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余烬——峨盐【完结】
时间:2023-07-03 17:15:02

  为了吓唬舅,把未婚夫说得跟哥谭反派一哥似的。
  沈今今俯下身子,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要是知道,从正式工作时就启用的人、知道他365天行程的秘书,是舅的私生女,是他表姐。你猜,你在这世上唯一的健康孩子,他会以什么方式惩罚这种监视呢?”
  舅哼了一声:
  “你少血口喷人!你说是就是吗?”
  “没关系,你反正躺在这里,我把秘书弄来,直接亲子鉴定,当着边柏青的面。”
  说着,沈今今就掏手机,要拨电话。
  舅一直没松动,直到沈今今拨通的第一声,他立刻告饶。
  不巧的,电话通了。
  边柏青:
  “喂?”
  声音轻沉。
  不好判断他在做什么,此刻又会是怎样的情绪。
  沈今今甜美声:
  “老公,天气热了,你喝好水。”
  边柏青:
  “你也是。”
  顿了顿:
  “冷风开大点,没事就去冰饮店坐着玩玩,去水上乐园玩玩。别热了暴躁,凡事悠着点。要结婚了,你要喜气洋洋的哦。”
  像某种警示?
  沈今今盯着舅,心里觉得边柏青话语有点奇怪,对电话里:
  “不打扰你了,你先忙。要是有事,我再联系你。”
  电话挂断,病房内沉默半天。
  边柏青不在,但震慑依旧。
  舅靠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语气忽然变得平静:
  “不是我斗不过你一个小丫头,而是随着青青对你的扶持,斗争的成本高了。但你别觉得斗我下去,你进边家门就没了障碍。早着呢。能结婚,只是一张入场券。进了猛兽园,你一辈子都陷在争斗中,你疲了,累了,乏了,或者一个不小心被人算计了,和我现在不会有很大的差别。不对,你是女人,还要惨。今日他扶你,明日他捧你,可男人的心,忠诚不了几日。”
  越是得意过的人,躺在病床,凄惨感的冲击力就越强烈。
  舅说自己会像他这么凄惨,她受不了。
  沈今今面色微动:
  “我,不用你诅咒。靠诅咒别人就能害人的话,我仅仅因为性别,早就被诅咒死了。可我赤手空拳,挂上了边柏青。你管我钱花得烫手不烫,比没饭吃的时候,舒服多了。”
  “不是诅咒你,是人生经验。越是张狂,跌下来的时候,摔得越重。”
  “舅,你摔得就不轻,是不是因为老年了还很张狂?”
  沈今今指指舅的绷带,提醒他的伤痛。
  “那我趁年轻,好好狂一狂,等到你这个年纪,就多干些慈眉善目的烧香拜佛,少来点求医问药。”
  舅平静了半天,再开口,很简洁:
  “你滚。”
  沈今今坐着不动:
  “还没谈好正经事呢。法拉利买,你女儿,我不爆给边柏青。法拉利不买,表姐会收到舅妈、边柏青、我,以及很多很多看不上你的人的收拾。可怜的表姐,没有爸爸的家庭里长大,还要因为爸爸毁了前途。”
  “我凭什么信你这种毫无底线的人?车子买了,你照样找机会欺负我女儿。”
  “边家有一个算一个,人精里的人精,还是见过世面的人精。不会允许一个毫无原则的人,枕到他儿子身边。就是因为我原则性强,打交道让他们省心。至于你看不惯的,那是个人气质,我因为这个,吃过亏,可你猜怎么着?不打算改!正如你所说,利益越大的环境,豺狼更多,我势力还未壮大,不会把还不是敌人的表姐,乱杀下去。”
  “你太狠。”
  “虽然我和你外甥在一起,但他是富n代,他的财富和教育,让他体面许多。而我是创一代,要站在富n代跟前,做不到不气喘吁吁。即使是单亲家庭,表姐起码还有你在背后的支持,而我,只是一大家子想卖我的拖累。”
  之前的几个回合,舅都被沈今今报应了,也许是考虑到她确实是没主动挑战过他。
  舅竖起食指,很强硬:
  “法拉利会在你结婚前送达。我只一个要求,别动我女儿。”
  他忽然软弱似的:
  “我那个儿子,活不长了。不是靠钱续命,在普通人家,早没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不能丧心病狂。”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父亲会关心女儿这一幕。
  沈今今心底有点动容,但语气很淡:
  “跟表姐打过几次交道,很聪明,大方自然,我对她印象不差。你也多虑,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大家有共同的利益,总有和好的机会。她说不定,还会是我监督边柏青的王牌。”
  舅有了新的震惊表情,半张着嘴,用重新认识的眼神看沈今今。
  沈今今自嘲一笑:
  “防止他跟你一样,在外面养个什么孩子,今后威胁到我。”
  舅哼了一声:
  “还以为你们年轻人爱到死去活来。”
  “所有的爱情神话,都是你们掌握了话语权的男人的臆想。当我们女人也有话语权的时候,你们男的应该谦虚听听,女人喜欢一个男人,除了外貌好、身体棒,就是钱权,这几样都没有,最好送女人一个遥远的滚蛋。”
  舅重新抄起饭盒,不耐烦摆摆手:
  “你也快滚蛋!车子买,人你给我保住。快滚!”
  沈今今滚蛋前,不忘争个口风:
  “舅,闻闻你100块钱买的花。对伤口康复有点帮助。”
  舅忽然喊住她:
  “对了!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女儿?”
  沈今今在门口转身,半笑不笑:
  “早就跟你说了,我是女巫。”
  “滚。”
  ——她被舅安了窃听器带回家,边柏青发现,她心中有种被戏弄的羞恼。
  跟舅分账,拍给舅那两万块钱时,把一枚微小的72小时续航窃听器扔在了车子的靠背处。
  以牙还牙而已。
  在窃听器即将断电、窃听无果的时候,沈今今在收录端听到了开车门的声音,和以往车门开关的声音不同,夹杂着一个成人女声:
  “爸······”
  沈今今猛然震惊。
  只听闻舅有个儿子,不知道还有个女儿的事。
  又隐约觉得声音似乎熟悉,可只有这么一声,连个模糊的判断范围都没有……
  直到订婚宴那晚——
  舅被甩出去,摔在玻璃里,沈今今分外注意的情敌赵楚楚第一眼望过去的,居然是边柏青的秘书,而非舅妈。
  人无法掩饰眼神里的内容。
  尤其宴会突然出现的赵楚楚,是舅邀请来的,加上舅拉着她和赵楚楚在院子集团合影那次,她就觉得赵楚楚和舅有私下联系。
  不然,边柏青胳膊受伤,赵楚楚不会知道消息,千里迢迢送排骨汤。
  那么,赵楚楚一直都是舅想要撮合外甥的棋子,而舅是赵楚楚□□边柏青动向的桥梁。
  所以,赵楚楚知道舅的一些隐私交际,也不奇怪。
  血腥现场里,沈今今看着双眼惊恐的秘书,她吓得脸色惨白,在人群里想上前又不敢的神态,被沈今今锁定着。
  一老一少,突然梦幻联动??
  不过当时,沈今今错以为秘书是舅的姘头。
  宴会回到家,听到沈青渊无意间讲到哥哥有个私生子。
  沈今今的联觉,立刻电光石火。
  早就警告过舅和舅妈,尊重就好了,不听。
  才有今日的下场!
  沈今今开着车子,胡乱唱歌,为即将告别的车子作词作曲《告别》:
  “······一切反动派,都系纸老虎!小火慢慢烧起来,给你老棒子就地圆寂!swag······”
  为躺在医院老棒子作的曲,被另一个老棒子打断——
  余正海找她要钱。
  他似乎加了点铺垫:
  “你弟住院费,有报不了的,林林总总花了家里不少钱,你给我拿3万。你妈最近身上说是疼?你不回来看看?也得花钱和她看看,你总共给我拿个5、6万就行。”
  就是对着不需要铺垫的电子账户,转账还需要密码和余额呢。
  老男人要钱,只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幽默感。
  沈今今把车子停到路边,朝电话里现学现卖舅骂她的话:
  “一个人把子,你算老几?”
  余正海“咳咳”干笑两声,千里认亲:
  “我是你老爸!”
  沈今今纠正:
  “你去查查户口,我跟你们不在一个户口啦!我现在改名换姓啦!”
  “胡闹。钱什么时候给我?”
  “清明,还得等余绍良、余绍馨愿意烧的时候。”
  那么爱打爱骂的余正海,居然不生气!
  “你这孩子,你妈身上不得劲儿,你回来看看。”
  他有一种单纯,单纯到只学会了祈使句,只会命令人。
  舅要是纸老虎,这只是个纸做的狗。
  沈今今:
  “你们谁死了,都不用通知我。我不会给你们余家任何人收尸。”
  余正海发誓:
  “我又不是不还你,实话告诉你,老街拆迁的通告,下来了!东头小卖部,已经签了协议,钱都拿到手了!我这是再抻抻,准备要补偿款加套房子。不然我住哪儿?等拆迁款到了手,我还你就是!别进了富人家,还这么小气!要不是我牵线,你能认识边总?”
  沈今今对拆迁特别感兴趣:
  “整天嚷拆迁,嚷了快20年。不信。”
  “真的!要不我朝你借钱?哼,现在老子有底气!我连你弟都没告诉呢。给我钱,周转周转。”
  这了得?
  拆迁的事,不告诉弟弟?!
  沈今今挂了余正海的电话,拨给余绍良。
  打了三次,余绍良才接听。
  那边洗牌声混着“再开一局!”的赌博声。
  余绍良抽烟抽得嗓子发哑,也许是输急眼,没喝水,嗓子发干:
  “姐,啥吩咐?”
  沈今今很关切,很温柔:
  “弟,你又赌上了?哎呀。”
  可能这王八羔子真输大了,崩溃了。
  余绍良本还绷着,突然撂了实话:
  “姐,我马上就转运了。梭了两把大的,找到技巧了。阿龙也来了,说带我翻身!”
  草!
  他敢□□!
  “什么□□老鼠龙的?你长个心眼儿!”
  “放心吧,姐,上回要不是那帮追债的搅合,阿龙早带我重新翻身了。”
  “你有空回家看看,都要拆迁了,马上签协议,需要你的地方多着呢。余正海不成器,你是家里唯一顶天立地的男人,这种大事儿,得需要你把关。”
  余绍良一听拆迁,高声:
  “什么?!拆迁?你消息准不准?!多少年了,只打雷不下雨,真拆?”
  “东头小卖部那家,都拿到拆迁款了,说是立刻给他儿子提了辆好车。说是不能亏了儿子。”
  余绍良跟吃了兴奋·剂似的:
  “姐!我以前只是时运不济,没想到,我即将时来运转!”
  “那是,你边哥有钱,那是他爷爷辈积累下来的。你差啥了?不过是托生在了这种扶持不了儿子的家庭里!”
  余绍良神叨: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沈今今在这边偷骂:
  干啥啥不行不行,鸿鹄之志不少!
  余绍良兴奋地挂了电话,收音时,沈今今听见他朝牌桌喊:
  “加大!加大!”
  不敢想象,一个红了眼的赌徒,会给老棒子余正海添什么乱。
  快到报社的路口,遇见何逢萍停在路边的小电车。
  刚想着问她停在这干嘛,她就打来了电话。
  沈今今没接,直接下了车。
  何逢萍在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女人手里提着一大兜香蕉。
  女人先看见了沈今今,笑容热情:
  “余记者!谢谢你和何老师!吃水果!钱要到了!”
  何逢萍回头:
  “这么巧?阿姨要送我们水果,我在家说了不要,她提到单位来了。”
  去年的工钱,要回来了,女人来感谢——虽然包工只给了一半。
  天很热,推让中,女人脸上的汗浸湿了领口,也泡不开皮肤上的皴皱。
  失水、毫无光泽的皮肤上,疙瘩着晒斑,或者老年斑。
  可能没有被这样盯着看过的经验,女人忽然朝沈今今:
  “你们体面啊,我要我女儿争气,好好学习,今后也像你们这样!不要像我,活得没有尊严。”
  一句话,震得何逢萍失去推让的能力,愣在原地。
  沈今今站在太阳地里,不觉得热,甚至起了说不出的冷汗。
  女人走了,沈今今和何逢萍坐在太阳地的马路牙子上,吃香蕉。
  一大把香蕉,密密挤在一起,是肿胀的手指头。
  像在出租房院子里,看到的女人握着开裂肥皂的手指头。
  何逢萍自认识沈今今起,就觉得她言行跟周围人不一样,见她忽然沉默,一句话也没有,何逢萍也觉得不是滋味。
  见沈今今太阳穴上流下很长一道汗迹,何逢萍掏纸巾,帮她擦了。
  沈今今过了会儿,才愣回神,轻轻道谢。
  “要不是你,没有今天的我。”
  何逢萍扒着香蕉,忽然一句。
  沈今今摇摇头:
  “我撺掇你辞了职,到了报社,工资却不及你以前的岗位,后来才觉得过于冲动。以前你只需要站着,起码有冷风吹。现在虽然听起来体面,却要你四处跑。”
  “我喜欢这个工作,基础工资是低,但我提成加起来,也还行,能养活自己。我现在吃饭,就去报社里的食堂,花不了几个钱。月月还能攒点。反正什么事都有利有弊,在珠宝店上班,押提成押得厉害,有时工资三月一发。不如这样,月月手头宽绰。而且,我有机会接触了很多顾客之外的人,跟打开了新世界似的。”
  “是吗?你真的喜欢这份工作?”
  沈今今太需要听到一个正常人过着正常的生活事迹了。
  “当然。我还有时间去学校听课,认识了许多同学。大家都是在职上学,有几个广告,还是同学介绍的。所以我说,没有你带路,没有今天的我。”
  “谢谢你肯定我给你积极的一面,我很领情,知道你想表达心意的郑重。但请你今后不要这样讲。是你自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而非你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何逢萍真聪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一句过分亲昵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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