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房间里，你若肯去救他，他或许还是会原谅你的吧。”
戚苒慢慢走到陈一平刚刚的卧室，一下子拉开房门。水倾泻而出，奇怪的是，仅仅流向陈一平所在的区域，戚苒的面前好像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将她和男人彻底隔开。男孩随着水流瞬间就到了陈一平面前，用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在水将他淹没前，由于牙齿不停的在打颤，他甚至都没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当然，就算现在他道歉了，也没有用了。
两道身影在水中纠缠着，戚苒看的津津有味。没一会，水面开始有红色晕开，陈一平大势已去。男孩到底不够狠心，单单咬断了他脖颈的大动脉，便再无所动。
“也行吧，免得又嫌我带回去的人零碎。”戚苒自言自语道，回头看了看阿诺。这个大块头目睹了一切后，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墙角瑟瑟发抖。戚苒没再理会他，钻进水里，牵着男孩，拖着陈一平，龇牙咧嘴的向另一个世界游去。
第12章 失心者（一）
戚苒站在云城市第一高级中学大门前，深深吸了口气：一大把年纪还能再返高中校园，幸福啊！希望自己这张老脸别被别人看出端倪来。
今天阳光很好，校园里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戚苒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在教导主任的带领下走进了校园。作为插班生，教导主任跟她大致讲了下校园守则后，就将她交给了高三三班的班主任李青烨。戚苒微微低头，乖巧的叫了声“老师好”，李青烨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转学，你自己要做好学习计划，多问问同学进度，有不懂的题目也可以去办公室找任课老师，正是关键时期，自己心里一定要有数。”
“好的，谢谢老师。”她一边回答一边打量自己的班主任，目光很是肆无忌惮，有种毫不在意又夹杂着挑衅的感觉，让对方很不舒服。
李青烨是英语老师，声音有点尖锐，即便是普通的交代语气中也含着威严，她三十几岁，容貌姣好，身材也不错，又很会打扮，毛衣半裙马丁靴，一头烫过但毫不夸张的卷发，精心打造的妆容，可以说走在街上绝对有回头率。
这所学校不算是云城市最好的高中，但却是第一所重点中学，至今升学率仍然不低，所以在本市有一定的分量。站在讲台上，李青烨向同学们做了简单介绍，到她发言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我叫戚苒，很高兴认识大家。”
“看到那个位置没，你先坐在那吧。”李青烨忽略前几排的空位，指了指倒数第二排的一个位置。
戚苒毫不在意，点头向前走去。前几排同学抬头看了眼戚苒又埋下头去接着做题，已经高三上学期了，必须争分夺秒才能实现目标，也不是不能理解。后几排的同学就不一样了，看到有新生来两眼放光，不停的打量与嘀咕，尤其是这个新生还将加入后排的阵营，这将给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涯带来多少乐子啊。
“都给我安静！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个个心里能不能有点数？你们看哪个班像你们那么闹腾？走过来就我们班最吵，回回考试垫底很骄傲是吗？我都替你们感到丢人！”
班级登时安静下来，大家纷纷低下头，只有戚苒笑意盈盈的看着李青烨，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别过头去。这堂课是语文，上课铃声还没响，语文老师已经抱着课本和讲义走了进来，两个老师互相点头微笑。
“快期末了，抓严点，一个个再不严格点都要上天了。”李青烨说道。
语文老师戴着黑框眼镜，头发在脑后挽个髻，穿着一身套装，看起来就是那种传统而又没什么脾气的老师。听到李青烨的话她配合着点点头：“是要抓紧了，现在追追还来得及。”
铃声响起，李青烨没再说什么，准备走出教室，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双眼将整个班级扫视了一遍，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向外走去。随着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班级又开始逐渐活跃，“嗡嗡嗡”的声音让刚刚还死气沉沉的环境有了些许生气。
“小点声。”语文老师拍了拍黑板擦，“英语老师说的对，你们啊就是太懒散了，赶紧把课本拿出来，接着上节课的复习。那个王鹏，别说话了，上次考试睡着了你就给我打了十五分，这次要是再睡着我可要收拾你了啊。”
有笑声响起，王鹏咧开嘴：“放心吧老师，这次考试前我肯定喝两杯咖啡，别的科目不管，但考语文我保证不会睡着，怎么也得考个五十一分吧。”
“别的科目也不能睡啊，挺聪明的脑袋瓜，可别浪费了。好了都别说话了，快把书打开，还有两个星期考试，你们可上点心吧。”
大家纷纷翻书，戚苒也是如此，不过把课本翻开做出一副听课的样子后，她戳了戳正将头低下一心钻进课外书的同桌：“嘿，我想和你八卦一件事。”
她的同桌是个长相还不错的男生，白白净净很是清秀，听到戚苒的话他有些迷茫的抬起头：“什么？”
“前几天云城职业技术学院出事了，你知道吧？”
“嗯。”男生点了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云城职业技术学院是一所高职院校，位于城市郊区。云城这个城市很奇怪，城区治安好环境佳，郊区因为有一些大型重工业工厂，环境差很多，且因为政府疏于管理，治安也不怎么好，经常发生偷盗抢劫事件，有时还有猥亵□□，女孩子不是迫不得已，晚上绝不会在那里的街道上出现。近期那些有违法犯罪想法的人越发猖獗，甚至打起了学校的主意。
云城职业技术学院的后门有一个洞，一直没有补上，而离后门最近的一栋楼恰是女生宿舍，学校为了节省经费只在一楼安装了防盗窗，前几天有个人利用逃生管道爬上了二楼。当晚天气闷热，几乎所有宿舍都开着窗在睡觉，那人直接选了一间剪破纱窗跳了进去。一个女生被他的动静吵醒，第一反应是逃命，不料窃贼堵住门口，她试图跳窗，却因为怕的要命，脚在窗台上滑了一下，头向下直直的坠了下去，下面又正好有块砖头，送到医院没多久就没命了。
“听说那个女生是李青烨的学生，是真的吗？”
还不待同桌回答，后面有人听到戚苒说的直接插话：“你也听说啦？还不止呢，据说是咱班主任介绍她去那所学校的，吹得多好多好，实际上学校差的要死。”
“那为什么还介绍她去？”
第三个人加入了谈话阵营：“听说每介绍进去一个，李青烨就能拿两千块。”
戚苒满脸震惊：“就为了两千块？”
“傻呀你，一个人两千块，十个人呢？随便动动嘴皮子几万块钱就到手了，这钱多好赚。”
“不昧良心吗？那么点钱就把人家一辈子毁了。”
“她哪有良心？”一直没开口的同桌突然插了话，接着又噤声不语。
“反正她只认钱，不然你以为天天哪有那么多新衣服换？我跟你说，你是没看到她老公，穿的跟捡破烂的是的，我们都怀疑她是在批发市场给她老公成斤买的衣服。”
“哦？有这好地方？在哪？”
“……”
突然响起了黑板擦敲讲台的声音：“有没有心？我讲到哪了？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戚苒站了起来：“对不起老师，我之前学校的进度和这里有点不太一样，我在问大家具体情况。”
语文老师被噎了一下：“七十七页，先跟上现在的进度再说，有什么问题下课来办公室找我，先坐下好好听课吧。”
“讲究。”戚苒坐下后就听到后座男生的“夸赞”，微微一笑，看来打入年轻人的圈子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回到办公室的李青烨就没那么开心了，戚苒的目光一直萦绕在她心间，那种目光带着强烈的审视味道，还从没有学生敢这样看她，由于刚刚转学过来，也不好发脾气。她看过戚苒的学籍档案，成绩很好，还得过英语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全国物理竞赛二等奖、主题征文比赛一等奖，可以说很全能了，成绩这么好却从大城市跑到云城这个小地方，说是因为父母工作调动的关系，听起来理由充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李青烨有些坐立不安，无心备课，东瞅瞅西看看，实在难以忍受这种感觉，又来到了教室，从墙上的窗户上探出了头。学生们表现还不错，除了两三个交头接耳、四五个埋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其余的看起来都在认真听课。她将目光转向戚苒，女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对上了她的眼睛，平静的都没眨眼，接着对李青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这一笑让她毛骨悚然，直接低下身去溜回了办公室。
绝对不正常。喝了口水后仍是心有余悸，当初就不应该收这个学生，如果不是看她成绩太好，若能考个985自己也能拿到不少奖金，才不会收她，自己一个班级的歪瓜裂枣已经够让她头疼了。平复了下心跳后她觉得不能被一个学生拿捏，不就是行为大胆了点，样子具有攻击性吗？那是她还没见过自己的厉害。
下课铃声响起，李青烨刻意等了两分钟才回到教室，刚一进去就看到戚苒正和几个男生疯在一起，站着上身前倾，正拿着课本作势去打后面的男生。看到李青烨教室刹那安静下来，背对着她的戚苒也发现不对，忙回过头来，正对上对方凌厉的眼神，吐了吐舌头坐了下来。
“刚转来就这样？现在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吗？别仗着自己成绩好就为所欲为的，对的起你爸妈吗？还和男生疯闹，你爸妈没教你要和男生保持距离？你怎么那么不检点？”
这话可谓十分恶毒了，戚苒这种见过各种人的人都觉得为人师表却这样说一个学生，还是高中生，着实没有师德，枉为人师，或者说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根本没有教书育人的心，她有点明白对方为啥为了点钱就能把学生往火坑里推了——她的心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戚苒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整张脸垮下来，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李青烨看到她这样莫名有了报复的快感，正想说些什么，不料下一秒戚苒直接站起身，从教室后面直接走到窗台前，打开窗户就站了上去。
第13章 失心者（二）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瞬间集中在了戚苒身上，迎着风戚苒发丝飞舞，大家还在目瞪口呆，她回过头嫣然一笑：“老师，您说我不检点吗？请问我是和别人上床了还是一脚踏两船了？”
李青烨原本被戚苒的举动吓坏了，一看她的表情又配上这样的“虎狼之词”，无疑在李青烨的心头又加了一把火：“你是个学生，你自己听听你讲的是什么话？这里是学校，不是由着你胡来的地方！”
“我怎么胡来了？我只是顺着您的话在说呀。您也知道这里是学校，身为一名人民教师，您又是怎么说自己学生的？您还知道自己是个老师吗？”
“我该怎么做不用你教！说你说错了吗？一个女生和男生勾三搭四，我都替你害臊！”
“勾三搭四？”戚苒仔细咀嚼着这四个字，“和男生打闹确实不太合适，但您用这个词过了吧？还是您根本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如果您不清楚，可以去问问语文老师。如果我这个叫勾三搭四，那您这个……叫‘奸夫淫.妇’吗？”
她拿出手机，解锁后直接弹出一张照片，是李青烨在帮物理老师整理领带。物理老师高高胖胖的，笑起来很喜庆，这张照片他就在笑，快乐都快从屏幕里溢出来了。同学们也顾不得李青烨了，纷纷凑上来，不过看了照片后都觉见怪不怪，毕竟两个人“眉来眼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整理领带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是对李青烨来说就不一样了，平常的举动被恶意歪曲，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的学生面前，被这样公开处刑，任谁都受不了。她疯了一般的冲上来，靠近戚苒的几个学生生怕她被吓得掉下楼去，站上椅子扯住她的袖子，试图将她拉下来，但她笑着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你上学就学这些东西吗？你父母怎么生出个你这样的东西来？你这样的学生我教不起，带着你的东西现在就给我滚出教室！现在就滚！”
李青烨的声音是如此歇斯底里，戚苒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回音。
“老师您别生气呀，看你气的都不美了，这样还怎么吸引男人啊？”趁着对方咬牙切齿说不出话的时候，她又继续说道：“再说我在和您讲道理不是吗？您说我没个学生样，我看是您先没有老师样的。”
“呵，”李青烨怒极反笑，丝毫没注意到班级气压突然低的异常，“你站上去想干嘛？跳楼吗？你有那个本事吗？还是想吓唬我？”
“您想我跳下去吗？”戚苒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沮丧和委屈，甚至还流了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您刚刚骂我不检点，现在又让我跳楼，好，我就如您所愿。”
她一转身，眼看就要跳下去，亏得身边的一个男生眼疾手快，扯住了她的胳膊，可是整个人还是掉到了窗外，巨大的拉力让男生马上就要支撑不住，幸而就这一两秒的功夫另有其他人补上，大家一边拼命的拉扯，一边跟戚苒说让她坚持住，千万不要放弃。
一旁的李青烨吓坏了，根本没想到戚苒真的会往下跳，她分明想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口，只希望戚苒不要真的掉下去。突然身后传来雷厉风行的指挥：“抓牢，用力，你，你，还有你，快过去帮忙，人千万不能有事！”
听到这个声音，刚刚觉得有点平静的李青烨，心又一下子悬了起来，分明是校长啊！她又惊又怕，但总要面对，于是咬着牙回头，满脸通红的看着校长：“校长，我……”
“别废话，先救人！”
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下五除二戚苒就被拉了上来。获救的女生看到满脸关切的校长，顿时嚎啕大哭，整个人崩溃到甚至站不住，靠几个人扶着才勉强支撑。
“别哭别怕，有什么委屈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校长的目光扫向周围的学生，大家偷瞄了眼李青烨，都纷纷低头不语，还是戚苒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开口：“都、都是我不好，我给、给老师丢人了，给学校、给学校丢人了，是我不检点，是我、是我和男生勾三搭四……对、对不起……”
校长越听脸变形得越厉害，怒气值没一会就达到了顶峰，回身盯着哆哆嗦嗦的李青烨：“李老师，这都是你说出来的话吗？身为一名人民教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学生？你知道这将给学生带来多大的阴影吗？哪个班级不想要戚苒，我把她插到你的班级，是想让你用心栽培，争取来年为我校争光，你呢？你就这样羞辱一个花季少女？为人师表要以身作则，你哪有半点人民教师的样子！”
当着自己学生的面，李青烨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校长也不想事情继续闹大，看着被“吓”坏了的戚苒，吩咐几个学生带她去医务室休息下，接着对李青烨说“来我办公室”五个字后就大步走出了高三三班。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李青烨情绪仍旧没能平复。因着自己以往的成绩，再加上戚苒一事并未酿成大错，校长并没有撤销她班主任的职务——毕竟离高考没几个月了，突然换班主任对学生而言也不是好事。不过其他的都好说，但李青烨一定要给戚苒道歉，并获得她的原谅，不然事情一旦闹大，也会给学校带来极其恶劣的负面影响。想着要去给差点害自己丢了工作的小姑娘道歉，李青烨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以为来的是个财神，没想到却是个刺儿头，离高考还有几个月，这下日子不好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