹果查看颜色的均匀程度，又用手摸了摸表皮，然后再放入袋中。
这种贴近生活的贤惠模样让杜嘉一觉得新鲜极了，以往她就觉得沈熙漂亮的不太正常，那种漂亮是缺少烟火气的，有点妖，不熟的时候还好，熟了以后，尤其是发疯的时候，就更跟个摄魂夺魄的男艳鬼似的恨不得吸人精气，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虽然是不是男艳鬼吸她，是她吸男艳鬼的精气来着。
没想到私下里他是这种样子的，少了点疏离，多了点人气。
沈熙挑了几个苹果后又拿了几个橘子和一串无籽青提，一并放进袋子让老板称重去了。
沈熙拿出手机扫码，身后悄咪咪伸出一只手摸进塑料袋里，试图揪下一颗提子，被前者毫无怜惜之意地打了下手背：“狗爪子拿开。”
“切，小气，吃一个能怎么样嘛。”杜嘉一缩回微红的手背，气鼓鼓地小声嘟哝。
“你喜欢吃提子？”
一道男声自身后响起，敛着淡淡笑意的声线干净清冽，却叫杜嘉一像踩着尾巴的猫，身子一个战栗。
见了鬼了，她运气这么背的吗，怎么又偶遇这人？
果不其然，她转身看到拎着个袋子站在后面面容清俊的江聿礼，他穿着黑t和五分裤，人高腿长，头发整齐没有一丝杂乱，再简单不过的搭配却硬生生被他穿出了一种服装店男模的气质来。
他和沈熙两人往这一站，女顾客立刻多了不少，连水果店老板都要道一句“蓬荜生辉”。
一秒过后，杜嘉一脸上迅速堆起职业性假笑：“哎呀这不是咱们学长吗？可真是太巧了，你一个人来买水果啊？”
“我怕半个人吓着你。”江聿礼讲了个很过时的冷笑话。
杜嘉一笑容扭曲了一下。
上次一别后，她有段时间没在学校里遇见过江聿礼了，这对杜嘉一来说是好事，毕竟他之前送的那个骷髅头给她的精神造成了极大伤害。
从他种种诡异行为和谜语人说话方式来看，她差不多可以确定，对方也是玩家，只是她不知道对方的系统，也不知道对方接近自己的意图，所以心有忌惮。
不过这段时间他没主动出现，应该可以说明她不是他的目标，于是她也放下戒备，渐渐忘了这事。
但眼下在这里遇到他，她不清楚这真的只是巧合，还有别有用心的设计。
杜嘉一思路清晰，她反正是懒得奉陪，谁想拿她当工具人使的都他吗滚一边去，别逼她在心情好的时候扇他。
况且，她隐隐有种预感，江聿礼拥有的系统，恐怕比她目前为止见过的那些都来的可怕的多。
她招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江聿礼道：“不过现在已经入夏了，因为气温还有雨水等因素，这个季节的提子味道逊色不少，不妨尝试一些应季水果，比如这个就很好——”
他低下头，随手捡起货架上的水蜜桃，放在眼前细细地看。
是刚到货品质优良的好果实，圆圆的蜜桃新鲜饱满，白里透红，薄如蝉翼的表皮裹着一层短短的绒毛，好似少女幼嫩的脸庞。
此刻，他用来握手术刀的修长五指捏着那只幸运的桃子，白皙的指尖摩挲着有些粗糙的表皮，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却凭空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他一字一句，笑意盈盈，“皮薄肉嫩，汁水丰沛，滋味上乘。”
说话时，他的视线掠过杜嘉一，弯起的狭长黑眸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被他盯上的那一瞬间，犹如冰冷的蛇信舔舐脸颊，阴冷黏腻的感觉沿着脊背攀上来，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像是在评价水果，反而像是……
杜嘉一毛骨悚然。
我操，这人变态吧？？？
桃子好吃就桃子好吃，踩一捧一干什么，还把桃子描述的这么擦边，桃子要是有嘴都得吐口唾沫再走。
“学长你有所不知，其实我对一切桃子类的水果过敏……”
杜嘉一讪笑，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学长我和我朋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哈。”左手悄然背到身后狂戳沈熙的腰。
意思很明显：救她！！！
沈熙面无表情看她一眼，好似压根没有接受到她发出的求救信号，平静地接过店主递过来的塑料袋，还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捏妈，这个时候闹什么别扭啊！
她气得内出血，面上却还得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我朋友有点社恐，你别跟他计较。”
江聿礼道：“没事的，我不在意。”
“那我们就先……”
“等一下。”江聿礼忽然道。
杜嘉一心里一紧：“怎，怎么了？”
江聿礼看着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下次可能就没机会见到这样的你了，杜学妹，我会想念你的。”
他的笑意越发温柔，眸中浮泛着更深一层的暗色，宛若阴暗潮湿的泥沼，平静怵人，“不过我相信，有缘分我们会再见的。”
杜嘉一眼皮跳了跳，一股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最近新闻里闹得沸沸扬扬还未捕获的连环杀人犯，如果这是本狗血悬疑小说，估计凶手会被设定成江聿礼这种斯文儒雅，笑里藏刀的变态。
但，这不是小说。
“有缘分的话会的。”
她打消掉乱七八糟的念头，勉强微笑点头，然后赶紧拉着沈熙跑了。
沈熙任由她拽着，直到出了水果店很远一段距离他才挣脱开杜嘉一的手，杜嘉一回头看他，他低着头站在原地，偏长的额发遮住了眼睛，他整个人都透出股说不上来的阴郁劲儿。
杜嘉一走回来，弯下腰凑近看他的脸，很欠地问：“哭啦？真哭啦？”
沈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力道大的好似铁钳，牢牢锢着她瘦削的腕骨，没给她任何挣开的机会。
杜嘉一蹙起了眉，她感觉到了疼痛。
“喂喂喂你能不能轻点，我可是娇娇弱女子！”
沈熙并没有答话，他按着杜嘉一的肩膀把她推到墙上。杜嘉一感觉他的脸贴上来，而攥紧她肩膀的手指逐渐收紧，紧接着，他张嘴，一口咬住她的肩胛。
杜嘉一能感觉到他坚硬的齿门抵在自己的肩胛骨上，这让她有种被袭击的不适。他闭合牙关，随时都能咬下去，可不知为何直到最后都没有真正下口。
杜嘉一觉得他可能又发病了，她挣扎起来，一个巴掌抽在沈熙那张漂亮的脸上，他没躲开，也可能是无所谓躲不躲开。
这巴掌又脆又响，他白皙的脸颊迅速红了一片。
袋子掉在地上，里面装着的苹果滚了一地，却无人在意。
沈熙一动不动，就这么顶着那张红彤彤的脸，定定地望着她。
杜嘉一骂道：“神经病吧？别在这里发癫！有狂犬病就赶紧去医院看看！”
沈熙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起来，笑容妖冶漂亮，黑眸沉极了，浓郁得仿佛永远化不开，隐隐透出几分病态的绝望：“杜嘉一，你给我个准话行不行，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知道你想要我说什么，那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真的受不了，你对我做了那些事，然后当着我的面跟别人甜甜蜜蜜，当我这个人不存在。”
“我是人时，你非要把我当狗，可当我已经变成你的狗了，你又表现得好像没这回事，我也会难受会嫉妒我做不到无动于衷啊！你他吗还想要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不会剧透，大家有猜想可以发评论区，猜对了我也没啥能送的，就给你跳支孔雀舞吧
第59章 柑橘乌云（4）
◎这男的管真宽，迟早甩了他。◎
我要你为我抛弃你所在世界的一切, 留在这里，你会愿意吗？你会答应吗？！
既然做不到，就从她的眼前滚开！永远都别再出现！
有那么一瞬间, 杜嘉一恨不得撕开所有平静的假象, 跟沈熙摊牌并大吵一架，可她很快便冷静下来, 意识到她的想法有多么荒谬和可笑。
信任别人就像亲手把匕首递出去，于是对方就有了能够肆无忌惮伤害你的权利。
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可接受现实需要时间。
所以至少在他们还能像这样面对面站在一起说话之时，她不想闹得太难看。
反正他们根本不会有未来, 安心享受眼前的欢愉不就好了吗。
她以为沈熙这样的人，会表现得冷血无情才是，却没想到他会选择低头。
她讲话难听：“沈熙，你这个人真的蛮搞笑的，你自己本来就是这个吊样还要把锅推给我。你没钱我可以给你买个镜子，你照照自己吧, 你连吃醋的样子都像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沈熙眼圈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口不择言道：“对, 我就是吃醋！所以呢？不行吗？你有我还不够吗？那些人有什么好？！”
“他们能满足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癖好吗？他们有我耐玩吗？他们会心甘情愿戴你买的狗项圈不摘下来吗？”
他在失去理智的边缘，执拗地盯着她的眼睛，咄咄逼人，“他们都做不到我这样, 他们那么无趣，凭什么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杜嘉一被他这仿佛王婆卖瓜自夸卖弄的口吻逗笑了, 他们的脑回路压根不在同一频道上, 沈熙的愤怒在她眼里就像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在闹别扭, 很幼稚也很可笑，让人觉得跟他生气都是浪费情绪。
沈熙执着地要她给出一个回答，她便也诚实地说了：“确实没什么人能做到你这样，毕竟这世上还是正常人多一点。”
“你！”沈熙掐着她的下巴，恨不得再往她脸颊上叨一口肉下来，“杜嘉一你存心的是吧！你说句好话会死啊！”
杜嘉一：“你都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还指望我说，你还不如敲晕自己来得现实一点，梦里什么都有。”
沈熙阴阳怪气：“学姐说的是，我养盆花好歹也给点阳光就灿烂，不像学姐，一点良心也没有。”
杜嘉一灿烂一笑，抬首一口啃在他喉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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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光线明亮，护士来来往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