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风里话【完结】
时间:2023-07-04 14:42:12

  初十,她检查他的绳索,袖中刀,拿着刀刃反复看。
  贺兰泽调侃,“不若磨一下。”
  “你很厉害是不是?”
  贺兰泽笑笑不语,“您看,慢慢看。”
  谢琼琚扔还给他,“自己去磨。”
  十五,上元夜明月皎皎。
  谢琼琚畏寒,早早上了榻。
  贺兰泽明日要远行,自然也上榻的早。
  是故,上早了,两人都没有睡意。
  谢琼琚先动的手,贺兰泽忍无可忍,却还是得忍。只一身滚烫筋骨压着她,箍住她两条臂膀,不让她闹腾。
  “郎君,等我身子好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好不好?”手动不了,不妨碍她动口,“八年了,就皑皑一人,可以再要一个的。纵是你阿母不催,青州文武也不会轻易罢休。”
  床帏之间,爱人低语,又是这叠垒之势。
  该是星火燎原。
  然谢琼琚的话,却让贺兰泽一身烈火退下几许。
  看着她纯净无瑕的眼神,听她温柔体贴的话语。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始终不忘他曾经的职责,一如既往替他着想。
  他很想告诉她,其实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其实他已经不必走那条路了。但这两桩事,总觉说来要解释得更多,于是万语千言到这处,只剩了一句,“先不想这些,养好你的病方是重要。”
  话语落下,他到底忍不住想起百里外那个婴孩。
  如此严寒之日,也不知他是否能熬过去……
  “郎君!”谢琼琚打断他的神思,小腿曲了曲,赠在他腿上,“妾问过薛真人,妾的病不妨碍行周公之礼。”
  “你问薛……”贺兰泽打了个激灵,哭笑不得。
  “是无妨,我控着力道自不会累你。但是、万一有孕呢,你怎么受的住?”贺兰泽如今提及这处,还心有余悸。
  “那无妨,吃药便成。”谢琼琚感受着横在自己小腹处那块烈日,如同灼火烙铁。
  “那些药多来阴寒,一样伤你身子。”贺兰泽起身欲去净室,不想被人一把扯住。
  “不是妾用,你用便好。”谢琼琚侧身拿过案头一个小木盒,拿出里面一枚丹药,喂到他唇边,“放心,薛真人说了,偶尔用不伤身子。再说,若是当真有害身体,妾如何舍得郎君使用。”
  话落,指甲大小的就这样塞入他口中。她将吻落在他面颊,那药便不受控制滑入喉咙。
  贺兰泽喉结滚了滚,索性坐起身,了无生趣地问仰趟在榻上的妇人,“这药,也是向薛真人要来的?”
  “夫人,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向他要的吗?”男人的面色红一阵,白一阵。
  “还能怎么要?就是这样要。” 谢琼琚睨他,“郎君青春鼎盛,我亦正值年华,皆有情\\欲,乃人之天性,不可抑制。再者,你我是夫妻,床帏欢好,行周公礼,再正常不过。左右是我身子之故,然近日明显你我皆起欲\\念,与其有心抑之,不如想法子解决。是故我这般想,便这样要。”
  “薛真人倒也是爽快之人,还赞妾最真不过。”话至此处,谢琼琚有些不满地扫向他,“倒是郎君,妾好心择了你远行前日,想你穷家富路……你若不愿便罢了!”
  说着她缩回自己一双玉腿,翻身往里趟去。
  双足出来的有些不顺,划过烫热的山丘。
  “你确定给我的药只有避子的功效?”贺兰泽喘出一口气,将人扳过来,迫她直视自己。
  谢琼琚看他容色,已是额角生汗,两颊染霞。
  不由“噗嗤”笑出声来,实诚又无辜,“薛真人没说有旁的功效!”
  她圈着他脖子起身,坐在他腿上,见眼渐阖,箍在自己腰身的手开始发力。
  “这会修提旁的男人!”
  “薛真人是方外人……”
  “闭嘴……”男人双眼彻底合上,汗珠滴落,划过冠玉面庞,如玉浸泉中。
  妇人柔声附耳问,“郎君何故闭眼不看妾?”
  玉山倾颓,烛火晃动。
  许久,温泉水沸,浪涛涌起。
  男人在她脖颈落完齿印,衔住耳垂应声,“是不敢、看观音……”
  这日谢琼琚先入的眠。
  贺兰泽给她梳洗干净,回来榻上看她,想起新婚的那一年。
  是这样的,从来时辰,姿势,力道,都是谢五姑娘说了算。
  谢五姑娘霸道又温柔。
  作者有话说:
  这章先到这,明天上剧情吧,不然又要很晚了!最近几章可能日常比较多,不习惯的宝可以攒一攒!感谢在2023-05-31 23:43:51~2023-06-01 23:5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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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晋江首发
  ◎红尘外:卦卦不得生,吾命换吾妻。◎
  翌日, 正月十六,雪霁云开后,屋檐冰凌化水, 原是比落雪日更寒。
  贺兰泽已经准备妥当, 原在外头同皑皑话别作最后的交代。
  眼下红鹿山封山,两年一度的开山日要到四月初八,而经去岁的破例开山容贺兰敏上山出了那档子事后,如今便再无例外。
  故而从这会至四月初八,如此长的日子他早已回来, 安全上当是可以放心的。
  只是念及一个病重在身,一个尚且年幼,贺兰泽多来还是没法安心。
  他忍不住再一次道,“芝蜂草二月二开始开花,七花齐全乃是四十九日后……”
  “四十九日就是一月又十数天,如此算, 您摘完花便是在三月下旬,加上五六日的返回程日, 最迟三月底便回来了,断不会超过四月。”皑皑将他要说的话背出来, 瞥过一眼,“阿翁, 我不是阿母, 我记得住。这两日您都说了多少回了。”
  “放心, 从三月下旬我便日日晨起去那处山脚候您。”
  “那倒不必,你且照顾好你阿母便成!”贺兰泽揉了揉孩子脑袋, 往内室望去, 却闻得里头稍许动静。
  正蹙眉间, 见谢琼琚披发裹衣,踩着一双绣鞋正从走出来。
  “怎么醒了?”贺兰泽有些意外。
  “心里头挂着事,睡得不实,时梦时睡。”谢琼琚在内室门口顿住脚,从东窗洒进来的日光渡在她身上,她往窗外看去,可以隐约看见第十三峰无极峰的轮廓。
  “外头冷,出去了极易染风寒。我就站在这目送你,也可以看你的背影许久。”她将目光收回,虚弱的眉眼里淌过眷恋和不舍。
  贺兰泽欲上前来,被她蹙眉止住。
  “你还走不走?耽误的尽是我的时辰。”她嗔他,“一夜念着你,我没有睡好,这会都快站不住啦!”
  贺兰泽轻笑颔首,未再上前,只让皑皑去了她处,自己只身前往。
  她没再多言,他亦没再逗留。
  多少离别的话,已经道过。
  日光偏转,从东窗看出去的人影已经成为一个墨点,谢琼琚疲惫地合了合眼,牵着孩子回去榻上。
  “阿翁走出山门那会倒是没回头,但是后来还是走走停停,回首看您。”小姑娘看着合眼靠在榻上的人,给她熟练得按揉小腿,“其实,外面不是很冷,阿母多穿件斗篷……”
  “孝心可嘉,知道心疼你阿翁。”谢琼琚将被褥拉上些,感受着被褥中除了暖炉安置的地方,旁处都是冷的,不由道,“今个起,你同阿母睡。”
  “扇枕温被,阿翁都交代好的。”
  谢琼琚闻言,嘴角噙起一点笑,小腿曲了曲,“那你阿翁可是还感慨,庆幸你学会了这按揉功夫,让他安心不少?”
  【索性你如今会了这按揉的功夫,阿翁多少放心些。】
  皑皑一愣,耳畔回荡起贺兰泽的话,“阿母真神了,阿翁是这般说的。”
  “……阿母,不是皑皑为阿翁说话,只是阿翁此去并非寻常出远门,路艰事难,甚至九死一生,你为何都不愿出门送他一程?也好让他安心些?”
  日头已经向西,屋内地龙不绝。
  空气中浮游着细小的尘埃,外头雪水一点一滴落下。
  格外安静。
  谢琼琚缓缓睁开眼,凑向小姑娘,挑眉道,“我已经让他安心了。”
  “我今日强撑醒来,就是要他记住走时最后一幕,我是站着醒着、而非躺着睡着。如此告诉他,相比漫长无声的共死,我更愿意短暂的同生……如此他会给自己留一线,纵是寻不到药,也会留一条命回来陪伴我。”
  “至于我不出门送他,确实因为那万分之一染得风寒之故。我身在屋中,如此告诉他会用尽全力照顾好自己,不会让自己有一点点受到伤害的可能。”
  “明白吗?”谢琼琚看着似懂非懂的小姑娘,曲指刮过她鼻梁,“我很早就开始让他安心了,便是你这手按揉的功夫,在他离开后可代替他照顾我,他不是已经安心不少了吗!”
  “那阿翁能明白阿母的意思吗?”小姑娘心神震荡。
  谢琼琚又凑近些,同她额间相抵。
  前些日子贺兰泽为着远行成日同自己缠在一起,只布置学业与小姑娘完成。小姑娘好生可怜!
  “当然!”她伸手捏了捏孩子雪白的面庞,秀眉扬起。
  想了想又道,“接下来我……阿母陪你,且先休息两日,不必读书练字!””
  *
  贺兰泽的确明白谢琼琚的意思。
  这一路前往无极峰,他的脑海中全是她素衣披发临窗送行的模样。
  她会将自己照顾好,和孩子互为依靠。
  也会努力等他回来,与他一道渡过余生岁月。
  想到这处,贺兰泽忍不住又一次想,这是失去记忆后的谢五姑娘的态度。若是她恢复记忆了呢?
  还会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吗?
  他仔细回想,他们最后一次真正清醒地交谈,还是她第一回 上红鹿山,与他诀别的时候。
  后来再见,她已经要分娩,神思都是混沌的。待分娩结束郁症便彻底爆发,他们都还来不及好好说话。
  所以,要是恢复了记忆,她是依旧选择独自前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愿意同行。
  愿意同行的。
  贺兰泽安慰自己。
  世人苛责她,以声名诋毁她,都道她配不起自己,拖累自己,让她寸步难行。
  平心而论,他不过一介凡夫俗子,难以更改世俗偏见。
  如果注定她难走近自己,那他多走两步总成吧?
  所以世俗加于他身的东西他都不要了,和她一样孑然一身。
  不能并肩享万丈荣光,那么我们相扶走崎岖小道。
  如此,长意不会不要我的。
  这是正月二十,贺兰泽已经在无极峰半山腰上,虽已感受到冰雪的彻骨严寒,然抬头望向漫天积雪,他看到的依旧是纯洁和希冀。
  地图刻在脑海中。
  再往前三四里地,坡度更大,已无落脚梯石。
  他加快速度前行。
  未几,便到绝路,按地图所载当是距离顶峰还有六十里。
  便是所谓飞鸟不渡之处。
  他根据日头辨出方位,观察四下山壁,将少许凸出可勉强借力的位置记于心中。
  然后根据目测的距离,抽出袖中刀,插入石壁中,落脚借力,跃身踩刃而上。足脱刀刃的同时,他左手挥出长鞭勾回袖中刀。
  如此跃上第一处,前进三里。
  第二处凸出的位置稍近,不必刀刃借力,他便没有停下喘息,直接点足越上,如此又进两里。
  接下来,周遭无有凸出处,便需要再次插刀锋做借力点。因在半壁中,虽踩了一点实地,却也不完全受力。
  贺兰泽插刀入石岩时又快又牟足了劲,一瞬间竟是火花四射。他提气越身,竟然见藤蔓,只心下一喜,手刀揽鞭攀手荡过……
  如此有凸处借力,无落脚处便插刀锋点足,偶遇藤蔓则攀藤而上……
  终于在日头偏西,剩得最后一抹余光的时候,他翻身到达无极峰顶。
  这方外红鹿山至高地。
  来不及俯瞰群山,他捂胸跪地,吐出一口血来。
  待喘出一口气,方觉牙根酸软,浑身累及而颤。如此冰雪地,汗水却打湿衣衫,模糊眼帘。
  亦是在这水雾迷蒙中,他看见自己一双手已经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而待神思回转,才意识到左臂骨骼刺痛,晃动不已,竟是脱臼了。他合眼缓了缓,撩起衣袍塞在口中,给自己正了骨。
  也未敢休息太久,待攒回一点力气,他便寻来洞穴容身。
  否则这四下积雪,无需一日半夜,他就会冻死在这处。
  索性钻石取火这等事,在年少时随暗卫一起训练的时候,他早已熟稔。
  暮色落下,火光燃起。
  他在这处已经数个昼夜,看地上记录的日子,这日是正月二十九。
  离开长意的第十三日,距离芝蜂草开花还剩三日,贺兰泽终于寻到她的位置,见到她一尺半的碧绿身姿。
  火光映照着他被划伤的面庞,他在火光中想花草模样,想他的长意。
  薛真人说,只要草药带回,配方给她服下,控制她心绪不受刺激,根基便能补回大半。
  以后慢慢养着,总是一日好多一日,寻回常人寿数也不是不能。
  他已经带她离开是非地。
  山中祥和,无外人相扰,她自然不会受刺激。
  而草药亦即将到手,所有的一切都往明光方向走去。
  曾有几许,人事嘈杂困扰,他亦有过彷徨,将她从崖底带回是否是错的?
  没有错。
  他告诉自己。
  纵是人世多艰难,我们即将走出困境,看见救命的花,融雪的阳。
  以后红尘外,只有你我。
  二月二龙抬头,无论阴晴,无极峰上始终冰雾缭绕,寒气弥散。贺兰泽按先前做好的标记来到北涯钻石生出火堆,后以雪煮水,静待花开。
  滚烫的水透过寒雾浇淋而下,第一朵扇形小花转眼枯萎,连着他的一颗心。
  是啊,何处植被能耐如此高温!
  纵是古书这样载,依旧是荒唐。
  他的心跌一半,被他理智提起。
  再等等,再等一等。
  他和长意,没有十恶不赦,不该这般频遭绝境。
  太阳光经过冰雪折射,成七彩色,落在枯萎的花朵上,慢慢竟成金玉色。
  贺兰泽展颜,一颗心随花朵一起重生。
  是造物主的神奇与恩赐。
  他艰难转向西头,虽看不见他的妻子,但那是他妻子所在的位置。只是想站起极目,因腿脚冻僵而踉跄跌倒,再难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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