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废后和狗皇帝互换体感——枭药【完结】
时间:2023-07-03 14:43:38

  许多过于疲惫,或是不得安眠、神思恍惚的人也会变得感觉迟钝,甚至冷热不知,林芝年话里话外,便也只将苏允棠归于此类,只是迟钝,不是彻底没觉。
  但这一次,刘景天却已再没耐心听他说完,确认皇后不觉病痛之后,他猛然起身,只如一阵凛冽寒风,几息功夫便大步刮过了林芝年身旁。
  短暂的忙乱之后,门口便只传来了李江海焦急无措的唱礼——
  “摆驾,永乐宫!”
第9章 放下了
  ◎再无顾忌◎
  “陛下驾到——”
  谁也没料到刘景天会在这天寒地冻、夜幕低垂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永乐宫。
  苏允棠坐在床沿正在洗漱,才刚刚挽了裤腿,还没将□□的双足踩进温水,外面便忽的传来了殿门被人毫不客气撞开的巨大声响,许是发现了空荡荡的正殿,慢一步,才是内侍一半通报一半找人的长声。
  去厄吓了一跳:“陛下?陛下怎么会来?”
  苏允棠微微蹙眉,三年的习惯让她下意识的挺直腰背,攥紧手心,似乎是要起身行礼,下一刻,才回过神来,有些懊恼的抿抿嘴,恢复了之前的随意自在——
  她现在,已经不必在意刘景天了。
  ——————
  养乾殿内林芝年的禀报,让刘景天仿佛在一团迷雾中捉住了一根线头,可等他顺迹循踪,当真顺着这线头走在了前往永乐宫的路上,心里慢慢的,便又凌乱起来——
  世间哪有这样凑巧的事?
  可世间哪有这样荒诞无稽的道理?
  原本想着是真是假,来了一问便知,可当真见到苏允棠后的情形,却叫素来杀伐果断的刘景天,莫名迟疑了一瞬。
  里间逼仄,苏允棠便随意又闲散的坐在紧挨着火盆的床榻间,只披着一身半旧夹袄,露着双膝,衣着素净,粉黛不施,浑身上下,一件佩饰都不见,头上都只是用素钗丝带挽了半髻,一半都披在背后,如同乌黑顺滑的鸦羽绸缎。
  布衣钗裙,不掩国色。
  昏暗的火光,叫她更显冰肌玉肤,粉光若腻,如同耀眼的明珠蒙尘,在这昏暗的寝殿里,显得格格不入。
  恍惚间,竟有些像是回到了他们刚刚成婚时的内宅中,阿棠坐在架子床上,光着脚丫冲他踢水的狡黠模样。
  刘景天已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允棠。
  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苏允棠每次面圣,都变得格外的端庄严肃,她膝盖有伤,刘景天多次劝说叫不必拘泥,她也不肯听话,一旦见面,必然衣衫齐整,妆品俱全,恭恭敬敬对他见礼,端肃得连一丝笑模样都不肯露。
  有的人严守规矩,是因为本分小心,不敢逾越,可如苏允棠这般,天性明艳张扬,从前远远看见他就会笑靥如花,无人时甚至会跑过来扑到他背上的姑娘,忽然这样刻意严肃,就显然是故意赌气,是在用这恭谨规矩来告诉天子,我心存怨望,不肯与你嬉笑亲近。
  刘景天原以为自己并不在意皇后这样可笑的赌气,毕竟他如今已不是当日那个前途莫测的少年南王,便是从前,他都时常为阿棠的傲骨不驯暗觉无奈,难不成成了天子,反而会受不了妻子对他过于恭谨?
  可这一刻,苏允棠这久违的熟悉模样,却让刘景天准备好的质问生生哽在喉中,一句不能开口。
  说什么呢?问他的圈禁中的皇后为何病痛迟钝?问他是不是在代苏允棠受病?
  只这片刻的迟疑,便已错过了最好开口的时机。
  刘景天沉默一瞬,撩开袍角,缓缓行进里间。
  李江海打帘服侍了天子进了门,余光瞄了一眼屋里情形,便连忙低下脑袋退后一步,将厚实的门帘又死死盖了下去。
  廊前殿门大开,里间厚重的棉木门帘又被这样折腾,夜里的寒风便瞬间掠过空荡的宫室迎面扑来,带着一股凛冽的雪气,当真是处处宣告着凌厉天威。
  苏允棠按按鬓角飞起的散发,看向面前脸色泛白、浑身的不痛快的刘氏帝王,目光转了一圈后,最终落在他身上厚实的过分的黑毛大氅上。
  刘景天先天壮实,不侵寒暑,从来不需要什么厚氅皮裘,现在穿着这么厚实的大毛衣裳,都叫风吹的一颤——
  这是,也病得不轻?
  虽然不知道刘景天突然抽风过来是为了什么,但见他明显不舒服,苏允棠还是觉得痛快,她收回目光,没有理会眼前不告而至的恶客,只将刚刚打开的衬棉瓷盖重新合上,递给去厄,示意她将药油收起来。
  小林太医临去时,交代了用热水泡过脚,叫血脉通络之后再用药油的效果会更好,去厄又最是个急性子,当晚就多滚了热水,她这个时候洗漱浴足,原本就是为了上药的。
  不过药油是抗旨私下送来的,不好见人,再一者,小林太医又特意嘱咐,这药油药性霸道,用久了会灼伤肌肤,要时刻留意小心,有刘景天在这儿碍事,她想必是干不了这么细致的活,索性先收起罢了。
  这时,刘景天也已不客气的在行到床沿,就在她身旁坐下,嗅到药油的独特味道,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药?以往倒没见你用过。”
  这样辛苦刺激的药味,独特得熏香怕都盖不去,若是之前用过,他不会没有印象。
  苏允棠微微一顿,擦着手冷漠道:“南边的方子,药性太厉害,会灼烧肌肤刺疼,我从前一直不爱用。”
  不能暴露小林太医违禁抗旨,只能说药油是圈禁之前就在放在椒房殿。
  至于为什么从前一直不爱用,现在却忽的用了起来,自然是因为被圣旨圈禁,好不容易来了个太医,还只有医,没有药,由不得她再喜恶挑拣。
  而这不但下旨圈禁了她,且特意不许侍药局来人的人,当然就恰好是面前的刘景天。
  要换个常人,听了这样的话,多少要有些尴尬恼怒,但刘景天就是有这样的能耐,即便圈禁阿棠后的第一次相遇,与他计划中的情形全然不同,此刻也能说得不是他一般,只面色严肃的细细观察苏允棠双膝。
  三年的膝伤折磨,让她身上单薄了许多,连露出的膝盖小腿都是亭匀纤瘦,骨节分明,白皙光滑,只膝骨处微微发红,不知是因为旧伤,还是药油没有擦尽。
  若是当真刚刚用过药油,他这膝上却只是寻常刺疼,没觉灼热,便说明不过凑巧,他身上的不适与皇后无干,一切都只是他多心。
  刘景天思量着,手心微动,甚至想要按一按苏允棠双膝:“这是已用过药了?可有效用?这几日里用过几次?”
  苏允棠猛地侧身躲过刘景天的动作,眸光冷厉:“陛下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手下一空的刘景天面色微沉,不过想到皇后圈禁之中受了委屈,还是耐着性子开口:“你昨日昏迷,朕来瞧瞧。”
  这话荒谬又可笑,苏允棠忍不住冷嘲出声:“瞧什么?瞧妾身死没死?”
  几次三番的顶撞,终究叫刘景天眸光彻底沉了下来:“原以为圈禁自省能叫你退让几分,谁知还是这般怀执怨怼、不思悔改,这么看来,只罚你幽禁都还是轻了。”
  苏允棠也彻底不再忍耐遮掩,冷笑道:“陛下若嫌不够,还可赐鸠酒,赏白绫,快快活活当几年鳏夫。”
  这话过于尖酸狠决,只让刘景天都不可置信的倒吸一口气。
  “陛下怕什么?”
  但苏允棠却还未完,她的脊背挺直,声音平静,反而愈显凛冽清明:“还是陛下亲口说的,父亲已经死了,不是吗?”
  迎着刘景天凝窒般的铁青面色,苏允棠却只觉这三年来压在心头的巨石顺间堙灭,从身到心都是说不出的怅然与轻松。
  彻底放下之后,她才忽觉父亲的死,于她还有另一层意味——
  父亲病故了,她身后的确再无倚仗,但从此,她也再无顾忌。
第10章 起来了
  ◎要省事的◎
  “父亲已经死了,不是吗?”
  同样的话,在三日前的荣喜宫外,还是刘景天说给苏允棠听,那时的阿棠,面色苍白,神色悲怒,脆弱如浮萍飘摇,海棠泣露。
  只短短三日,她就能这样平静又果决的提起父亲的病逝,壁立千仞,硬如磐石。
  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断裂,在二人之间生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鸿沟,刘景天窒息震怒之余,两人多年的感情默契,也让他立即明白了是什么引来了阿棠这样的巨变——
  正如他们曾经夫妻对弈,他还想以劣势教她改变上进,可苏允棠这个骨头硬脾气还大的,输多了,却直接赌气藏了棋盘。
  她或许早就输得不耐烦,只是从前苏大将军在时,她还顾及将军府名声,又忧心大将军病体,还会忍耐着撑出天下太平,免得父亲病中担心。
  如今大将军不在,她圈禁之中一气之下,也索性放意肆志起来!
  可偏偏面对这样的苏允棠,刘景天震怒之余,一时竟还当真有些投鼠忌器的难受。
  苏允棠算是实实在在的亲缘浅薄,生而丧母,年少亡父,听闻原本有一对孪生兄长也都不幸早夭,偌大的苏家,除了几个八竿子外的偏远族亲,当真就只剩她这一个孤女。
  大将军临终之前,倒是还过继来一个嗣子,如今也有四岁,算是苏允棠的幼弟。
  可不说对这种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嗣弟,苏允棠能生出几分姐弟之情,便是皇后当真在意,他便当真能以此胁迫吗?
  昔日大将军苏止戈率十万将士投贼,为刘氏立下赫赫战功,新朝初立正该大肆封赏时,却病重不起,临走前还了兵权,辞了爵位,走得干干净净。
  连临终前连过继来的嗣子,都只选了刚过周岁,毫无反抗之力的懵懂幼儿,还起名叫苏允德,就是摆明了毫无防备,将身后一切都交由帝王仁德。
  可也正是因此,他身为刘氏天子,更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边关未平,当初的七十二路义军还有多少阴奉阳违、不肯降服,或是干脆落草为寇的,这种时候,若是叫将士们得知苏大将军这样的纯臣全将,死后还香火断绝不得安宁,还有哪一个肯为刘氏拼杀?
  别说对苏允德动手了,刘景天有时候都怕这四岁的小娃娃自个不争气养不成,倒白白带累了他的名声!
  同样的道理,身为大将军独女的苏允棠,再是不恭忤逆、欺君怨望、他也不能这个时候当真要了自个皇后的命。
  想必苏允棠也就是看出这一点,才敢说出拿赏白绫、赐毒酒这种大逆之语来胁迫天子。
  可苏允棠就不想想,她这样的一时痛快能撑多久?
  他是开国之君,又不是昏聩无能之辈,不会永远受制于天下非议,多则十年八载,少则五年三年,天下太平,万民归心,谁还会在意一个被废的皇后?他但凡记仇些,当真能补上今日的毒酒白绫一雪前耻!
  刘景天不相信苏允棠连这个都想不到,却又下意识不肯细想,大将军病故三年,为何皇后却直到现在才从心肆意起来?在这三年间,她又在在意什么?留恋什么?为何如今不在意了?
  心下隐隐生出的不安,叫惊怒之中的刘景天只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苏允棠的任性冲动。
  没错,阿棠历来就是如此,原以为长到了花信之年、成了一国之母总会总会长进几分,谁知竟还是这样顾前不顾后的狗脾气、一点没变!
  看着刘景天变来变去的面色,分明还是熟悉的五官面目,苏允棠忽的发觉,这人分明与她记忆里快活洒然的无赖少年一点也不像。
  果然,改名之后的刘景天,就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她当然知道堂堂天子不会当真被她几句话拿捏,可那又如何?她这三年间处处低头,事事忍耐,难不成就身康体健,过得十分舒服了不成?
  再是锦衣玉食,人间富贵,心中意难平,也不会快活。
  怕什么呢,唯死而已。
  她如今这身子,原本也未必有多久好活,起码活着的时候,她能从心所欲、舒心痛快,顺道还能尽己所能,叫刘景天不那么痛快。
  想到这三年,苏允棠怀着一种报复般的爽快,款款起身,手指门帘,毫无顾忌的送了客:“陛下既不敢下旨,这就请回。”
  因为这动作,苏允棠肩头披着的夹袄滑落。
  殿内的凉气袭来,苏允棠畅快之余未觉寒冷,火盆旁立着的刘景天,却忽的紧了紧原本就格外厚实的熊皮大氅。
  只不过激愤之下,两人都未曾察觉到这个细节,刘景天的脸色青了又白,最终一声冷哼,撂下不知好歹的苏允棠,甩开大氅,摔门离去。
  他也的确没打算开口,自从在家乡被人诬陷,判斩监候之后,他便知道,与人梗着脖子争一时嘴上长短,不过是无用的小儿行径,就如当日那诬陷他的大吏,权势之下,不需一言,便自可生杀予夺,
  就更别提苏允棠这性子,深宫之中,明枪暗箭,多少手段能叫她面甜心苦、受尽琢磨,口中还说不出一句不是来,没了他的庇护,他倒要看看皇后还能傲气多久。
  李江海躲着风雪候在廊下,原以为陛下这一进门必然要耗不少功夫,甚至还有些盼望帝后和好,御驾索性歇在永乐宫。
  不单是因为皇后被圈这几日,陛下也处处不痛快服侍时要越发小心。这三年里,即便宫里一直有风声说皇后娘娘规矩严苛不讲人情,不如贤妃娘娘纯良贤惠,宽宥下人,可李江海冷眼瞧着,却宁愿是皇后娘娘主持六局、统率后宫。
  起码在皇后娘娘的规矩一视同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只要守着宫规本分当差,就算是荣喜宫里出来的犯了错,也不会借故多罚你一分,更不会耍手段敲打拿捏。
  单凭这一点,在皇后娘娘手下当差,就贤妃强了千万倍!
  谁知道他这厢手还没搓热呢,寝殿大门便又猛地大开,出来一个比这天色还沉的黑脸陛下。
  得,这是非但没和好,还吵得越发厉害了!
  李江海暗暗叹一口气,也不敢冒头,提着灯笼小步跟着出了永乐宫的大门,示意再回养乾殿。
  刘景天不肯捧着手炉取暖,李江海便退而求其次,在御辇下头塞了踏炉,内里烧着炭火,踩着垫脚时就能顺道取暖。
  其实来的路上这脚炉就在,只是刘景天并无察觉,回去时不知为何,却觉脚下舒适温暖,好似泡在微暖的温水中之中一般。(苏允棠:水快放凉了可算能洗脚了)
  叫这热乎乎的脚炉一暖,刘景天也才回神,他原本是为了验证自己身上莫名出现的病症是否与皇后有关,却莫名得了苏允棠一顿嘲讽,竟叫他连正事都忘了。
  只是两人都已说成了这样,要让他再回去细问究竟,显然也不可能。
  刘景天面色沉沉的思量一瞬,又将守在一旁的李江海叫了过来:“先前在荣喜宫外遇见那个欺君的内监,姓袁的,可还在宫中?”
  刘景天打小就有耳闻即诵的本事,便是几年前一目十行看过的折子,需要时都能大致回忆起其中某一封是何人何时,所奏何事,更别提前日才刚刚见过的太监。
  这时记起来,也是想起那袁太监在永乐宫被踹,似乎也正是他膝盖忽然刺疼之时,虽说这事荒唐无稽,但既然遇上了,总要彻底弄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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