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莉看到林夏,赶忙跑过来打了招呼,“夏夏,你怎么来了,都好久不看到你了。”
“来厂里一趟,回去了,路上顺便来买个瓜。”
“哦哦,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回来跟王秀萍一起祭拜你奶奶。”董莉压低了嗓门跟她八卦着,“你不知道,她请了多少个和尚道士在那念经呦。她那么抠门的人,今天跟不要钱似的拿着那么多贡品去祭拜。那个架势,跟她过生日是的。夏夏你们可真大气的,不跟她计较这些钱。”
一向不喜欢听人说废话八卦的林夏,此时却是没打断,还笑着听,似乎没一点不耐烦。董莉这人自以为聪明,觉得她应该讨厌王秀萍,站在她的立场,说些碎话献殷勤。
不必拂了对方的好意,这类人好打发,只要给点蝇头小利,就能替你奔波做事,甚至不给好处,只需作出信任的姿态,都能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而且听她说这些闲话,就知她的信息搜索能力很强,更会看人脸色,既给出信息量,又揣测人心说出对方想听的话。这些都是混社会的软实力,只可惜放在了八卦琐事上,常常还管不住嘴。
“没事,奶奶的冥寿,晚辈应该尽孝,我们有钱就该多出点。”
“我家倩倩还说你上次请她吃饭了,还挺贵的,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女儿长得很可爱,跟我很投缘。”林夏往旁边走了两步,站到树下,离瓜棚更远了些,“她以后要换工作或有什么事,你让她尽管来找我帮忙就行。”
董莉喜出望外,林夏是谁,孙玉敏的女儿,建林集团都由她来管。那些个没脑子的,还觉得是林洲。有林夏这一句话在,就能给她女儿更好的工作机会。
“妈呀,我那个死丫头,能跟你投缘,真是她的荣幸。”
“帮我打听件事。”背后是大片的瓜田,旁边放了个“刚打农药”的牌子,看着董莉眼神中的惊喜,林夏直接开了口,“林建业,当年为什么被我妈赶出来。”
董莉大脑转了几个弯,难得不多话,不问原因,甚至灵机一动,还猜到了她想要不为人知的低调心理,“好的,我去打听,绝对不会让人知道跟你有关。”
林夏点了头,“好,帮我去挑两个西瓜。”
董莉热情地给她拿了两个西瓜,再亲自到地里去摘了几个香瓜,帮她拎到了后备箱里,坚决不让她付钱。
这点钱,林夏也没跟她争。从后视镜里看到董莉挥手告别的身影,村里哪有什么秘密可言,只要有心打探。
戴奕的行程跟着程总走,程总上午去了趟工厂,下午回公司亲自处理了一个高管。
集团很大,繁多的业务部门,本土和境外的分公司,以及各地的办事处就有若干个,如果董事长不想自己累死,势必要放权。
总有那么一两个,在盈利能力强的部门,试图绕过程总的决策圈,自我发挥不算,还要唱反调,还觉得这是在谏言。
当时那人在会议上第一次跟程总唱反调时,程总不置可否,并不在乎自己被反对的样子,似乎是听取了对方的意见。但当时在一旁的戴奕知道,这人待不久了。
当然,程总给了人面子,让人自己提离职。那人自己放弃了股权,可见程总手里有些什么证据。
集团股份集中,程总有绝对的掌控权和一票否决权,对于这么一个白手起家打拼起来的生意人,不需要接受任何下属的意见。
再高层的管理人员,不过是在老板搭建的框架和平台上工作,并不是多稀缺的人才。很简单的道理,你不认同我,对我不忠诚,那你就走。
敲门进入办公室,戴奕发现程总的脸色不善,今早来了就这样。他倒不会跟下属发脾气,只会高强度工作,处理完手头事情,他把下面一个月的工作及行程都定下了。
但不知道程总今年什么时候休假,去年是秋天。工作上掌控欲强的人,休假时真能丢下所有事不管,只要不十万火急,都不要给他打电话。他还说了句,如果公司离开了我就不能运转,那我的管理就是失败的。
戴奕跟程总对完行程后,要离开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程总,您订的车,下周就能到了。”
“好。”
戴奕说完就离开,目测这辆车是给林总的,林总的生日将近。但程总很有界限感,很少让助理处理私人事情。
电脑屏幕上正开着邮箱界面,程帆仔细看了遍邮件,下意识皱了眉头。他站起了身,倒了杯茶,冲了十几泡,茶味依旧在。
他在美国并无多少生意,但人脉广。
林建华此次去美国,见了一个人。那人不干净,游离于官员及其家属之间从事生意,是个白手套。
不知孙玉敏去美国这两年,当真是修身养性,什么都不做?
程帆一路摸爬滚打而来,见过的鬼比人多,多疑是常态。他不知道林建华会有什么动作,只是A市投资的事,让他心有芥蒂。就多留个心,看了下他去美国干什么。
他从不吝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心中叹了口气,与两只老狐狸相比,家中那个,太傻,心也不够狠。
工作处理完后,程帆离开公司,晚上请苏城喝酒。
出来的晚,到会所时,他迟到了一刻钟,苏城已经开了酒,小酌了一杯。什么都比不上繁忙工作一天后,一个人静静呆着先来一杯。
“你请我喝酒,还迟到,你好意思?”
程帆拿了酒杯,倒了一杯,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是你早到了。”
苏城冷笑,“抢了我顶级选配的车,就这态度?我可是提前三四个月定的,马上都要拿到车了,就被你截胡了。”
程帆耸肩,“你会有更好的。”
“你可真疼你老婆,她知道你给她买车了吗?”
“不知道。”
他上次说了句换车后,刚好知道苏城定了辆卡宴,配置不错,白色的外观,也适合她,他强行加了价,让苏城把车让给他。
虽然正要赶上林夏生日,但程帆没当作是礼物,给她换一辆车而已。也不是什么限量版,两人都低调,连跑车都不买。炫富哪用比豪车腕表,比公司股价不就行了。
再说她对物件没什么贪恋,珠宝和手袋于她来说只是点缀。
说实话,他真有点不知道给她送什么生日礼物。生日也就定餐厅,送束玫瑰,再......去开个房。
“那我还得帮你瞒着她,给她个惊喜。不过送车太实际,不浪漫。”
程帆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说送什么?”
“送礼要投其所好。”苏城想了半天,林夏这女的,他妈的根本就不算个女人啊,“要不,你把她家公司买了送给她?”
“这很浪漫?”程帆笑着摇头,“这是恐怖。”
“怎么,怕她有警戒心,防着你?”
知道他只是一句玩笑而已,程帆却认真回答了他,“她不是要让人送的性格。自己拿到,才是最爽的。剥夺这种爽感,是一种恐怖的残忍。”
苏城看着这个多年好友,说话间眼神中的一丝温柔,让人感到陌生。甚至有点怪异,拒绝送给另一半最想要的东西,但这样的拒绝,才是另一半最想要的。
苏城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对了,你在越南的工厂,还准备追加投资吗?我也打算去越南看看,劳动力是真便宜。”
“我这里暂时不准备,明年再说。你可以自己跑一趟,你去的话,我让当地商会的朋友带你见一见人。”
“行,要真有打算,我去新加坡注册个公司,往越南投资。”
正在说话间,包厢的门忽然被打开,来人竟是苏文茜。
“哥,经理跟我说你们在这,怎么不喊我?”
“我怎么知道你来?”
“来吃晚饭呗,他家牛排不错。”苏文茜自觉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你俩聊什么呢,我坐着不会打扰你们谈正事吧?”
“估计你这脑子,也听不懂正事吧?”苏城端着酒杯躲过了妹妹的一记拳,“在聊他老婆生日呢,他说要给林夏送999朵玫瑰。”
“啧,多土啊。”苏文茜一脸不屑,“男人怎么就知道送玫瑰,是不出错的选择吗?”
苏城瞧了眼妹妹,“怎么,这是有男人送你玫瑰了?”
苏文茜含糊了句,“昂。”
“终于从情伤里走出来了?我就说,那个李子望,哪里配得上你?”
“去你的,什么情伤。”被拒绝时固然伤自尊,暗恋了去告白,结果直接就被人给拒绝了,苏文茜忽然对着对面的程帆说,“不过还得谢谢你老婆。”
握着酒杯的手一僵,“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文茜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打电话跟她哭诉,她劝了我两句。”
程帆抬头看她,“她说了什么?”
“她让我找下一个呗。”苏文茜想了想,的确是,有了下一个,上一个就很快被遗忘,跟现任在一起很开心,哪里还能想象被拒绝时在家哭的昏天黑地,她发了句感慨,“没什么不能被替代的。”
程帆把玩着酒杯,水晶酒杯中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各色的光交织着,算得上是流光溢彩,“是吗?”
这一个夏天,他们四个都好像没聚在一起喝过酒,苏文茜积极提议,“程帆,打电话喊林夏一起来喝酒啊,难得都在,就差她了。”
“你自己喊她不就行了?”
这不善的语气,见他弯腰倒酒,真没一点打算打电话给他老婆,想着他这人平时也这样,苏文茜自己拿了手机,直接拨电话给了林夏。
响了两声,电话通了,苏文茜直接开口问,“林夏,你在哪呢?”
包厢挺安静,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在回家路上,什么事啊?”
“喊你来喝酒,在会所,你老公也在。咱们好久没聚了,给你半小时,赶紧来。”
“好。”
林夏挂了电话,下个路口转了弯,往会所的方向驶去。
来了月经,没了上午的困顿,还是有点累,她本想回家洗澡早点躺着,但电话都打过来了,去喝一杯也不错。
她很快就开到会所,进了一贯呆的包厢,跟苏家兄妹打了招呼后,就坐在了程帆的旁边。
他这人在外挺绅士,都会帮她倒杯酒,但今天见她来了也没动弹,看了她一眼,继续喝酒。
林夏并不在意,自己倒了杯,喝了口解渴。
包厢里的灯光温和而朦胧,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漫无目的地聊着天喝酒,是繁忙工作和生活里的解压。
奈何旁边这人气场太冷,林夏靠近他,低声问了句,“还生我气呢?”
虽然她觉得自己也很冤,他以为昨晚被他那么摸,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拿她泻火,她自己的火都没处发呢。
第33章
林夏没看到苏城老婆,问了句:“小范呢?”
“她最近在忙着策划画展,隔着时差跟国外艺术家沟通,忙到我有时早上醒来才能看到她。”
小范是苏城的老婆,家世优越,海外留学回来在尤伦斯工作了两年,回京州后开了画廊,为人颇努力,刚度完蜜月,就投入了繁忙的工作。
“蜜月去了荷兰吗?”
“对。特逗,我们去的时候坐的是荷兰皇家航空,飞机晚点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起飞前机长说,不要担心起飞晚了,我飞快点,然后他还真提前半小时到了。”
苏文茜笑出声,“这开的还挺猛。说起坐飞机,我上周从广州飞回来,邻座估计身份特别,每次服务员都要从我面前挤过去,蹲到人脚边再说话。反复好几次,烦死了。幸亏我穿了裤子,直接翘了二郎腿,把前边空间堵死了闭眼睡觉。”
苏城乐了,这是他妹的风格,“人家重点人物,你要不满意,你买私人飞机去呗。”
“那家航空公司不行呗,别家的遇上特殊人物,乘务长先过来打个招呼,就没了。至于搞成人家还没喊你,就频频过来示好吗?”苏文茜瞪了眼她哥,“那你怎么不给我买个私人飞机呢,能让我和嫂子一起坐。”
“家里穷啊,你有本事就让你老公给你买。”
“那我可没这本事,只能靠爹妈亲哥。”
苏城真怕她开始胡搅蛮缠,开始转移矛盾,“你程哥都没买,我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苏文茜无语,逗他一下,何必吓成这样?
看着对面的两口子,倒是默契地一言不发。林夏这是刚下班,穿着黑裤白衬衫,简单的打扮,就用了首饰作点缀。衬衫解了两颗扣子,头发垂至肩下,依稀可见精致锁骨上的钻石项链,低调而矜贵。拿着酒杯的手,戴了个粉钻。她腿交叠着,低跟鞋半挂在脚上,旁边的男人一只手放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她估计是累了,难得懒散地坐着,就像是被他揽着一样。
“那是人林夏没开口,老婆一开口,程哥肯定买。”
正瘫着喝一杯休息的林夏摇了头,“我不想要。”
“你可真会给程哥省钱,他可是瞒着你,准备给你了礼物 。”听到她哥咳嗽了一声,苏文茜换了话题,“你生日下个月吧,准备怎么过,办个party大家一起热闹下。”
林夏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虽然也没跟苏文茜差几岁,但听到办party,想到要应付一堆人,就觉得很累。
“不了吧,工作排不开,可能要出差。”
程帆看了眼她,“去哪出差?”
“A市吧,竞拍我得去一趟。”林夏转头看他,“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去年的生日礼物是手中的戒指,他在澳洲出差,回来时给她带了颗粉钻。有点值钱,过于耀眼,刚戴时就被周围朋友夸了一圈,连一个合作方都问过她在哪买的,想去买给太太当礼物。
林夏并不痴迷珠宝,但收漂亮礼物总是件开心的事。
婚前觉得物质无需男人提供,她想要的都能自己买;婚后倒能慢慢接受被老公送礼物,感觉还挺好,毕竟不用自掏腰包。
一辆车,只是代步工具,算不上是礼物。看着她难得期待的目光,程帆十分坦诚,“没准备。”
他说没准备就真没准备,心中有那么点的失望,但她并未表现,当着外人的面,她开了个玩笑回他,“那我拿你卡自己刷。”
“好。”他低了头问她,“你想要什么?”
很难在物质上取悦到她,与其他猜,不如直接问她,他直接去买了就是。何必麻烦搞什么惊喜,效率多低。
“没想好。”
感受到身下一阵汹涌,林夏站起了身,往门外走去。苏文茜问了你干嘛去,听了说去厕所,她也说要一起。
“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累?”
“来月经了。”林夏洗手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间的疲惫难遮。
苏文茜拿出粉饼补了妆,“那你还不在家歇着,那么拼干什么?钱够花就行,不要太累。”
林夏笑了,被宠大的女孩天真无忧,一路顺遂,无需辛苦揾食,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可能失败感最强的事不过是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