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海闻言就是一顿,心下叫苦,在宫中倒是还在,不过活人怕是见不着了,您要是问的早些,说不得还能把灰分出来。
好在刘景天说罢之后,也很马上料到了这结果,摆摆手:“召周光耀过来,叫他问清楚那袁太监去永乐宫到底是何情形,到底是怎么受的伤,明早速来报朕。”
去椒房殿抄检的,又不是只有袁太监一个,十几个粗使宫人,想要问清当日的情形,除了耗些时间外,并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都不用旁人,永乐宫被圈禁后,派去看门的禁军统领周光耀就是刘景天特意点的,虽说天子内眷,不可能贴身监视,但永乐宫内外情形,皇后的每日行踪,却都远远看在眼里,随时可向天子禀报。
只是宫中宫禁分明,时辰一到,各处宫门落匙,非是天大的事,宫人禁卫都不能随处走动,现在这个天色,宫门自是早已闭了,要不想闹的满宫风雨,便只能明早才能回报。
李江海赶忙应诺,也不多话,一路小意跟着进了养乾殿内,见陛下神色疲倦,又请留值的太医来摸了一回脉,又喝了一回汤药,便在熏炉中换了宁神香,熄了火烛,服侍帝王安寝。
刘景天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身上仍旧疲惫坠疼、手脚也仍是冰凉发寒,但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接连梦到了几次苏允棠。
梦中的苏允棠,有时是在他们初见的上元灯会,有时是在新婚的三进内宅,也有时会在荣喜宫外,椒房殿前——
但无一例外,苏允棠却看不见他。
他就站在这里,但苏允棠眼中却已再看不见他,
梦境的最后,是苏允棠当真化作了凤凰,背生双翼,飞得毫不留恋,他匆匆寻来长弓,张弓欲射,松手却发觉弓上并无羽箭,气急之后便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昏暗,之后有了些细碎的动静,是李江海听见动静上来服侍,隔着床帐的缝隙,隐隐窗外清浅的月光雪色。
刘景天坐直身子,原本不痛快的该是双膝小腹,可这一瞬间,心间却怅然若失,空荡得难过。
片刻之后,刘景天涩声开口:“什么时辰了?”
“寅时过半,今日不朝,陛下可要起身?”
李江海这才小心翼翼的示意宫人进来点灯,之前陛下的面太过凝重色,他愣是没敢叫人上前打扰伺候。
莹莹烛光从远至近依次亮起,李江海轻手轻脚挂起床帐,送来在熏笼上温好的衣衫,更衣时无意低头,手下却微微一顿。
看到眼前情形,李江海自觉明白了陛下这么不痛快的缘由,贴心开口:“陛下,可要召司寝宫女来?”
刘景天闻言愣了一瞬,跟着低头,才瞬间明白。
分明身上还是这样畏寒疲倦,毫无察觉,可他身下的“兴致”却是格外的血脉通畅,隔着中衣都高昂可见,难怪李江海问他要不要找侍寝宫女。
刘景天皱紧了眉头,太医署开的什么方子,连着吃了两日汤药,身上的病症一点没见好,竟往这没病的的地方使——
一群庸医!
李江海问罢之后,等了一阵,见刘景天抬头之后只是盯着壁上悬着的刀剑弓羽出神,一言不发,便只当这是拒绝的意思。
也是,睡女人也是个力气活,陛下病还没好呢,身上处处不痛快,哪里有召宫女的心思?
李江海低着头,正要如常为天子更衣洗漱,便见陛下的目光从墙上的角弓上忽的移开,皱眉沉声道:“挑个省事的。”
第11章 不对劲!
◎就差一点◎
“挑个省事的。”
没料到一向果断的陛下突然开口,李江海心下诧异于陛下的今早阴沉反复,愈发提起十二分小心,应诺之后,亲自退下挑人。
陛下虽御极天下,但整日忙于政务,早朝晏罢、昃食宵衣,于女色却并不沉溺,登基三年,后宫的高位除了皇后娘娘,也只一个贤妃,除了这两位,剩下便只是些低位御林采女,数量也是寥寥。
对这些女子,陛下也只有一个要求,安静、知趣、省事,叫李江海说,那与其说恩宠雨露,倒更像是在国事繁忙,懒得多费时间心思才召来排遣的物件,陛下这样的好记性,事后却连她们的名姓模样都从不留心,即便是前朝公主也只是见过一次,召幸都不曾,便嫌弃矫揉做作,打发去掖庭,一点不见留情。
李江海琢磨着陛下的吩咐,索性连带位分都没问,干脆找来了尚寝局,从备下的御前女司里要了个懂规矩、又恭敬和顺的新人,收拾妥当,趁着夜色送进了养乾殿,进门前,还特意嘱咐了陛下病中,老老实实伺候,不许多嘴不许生事。
新人第一遭,前途不定,也称不上体面,得了这样的吩咐也没一点脾气,就这么低头跟在李总管后头一步步的行到了陛下身前,头都不敢抬,只看见裳底的一道龙纹就立马屈膝,娇娇怯怯的小声请了安。
身为司寝宫女,就算不抬头,这福礼也行得极有讲究,侧身三折,展出窈窕身段,蹲下身后,正好露出发间插的一枝鎏金簪,下头坠着一颗红豆似的珊瑚珠子,正好映着白腻的颈子,伴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便已是天生的风流缠绵。
等到一旁李总管倒退着路过,示意她上前后,司寝宫女便越发心跳如麻,借着烛光偷偷打量了一眼陛下龙颜,果然如传说一般清新俊逸、英武不凡,一眼就叫人脸红心跳。
原本只是紧张,现下又在慌乱里添了些期待,宫女微微抬头,恰到好处的露出自己的五官面目,她是尚寝局嬷嬷在上千宫女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又养在局里仔细调理了两年身子,挺挑丰腴,一身皮肉养的缎子般又白又细,是这批里最出挑的一个,陛下见了会不会……
心下闪着这样的念头,司寝宫女双颊通红的再抬眸看去——
陛下闭眼揉着额角,竟是压根没瞧她!
小宫女有些难过,又有些心慌,只是想着李总管的叮嘱,颤抖着叫了一声陛下,见陛下仍是皱着眉头,没有主动的意思,想一想,便按着嬷嬷的教导,跪在龙榻前,主动朝着陛下伸出白软细嫩的双手。
……
———————————
永乐宫内,睡梦中的苏允棠咬着下唇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攥紧了手心,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身上像是燃着一团火,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浑身横冲直撞,全都一股脑的往下头冲,撞的她冲动又躁动。
苏允棠自幼丧母,没有母亲教养,但她有无灾姐姐对她处处精心。
及笄之后,无灾姐姐便拿来了避火图与医书,细细教导了她许多闺中之事,成婚之前,更是在私下里给她备了干净的角先生,叮嘱她男女之间也未必一定舒服,若是与刘景天床笫之间不痛快不必硬忍,特意添来的陪嫁丫头就是干这个的,只管将人推给陪嫁丫鬟去,她自可用些器具慢慢习惯,等着往后长大些,自然而然就会识趣。
虽说成婚之后,刘景天还算体贴温柔,耐着性子一点点带着她懂了事,备好的陪嫁丫头也都送了出去,但刘景天四处征战,夫妻分离时,苏允棠半是好奇半是得趣的,也试过几回闺房器具,该懂的,该经的,早都试过了,早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家。
食色性也,有这本性的不单是男人,女人也是一般,且听老人说,女人还越是月信孕信里这种不能的时候,偏偏越是会冒出这种心思来。
苏允棠紧紧的蹙着眉心,按着这样的说法,她月事未完,睡梦里生出些女子欲念不奇怪,可是这一次的感觉……怎的……这样奇怪?!
与以往的经历都不太一样,更加轻而易举,更加直白爽快,但却位置都有些不太对劲,怎么觉着竟不是该有的地界儿一般!
既是没有地方,也是为了取暖,自从圈禁搬进里间,主仆两个都是睡在一张床上,怕吵醒年岁小些,还不开窍的去厄,苏允棠不敢出声,只能在被窝里的缓缓小声的出着气,手下不自觉的揉搓着被面,脚尖绷直,要按着她原本的经验,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过去这一阵也就罢了。
可是这一次却并没有这么容易,苏允棠忍了一阵,感觉非但没有平息,身下那一团火反而烧得越来越旺,连带着浑身肌肤都焦热烦躁起来,烦得她连去厄都不愿再照顾,恨不得一把掀开被褥,冲着什么动些拳脚才好!
“小姐?”
身旁的动静,到底惊醒了睡在外头的去厄,她揉揉眼睛,神色也有些未醒的迷糊:“怎么了?”
苏允棠重重的叹一口气,声音嘶哑:“没事!”
“天还黑着呢,小姐怎么醒这么早?火快灭了,是不是冻醒的?”
去厄说着便也清醒了过来,探头往外一瞧,摸了摸火上壶里的水只是微温,就打算起身去外头打水来热上,昨夜叫陛下折腾了一遭,水都不烫了,小林太医给的药油小姐都还没用上呢!
苏允棠跟着坐起身,原本想拦着,听见药油就也改了主意:“热水就别烧了,在被窝里捂了一晚上,身上也热得很,就先这么用一回试试,不成等夜里泡了脚再来一回,外头太冷,省的出去打水受寒。”
横竖躺着也是难受,索性起来找些事干,小林太医说那药油药性刺激,涂在膝盖上好好烧一烧,说不得就把身下这股邪火烧下去了。
焦躁之下,苏允棠都忘了自己还有“无痛症”这回事,就算用了药油也不会觉着灼疼。
去厄披了棉袄:“是,小姐你再躺下暖和一会儿,我添添火等叫壶里的水再热一热,好起来洗漱。”
苏允棠:“不忙,就先用冷水拧个帕子给我,我擦把脸醒醒神。”
去厄才不应这茬,不由分说把她按下:“哪里就那样急了,身上还没利索呢,一点也不爱惜自个身子,小姐就是欺负我,要是无灾姐姐在,看您敢不敢这样说?”
月信里别说凉水了,连冷风都要比平常更小心些,去厄不单将被子掖得紧紧的,还在外头把床帐也压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不露,不大的床榻里,瞬间又是一片昏暗,映着账外隐隐幽幽的炭火闪烁,静谧又幽深。
苏允棠满面无奈正要自个起来浸浸凉水,在起身的一瞬间,身上的不对劲越发厉害了,明显是碰到了什么,像是丝滑的绢绸,像是少女细滑的手指,柔软细滑,还带着微微的凉意,陌生又刺激,只是握住的一瞬间,浑身的毛孔便都随之战栗,直叫她舒服的她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黑暗中的苏允棠猛地睁大了眼睛,伸手用力的揉了揉脸,好像这样就能从这不对劲的睡梦里醒过来似的。
可是并没有,眼前的昏暗静谧让身上的不对劲越发明显,与以往无灾姐姐教过她的全然不同,仿佛攀登山峰,越过浪潮,一层接着一层,一浪接着一浪,眼看着无边碧海已经看到了陆地,无垠高山已经看到了山顶,下一刻便能到达最高处了,然后——
突然戛然而止!
苏允棠躺在原处,不肯甘心的又等了片刻,才确认这不对劲是当真就这样没了后续。
苏允棠紧紧咬着嘴唇,不甘又懊恼,这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明明就差一点了,就那么一点!
———————
而就在苏允棠像是一只在春日里被困住的狸猫,焦躁的团团乱转时,皇宫另一面的养乾殿内,也猛然响起帝王慌乱阴沉的厉呵:“够了!退下!”
作者有话说:
苏允棠:艹!怎么回事?
刘景天:艹!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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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确定了
◎去永乐宫◎
“够了!退下!”
天子寝殿内突然响起的训斥,把门口正闭目养神的李江海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送进去的可是司寝局几位嬷嬷都看过的人,最是听话省事的,不该有什么差池才是。
李总管朝里间试探着走了两步,还在犹豫要不要掀帘,内里便忽的跑出来一个捂着脸的粉群姑娘,正是他亲自挑出来的司寝宫女。
御前无暇多说,只能在路过时扫上一眼,小宫女又惊又怕,眼眶已吓得通红,却还牢记着宫里规矩,不敢吭声,不敢落泪,看着也不像是有心机的,再一细瞧,只衣襟略微松了些,下头罗裙系带都还齐整着,一看就是没有脱过,这是……还没能成事?
李江海满心困惑,小步上前:“陛下?”
榻前的刘景天松松披着薄衫,面沉似水,声音狠厉:“召太医!”
侍寝宫女没能成事就被匆匆赶走,之后还面色难看的叫太医,这变故实在很容叫人生出些不好的猜测。
李总管心里大骇,在御前还撑得住,一出养乾殿的大门脸色就白了起来,男子这事何等紧要,万一当真是……陛下可还没有子嗣呢!
偏殿原本就有留值的太医,姓李,也是积年的圣手,只是事关重大,李江海不敢轻忽,除了这位本家的老太医外,也叫了人赶紧去请林医正进宫来。
天色蒙蒙亮时,在太医署内待命的林医正也匆匆赶到养乾殿,一进门便见到了满面红光,却又面色阴沉的天子帝王。
这么一大早被召过来,林医正原以为是陛下出了急症,见状就不禁一愣。
刘景天也不解释,伸出右臂,只径直吩咐:“探脉罢。”
林医正糊里糊涂的摸了一回脉,很快便又拱手:“不知陛下是何处有恙?”
不是林医正不上心,实在是这脉他这两日里,摸了多少回了,当真是处处康健,一点毛病没有!
这种事情怎么好让陛下开口?一旁李江海看看沉默的天子,暗示了一句:“方才陛下幸了一宫女。”
更多的就不必再说,既然找太医,肯定是有问题。
那就难怪陛下脸色这么难看,男人在这种事上出了毛病都和炸了毛的牲口一样,提也不敢提,碰都不能碰,哪怕是天子也不例外。
林医正当然听懂了,一时更是犹豫,小心试探:“从脉象看,陛下肾气充沛,召幸后宫该是并无妨碍,或是,有什么旁的差池?”
何止是充沛,从脉象看这是补得太过了,血气下行,精气旺盛,莫说一个,便是来个三五次也不会不成。
刘景天按按眉心,干脆道:“不是不成,是毫无感觉,仿若未动。”
这也是他衣衫未褪便干脆叫了停的缘故,司寝宫女服侍殷勤,处处小意,他闭着眼,却半晌没见动静,还以为是宫女磨蹭不中用,厌烦的低头一瞧,瞬间吓了一跳!
召宫女来原本就是为了自个纾解快活,又不是为了干活,这虽然不是不行,可全无感觉,仿佛不是他自个的东西,又与不成还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