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又盯了一会，照片还是一动不动，王素兰犹不死心，又叫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死寂。
张莘惊魂未定，有些结巴：“你们，你们也看见了吧？”
戚苒也有些吓到了，她点点头：“刚刚是刘叔显灵了吗？”
“回都回来了，怎么不多呆一会？”这看起来是屋内唯一一个希望刘海洋常驻的人。
“刘叔，”戚苒小心翼翼的开口，“不会是有什么冤屈吧？”
她偷瞄了张莘一眼，对方有一瞬的慌乱，但瞬间恢复正常。
“怎么会？除了工作就是家里，能有什么冤屈？”王素兰很仔细的想，突然她想到了什么：“难道说那个卡车司机有问题？”
看来刘海洋真的把自己的家庭保护的很好，工作生的所有委屈、不顺所带来的负面情绪，他都尽可能的把它们丢在了公司，没有带回家里来。家人所看到的也只有他的疲劳，无休止的加班，这样大的精神压力下他还会把平稳的情绪给了家人，家人是他灰暗生活中的一道光，让他不惧荆棘，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坚持下去。
“对了，”戚苒想起了什么，“我有一次好像听到刘叔给我爸打电话，说工作压力什么的，说又被骂，而且骂的还挺惨，刘叔老是被骂吗？”
“被骂？不会吧，海洋说公司的人都对他很好，很尊重他。”
“是吗？”戚苒转向张莘：“你刚说你是刘叔的顶头上司，他在公司什么样？”
张莘愣了下，随即说道：“老刘勤勤恳恳的。”
“所以经常挨骂吗？”
“怎么会？”她表现的很震惊，“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前辈，虽然有的时候因为工作差错可能会说他几句，但怎么会骂？他对自己也有很高的要求，可能是你听错了，他的工作压力都是自己给的，有时我们劝他不要那么拼命他还不听。”
这次戚苒在刘海洋发声前先甩了一道警告的目光过去，刘海洋的嘴尴尬的张了张，又不甘心的闭上了。
“那刚刚是怎么回事呢？他……”戚苒打了个哆嗦，“好冷啊，刘叔，他、他是不是还在？”
王素兰茫然四顾，张莘毛发皆竖。
“眼花吧，这世上哪有什么显灵。”
“我们三个都眼花？不对，我觉得刘叔一定有什么想说的。”
张莘再也坐不下去，她站了起来：“我还有工作，嫂子这钱你收好，葬礼的相关事宜我会再和你电话沟通的，请节哀。”
王素兰也起身准备送客，为了礼貌戚苒也紧随其后。
“海洋的事你们费心了。”
“应该的。”
一句话间就走到了门口，张莘准备开门，可弄了半天门也打不开，她嘟囔着：“怎么回事？”
王素兰有点奇怪，门一向好好的，从没出过问题，也是那种最简单的门锁，于是走过去帮忙。门栓轻轻就拉开了，可是门就是打不开，好像有胶水将门与门框死死黏住。
不知不觉间房间内的温度就降了点。
张莘有些怕了，她用力敲门，门还是纹丝不动。
“到底……怎么回事？”
“不应该啊，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鉴于是自家门，张莘又是客人，在大力敲门无果后她直接上了脚。猛地一脚踹过去，在如此大力的撞击下，门“啪”地打开，张莘狂喜，刚想趁机溜出，门又以最快速度回归原位，而且好像怕吓到谁似的，回来的声音很轻，就像是门内有个人轻轻把门带上了。
再次严丝合缝。
第36章 微光（三）
这下谁都没法说刚刚是眼花了。
张莘愣愣的看着门，心中的恐惧开始扩散，很快淹没了她的其他情绪，就在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看来刘叔不想让你走呢。”
她刚想回头怒斥，可紧绷的神经让她嗅出一点点不对劲来：这女孩刚刚讲话一直客客气气，怎么突然语调都变了？难道是鬼上身？这个念头刚出来就把她自己吓了一跳，作为无神论者本不该有这种想法，可刚刚发生的事情用她现有的认知明显解释不清，生怕一回头看到一张诡异扭曲的脸。
现在她只想逃出这个房子。刚刚刘海洋妻子用脚踹开了门，就说明门并不是打不开的。所以她装作没有听见戚苒的话，说了一句：“往后退退。”
戚苒配合的退了几步。
张莘也退了几步，接着一阵助跑，整个身子撞上了门。不知道是不是力度不够大，门只开了约十公分的空隙，又关上了。她不顾已经生疼的肩膀，再次后退、助跑、撞，这回大概只有八公分了。
有东西在和她对抗。她力度变大，对方也在变大。她不死心，几次三番后颓然的败下阵来。
“叫你老公给我开门啊！又不是我害死他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王素兰这才从刚刚张莘疯狂的举动中回过神来：“真的是你吗海洋？”
没有人回答她，房间是死一般的沉寂。
“海洋，如果是你的话，你就把门打开，有什么话你和我说。”
还是沉寂。张莘试着去推门，门一动不动。
王素兰刚刚还有些期待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失望，她喃喃道：“看来不是海洋。我们一起撞吧，门一定能开。”
戚苒可不想凑这个热闹，况且那门的大小也放不开三个人并排撞，于是她又后退了一点，这回是两个女人后退、助跑、撞。如果说之前张莘用了一百分的力气，现在估计有一百二十分，她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奇怪的是，这次的门在两人刚撞上的瞬间就开了，可力已然使出，根本收不住，两人在巨大的惯性下直往外冲。戚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王素兰，张莘就没那么幸运了。出门左手边就是楼梯，她直接撞到扶手上，一个不稳，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伴随着一声尖叫，她就直接从楼梯上滚落下去，直接到最后一节台阶方才停下。
王素兰吓坏了，和戚苒“蹬蹬蹬”跑下去，发现张莘的额头不知撞到哪里，有一道约三公分的口子，此时正在流血。
“我的天，你怎么样？快上来，我给你先包扎下，然后我们去医院。”
张莘才不想回到那闹鬼的房子，挣扎着站了起来：“没事，我自己去医院就好。”
“那怎么行，你伤这么重，先别说那么多了，止血要紧。”说着就要把张莘往楼上拉。
“真的没事。”张莘一把甩开她，从包里掏出纸巾按在伤口上：“没那么严重，你还有客人，去忙吧。”
说完就一瘸一拐的试图离开，力气之大，王素兰根本拦不住，只喊了一句“慢点”，接着眼睁睁看着她消息在下一段楼梯拐角处。
“流了那么多血都没事，厉害了。”戚苒发自内心的感叹。
王素兰看起来很担心：“感觉伤的很严重，这破门，到底怎么回事？”
“没准刚才挂在哪里了，也可能是刘叔真的回来了。阿姨，您保证身体，刘叔要是知道您老是为他哭会心疼的。还有倩倩那里想学舞蹈让她放心去学，钱这里您别担心。我也还有事，就先走了。”
“你这孩子，什么意思？”
“没事。您快回去吧。”说罢戚苒也下楼去了。
王素兰回到门口，刚刚被“撞”开的门并没有被关上，她不放心，又试了几下，终于确认它现在已经是一个好门了。她若有所思，盯着墙上的遗像，轻声道：“海洋，你真的有话要说吗？刚刚是你拉了我一把吧？”
戚苒反应快，刘海洋也不差，在王素兰快要被甩出去的瞬间刘海洋也伸出了手，虽然戚苒没有赋予他显形的能力，但那一瞬间对妻子的保护之情让他切实抓住了王素兰的手臂，所以女人才感受到了两个力度。
她关上房门，背靠在门上，潸然泪下。
***
“死神大人，我刚刚，我刚刚好像抓住了我老婆！”
戚苒翻了个白眼：你在兴奋什么？
“死神大人，如果我能抓住我老婆，我是不是也能杀了张莘？”
戚苒停住脚步，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你在想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我……你也看到了，难道她不该死吗？她还在素兰面前装好人，好像给了她多大的恩赐。三万块，我不需要！”
“罪不至死。”戚苒轻轻吐出这四个字。
“可她……”
“大叔，你怨念越来越深了，如果你控制不住，我只能采取极端的办法了。一旦如此，你不仅再也看不到你老婆女儿，还要接受审判惩罚，最坏的结果可能会万劫不复。”
刘海洋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着实不划算，于是一脸不服气的噤了声。
见他平静下来，戚苒耐心解释：“你要了她的命有什么用？你老婆孩子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你已经死了，活不了了，但你得为活着的人想，这么大的人了，这个道理不明白吗？”
刘海洋无力反驳，是啊，杀了张莘有什么用？自己是解恨了，那素兰和倩倩呢？
“张莘这种，算是一种职场暴力吧，打压别人自信心以突显自己的权力，刚和她接触的那一会我已经发现她是一个极为自我的人，即便在你已经死了的情况下，她还要借你的错误来显示自己的有用。还有就是，虽然她不是致你死亡的直接原因，但也脱不了干系，没有她，你的精神不会濒临崩溃，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
自张莘来后，他好像就没做对过一件事情，明明以前很擅长的工作在做的时候也总是畏手畏脚，生怕出什么差错又挨一顿臭骂，而且这个上司还比自己小那么多。
“那、那我能为素兰做什么？”
“搞钱啊大叔！不是你自己说要搞钱的吗？”戚苒一副“真是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的表情，她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可是一想到他生前备受打击，死后还要再被怀疑，对鬼的刺激还是有点重，好不容易把他劝住了，再节外生枝可能让他怨气更深，最终变为厉鬼，那麻烦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人也是神奇，有怨气的时候胆子膨胀到想杀人，怨气散的时候胆子又骤缩，回到生前胆小怕事的样子：“怎、怎么搞？”
戚苒歪歪头，笑道：“你是鬼哎，还玩不过人？刚不是玩的挺开心吗？”
鬼大叔的眼睛悠地亮了。
***
没有人看见张莘下到最后一层楼的时候又摔了一跤，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如果之前还能用一些看似科学的理由来安慰自己，那么她从楼梯滚下去的那一刻也让她颠覆了认知：她看到王素兰身后，刘海洋阴森森的站在那里，一脸怨毒的看着她，恨不得她直接摔死。所以跟生命相比头上的伤口算什么，她简直是落荒而逃。
在医院处理过伤口后，张莘向领导说明情况，请了两天假。仔细一算，今天应该是刘海洋头七，头七回魂，所以他才在家里显形。她恨自己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如果早一点知道的话她是绝不会今天去的。
“活着时没用，死了还要给人添麻烦。”张莘骂了一句，做了他的上司真是倒了大霉，还要代表公司来送“抚恤金”。不过也不能说一点价值没有，李总给了八万，有五万被自己扣下了，果然还是死了更有用。
骂完后她像是怕谁听见似的，四下看了看。自打从刘海洋家出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定，总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回头看了几次，除了行色匆匆的陌生人什么都没有，可她还是不放心，已经打好主意今晚要找个地方避一避，人越多越好，阳气足了，鬼就不会来了吧？
于是她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瑶瑶，晚上出来喝酒啊？我请客。”
“哎哟，什么喜事？”
“没事，最近太累，想放松下。”
“好啊好啊，我正无聊呢。”
“对了，多叫几个人。”
“我靠，这么大方？OK，保证让你满意。”
瑶瑶是个富家千金，整天无所事事就喜欢吃喝玩乐，她们在一次生意场上认识，张莘做出跟她很聊得来的样子，她又带自己认识了几个和她差不多的纨绔子弟，就这样张莘勉强往瑶瑶的圈子跨了一只脚进去。
虽然这一晚注定花销不少，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钱财保不得命，她想好了，喝喝酒跳跳舞，一个晚上也就这么过去了，她坚信只要熬过今晚，刘海洋就会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钱算什么？没了再赚就是。
第37章 微光（四）
“死、死神大人，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啊。”刚进这家酒吧，刘海洋就被音乐震得晕头转向，“我觉得、我觉得呼吸困难……”
“想想你老婆孩子。”
“……谢谢，我好了。”
入夜的城市多了白天少有的放纵，大家在这里尽情地喝酒、跳舞，发泄着白日的委屈不满，宣泄着快乐。九点多，吧台已经坐满了人，陆续的还有人在往里进，酒吧中心的舞池里男男女女在纵情摇晃，配合动感的DJ及炫目的灯光，在刘海洋看来是一个新奇的世界。
他们很快找到了张莘，她此时在一个卡座上和几个人摇着骰子，看着战况还很激烈。
“大还是小？”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问。
“小。”张莘答。
“大。”另一个男人穿着红T恤的男人答。
“好，开！”鸭舌帽打开骰盅，赫然是三个一。
“喝！喝！喝！”
在场的人纷纷起哄，张莘用手“啪”地拍了下桌子：“喝就喝！我今天赌运不佳，但我愿赌服输。”说着一仰头，一大杯啤酒就干了下去。
有酒液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到半露的胸前，在酒吧灯光的照耀下闪烁了一下后彻底滑了进去，红T恤看呆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可以啊莘姐，咱们今天不醉不归。”说完又把她面前的酒杯满上了。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跟在戚苒身后的刘海洋：“她、她她她、她怎么这样？”
“没事，我去帮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刘海洋连忙说，以为戚苒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担心张莘一个性感的女人被一个色眯眯的男人盯上了会吃亏，赶紧解释：“我就是没想到她私下竟然是这样的。”
“你还没想到自己会死呢！”
“……”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尊重下长辈啊喂！
戚苒自然的走过去，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张总？”
张莘回头，左额角上还贴着纱布，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貌突出的女人，即使带着伤口也没能掩盖住她的美丽，难怪红T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看了一会，这才从记忆里找到了眼前人：“是你？”
“是啊，没想到这么巧。你的伤没事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莘的脸已然冷了下来，但在众人的注视下不好发作：“没事，去医院上了点药就好了。”她不愿多说，显然想让戚苒识相点赶紧走开。
“看你玩的这么开心应该是真没事。有朋友真好啊，受伤了还有人陪，不像我，刚回国谁也不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