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我会亲手了解她的。”
吴大师的承诺落地,我的心绪乱成一团,无数的话在心口,最终化成一句谢谢。
“吴大师,我想修道。”
吴大师明显一怔,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说修道的事。
“爸爸也希望我能修道。”
吴大师看穿我的想法,淡然一笑,“小丫头,修道不能带着仇恨。”
“吴大师,我忘不掉。”我嘴一撇,“大师,你听过挡劫吗?”
他转过身,盯着碑文看了一会,“挡劫,顾名思义,挡住固有的劫数,劫数各有不同,大致分为命劫,情劫,恩怨劫,病劫,还有危及的活死劫。
劫本就是由前因后果交织生成,大小劫数按现在人的话说,就是我们所遇到的各种困难。
挡劫有两种说法,第一种,便自身通过做善事积善缘来减轻劫数所带来后果,更或者找到修道人为其化解。而第二种呢……”
“是什么?”听得正入神,吴大师忽然停下来,我恍然才从神秘知识海洋了游出。
他淡淡一笑后黑白双瞳骤缩,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放松。
“第二种便是,用歪门邪道的邪术寻找替死鬼,让人替自身挡劫,这种造孽的做法被我们修道之人早早就唾弃,这种不顾他人死活的邪法是阴险无比的。”
听完吴大师所说,我脑子一阵阵的发蒙。
这说明挡劫这事必然是有人相助,否则我爸一个一窍不通的人怎么能顺利完成挡劫这繁杂的事情。
“吴大师,有没有可能,可以主动替别人挡劫的。”
想到我爸,我难过阖上眼睛,有意想要避开吴大师探究的视线。
“哪怕能替,行的也不是正道之法,破了天罚是要受罪的……”
欲言又止的话,我听出了隐隐的不悦。
“反噬可是逃不掉的。”
听见他的怨,我默默低下头,咬住下唇不敢说。
不勇敢没有出路。
我心一横,抬头直视他,结结巴巴地道:“吴大师,我爸,他好像替我挡了劫。”
“怪不得啊怪不得。”吴大师捋着胡子,“他的八字命缘不像是那么短的人,但要是有了这事,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托着腮吴大师沉思起来,而我也掉入了无尽的漩涡。
“小丫头,你们村里也有修道士吗?”他的眼神变得犀利。
“我不知道吕奶奶是不是修道的,但村里人都说她很厉害。”
“吕婆婆?”
我点点头。
“吕婆婆就是那天闯入雾里不小心踩乱阵法的人……”
没等我说完,吴大师已经沉不住气息。
“小丫头,带我去找她。”
第30章 空门
我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紧跟在我身后的吴大师。
“吴大师,你找吕奶奶是为了什么事啊?”
我没兜住心事,愣是在距离吕奶奶家百米处停下了脚步。
“小丫头,你以为我想去做什么?”
“别担心,我不过想去看看她是不是同道中人。”
我难道脸上写了担心吗?
实际上我想知道,吕奶奶到底是不是神婆,挡劫是不是她亲自操刀的。
她为什么帮我爸爸,为什么要帮我。
吴大师说过,使用邪术帮助其挡劫的人,应劫后必将会受到反噬,重则丧命,轻则内伤。
于情于理,我们和她没有到这种可以付出如此代价的关系。
我的小脑袋里装满了疑问。
吕奶奶家门前很干净,不同于其他巴不得半分地都种满菜的村民,她的家只围了一个小篱笆院。
小院里的躺椅随风微微摆动。
“吕奶奶,你在家吗。”隔着围栏,我双手围成圈对着院里喊。
没人应答,院里静悄悄一片。
“吕奶奶,我是贺衿。”我自报家门刚落音就瞥见吴大师先我一步推开了篱笆门。
院里的鸡窝空空如也,地上滴落了好几摊不规则血迹。
不好预感浮现。
吴大师用力推动木门,木门纹丝不动。
“反锁了。”
顿刻,我暗呼糟糕。
取来院里废弃的四角凳,我贴着窗墙踩了上去,透过玻璃我观察起昏暗的内屋,屋里很空,一眼望过去只有角落里的一张木床,床尾隐约放着什么东西。
为了能看清,我呼出一口气到玻璃上接着用手袖一擦。
我傻眼了,这没点屁用,是另外一面的玻璃脏。
没有办法,我只能瞪大了眼睛使劲贴到玻璃上。
呜——
呻吟从屋里传来,我一喜有些兴奋,一定是有人在家。
我踮起脚尖斜着眼往里看,一边手轻扣玻璃窗,一边呼唤道:“吕奶奶,我知道你在里面。”
喵!
一张骤然放大的猫脸出现在我眼前,两只黑夜的瞳孔死死盯着我。
被这猫吓得够呛,我脚下一滑,摔到地上。
“黑猫?”
“看来是个对手。”
吴大师把我从地上拽起,眼睛却黏在了窗台龇牙咧嘴的黑猫身上。
黑猫全身毛炸开对着我怒叫,当触及吴大师时,它像是见到惊悚的东西,大叫一声转身跳下了窗台。
欺软怕硬的臭猫,我在心里怒骂。
“屋里没人。”
“她不在。”
吴大师抛下一句话,走到了血迹旁,拈起一抹血土放到了鼻下,动了动鼻翼。
“是鸡血。”
我揉了揉发疼的屁股瓣,走到了他身边,看着一地的血迹天真地问,“这得杀了多少只鸡啊?那么多血。”
“小丫头,你的道悟不错。”
“知道我们修道杀鸡都用来做什么吗?”
我被他问住,脑海里突然浮现电影场景,立马抢答,“用来祭祀。”
“猜对了一半,鸡血可以用来祭祀也可以用来摆阵。”
“但我们现在已经尽量不用鲜血了,都是用朱砂来替代。”
“陈年的朱砂啊,都是上好的。”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默默记下。
这些以后都是有用的。
说到朱砂,又想起困阵。
“那月大师那天……”
怎么用掌心血。
说半句留半句,我悄悄看了瞥了一眼吴大师。
好在他太大反应,我不敢问的太明显,毕竟他们两人是师徒。
“想耍帅吧。”吴大师头都没抬,继续一摊摊血迹进行分辨。
他的话差点没让我二次摔倒,我看着他的后背说不话来。
甚至分辨不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月应的年纪……
以我的估计应该四十有五,和我爸岁数相仿,耍帅这词套在他的头上,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吴大师在院里东瞅瞅西嗅嗅,我帮不上忙,又走不掉,便慢慢绕到后院,想从床尾那窗户往里瞧瞧那床尾放着的到底是什么。
换来平时我不敢,正好吴大师在给我壮了胆子。
我踮着脚,不够。
我环顾了四周,又没有能踩的东西,只能眯眼蹬着脚使劲蹦高,一下又一下,依稀中看出了个轮廓。
圆形的,好像是坛子?
难不成是腌菜吗?我们这有个习惯,冬天里吃不完的大白菜都会腌制装入坛子里,放到地窖里等到来年慢慢吃,这样子不仅一举两得还不浪费。
放在房里的腌菜我可是第一回见,那腌菜发酵的味道老大,那馊了一百天的菜都不过如此。
我努努鼻子,深吸好几口气,一点儿发酵味都没能闻到。
“哐啷”。
急着想看清,我不一小心碰倒了墙边的瓷罐,罐子里流出了潭绿色的水,我下意识皱起眉,跨两步跳开。
隔壁婶子停着这边有动静,从篱笆探过头来,一瞧是我,她笑问,“衿丫头,来找你吕奶奶啊?”
我挠着头,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那可不巧,你吕奶奶一大早就出远门了。”
可这真够巧的。
今天也正好是我爸下葬的日子,吕奶奶这就出远门,其中的关联哪怕我不深思也能察觉。
和隔壁婶子声音道了声谢,对于屋里的东西我也歇了兴趣,我边跑便叫唤。
“吴大师!”
“吕奶奶出远门了。”
“知道了,老夫耳朵好使着呢。”吴大师无奈地掏掏耳朵。
我脸一热,不由捂住嘴,嘴里嘟囔,“对不起吴大师,我声音大了些。”
他摆摆手,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锁的大门,“你爸的事只能等她回来再问清了。”
“吴大师,你刚说,门是从里落了锁,那锁……”话还没说完,我后脊梁已经爬上了一层冷汗,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脚也不自控移到他的身旁,看向木门的眼神带了一丝恐惧。
“小丫头,你这胆子可修不了道啊。”
瞟见躲在他旁边还瑟瑟发抖的样子,吴大师嘴角一弯嘲笑起我来。
说到这个我可不服。
我立马挺直了腰杆走到了木门前,昂起下巴看了他一眼,然后故作勇敢眯起一只眼睛往门缝里看去。
门缝里黑漆漆一片,半点也看不清。
为了看清些,我侧过身子,让阳光透来。
“贺……,衿……”
第31章 面具
刻入脑底的瘆人叫声从门缝里喊出,我脚一软,重重向后倒去。
是它,又是它!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我连滚带爬,拉住吴大师的衣袖,指着木门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吴大师,里面是那只黄大仙。”
“它,它叫我了,它肯定是来要我命了。”
吴大师将我护到身后,“小丫头,躲好。”他捡门边的扫帚,轻轻怼了一下门板。
门内安静如初。
“青天白日,黄大仙也出来造次?”
“这可不符合你们的黄仙的规矩。”吴大师丢开扫帚,双手交叉,不屑地笑说。
他的话一落,一阵淅淅索索翻箱倒柜的响声自屋乱成一团。
“少管你不该管的事。”从门缝里飘出的声音里满是狠厉。
“要是我非要管呢?”他右脚有节奏点着地,丝毫没有受到威胁的窘迫。
“那就和这骗子一起死。”
吴大师冷笑一声,没把它的话放在眼里。
我错愕看着吴大师与严肃面孔完全不一致的行为,他转变让我打心底大吃一惊。
一个莫名的想法从我脑海闪过,这吴大师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
先前的吴大师明明是很稳重的老者,现在嘲讽时不时脱口而出,外加摇头点脚和村里二流子一样的行为,属实有点太相驳了。
我谨慎往后退到篱笆门边,拿起他刚刚丢下的扫帚护到胸前,勇气如天神降临到我身上,我怒斥道。
“你不是吴大师,你到底是谁?”
听见我的质疑,他缓缓地回过身,露出一个在我看来十分怪异的笑容。
“小丫头,你不会是魔怔了吧?”
我魔怔?
好一个倒打一耙!
这下子我肯定了,眼前这人这一定不是吴大师。
“走开!”
“连正面目都不敢展现的人肯定是坏人。”我右手从后侧一推,飞速跑出院子,扯起嗓子大喊,“救命啊,有坏人。”
“快住嘴。”
胳膊拧不过大腿,脚短比不过长腿,还没跑两步我就被他逮住,从背后捂住了嘴。
我两手使劲反捶着他,奋力反抗,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我。”
是谁?我不认识你。
他也不管我说的什么话,捂着我就把我往院里扯。
“你别乱跑,黄大仙还在里面。”
我们两人正在往屋里移动,没等我们靠近木门,右侧持续不断传来噼啪噼啪的异响。
本来完好的窗户此时破了一个大洞,一个黄色的身影急速从窗内蹿出。
“黄大仙。”
吴大师见此松开了手,奔着那个逃跑的身影追去。
“劫后余生”的我一跺脚,犹豫半秒也跟着追了上去。
黄大仙蹿得飞快,见我们在身后紧追不舍,他后腿看准时机一蹦,跳上了树杈,双脚稳稳地站起在在树干上,扯开得意的嘴角,漾出阴险的笑。
“贺衿!这次算你命大。”
“下次你可就没有好的运气了。”
它恶狠狠撇下狠话,黄大仙摇晃它的大尾巴,几下灵活的跳跃从这棵树一下子蹿从树林的深处,消失于无踪。
“我才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对着它消失的地方大声喊叫。
“刚才黄大仙在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个气势。”
黄大仙的危机接触,我顿然醒悟,还有个炸弹在身边,我双手握拳垂放在两侧,做好预备起跑的姿势,眼睛一瞪问,“你是谁?”
一声爽朗的大笑从吴大师嘴里溢出。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里默想,这人危险,先跑为敬。
哪知脚不如他的手快,只见他反手勾住下巴,用力一撕,一张肤色的肉皮便轻而易举地从他脸上脱出。
他手里甩着那张肉皮笑问,“这下知道我是谁了吧?”
盯着面前陌生的面孔,我坚定的摇摇头。
他的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眼睛上带了黑白美瞳让人看不清情绪,清秀的五官带着一抹玩意。
他皱起眉,指着自己的脸,“我是月应啊,小丫头,这你都不认得我了?”
别说是不认得,就算是扒开我的眼睛再让我看一万遍,我也能肯定的说他不是月应。
我十分确定这年轻的面孔不是月大师,用力点点头,力道就差把头点到地里去了。
见我如此坚定,他抬起手上的面具观察起来,接着就是一声懊悔,“完了,皮脱多了一层。”
我脑袋“嗡”地一声,颤意向四肢蔓延跑去,脱皮?
大脑飞速运转,经过我种种所见所闻,总结出来,他应该是个能脱皮的妖怪。
“你,你是妖怪?”我哆嗦地问道。
不知是不是被我的话气到,眼见他的额头的一根接一根青筋凸起,脸色也涨红。
我再傻也知道,这个妖怪生气了。
“我就是月应!这叫人皮面具,你没在电视上看过吗?”他脸红脖子粗地扬着手里的肉皮,恨不得将肉皮贴到我脸上,“行走江湖,不能以真面具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