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晏灵子【完结】
时间:2023-07-04 14:43:00

  姜淮平白无故地被她甩了脸子,心里自然也是不爽,于是三步并两追了上去。
  “什么意思?”姜淮问。
  “什么什么意思?”柯妙语有些嫌弃地将她甩开。
  姜淮双手抱臂垂目看着她:“给谁脸色看呢?”
  柯妙语被她这么注视着,说实话心里有点发慌,但她转念一想,干了这种龌龊事儿的又不是自己,底气又变得充足起来:“这旁边还有别人吗?当然是给你了。”
  姜淮挪开眼神,沉声道:“我跟蒋老师什么事儿都没有。”
  柯妙语冷笑一声:“我管你跟哪个老师有事儿呢!你以为我恶心的是这个?”
  “不然?”
  柯妙语冲着她摇了摇手机:“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你找人代笔画画的事儿已经被人扒出来了!我说怎么几乎都不在画室里当众画画呢,敢情是画不出来啊!”
  姜淮一愣:“代笔?”
  “装什么装,你这种人就是业界毒瘤,我竟然还跟你当了好几年的姐妹!真他妈的是瞎了眼!! ”
  柯妙语在身后妙语连珠地辱骂着,姜淮却无暇顾及她了,越过她径直往校外走。
  代笔?这又是什么走向?只是一早上没看网上的消息,以及发酵扭曲到这种程度了?
  姜淮走出校门,刚要到红绿灯的拐角处,就看到傅明升打着双闪在等她。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还没等傅明升问她这么早就出来的缘由,她便脱口道:“网上有人说我之前的画都是找人代笔的。”
  她抬头望着傅明升,那个眼神非常复杂。有仓皇,有诧异,有不甘,也有巨浪滔天的愤怒。
  姜淮知道傅明升许多事情都可以帮她。比如撤下话题,比如让学校发表声明,比如一切在源头处将流言暴力切断的举措。
  但如今河水已经流出来了,漫溢得到处都是。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呢。
  “我刚刚跟你们院长聊过了。”傅明升拍拍她的肩膀,“他说经过昨晚的连夜调查,知道这些传闻都是子虚乌有,但现在风头太劲,得缓些时日再发表声明。”
  “我知道。”姜淮说,“刚刚辅导员找我去了一趟,说的也是这么个意思。”
  “但是,”傅明升转头看向姜淮,神情肃然,“你们学校能够发表意见的,只有你和蒋修越的事情。代笔......”
  “我会自己证明的!”姜淮气得咬牙切齿,“我要让始作俑者在我面前痛哭、道歉......认我做姑奶奶!”
  “姑奶奶就别了,”傅明升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肖子孙你也要?”
  姜淮被他逗笑了,虽然笑得有点难看,但总之是笑了。
  回家之后,姜淮马不停蹄地跟蒋修越打电话。
  “蒋老师,晒太阳呢?”
  蒋修越在电话那头还挺轻松,怡然自得的,说话慢条斯理:“你怎么知道?”
  姜淮不多跟他寒暄,直奔主题:“学校公示栏那边,有监控对吧?”
  “有啊。”蒋修越几乎在姜淮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就知道了她的想法,“但没有意义。是谁散播谣言,是谁编排你我,学校根本不在意的。他们只需要在恰当的时机出来澄清,挽回学校的清誉便好。你就老实等着呗,不要钻研这些没用的。”
  姜淮咬了咬牙,压抑住想要骂他的冲动:“行。好好晒你的太阳吧!”
  姜淮挂了电话,立刻小跑到书房,靠在傅明升书桌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那个......我想看阶梯教室外边的监控。”
  傅明升双手抱臂往后一靠:“要扮演小警探,抓人?”
  姜淮朝他扬了扬下巴:“你帮不帮我?”
  “帮。”傅明升把她的手拉起来,握在掌心,“但我有些好奇,姜警长看了监控又能怎样?”
  姜淮再次被他逗笑了。分明被气得连天灵盖都快被炸开,却还是会被他逗笑。
  她清了清嗓子,配合道:“警长办事,不用事先知会你。”
  *
  快到夜色降临之时,傅明升传了一段影片给姜淮。是开班会的那日清早,公示栏前方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那人佝偻着身子,全程左顾右盼、慌慌张张的,在最后跑路之前,还踢翻地上的胶水瓶子。然而由于天刚微亮,视频里那人又全副武装戴了帽子口罩,根本看不清长相。
  只能通过身高体型推断出,这是个男人。
  “关歆是男的?”傅明升问。
  姜淮摇头,但并不动摇自己先前的推测:“始作俑者不是经常都躲在背后吗?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不见得事事出来亲力亲为的。”
  傅明升看着她笑:“还真有点警长架势了。”
  话虽这么说,姜淮盯着屏幕上的男人却是犯了难。全校上下这么多男的,甚至还有校外人员的可能性,天大地大,她上哪儿去找视频里的这个人。
  傅明升看她阴沉着脸,这心情是一时半会儿好不起来了,提议道:“我找你们学校帮忙吧。”
  “不要!”姜淮拒绝得斩钉截铁。真不知哪来的执念,这回还非要靠自己把人揪出来不可了。
  傅明升知道眼前这个小人儿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是非常要强的,所以他也没打算把手伸得太长、过分干预,只要在姜淮需要帮助的时候尽他所能就好。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紧蹙的眉心,耐心哄着:“那也别太心急。世上多得是无头悬案,姜警长尽力就好。”
第46章
  ◎烂了的东西,就让他烂掉吧。◎
  姜警长这一晚上好像玩儿角色扮演游戏上瘾了似的, 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瞪大了眼珠子, 仰靠在书房的椅子上反复观看这段录像,进度条来回拖拽,丝滑得跟上了滚轮一样。
  靠着椅子坐累了,姜淮换了个姿势, 把两腿收回来, 一并放在椅子上, 胳膊就顺势搭在膝盖骨上面, 手掌随意下垂着,偶尔捏捏自己的小腿。姜淮本来就瘦, 眼瞎这么缩在一起,看着就更小只了。
  傅明升这位热心群众一直在书房, 一边忙自己的事情一边陪着她, 看姜淮一时半会儿没有要结束去睡觉的意思, 甚至还贴心地给她泡了杯红茶, 拿了块蝴蝶酥过来。
  姜淮端起茶轻轻嘬了一口, 抬头望着傅明升,两只手五指张开,左右晃晃:“没洗手, 放腿上呢, 说不定还摸到脚了。”
  傅明升闻言笑了一声, 有些无奈, 拿起蝴蝶酥送到她面前:“张嘴, 懒东西。”
  姜淮借着傅明升的手, 火速把这块蝴蝶酥吃进肚子里。舌尖的甜意逐渐把她困顿的脑子唤醒, 她猛一拍手,惊呼道:“这个人的小挎包!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
  发现这个似曾相识的挎包之后,姜淮也不再继续强撑着眼皮在书房研究了。她躺在床上,用尽全力在脑子里搜寻这个挎包的痕迹,想着想着,深思逐渐飘远,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盯着乌青的眼圈起了床,她一边吃早饭一边给曲之遥打了个电话。
  “遥遥,今天有课吗?”
  曲之遥在电话那头大喊:“天呐!你可算给我打电话了!你一声不吭的,我也没敢来关心你,生怕踩了雷!现在什么情况!?哪个贱人算计你呢?”
  姜淮等她劈头盖脸一顿输出完毕之后才开口:“不确定,但我现在很闲,闲到非常有功夫去把这个老鼠揪出来。”
  “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曲之遥问。
  “你要是今天没课,来趟我家吧。”
  “哪个家?”
  “你说哪个家。”
  *
  傅明升出门后,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曲之遥来了。
  由于刚放寒假那会儿她曾过来兰苑替姜淮喂了好一阵子的打火机,曲之遥现在对来姜淮家的路线及方式那叫一个轻车熟路,门禁密码背得滚瓜烂熟,甚至都不用姜淮起身去给她开门,自己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宝宝!!!”曲之遥猛地扑了过来,把姜淮推倒在沙发上,动静太大,还把正打算去门口迎接她的打火机吓了一跳。只见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火速一闪,小猫瞬间没了影踪。
  “起开!”姜淮尝试挣扎了几下,这两天实在是睡不好吃不好,连带着也没什么力气,她没推两下就把手垂了下去,露出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要断气儿了......”
  曲之遥这才翻身而起,把姜淮从她的臂弯之中放了出去。
  曲之遥叹了口气:“你这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底是动谁奶酪了,用得着搞这么大动静陷害你。”
  姜淮坐直身子,也跟着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她伸长手臂去茶几上把平板薅了过来,然后点开监控录像的截图,伸到曲之遥面前:“你看看这个,眼不眼熟?”
  曲之遥把脑袋凑过去,将画面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皱着眉头,显得有些茫然:“乌漆麻黑的,背后一栋楼,前方一个人,没什么眼熟的呀。”
  姜淮把图片放大,用手指了指那人身上背的小挎包:“再看看呢?还是不熟?”
  曲之遥拧着眉头,陷入沉默。
  姜淮看她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出答案的样子,突然有些泄气。
  她之所以把曲之遥叫来辨认这个挎包,是因为自己向来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按理说不应该对一个挎包有什么残存的印象。如果有,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曲之遥曾给自己看过,无论是实物,还是图片。
  “真没见过?”姜淮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曲之遥这次沉默了许久,直到姜淮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她蓦地开口:“这个丑包,我好像真在哪里见过。”
  她喃喃自语着:“可这个包的样式,看起来也不像哪个品牌的......难道是手工制品吗?”她举着平板电脑上下左右变换角度看了个遍,突然用力一点头:“就是手工制品!”
  她把平板往沙发上用力一掷,抓过姜淮的肩膀,突然激动得很:“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庄耀有个暧昧对象,比他大了得有十岁!是在隔壁浣溪古镇里开皮具店的!一堆廉价牛羊皮,手艺也不咋地,还非要装得自己很了不得的样子,搞饥饿营销,搞会员制!”
  姜淮刚沉下去的心,蹭地一下又浮了上来,好像突然又能透气了。
  她似乎以前确实听曲之遥提到过这么一号人物,问:“这个包是她做的?”
  “我觉得像!”曲之遥想了想,说,“既然你对这个丑东西有印象,那说明我肯定发过图片给你吐槽!手机拿出来翻翻聊天记录就什么都清楚啦!”
  姜淮一顿:“我定期清空了......”
  “就说咱俩是好朋友呢......”曲之遥也傻了眼:“我也清空了......”
  聊天记录清空了没关系,皮具店总是还在浣溪古镇开门迎客的。
  姜淮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扎上头发,拉着曲之遥一起出门,直奔皮具店。
  *
  曲之遥正往浣溪古镇的方向开着,心里却十分没底。
  因为庄耀的事情,她曾跟这位皮具店女老板大吵过一架,今天找上门去,显得自己很没面子就先不说了,她更担心对方不愿意帮这个忙。
  毕竟保护客人隐私是老板的职责所在,如果对方没这个热心肠,随便两句话就能把他俩打发,到时候姜淮又该怎么办呢......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显得有些漫长。
  到古镇的时候姜淮已经有些疲倦了。等曲之遥停好车,姜淮下车抻了个懒腰,又前后左右活动活动了脖子,看起来像是要去跟谁干架似的,气势没维持够五秒,转眼就泄了气,挽着曲之遥胳膊,战战兢兢往皮具店去了。
  由于是工作日的关系,古镇里人少,店外更是门可罗雀。
  曲之遥隔着门帘儿,一眼就看到那位长发老板坐在工位上,正在专心致志地切割牛皮。
  “欢迎光临。”女老板听到门口的动静,随即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上去。看到曲之遥的瞬间,眉毛一动,“怎么是曲小姐。”
  “曲小姐就不欢迎了?”曲之遥说话语气硬得像块石头,一开口似乎就忘了自己是来找人帮忙的。
  “那不是。”女老板笑着说,“我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以前的误会,我早都不放在心上了,希望曲小姐也尽早宽心才好。”
  曲之遥被她友善至极的态度噎得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干咳了一声,看向姜淮,说:“那什么,朱小姐,今天不是我要找你,是我朋友想要找你......想找你......帮个忙。”
  姜淮看准时机,朝这位朱小姐伸出手,打了个招呼:“您好,我叫姜淮。”
  “姜淮?”朱小姐轻轻握住姜淮的手,眯了眯眼睛,“是画油画的那位姜淮小姐吗?”
  姜淮尴尬地顿住:“啊,是我。”心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乌七八糟的流言都传到这里来了。
  “我看过你的画。”朱小姐说,“在修美术馆。是非常优秀的作品。”
  姜淮对她这个回答微微有些吃惊,心里好像又有些喜滋滋的,但这点微不足道的喜悦很快就被先前的丧气所碾压。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向朱小姐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把视频上的小挎包截图给她看了一眼。
  朱小姐没多说话,回头拿了个套了黑皮套的笔记本,随意翻了翻。
  曲之遥在旁边,脚趾都抓紧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插不进去半句话,索性干脆让她俩单独聊着,自己出门溜达。
  “我知道这可能让您有些为难。”姜淮抬头往四周望了一圈,店里的皮具并不像曲之遥说得那么不堪,这些皮包、皮箱、甚至笔记本,都充满了独特的设计,显然倾注了制作者不少心血。
  她继续道:“我的画是作品,您的皮具也是作品。我相信您一定明白,抄袭、代笔之类的污蔑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是多么严重的打击。”
  “但我不是想要道德绑架您,”姜淮说,“如果您愿意给我提供这个帮助,告诉我这位购买者的身份,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将这份好意回报给您。”
  “道德......绑架不了我。”朱小姐轻笑了一声:“姜小姐还是学生吧。”
  “对,我是学生。”姜淮以为朱小姐是对她的能力抱有质疑,“但是——”
  “现在的学生都喜欢低估别人的善意。”朱小姐拿着那个黑色笔记本在手里掂了掂,虚着声儿叹息道,“这本子第十二页的左上角都破了,我得去找胶水来补补。”然后将本子放在一旁椅子上,转身进了后方的小屋。
  姜淮愣在原地,反应了片刻,才手忙脚乱拿起笔记本,把第十二页左上角那人的姓名电话等抄录了下来。
  朱小姐回来的时候,笔记本已经被姜淮放回原位。
  “没找到胶。”朱小姐笑着,两手一摊,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烂了的东西,就让他烂掉吧。”
  姜淮了然且感激地朝她露出个笑:“今后有我能尽力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朱小姐轻轻垂着眸子,露出那个“你们年轻人总爱低估别人善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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