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鹏眸中惊慌失措,死死地揪着长绳,寄希望于殷长衍,“快,也拉我上去!!”
“嗯。”殷长衍拉赵鹏。
离观星窗越近,赵鹏眼中希望越盛。直至一道剑意“咻”地飞过来,割烂了长绳。
赵鹏身子有一瞬间的失重,然后不受控制地下落。
心中一凉,完了。
“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小贼。你看到我的秘密,按理说我不会留你,但谁叫我是一个心软的人呢......”赵宣抬头望了一眼观星窗口垂下来的长绳,面上弯起眉,笑意不达眼底,“......告诉我你的同伙是谁,我能饶你不死。”
“没同伙,就我一个。”赵鹏说。
“你想清楚了。”
“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就只有老子一个。”
赵宣勾唇一笑,蹲在赵鹏身前居高临下地瞧他,二指蘸了酒水在他脸上画符,“言出法随,讲!”
笔落符成。
赵鹏惊恐地发现嘴巴自己动了起来,“殷长衍”三个字慢条斯理地从肚里提到喉咙,然后不受控制地滑向齿关。
五指狠狠地抓地,他猛地爬起来,嘴巴撞向侍从的刀。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妈的,谁也不能叫他干自己不愿意的事儿。
殷长衍,你跑得越远,赵宣就越不爽。哈哈哈哈跑吧,别浪费了我的舌头。
殷长衍快步穿梭在望春楼里,同时赵宣的人已经分散开来寻找。
要想藏一棵树,就把它放到森林里。在妓院中,没什么能比嫖客和□□更能掩人耳目。
王唯一在望春楼后院里等小晴。芸娘如愿去陪赵公子,心情好,赏了小晴一叠枣泥酥。小晴立即通知王唯一来取。
没等到枣泥酥,先看到殷长衍。
“你跑什么......”
殷长衍眼睛一亮,一把攥住王唯一的手腕,不容抗拒地拖着她进了一个空房间。
他力气大,王唯一只觉得整个人脚步离地,眼前地转天旋,身子陷进绵软的被子。
殷长衍脱掉衣服,精壮的上半身覆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大门“哐”地一下从外面撞开。
第10章 第 10 章
◎又完了◎
一个身形精瘦结实的少年伏在床上,女人被按在身下,正在办事儿。
殷长衍一愣,侧过身子拧起眉头,拉高被子盖着两人裸、露的身体。
“出去。”
侍从神色不变,大步向前。搁在刀上的五指紧了又紧。
在妓院中,□□和嫖客是最好的伪装。
“赵氏公子厢房遭了贼,我等奉命排查。扰了客人办事儿,真是对不住。若是那贼跑到客人这儿来就危险了。”侍从一顿,语调缓慢,“还说,客人你就是那贼。”
殷长衍没说话。
他与侍从之间绷起一道弦,稍微拨动弦,余威更多地推向自己这边。
王唯一抓住字眼,快速理清来龙去脉。不行,殷长衍可不能摊上事儿。
殷长衍为了做戏逼真,两人身上是不着寸缕的。
(此处省略很多字,我实在是改不动了。毁灭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尊敬的审核员大人,上面的话仅代表XX个人意志,与我无关,我对您绝对尊重。锁了两天了,求你让我过了吧。)
“嘶诶!你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境况,还往里送!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床上有什么抓什么全都往外扔。
准头很好,饶是侍从全力闪躲,也不可避免地挨了几下。
侍从早经人事,自然分辨得出真伪。疑心尽消,脸上泛起尴尬。
摸了摸鼻子。别说,床上姑娘一声娇呼,那音抖到他心坎里了,直发酥发麻。
“对不住,惊扰两位办事儿。这间厢房赵氏公子包了,今日的所有花销都算在赵氏公子头上。”侍从躬身行礼,快步离开。
还贴心地合上大门。
厢房里静得出奇。
“他走了。你招惹上什么人了?”王唯一闷声哼道,虚拢起拳头抵住他的肩膀。
殷长衍一动不动。
脑袋微微低下来,齿尖去咬她的耳垂。
王唯一哪里经受过这一遭,脑子里咕嘟咕嘟冒起泡泡,混沌得很,没法思考。
耳边他在轻笑。
(此处省略很多个字,人麻了,改不动了。原地爆炸吧。)
她好像忘了什么,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算了,不想那么多,把自己交出去,由着他掌控吧。
清醒后王唯一甩了自己两个巴掌。抱着膝盖蹲在床脚发愣。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啊啊啊啊完了。
她要是怀上怎么办。
殷长衍取来新衣服,“手还软吗,我替你穿。”
“......我能行。”
王唯一慢吞吞穿上衣服。
脚踩在地毯上,酸软感传遍双腿,身子晃了两下才勉强站直。
推开门,天色早就暗下来。微凉的夜风一吹,脑子清醒不少。
不远处,殷长衍双臂环胸靠在门口。眯着眸子望向穹顶阁方向,一双眼睛空洞至极,看不出心思。
有那么一瞬间,王唯一又看到了数年后那位人人谈之色变的近神人。
殷长衍听到动静,瞧一眼她的腿,“好了?”
“嗯。”
“回家吧。”
“把枣泥酥给我带上。”小晴给她送了五碟枣泥酥,必须带上。
腿有点儿虚,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殷长衍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我能走......”
“上来!”
“上上上,突然大声做什么。”王唯一爬上去。
她会不会压乱他的头发。
拎起来,拨到一侧。
视线突然高出一截,世界在她面前低了。
无数个红灯笼在长街两侧亮着,暖烘烘的光晕氤氲着整个镇子。从身边路过的年轻男女结伴而行,羞涩中带着少年意气。
“今晚是什么我不知道的节日吗?怎么人手一只纸鸭子。”
“鸳鸯夜。每年的十月初三到十月初五都是鸳鸯夜,男女互赠鸳鸯表诉衷情。”
“......胡说,纸上画的分明是鸭子!”还是不怎么好看的鸭子。
过桥时,一堆男男女女挤在湖边,把纸鸳鸯放到湖中推走远游。传说只要纸鸳鸯不散不沉,两人有情人就会白头到老。
“哈哈哈哈殷长衍,你看那纸鸭子沾了水,图案花掉,丑得色彩缤纷。”
王唯一看了一路,生生地把鸭子给看顺眼了,丑得怪别致的。王唯一眼馋了,直勾勾地望着。
家里。
殷长衍把王唯一放到床上,“你歇一会儿,我去煮饭。”
又是寡淡无味的白面条?王唯一摸过枣泥酥啃了起来。
殷长衍出门买了一块瘦肉,然后切成极薄的片儿。他刀工很好,透过肉片能看见指纹。
撒一点儿薄盐和面粉,稍微捶打后丢进滚烫的热水中煮沸,差不多等七秒捞出。瘦肉片儿就卷了边儿。再来就是煮粥。
煮好的肉片粥端到房间给王唯一。
“你煮的?”王唯一拿起勺子往嘴里送,惊讶了。
肉片滑嫩不腥不柴,入口即化;粥有肉的油润咸香,与肉片交融,滋味甚佳。
殷长衍见她吃得香,唇角微勾,“锅里还有,都是你的。”
“好呀好呀,谁都不准跟我抢。”
殷长衍翻出早上的红薯,拿水冲掉表面浮灰,细细地撕掉皮,慢条斯理地吃着。他吃饭规矩很好,没一点儿声响。
指甲里进了灰。取一根细棉线打湿,把它顶出来。
收拾好锅碗瓢盆,殷长衍在柴火堆里挑了一块木头,就着月光坐在院子里雕。
第二天一大早。
王唯一:“这什么东西?”
木头雕刻了一只圆润可爱的鸭子,从中间劈开一分为二,里面是空心的。
“鸳鸯。”殷长衍给她演示了一下怎么玩儿,“把土或者沙子填进去,固定一下,拆掉鸭子壳,就有遇水不化、逢火不容的鸳鸯。”
连灰都不能容忍的殷长衍在地上聚了一堆沙土,给她捏了一串儿鸭子。
王唯一心中一暖。
赵鹏被打发走了,离开望春楼。他靠着一张利索的嘴皮子在望春楼姑娘们之间混得风生水起,如今成了哑巴,这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殷长衍没有去送他,一生也未曾再见过他。
殷长衍内心清明,自己要做的,是不被赵宣找到。
第11章 第 11 章
◎认出◎
穹顶阁。
赵宣弯腰捡拾起布料绑成的带子。
芸娘嘟起唇,“烂大街的布料,城东布坊每日能卖出去几十大捆。在赵公子眼里,难道我还不如一块破布?”
“来。你看看,这是什么。”赵宣招手。
一块布条不起眼的线头部分染上了一点红,是赤瑛粉。
赵宣只赠过芸娘赤瑛粉。
“不赏赐给下人,大家怎么知道赵公子对我有多疼爱。您的新宠雪娘那里,我也差人送了一份。”芸娘倒了一杯酒,指上豆蔻鲜艳,“她见不得我得您的心,说不定差人扔出去。”
赵宣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喜欢的话,我叫人再送过来。芸娘,与我同饮。”
芸娘笑嘻嘻地扑到赵宣怀里......
赵宣打道回府。
软轿子刚一落地,芸娘就叫来小晴,给了她剩下的赤瑛粉。
“给湘儿送过去。”
“赤瑛粉是姑娘的爱物,如何能舍得随意给人。而且湘儿怎么会要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东西,一定会扔给下人。”
“就是要她给下人。惊扰赵公子的贼人身上有赤瑛粉。下人拿得越多,你就越安全。”
小晴震惊抬头。视线交接的瞬间,她清楚芸娘站在自己这边。
芸娘先她一步侧过头,发髻间的步摇轻轻摇晃折射出细碎的光,“别讲,我不想知道。”
小晴换了一句话,“今晚吃清蒸鲈鱼还是银耳莲子羹?”
“尖椒肥肠吧。”
“好嘞,我让小厨房拿粗盐多搓洗几遍。”
王唯一馋殷长衍做的肉了。但他轻易不碰荤腥,她也只有干馋的份儿。
翻出剩下的红薯清洗干净,切成薄片儿,扔进锅里炸酥脆。再撒一把绵白糖。入口别提多香了。
等晚上出门的时候装到袋子里,随时都能拿出来嚼。
她的鸭子夹去哪儿了?刚才还在井边放着。
她长这么大还没听过鸳鸯节,晚上去逛一逛、凑个热闹。
“殷长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殷长衍搓洗月事带,头也不抬,“没空。”
“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有人叩响大门。
“谁?”
王唯一起身去开门。殷长衍无父无母,她在镇子上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会是谁来?
王梦依挎了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大姐。”
“怎么是你?”
“这话说得,我还不能来看你了?”王梦依昂首阔步走进院子,到处打量。瞧见到处挂着的月事带脸上一红,心中舒了一口气。
院子大归大,空荡荡又光秃秃,她就知道大姐回门是打肿脸充胖子。
“今晚鸳鸯节,夫君银楼会忙到很晚,我蒸了点儿肉包准备送过去。想起你住这儿,就过来看看。”
“看完了没,看完就别在这儿杵着。”
“姐夫还在洗呢?”手拿布巾掖了掖篮子,避免让月事带味儿给冲脏了,“原本打算叫上姐姐姐夫一起去逛鸳鸯节,看来姐夫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我带着姐姐先走。”
殷长衍点点头,搓洗动作不停。
王唯一被王梦依挽着一同出门。
不炫耀个什么,那还是王梦依么。这身衣裳还是上次回门那件,肉包子也不怎么拿得出手,她想炫耀个啥?
王梦依一直仰着下巴,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手中的纸鸳鸯上。
“大姐,纸鸳鸯下方要坠连理枝,才得圆满。你看她们的,不过是寻常木头。我要是她们,早早地就收了纸鸳鸯,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王梦依手中的连理枝是银嵌木,银片部分刻着水波纹,意喻鸳鸯戏水。李静的银楼就是做这个的,王梦依好说歹说要了一根、拿出来显摆。
“姐夫那么疼你,一定早早地给你备好了银嵌木,拿出来让妹妹开开眼界。”呸,殷长衍就是个洗月事带的,哪里的出得起这个钱。再说了,银嵌木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换个别的王唯一还真没有办法,但是木头嘛,好说。
“现在就去取,只怕到时候你看了会忍不住挖个地缝儿把自己埋进去。”王唯一说。
“哼,大话谁都会说。姐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王唯一来到木香阁,“我找季川流,他是你们这儿的伙计。”
伙计愣了一下,面上堆笑,“请问客人名讳?我好去通传。”
“王唯一。”
“客人稍等,我去去就来。”
季川流一定不会来。上次风铃木之事后,半掌柜认为季川流是可造之材,把他带在身边当璞玉一样锻造。如今的季川流寻常人可见不得。
王梦依心头泛起嘀咕,大姐装的吧。这可是木香阁,大姐不可能有认识的人。
没一会儿,一个身形修长、面容出色的少年走过来。眉眼间有着极淡的倦意,眸子狭长,浓密的睫毛掩着锐利的光。
见是王唯一,倦意稍散,“姑娘。”
“我炸了红薯片,给你捎一点儿。”王唯一上下打量一番,他裸、露在外的伤已经结疤。
伙计“嘶”了一声。摸木头这行业有忌讳,得手净心明。油乎乎的玩意儿季川流能收才有鬼了。
季川流没接,抽出腰间的筷子,就着王唯一的手吃了起来。
吃完最后一口,“有点儿甜。”
“下次我撒盐。”
季川流点点头。
“纸鸳鸯缺个连理枝,你给我挑一截木头。我只信你的眼光。”
“等着。”季川流回到后堂,没一会儿拿了个小臂长、一指粗的木条出来。
伙计倒抽一口凉气,“湖纹木!!这可是镇子上唯一的一根,有市无价,你可真舍得。”
传说中纸鸳鸯就是踩在湖纹木上,但很少人见过湖纹木,因此鸳鸯节时用其上有水纹的木头来替代。
王梦依面色难看,连个笑都扯不出来。扭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