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芳不在场:“奴才也没看见。”
完颜琼大声辩解:“可臣女在十阿哥的枕头下发现了照儿妹妹的手帕,照儿妹妹最爱牡丹,帕子上都绣了牡丹。皇上若不信,可让她拿出来验看。”
康熙看向完颜照,完颜照不慌不忙从袖中摸出帕子展开,帕子一角果然绣着牡丹,与贵妃身边宫女手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端端正正跪下说:“启禀皇上,手帕确实是臣女给十阿哥的。”
完颜琼挺直腰背,贵妃勾起唇角,听完颜照又道:“当时十阿哥头上肿了一个大包,十四阿哥不忍,示意臣女拿些冰块为他冰敷。冰块寒凉,不宜直接贴肤,臣女便用自己的帕子裹了拿给十阿哥。十阿哥走时,冰块还有,一并带走了臣女的帕子。后来听说十阿哥一直闭门苦读,臣女没有机会将帕子取回。”
顾倾咬牙为完颜照作证:“你不说我倒忘了还有这事。”
十阿哥头上的肿包是康熙的杰作,康熙自然记得,他冷冷睨着贵妃:“还有什么要问?”
贵妃一巴掌甩在完颜琼脸上,长长的护甲刮伤了细皮嫩肉,打得完颜琼眼冒金星,疼得落下泪来,却咬着唇不敢当着康熙的面哭。
康熙淡声说:“小小年纪便到处搬弄是非,甚至不惜诬陷手足,即日起赶出皇宫,责令家中闭门思过,直到……出阁。”
完颜琼捂着脸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贵妃将她挑进宫来给十阿哥做玩伴,等于默认了她是十阿哥的人。
因十阿哥身份贵重,家中还为此请客摆宴大肆庆祝了一番。如今谁都知道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若骤然被赶出宫去,当时她有多风光,出宫之后就会有多悲惨。
都知道她是十阿哥的人了,若十阿哥不要她,谁还敢要她?
更何况皇上让她回家闭门思过,直到出阁,本来就没人敢娶,再不能出去走动,岂不是要老死家中?
饶是完颜琼心眼再多,此时也慌了手脚。她跪爬到贵妃脚边,希望贵妃能为她求情。虽然十阿哥对她并不上心,贵妃待她也算不得亲厚,可她已然上了独木桥再无回头路。
谁知贵妃看也不看她一眼,反倒是被她陷害的完颜照开口替她求了情:“皇上,当时十四阿哥示意臣女的时候,臣女的姐姐并不在旁边,她不知情也正常。当时她候在院中,看到那些难免误会。姐姐这样做,也是出于对十阿哥的维护,还请皇上饶恕姐姐。”
见完颜照出面为完颜琼求情,贵妃这才悠悠开口:“皇上,这丫头虽然嘴欠,伺候十阿哥倒也算用心。她到底是臣妾挑进宫的,若此时被赶出宫,臣妾脸上也无光。”
康熙看了贵妃一眼,话却是对着完颜照说的:“你能以德报怨,顾念手足之情,很好。”
话锋一转又道:“贵妃既然也跟着求情,便罚她抄写女四书各一百遍,不抄完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贵妃带回去好生调.教吧,有不懂的,可以到永和宫来请教德妃。”
同样是完颜家出来的小姑娘,怎么德妃能把完颜照调.教好,贵妃却把另一个管成了长舌妇。
再来这么一次,康熙都要怀疑贵妃能不能养好十阿哥了。
贵妃与四妃之间表面上看好像只差一个字,实则有云泥之别。贵妃出身何等高贵,且钮祜禄家也是将她当成皇后培养的,什么调.教人的办法不知道,还用请教德妃?
康熙这样说,比当众甩贵妃一耳光还让她难堪。
贵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狠狠瞪了正在跪地谢恩的完颜琼一眼,带着自己的人告辞离开了。
顾倾微微侧身,瞥见康熙挂在腰间的九龙佩,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第39章
是夜康熙宿在了永和宫,德妃要侍寝,顾倾便不好继续住在碧纱橱了,他自请回原来的东暖阁住。
东暖阁里死过人,虽然已经派人除了秽,也请高僧来做过道场,德妃却一直没让顾倾回去住。
近来皇上忧心国事,很少到后宫走动,若非今日贵妃来闹,皇上可能也不会宿在永和宫。
德妃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并没给顾倾安排好合适的住处,这会儿见他并不害怕,很想住回东暖阁,只得由着他去了。
顾倾领着完颜照一行人回到熟悉的住处。趁着宫人们铺床洒扫的时候,顾倾扯了扯完颜照的袖子,低声问她:“住回来怕不怕?”
完颜照不答反问:“你怕吗?”
顾倾莞尔:“我说要住回来的,自然不怕。”
完颜照挑挑眉:“你个小萝卜头都不怕,我怕什么?”
“小萝卜头?”这比喻很难不让人具象化,也太伤人了,顾倾磨牙,“小萝卜头也有长大的一天,莫欺少年穷。”
完颜照居高临下睨他一眼:“那也要等到你长成少年吧。”
顾倾:“……”等爷长大,有你哭的时候。
屋中静了一瞬,能听见武儿铺床的声音,和小声抱怨,完颜照问她:“怎么了?”
武儿到底没忍住:“完颜琼多行不义,皇上都要把她赶出宫了,格格怎么还替她说情?留这样一个人在宫中,以后指不定要生出多少事来。”
“赶出宫是便宜她了。”
完颜照才要开口回答,话头却被顾倾接了过去,“你以为储秀宫是什么好地方,完颜琼迟早会后悔没有早早被赶出宫。与她以后的苦日子相比,别说被赶出宫,便是赐死都是恩典了。”
“想要折磨一个人,没有比让她生不如死更好的了。”说着顾倾看了武儿一眼,“以后好生服侍你家格格,不然想以死谢罪恐怕都不容易。”
武儿这才参透其中玄机,看向完颜照的时候,听她“啧啧”两声:“我与她同为女子,同样被指给皇子阿哥做玩伴,不得不将自己终身的幸福押宝似的押在一个不靠谱的男人身上。兔死狐悲罢了,哪里有你想的那般恶毒?”
顾倾朝武儿挥挥手,示意她退下,等屋里只剩下他和完颜照两个才说:“武儿这小丫头胆子大得很,你何苦骗她?”
武儿带着伺候的人走了,床榻还没收拾完,完颜照起身去铺床,只留给顾倾一个背影:“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吓人。”
铺好床,顾倾去沐浴,回来的时候完颜照已经洗好了坐在床上等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等身后的门关好,顾倾才抱着手臂跳上床,好像很冷的样子。完颜照伸手抱他,顾倾没让,自己钻进被窝里,催促完颜照吹熄灯烛。
灯烛熄灭,顾倾在黑暗中说:“我身上冷,各自睡吧。等我发起烧,你去主殿通报,一定想办法把皇上吵醒。若皇上来看我,你就说我那夜被夏萍吓到了,直到第二日瞧见十阿哥腰上的双龙抢珠玉佩才定住神,所以让你向十阿哥借了玉佩来压惊。今日贵妃闹起来,只得将玉佩归还,不想晚上竟然发起了烧。”
“你这样做是为了拿到九龙佩?”说不感动是假的,不过更多还是心疼,完颜照不由分说将顾倾抱在怀里,“一块玉佩而已,不要也罢,你何苦这样?”
顾倾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说:“我答应你今日拿到九龙佩,便不会拖到明日。今日用九龙佩堵了你的嘴,省得明日还要听你指桑骂槐唠叨我不靠谱。”
除了不能成亲,完颜照想要的,顾倾都会尽量满足。
完颜照将他抱得更紧了:“你真心对我好,我也会真心对你好的。”反之亦然。
九龙佩是天子之物,象征皇权,便是借用想要在一日之内拿到手也难于登天。
所以昨天十四一说,完颜照也就一听,并没当真,谁知他晚上便想出这昏招来。
说是昏招,换成完颜照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出这样立竿见影的招数。
因为上辈子的关系,完颜照确实很想要那块九龙佩,哪怕借来把玩几日也是好的。
既然十四的冷水澡已然泡了,完颜照当然不会让他白白受罪。
果然在二更时分,十四发起烧来,完颜照并没叫奶娘,而是自己穿好衣裳去主殿禀告。成功把皇上吵醒,并将十四的话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德妃听说十四可能中了邪当场吓哭,康熙吩咐传太医,外衣都没穿便要去东暖阁看十四。
完颜照贴心提醒:“已是初秋,更深露重,还请娘娘为皇上更衣,万事以龙体为重。”
德妃这才缓过神来,亲手为康熙更衣,手忙脚乱之下忘了戴玉佩。
完颜照扬了扬眉,又说:“东暖阁阴气重,还请皇上和娘娘佩戴辟邪之物。”
完颜照记得,九龙佩是由高僧开过光的,且上面刻有九条龙,可以称得上辟邪圣物了。
因着怪梦的缘故,康熙本来不信鬼神,近来也有些信了,命人取来九龙佩戴在身上。德妃也戴了一件开过光的玉器,两人这才动身去了“闹鬼”的东暖阁。
这一番耽搁,太医也到了,给顾倾诊过脉说是偶感风寒,外加惊惧所致,更加坐实了“闹鬼”一说。
顾倾见到康熙挣扎着爬起来非要康熙抱,康熙坐在床沿上将他抱在怀里,温声问他哪里不舒服,顾倾只说害怕。
过了好半天,康熙的胳膊有些累,正好春芳端了汤药进来,康熙想将十四放在床上喂他药喝,十四忽然从睡梦中惊醒挣扎着往康熙怀里钻,连德妃这个额娘也不要。
众人面面相觑,完颜照小声解释:“十四阿哥曾说呆在皇上身边,或者佩戴十阿哥的双龙抢珠玉佩才能安心。皇上是真龙天子,而十阿哥的玉佩也是龙形,臣女私下猜测龙是纯阳之物,鬼魂乃极阴之物,阴阳相克方能镇住十四阿哥的神魂。”
德妃急起来:“这时候上哪儿去找龙形玉佩啊!”
“用朕的九龙佩试试。”
十四看起来瘦弱,实则是个有分量的,康熙手臂实在酸疼,又不忍心放下十四让他独自承受惊惧。于是稍微侧过身,吩咐梁九功解下他腰间的九龙佩用红绳串了挂在十四脖子上。
“十阿哥的玉佩不过是双龙抢珠,朕的九龙佩可是九条龙缠绕,听说在唐朝时便由高僧开过光,最是辟邪。”
说着将十四放在床上,这回果然没再哭闹,只用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九龙佩,片刻之后人也醒转过来。
乖乖喝过汤药,独自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在场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此时窗外响起三更鼓,德妃请康熙回主殿歇息,临走时吩咐完颜照好生照看十四,等天亮了十四醒来务必将九龙佩取下交给梁九功。
毕竟九龙佩是天子之物。
“无妨。”康熙在门口站住脚说,“九龙佩只在唐朝象征皇权,如今玉佩表面已有细小裂纹,可见传到本朝便不灵验了。十四才经历刺杀,今日又逢惊马,难免恐惧,若他真与此玉有缘,送与他又何妨。”
日后保不齐皇位都是他的。
德妃大喜,忙忙跪下谢恩。
送走康熙和德妃,顾倾虽然醒了,仍旧高烧不退,烧得人都有点迷糊了。
因说是撞鬼所致,太医也早早走了,完颜照守着喝下汤药仍旧烧得如火炭一般的顾倾,急出了一脑门子汗。
十四还这样小,怎么经得起高烧,万一烧出个好歹,或是烧坏了脑袋,她也难逃一死。
恍惚记得,有一次她染上时疫高烧不退,贞观天子不顾惜龙体泡了冰水澡,让身体凉透再上床抱她。如此反复一夜,第二日她才退烧。
后来此事传开,魏征再次犯颜直谏。见贞观天子并不处置她这妖妃,魏征差点在太极殿以死明志。
今日十四使用同样的昏招,不过是为了兑现给她的承诺,简直比贞观天子还疯。
既然十四能为她疯一回,她便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吩咐下去准备冰浴桶。
顾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睁开眼便看见一片莹白如玉的脖颈,脖颈之下是小巧精致的锁骨,锁骨之下……
顾倾下意识将薄被往上拉了拉,盖住女孩羊脂玉般白皙的肩头,小心翼翼动了动,触手皆是如丝绸般细腻的肌肤。
顾倾摸了摸自己……进度这么快的吗?
昨天不是还嘲笑他是个小萝卜头儿吗,夜里就对他产生邪念了?
就不能耐心等他长大吗,他保证给她惊喜,保证让她惊喜到哭。
顾倾不怨完颜照,只恨自己还是个小萝卜头,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退烧了。”可能是他刚才的动作惊醒了完颜照,不过完颜照的声音不太对劲儿,好像被谁堵了鼻子。
紧接着额上一凉,对方冰凉的手指贴在他头上,冰得顾倾一个激灵,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已经醒了吗?”温热的身体离开他,下巴被同样冰凉的指尖捏着抬起来,对上一双清澈如水的漂亮杏眼,听完颜照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他,“醒了怎么不说话?烧傻了?”
窗外的阳光变换角度照射进来,刺痛了顾倾的眼睛,眼前逐渐模糊,好像蒙了一层水雾,他轻声问完颜照:“昨晚你对我做了什么?”
阳光无端照进来,照得怀中漂亮的小男孩微微眯起眼,他的眼尾有些红,好像哭过一样,泪水朦胧,像极了当年控鹤监在她身.下承欢的美少年。
完颜照轻笑一声:“你想我做什么?”
顾倾咬唇:“我、我……”
完颜照忍笑:“你还小。”
对方艰难地别开脸,有些气恼地说:“我总有长大的一天,我会好好长的,下一次、下一次绝不会让你失望。”
完颜照“噗嗤”笑出了声:“还有下一次?这一次为了给你退烧,我差点冻死了冰桶里。”
索性原主身体底子不错,再加上武儿心疼她,私自把冰桶换成了凉水桶,她才只是染上些风寒。
退烧?冰桶?当年为了给那个女人退热,顾倾也做过类似的事,当然知道冰寒侵体是什么滋味。
也顾不得男人的尊严了,他一把将完颜照搂在怀中,紧紧扣着,用体温暖着,手不停给她搓着后背,不停地问:“还冷吗?感觉好一点了没有?”
完颜照点点头:“搓一搓,好多了。”
可能对方真的有些着急,体温骤然升高许多,耳朵脖子全红了,粉嫩可爱得紧。
完颜照身上出了点汗,感觉比刚才舒服一些,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你上辈子碰过女人吗?”
当然碰过,他是谁,穿越界的卷王,他穿过的皇帝自己都数不过来,哪一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
他的理论经验比岛国动作片上面的素材还要丰富。
不过因为没有胎穿,他又对那些庸脂俗粉不感冒,穿越之后真正碰过的女人好像只有一个。
就是那一个,差点让他被系统抹杀,让他决定今后只走肾不走心,哪怕走肾也不成亲。
顾倾想了想,不答反问:“你呢?有过男人吗?”
他记得她说自己年纪轻轻就死了。
“有过,还不止一个。”完颜照吐气如兰,“你介意吗?”
男女情爱方面,贞观天子是她的启蒙老师,不过那人在她身上毫无章法,只顾着一味的横冲直撞,比未经世事的少年郎还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