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入深不见底的梦境中。
梦里,她再度看见了那名
䧇璍
穿着厚重的衣服,于炎炎夏日抱着暖炉,企图感受到些许暖意的青年。
作者有话说:
阿露:(脏话)(脏话)我要打死那个破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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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我蠢死了,放进存稿箱后就去耍了。快一点钟回来一看,咦今天更新刷新好慢啊。
结果发现是忘记设置时间了(捂脸狂奔)
第49章
◎亲他一口◎
迟露又梦到了景述行。
他已经开始咯血, 穿着厚重的冬衣,倚在栏杆旁。
周围人来人往,对他投以各种各样的目光。他皆视而不见,以湖边清水濯手, 洗净鲜血。
他进入集市, 买了根粗制的拐杖,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
仍携带装有骸骨的包袱。
迟露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只能跟在他身旁, 无法离开。
她干脆努力给自己找事做。
她试图以灵力抚慰景述行的灵台, 结果于事无补。二人仿佛间隔一个世界,迟露的灵力无法触碰到景述行, 景述行也无法感知她的存在。
迟露围着景述行,在他周围绕了一圈, 弯腰低头去看他的左手手腕。
并没有那道刻进在其上的圆环印记。
他是景述行,但不是迟露认识的景述行。
梦境骤然模糊,转而变换。
眼前事物再次清晰时, 迟露和景述行一道走在天守阁的废墟中, 青年顺着路径一路走来, 行之所至,身侧的煞气和白骨皆泯灭无踪。
他站在万人坑前,神色淡漠。下一瞬,坑洞中空空如也, 死去的千万人在景述行眼中,渺小的宛如一粒尘埃。
在梦里,迟露反而能好好地观察这座万人坑。
那些被抹消的骸骨有新有旧, 姿势各异地堆积在一起, 尤为骇人。死去的时间不一, 匆匆一眼看去,甚至有的骸骨已经被腐蚀。
修士的身体被折腾成这副模样,应当需要不少年月。
在景述行消除骸骨时,迟露甚至隐隐懊恼他速度怎么那么快,没给她留下更充裕的时间。
直到听到一声闷响。
景述行半跪在地上,双手捂住面孔,发出痛苦的低\\喘。他缓缓倒下,仰面倒在坑洞的边缘。
那是迟露第一次看见他的身体突然破碎,而后宛如被天道施加恩惠,再度重组。
撕裂血肉,敲碎骨头,再蛮不讲理地组合在一起,像捏泥人一样重新塑造形体。
迟露什么都做不了,干脆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景述行的模样。
她听到他在笑。
“天道不仁,万物刍狗。”他平静地陈述。眉眼半抬,一双眼睛直视上方。眼中的毒蛇倾巢而出,穿透高悬天际的大阵,不知要吞吃何物。
随后脸上露出笑容,温和地把眼中的恶念抹去。
迟露靠在景述行身旁,将耳朵凑在他嘴边,想从他嘴里听到别的信息。
景述行不再说话,方才的话更像是一句无心的挑衅,他的身体已经复原,以手杖柱地,蹒跚起身。
起身一瞬,周围有响动传来。
景述行连头都没转一下,仿佛像是随手打死只蚊虫一般。
离开废墟后,不知过了多久,迟露眼前终于出现熟悉的场景。
她看到流光婉转的楼宇,华美的宫殿,以及在各处喷发的灵泉。
离家许久,再度看到灵华宫,强烈的思念翻涌而出。
但灵华宫和迟露印象中的略有不同,她没有看到熟悉的执宫长老,也不见总是会四处查探灵力流动的应涟漪。
随景述行往里走,入目都是陌生的修士。直到景述行走到正殿门口,才有几名品阶稍高的修士拦住他。
“代理宫主不在宫内,请公子在山下等候一会儿。”修士拦住景述行,看他的状态,忍不住补充,“公子可是受伤了?是否需要医修救治?”
景述行抬起头,目光从雕梁画栋的装潢转下,轻轻笑了一声。
他取下长久以来,被他带在身旁的包裹,递给修士。
“你们的少宫主,在这里。”
迟露的脸色瞬时变得惨白,梦境之外,她的身体像是掉进寒窟一般,一寸寸地变冷。
景述行的前额沁出薄汗,他翻出迟露挂在腰间的空间囊,囊中装有无数物什,随便拿出一件就能御寒保温。
徐诗灵一边指路,一边被自己前进的速度吓得尖叫。
她已经从趴在结界上,变成被结界包裹在里面,只要她说一个方向,就会跟箭矢一样射出去。
不是普通的箭矢,是修真界的那些大能才能射出的箭。
元婴期?化神期?总之快得她无法想象,如果是她原来的身体,恐怕早就昏死过去。
“公子,公子,前往就是修真界领域,进入领域后往灵华宫的方向走——公子在做什么?”
她挣扎地回头转身,正好看见景述行执起迟露的手,朝空间囊的方向点去。
景述行不曾抬头:“徐姑娘,你走神了。”
语调温和,亦不曾说重话,却吓得徐诗灵当即转回脑袋,专心指路。
徐诗灵无比怀念少宫主醒着的时候,那个乖巧听话的景述行。
景述行握住迟露的手,低声说了句:“得罪了。”
朝空间囊探去,须臾,就从里面取出一件毛茸茸的大号头蓬,还有小巧精致的暖手炉。
他的目标很明确,拿到想要的东西后,立刻抽出灵力。用斗篷将迟露裹住,再把暖炉送到她手心,这才松了口气。
周围景致飞速倒退,冲破废墟挤压的雾霭,穿梭于高空之上。
天守阁的废墟中,景洛云还沉浸在失去挚爱的悲痛中,手指插入深黑色的土壤,呜呜咽咽地哭着。
他不住地哭喊:“云妹妹,云妹妹……”
“我在这儿。”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娇啼。
云翩翩衣衫凌乱,神情虚弱地从倒塌的石柱后出现。
景洛云猛抬头,还道自己看花了眼,再回头看云翩翩死去的地方,地上的尸体早就无影无踪。
他惊讶地张大嘴巴。
云翩翩撇头看景洛云震惊到不行的模样,忍不住娇笑出声:“我施了点小法术,躲开景述行的杀招。怎么样,被吓到了吧?”
她凑上去,神神秘秘地说:“如何?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活下去的?”
景洛云被喜悦冲昏头脑,傻乎乎地点点头:“当然想。”
他听从云翩翩的示意,转过身去,即使面前就是坑洞里的骷髅白骨,都没有害怕。
嘴里还说着:“景述行可真是厉害,他分明是个灵台破损,修为尽失的废人,却这么厉害。”
云翩翩跟着附和:“是啊,我还以为云哥哥和他同父异母,能力也与他不相上下。”
“可惜,差距实在太大。”她温温柔柔地笑着,扬手点在景述行心口。
指尖变出匕首,一下子捅了进去。
剑花炸起,一朵盛开,随后是数朵、十数朵。从景洛云的背后洞穿至前胸,精铁制成的刀刃左右翻飞,不停地搅动血肉。
“硬碰硬,我根本杀不掉他。”
“再加上灵华宫的少宫主,正面迎上根本毫无胜算,既然如此,留着你也没有用了。”云翩翩收敛笑容,握住匕首。
景洛云甚至没有回过神:“云——”
匕首前端又往下没入数寸,景洛云的呼喊戛然而止。
云翩翩抬脚就踹,把垂死的修士踢进坑洞中,随后轻盈跳下。挡在脚边的骷颅,她一脚踢开,漆黑的煞气从体内涌出,咆哮着将景洛云吞噬。
云翩翩不管景洛云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她蹲坐在累累白骨上,体内不断有煞气溢出。
她在坑底晃荡双腿,温柔地低声哼唱歌谣。
“今天是新来的客人,我的亲族。”她低声唱着,“请尽情享用。”
眼睁睁地看着修士变成白骨,云翩翩的眼中自始至终溢满温柔。她扯碎景洛云的神魂,张口吞入腹中。
“本来不应该只有一个人,可另一人我完全不是对手,我还需再想想办法……”
抬头,一眼就看见高悬在空中的大阵,云翩翩的眼中满是厌恶,语调刹那间沉了下去。
“逢月城?灵华宫?”她啐道,“歹毒,伪善,阴险,奸猾。”
“全部都该死。”
“需要想个法子,想个能一劳永逸,杀了他的法子。”她面容严峻,陷入沉沉的思考。
……
“啊,我忘了,还有那位少宫主。可惜了,若是少宫主你姓景,那该多好。”
被云翩翩诅咒的人,听不见她清唱的歌声,正由在高空之上日行千里。
“景公子,我们到了,咦?”徐诗灵终于来到熟悉的地界,松下长长一口气,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
正打算回头报告,猛然惊叫出声。
景述行怀中躺着陷入梦魇的女孩,他压住斗篷的边角,阻止热量从她身旁逃逸。他的嘴角挂着笑容,整个人略显疲态,听到徐诗灵的声音,兀自抬了抬眼眸。
迎上徐诗灵惊讶的目光,景述行随口问道:“怎么了?”
徐诗灵小心翼翼地斟酌词句:“景公子,你头发白了。”
景述行微怔,随手撩起散在肩头的头发,其间赫然挂上一缕银白。
自从在暗河边摔乱头发,他就将发带解开,散下长发,白发滋生,在一团乌墨中极为扎眼。
乌发生白,是修士元神衰败,身死道消的征兆。
从龟裂的灵台中强行调用灵力,只会让灵台的崩坏加快,景述行的身体会在破碎后重组,但无法恢复,只能永远停留在崩坏的一瞬。
他不会死,但会无止境地衰落枯败下去,直到连站都站不起来,沦为路边折腿断腕的乞丐,他依然会苟延残喘地活着。
直到完成被强加于他身上,所谓天道的使命,才能获得安息。
景述行重新取出冰蓝色的丝缎,将头发整齐地束在头顶,小心翼翼地藏起白发的踪迹。
他看向前方,是座秀木丛生,精致优雅的医馆。
院门口挂着一块牌匾:
“景家人与狗不得入内。”
“与狗”上面被人用炭笔划了两下,小字批注:“狗可以,景家人勿入。”
徐诗灵颇为尴尬:“应当是我不辞而别后,父亲迁怒于景成,才设的牌子。”
景述行抱着迟露,拾级而上,俯身朝门前的侍卫行礼:“这位是灵华宫的少宫主,我们途经此地,少宫主忽然昏迷不醒,特来请徐大夫医治。”
徐氏医馆背靠灵华宫,才能兴盛至此,对宫中人自然不敢怠慢。得知迟露的身份后,侍从对视一眼,当即准备进去通报。
忽然有门房翻阅画册:“等等。”
门房弹出脑袋:“你是逢月城的人,大公子景述行,你不能进去。”
动作谙熟,显然是重复过好几次,已经熟门熟路。
景述行长眉舒展,露出温和的笑容:“抱歉,我并没有看到此类规定。”
话说完,门前的牌匾“砰”一下消失无踪,徐诗灵的玉人又被关入结界,悬于半空。
“在你们动粗前,或许应当关心下你们的小姐。”
徐诗灵哭倒在结界中,巴巴地求迟露快点醒来,好阻止景述行想一出是一出。
她拍着结界,喊出门房和侍从的名字:“我要见父亲,放我们进去。”
侍卫起初还有些犹豫,在景述行的眼底浮现杀意的那一刻,齐齐闪身让开。
景述行长驱直入,走至正厅,赶好遇到匆匆冲出的中年男子。
“这是你的女儿。”景述行的眸光从徐诗灵身上扫过。
而后温和地落在迟露身上:“这位是灵华宫少宫主。”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徐诗灵努力缓解氛围:“父亲,景公子是个好人,他就是太着急了,您先帮少宫主看看。”
听到徐诗灵声音时,中年男子的眼中绽出光芒,他惊喜地抬头,看向悬于半空的小玉人。
“诗灵,真的是你?你个不听话的家伙,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许久?”
徐诗灵看着迟露,心里也着急:“父亲,你先看少宫主的情况。”
也不知是徐诗灵的请求诚挚,还是景述行的威胁起了效果,医修徐兆妥协了,违背自己的原则,把景述行放进宅邸。
他的心里也在默默祈祷,祈祷少宫主快些醒来,压住这个像是随时会发疯的男人。
迟露在床榻上醒来时,后背冷汗岑岑,瞪圆了双眼,满脑子都是那句。
“你们的少宫主,在这里。”
她满头大汗,几乎从床上弹起身,紧紧攥着被单,大口喘息。
那副白骨,是她?
景述行带着她的尸骨,从逢月城一路走到灵华宫?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知在喊“少宫主”还是“迟露”。景述行坐在床头,他的模样有些过于规整,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欣喜之色。
迟露还没从梦中回神,下意识地扯过被单,往床榻角落挤。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眼前人和梦中人不同,绝不会让自己毛骨悚然,景述行眼底的光华已迅速黯淡。
他的眼中闪过失落的情绪,随后很好地遮掩。
景述行伏在床榻边,笑盈盈地询问迟露:“做噩梦了?”
在他身后,中年男子僵硬地站直身子,迟露手侧还躺着个小玉人儿。
景述行似是将他们全都无视。他的眼中,倒映迟露惊慌失措的模样,满眼都是那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
他把伸出的手收回。
“少宫主昏迷了足足七日,万幸灵体无恙。”
七天?
难怪迟露这一次的梦尤其真实,她跟随景述行走过大半修真界,在现实世界竟然已经过了七天。
她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虚汗,从虚无的不真实感中脱离。
那个梦实在太逼真了,逼真到就算她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见到景述行时,还以为他是那个背着白骨的青年。
迟露默念清心诀,告诉自己不要弄错,眼前人和梦中人不一样。景述行一直在保护她,是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人。
在景述行掩去眼底的寂寞,抽手离去的档口,迟露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是做噩梦了。”她把脸贴在景述行的手臂上,隔着素色的长袖摩擦,“我很想你。”
景述行微怔,难以置信地把头低下。
他僵硬地抬起手,试探性地在迟露的头顶触碰,顺着披散的乌发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