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露要保证景述行按照剧情线,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那第二件事呢?”笑容依旧停留在景述行唇角,却变得有些古怪,像是凝固在其上一般。
迟露:“在我允许前,尽量不要出手伤害灵华宫和逢月城的人,尽量。”万一他恢复实力,脚踢逢月城,拳打灵华宫,她不就等于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么。
良久的沉默。
“……好。”景述行终于开口。
“真棒!”迟露真心实意地夸奖,又觉光靠嘴巴说,显得空白单薄。
回忆起在灵华宫人夸奖她的言行,迟露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景述行乌黑披散的长发。
第5章
◎老母亲落泪◎
景述行的头发乌黑浓密,指尖甫一抚上,柔软滑顺的触感传来,舒服得迟露忍不住眯起眼睛。
揉着揉着,竟专注地玩了起来,无视景述行压抑的喟叹。
迟露顺顺利利地记录完细节,动作温和地移开手指,努力减少他被瞬时抽走灵力的阵痛与不适。
她扬起眉眼,凑到景述行耳边:“好好休息吧。”
景述行身体崩得紧紧,一时心绪起伏,脑海中杂糅无数阴谋诡计。
迟露越想越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忍不住称赞鼓励景述行:“你的头发手感不错,我很喜欢。”
耳边滚热吐息袭来,少女声音清脆如银铃,尾调带有笑意,像袅袅的烟火,勾着耳垂轮廓久久不散。
景述行的指尖狠跳一下,握成拳的手无意识攥紧,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觉手腕一轻,床榻一空。
“对了,其实我是来拿帕子的。”他听到迟露轻快的语调。
“怎么会全是血,这下麻烦了,拜托她们帮我洗吧……”
脚步声伴随迟露的念叨,渐行渐远。
景述行等了许久,没有再听到动静,他明白迟露彻底离开,长叹一声松了劲儿,再度倒回床上。
瞪着空洞的眼睛,拈起胸前的一缕发丝,神情满是迷茫。
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山下的偏殿,是逢月城为贵客准备的行宫。
装修清丽典雅,古色古香,从沉香木门到雕花梳妆台,乃至院内精心打理的灵花灵草,每处细节都能显现出建造者的匠心独具。
甫一回到偏殿,迟露被应涟漪连拖带拽的,拉到角落“审问”。
“我的少宫主,你到底闯了什么祸,连灵华宫的身份都不敢认?”
迟露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把自己去见景述行的事,抹去系统的存在,大差不差和应涟漪说一遍。
至于水杯炸裂、自己出手打飞修士什么的,则能删则删。
“总之,我不能让他死。”
言毕素手翻转轻颤,将记有景述行身体状况的灵力抖出:“我誊录出了景述行体内的灵体图谱,你帮我看看。”
话音落下,应涟漪看迟露的目光突变。
她缩了缩,讨好般凑近应涟漪:“应姐姐是我宫最好的医者,就当是我求你,帮我看看吧。”
应涟漪面上扭曲,动作却没有犹豫,她抬手勾指,取过迟露凝聚在掌心的灵力,五指灵巧拨动,一遍遍盘弄捋过。
她的面色猛地下沉。
迟露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他怎么样?”
应涟漪一撒手,灵力流光消散:“他这半年来,除去吊命的灵丹,服用的尽是些强行激发生气的烈性药,原本身体就千疮百孔需要静养,长期这么吊着只会坏上加坏……。”
应涟漪突然噤声,偏过头,迎上迟露关切的目光。
“这样折腾下去,他活不过当月。”
应涟漪说完,忍不住摇头叹息:“可怜。”
与此同时,迟露的手环刷出光幕。
“警告,剧情结束日期最迟为七月中旬,在此之前任务目标死亡,视作任务失败。”
光幕上的文字继续往下走。
“检测宿主第一轮剧情完成,现开启第二轮剧情:
为讨好男主,迟露将他的兄长带至主城大殿,问逢月城索要景述行,因为贼心不死,又对男主道:‘你想来的话,也行。’
景述行誓死不从,气得迟露扬鞭抽去。
得到景述行后,看他侮辱受迫的模样,心下畅快,点住他的额头:‘你别想死。’”
“未完成任务:发出宣言。扬鞭抽打。向逢月城要人成功。调戏任务目标。”
连串的文字砸在迟露脸上,一个个字全部认出后,迟露眼前一黑,昏昏沉沉向后倒去。
她从小到大,连脏话都没说过,更妄论言语调戏,鞭打凌虐。
更别提让她对男主角,一个陌生男人,说出这么恶心人的话,
这次的任务实在太过重量级,可让她怎么办?
应涟漪连忙将迟露扶稳。
她还以为迟露震惊过度,柔声安慰:“少宫主,我们立刻离开逢月城,拜访此等不仁不义之地,简直脏了我们的鞋子。”
“至于逢月城大公子…虽然可怜,但我们爱莫能助,男人嘛,错过这个,总能遇到更好的,少宫主无需在一棵树上吊死。”
迟露稍微找回些神智,伸手抓住应涟漪的袖摆:“不成!”
应涟漪眸中怪异的目光加深:“为何?”
迟露可怜兮兮地掏出染血手帕:“他病成这样,如果没有灵华宫出手,只有死路一条,应姐姐你医者仁心,就帮帮他吧。”
“少宫主,这毕竟是逢月城的事,逢月城城主的实力远超旁人,我们唯有置身事外,才是上上之选。”
应涟漪完全不吃这一套,她努力给迟露做思想工作,不想让她与景述行扯上关系。
迟露无法把系统之事说出口,软的不行,她只能来硬的。
她狠狠一跺脚,张开双臂挡在殿门口,像只蝴蝶挡住应涟漪的去路。
“我不走,景述行也不能死,我还要把他从逢月城手里要过来。”
“什么下一个更乖,我听不懂,我只知道我非他不可。”
景述行要是死了,她的小命也完蛋,与她同命相连,其余男人能做到吗?
应涟漪满脸震惊。
“少宫主你是认真的?”
“自然。”
迟露整容肃穆,举起灵华宫的玉牌:“怎么说我也是灵华宫的少宫主,大长老必须听我吩咐。”
死搅蛮缠的样子,像极了说不过别人就耍赖的地痞流氓。
应涟漪大为震撼,她以为少宫主只是情窦初开,过几天便正常了,现在看来,更像是被逢月城大公子灌了迷魂汤。
一提到景述行,整个人都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她数次欲言又止,最终仰面长叹一声,捂住了脸。
“都是我们的错。”
“是我们一直将你视作孩子照顾,没顾及你已经长大的事实。”
定是她们疏忽,害少宫主长期未能接触异性,不通情爱,以至于控制不住地沉沦爱河,为对方要死要活。
迟露不明白应涟漪的悲伤,她掩去光幕,认真地宣布:“我要把景述行从逢月城那儿要过来。”
说完,认真地开始想办法。
“少宫主若真是非他不可……”
应涟漪盘算着,回宫后立刻朝宫主告上一状,细数迟露的越界诸事。
嘴巴上却诚实地给迟露出主意:“只能去向逢月城的城主要人了。”
第6章
◎我来要人◎
“那还等什么?”迟露当机立断,拉着应涟漪往外走,“我们快点去要人。”
应涟漪的脸色仍是十分难看:“少宫主刚大闹主城没多久,再度前往难免会被指指点点,还是我一个人前去为好。”
迟露一把攥住她的袖口:“你说什么?”
刚刚大闹主城?她怎么没听说过?
应涟漪还没开口,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迟露脑海中响起:“宿主进入主城后,曾被我短暂地取代,补全宿主向少城主表白被拒的设定。”
杀千刀的破系统,是不是和她有仇?莫非以为这样就能逼迫她遵照原剧情,朝那什么素未谋面的少城主低头献媚?
“应姐姐,我有个主意。”迟露眉头一挑,讨好般朝应涟漪露出微笑。
“入城时我坐在鸾撵中,没多少人看到我的容貌,能不能说进入主城的人是假的,是冒充我的身份的,而我一直在主殿打坐修炼,根本不知道有这码事?”
应涟漪怎么都想不明白,少宫主是她从小看到大的,那么得乖巧可爱,怎么第一次出远门就如同着魔一般,不仅满脑子奇思妙想,还到处惹事。
“随你吧,要是被认出来,我就说少宫主贪玩爱闯祸,事后又拉不下脸道歉,才出此下策。”
她板着脸,协助迟露描改那张甜美可人的容颜。
与凡间那些谋害人命的画皮妖不同,迟露的改头换面全靠灵力附着。
作为未来天下灵泉的司掌者,她有着极高的灵感,能像穿针引线一般,将灵力编织成一层轻薄的纱,在其上重新描摹、塑造五官,虽然耗费时间略长,但并不困难。
直到翻腾的灵力停歇,四下重归宁静,迟露终于收手,转身朝着一面圆镜。
她牵起嘴角笑了笑,镜中人也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她的眼角微微上挑,嘴唇纤薄,半点原本的影子都没有。
容颜已成,只要念动心法,即能自由控制面具的生成与消散。
迟露又用灵力重塑了声线,确定自己不会被认出后,自信满满修书一封寄给景述行后,提前告知他她的计划。
信件带着层层隐秘符文,飞入逢月城角落,往屋内落灰的木桌上落。
还未沾染灰尘,似是被什么东西顶起,倏地再度飞起,落入一双苍白骨感的手中,手的主人戴着银色镣铐,锁链于两手间晃晃悠悠,主人却怡然自乐,恍若完全不受其苦。
景述行双手捻住信封,细细摩挲辨认,他认出那丝丝缕缕的,曾钻入他灵体经脉每一处角落的气息。
是一封书信,由那个女人写的,那个像是蝴蝶一样翩然踏入这座孤寂庭院,而后飞走的女人。
逢月城得知有人来寻他,又无法辨别真实身份,于是由城主出面,亲自来提审他,打算逼问来者的下落。
萧瑟破败的庭院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这封信定是被附加无数道密文,才得以穿过层层监视,其上的文字被灵气缠绕,只要指尖覆上,内容便在脑海中成型。
她费尽周折,想对自己说什么?无论是什么,应当是不想让自己苦做的大戏付诸东流,才特地写信来。
指节处宛如被冻结那般,微微有些僵硬,景述行迟疑片刻,将信封打开。
写信的人明显考虑到他眼盲的不便,每一个字都附着灵力,景述行轻而易举地知晓了信中内容。
大意是说,灵华宫的少宫主看上他了,决定向逢月城讨要他,若是乖乖跟她走,他的处境将会变好许多,希望他不要拒绝,以及,到时切勿反抗。
读完最后一行字,景述行指尖颤动一瞬,几乎在刹那转瞬间,“啪”一声脆响,信纸包括信封,同时炸为无物。
灰烬纷纷扰扰地落下,跌入他的掌心。景述行低头,空洞发白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手心,反复松开又握紧,直至手上的最后一点触感消失。
“竟是为了此事?”他发出嗤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竟是为了这种事,对我如此照拂?当真是承蒙厚爱。”
竟为了这般露骨,腌臜,令人不齿之事。
笑了几声,他的神色逐渐平静,眉宇间如结了层寒霜,冷冰冰的遮掩心中所思所想,他抬手抚上书案,指尖所触及之处,只需要心念一动,便统统变为齑粉。
权能的运用,他已经愈发熟练了,再过几日,便不单单只能拘泥于消除细小部位,再争取些时日,他能和往日持剑那般,迅速地将生灵斩灭,无论是妖邪,凡人,亦或是修士,皆一视同仁的
——尽数杀光。
门外的看守听到动静,进来查探情况,只见少年郎眉语目笑地回望他,手中镣铐碰撞,发出金铁交加声。
语调一如往日般温和:“如此提防我,莫非是怕我逃了?述行一届废人,何德何能引得诸位费心?”
选定讨要景述行的良辰吉日,迟露规规矩矩地戴上假面,朝城主府走去。
逢月城的主城位于巨峰之上,山巅覆盖晶莹白雪,常年仙雾缭绕,进入主城,眼前豁然开朗,与山下熙熙攘攘不同,逢月城主城内多为仙家弟子,玉石铺满的甬道无人行走,大多于空中御剑飞行,半空中时有装饰精美的飞艇驶过。
来到城主府前,迟露一马当先,朝门口一名少女开口:“我是灵华宫少宫主,特来求见城主。”
少女蓦地瞪大了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可少宫主分明已经来过主城,并不是这幅模样。”
“我的玉牌丢了。”迟露早就想好了说辞,边说,边努力模仿书中所描写的嚣张跋扈的模样。
“你们是把别的什么人,当作是我了吗?”
少女面上震惊消退,旋即挂上笑颜,连连摇头:“少宫主不必担心,不过是场无伤大雅的误会罢了,但你们各执一词,我还需探查一番才能相信你。”
她检查完应涟漪的身份腰牌,谨慎起见,又验了迟露的灵力的纯度,终于确信了二人的身份。
“城主暂时不在此地,二人有什么需要且和我说,我来为二人通报。”
迟露说:“我有急事,需要马上找到他。”
少女仍是笑盈盈的:“是搜寻腰牌……”
“不。”迟露打断她,“我要向他要人。”
“谁?”
“你们的大公子,景述行。”
第7章
◎克服羞耻心◎
“谁?”
少女露出震惊的神情:“或许少宫主想说的是少城主,我们的二公子。大公子灵台碎裂修为,修为尽毁,实在不是值得青睐的人。”
迟露皱起眉,脸上表情甚是不悦:“逢月城的修士,就是这么私下褒贬旁人的?”
还没等少女解释,她扬声喝道:“我要的就是景述行,他现在何方?我要见他。”
少女低下头,惶恐地连声认错:“少宫主息怒,大公子被城主喊去问话,我现在就引你们去见他们。”
而后不在多言,乖巧地低垂眉眼,将迟露带到主城中的一座大殿前。
殿堂宏伟辉煌,仔细听去,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被风裹挟,呼呼从殿内窜出,吵得人心烦。
迟露侧耳辨析,听出声音是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正在发出漫无边际的叱骂。
“说!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这样的人,居然也有人敢帮,看我不扒了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