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疼得红了眼,不知说什么才能弥补,感觉她冷,就使劲儿给她搓身子。可惜搓得她胳膊都痛了,也没觉暖和多少。
楚纤歌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玄一说你去了后头的巷子···”
“玄一来过?”方荨眼神一慌,微微僵直的身子让楚纤歌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他怕你···被妓院的姑娘算计。”
“我没去妓院!”方荨过于激动了,“一时大意闻着不干净的香。”
楚纤歌没再追究,淡淡道,“下次小心些。我不见得每次都能···”
方荨心脏莫名抽痛起来,皱眉道,“不会有下次!再也不会,永远也不会。”
楚纤歌到底是困极了,早饭端来的时候她睡得很沉,方荨不肯吃,一直在床前守着,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特别心慌,就算一眨不眨守着,也总是觉得她会不要自己。
也许因为董微柔的出现,他不得不又骗了楚纤歌,可情花的解药一定要拿到。董微柔决计不敢和他一起服用情花,因为不是真心的一方会即刻穿肠肚烂,所以她只能给自己解药,到时她就不会发作。
“公主,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够了。”
第148章 睡在一起
乾宁宫。
太后素衣淡妆在佛前念经,念远一脸严肃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木鱼的声音才停下。
太后看了他一眼,叹道,“皇帝把那五个官女子都打死了,莫不是下旨要发落哀家才让你急成这样?”
念远接过佛珠,恭敬放回佛龛前,“是奴才的人在苏公公手下一个小太监嘴里听到了件事。”
他目光凝重,嗓音压得极低,太后当即屏退左右,“什么了不得的事,至于这么早就来打搅哀家。”
念远像没听出太后言语中的不满,上前几步掩唇,“是养心殿伺候的金子,前两日突然告了病假,奴才的人发觉他吃睡不安就留了心。”
“今儿个天不亮在水井边把人救了下来!”
太后闻言,一直闲散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养心殿伺候的人要跳井?不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是犯了大错难逃一死。
如今养心殿只有皇帝一人,能是什么事?
对了,前两日皇帝召见过楚纤歌!
太后盖好茶盏,目中精芒毕露,“怎么回事!”
念远此刻倒是恢复了正常脸色,只是咬字格外重,“说是瞧见陛下赤着身子和长公主躺一个被窝···”
“混账!”太后厉色一显,重重拍在扶手上,“这种奴才还不立刻打死!”
念远竟一点惧意都没露,只象征性跪在她脚边,说话依旧有条不紊,“金子不像是说假话,陛下一直不肯纳妃留嗣,连官女子都不给上床的机会,难道您就没怀疑过吗?”
“你···住口!”太后胸口剧烈起伏,她只知道皇帝眷恋楚纤歌,也不否认那些年楚纤歌将这个弟弟照顾得很好,可···
可这是有违伦理纲常的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他···楚纤歌也绝不会···”
念远把太后惊讶不安的表情看进眼里,“听说长公主那日病发,昏迷了一下午。也就是说公主没有任何知觉···”
“啪!”
太后横眉甩了他一巴掌,直接把念远打倒在地,目光凶狠又冰冷,“放肆!他们是姐弟!一个奴才说的话也能当真?谁知他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念远嘴角发红,却毫无抱怨,“太后息怒!就算金子居心叵测,传什么不好,何必要编造这种事!再者,陛下对长公主的态度···早就超越了一般的姐弟情谊!”
太后跌坐在椅子上,目光茫然无措,渐渐填满恨意,“怎么可能···”
“是真是假,自有分晓。”念远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太后,苦苦劝道,“奴才自然希望是假,可陛下不近女色总要有个缘由不是?若是真的···您也可以早做打算,毕竟您一心想抱皇孙不是吗?”
太后不过是对儿子失望,才想着培养孙子。
可念远说得对,不管怎么样,她有了孙子,就有了希望。
“把人悄悄带过来。”
念远垂眸一笑,“在外头候着呢。”
与此同时,楚霁云在养心殿龙案前揉着眉心叹息,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内阁的人,兵部推举统领楚军候选人的折子又堆到了手边。
“这群混账,朕还没同意收回兵权,他们就觊觎统领的位子!”
苏安奉上热茶,听他咬牙骂了一句,只得回应,“陛下不理会就是,动气伤身。”
楚霁云长舒了口气,一睁眼,眼里都是红血丝,看得叫人害怕。
“陛下太劳累了,这样下去身子扛不住的,您就歇歇吧。”
“无妨。”楚霁云懒得听他磨叨,抿了口茶又问,“林慕风那边如何了?”
苏安不敢耽搁,赶紧把折子递上来,“刚刚送进来的,内阁几位大人在,奴才没声张。”
林慕风有一晚偷了林相牌子连夜进宫求见陛下,两人在内殿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还是羽林卫亲自送的。
自那之后,时常有折子直接送到他手里,陛下虽未吩咐,但苏安心里有数,折子不走内阁,而径直到了司礼监手上,多半是陛下或者皇室的私事。
楚霁云看过折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那一点笑容里带着杀气,苏安看得心生畏惧。
楚霁云合上折子,他的皇姐很快就能一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了,“苏安。”
“奴才在。”
“着人把倚凤殿收拾出来,凡是旧的统统扔掉,从朕的私库里拿钱,挑最好的装饰,不用给朕省。”
苏安看他眼里有光,也跟着笑,“陛下···这是要封后了?这可是举国欢喜的好事啊!”
倚凤殿是皇后寝宫,当今太后都没住过。
然而楚霁云听到“封后”二字,笑容一僵,“算是吧。不要声张,乾宁宫也派人盯着,朕不想母后听到一丝风言风语。”
“奴才遵旨。”
······
楚纤歌又睡了大半日,方荨走之前探过脉,说约莫得睡到天黑,没想到这会儿就醒了。
碧玉吩咐厨房温药热饭,可意外的是,长公主居然不饿,也没急着起床,在得知驸马又去了玄一药铺时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她昨天被方荨折腾得惨,这会儿缓过劲来浑身跟散架似的。
往日不管多难受心里都是甜的,今天却不同了,心跟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七零八落,即便想捡也不知从哪下手。
“与卿殿的桃花还开着吗?”楚纤歌单手支颐,忽然看着碧玉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碧玉正收拾床铺,也没多想,“桃花快开完了,这几天日日换新的,一进房间就能闻着香。”
楚纤歌做不到不在意,于是忍不住想,他日日看着桃花是不是还会想到董微柔?
“院子里的海棠···”她用尽力气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蹙眉道,“过两天找人砍了吧。”
碧玉这才意识到她声音低落得很,转身一瞧,公主果然一身落寞,“啊?今年长得挺好的,您不是说驸马喜欢海棠吗···”
楚纤歌闭着眼笑了笑,笑容看起来很无力,“他最喜欢我,我现在不喜欢海棠了,砍了便是。”
“哦。”
碧玉觉得公主不太对劲,又不敢问,正好暗卫有事要报,她抱起换洗的衣服匆匆出了寻欢阁,下台阶的时候隐约听到什么比对字迹。
路过小池塘又和宋停撞了满怀,往常宋停必然拉她一把,今日却黑着脸径直往寻欢阁去,连声抱歉都没说。
碧玉也不是在意这个,只寻思今儿个怎么上上下下都奇奇怪怪的。
第149章 接你回南诏
夕霞正浓,长街喧嚣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楚纤歌一席白衣坐在六福楼三层的阁楼上,手边上好的碧螺春已经凉透,老板屁颠儿过来换热茶,被守在楼梯口的暗卫拦ᴊsɢ下。
宋停打发了老板,回来见她啜着凉了的茶,忙道,“属下去换一壶热的。”
楚纤歌捏着茶盏不放,清冷的眸光望着对面那个阳春面摊,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后院开了花的槐树。
“东西拿来。”
宋停立刻把缀满彩石的琉璃镜放到她手里,楚纤歌闭起左眼,借着琉璃镜清晰看到槐树下拥着的两人。
她已经心痛了一路,此刻看到方荨和董微柔抱在一块儿,冷静得自己都意想不到。
宋停眼睛一刻不敢离开人,倒不是担心她发火砸店,而是怕一动气她身子撑不住。这会儿见她脸色苍白,唯一能看出情绪波动的只有紧抿着的双唇。
他搓了搓手,倒吸一口气,“引咱们过来的那个奴使从对面出来了,在楼下盯着。董微柔是故意做给您看。”
“我知道。”楚纤歌不知看到了什么,握琉璃镜的手指突然指节发白,“能避过本公主的人悄然入京,怕是宫里有人给开了安全通道。”
宋停皱眉,“看来南诏宫里的大王妃另有其人。董微柔冒险来找驸马,还故意让您发现,她就不怕回不了南诏吗?”
楚纤歌那天从方荨书里看的信件···经过比对是董微柔的字迹。
宋停去药铺后头的巷子查妓院,无意间发现找玄一买药的女子形迹可疑,追出去时刚好风把她裙角吹开,露出里面银线绣着的蛇纹。
宋停一眼就确定是南境的人,一路跟踪到阳春面馆,又让暗卫假装吃面客人去了后院茅厕,不但发现里头住着不少南诏人,还意外发现面馆后门与药铺的距离非常近。
从外头看,面馆和药铺隔了一条街,很少有人知道面馆还有个宽敞的后院,后门是条死胡同,可推开胡同口破旧生锈的铁门,用不了眨眼功夫就能到药铺。
他回去禀报的时候,楚纤歌已经看到了字迹比对,因而一点都不意外。
楚纤歌听完他的话,喝了口茶,只说,“她是故意让你发现的。”
宋停刚开始还不信,等楚纤歌换了衣服出府溜达,果然又在集市遇到奴使。那人故意与小贩发生争执引人围观,楚纤歌让侍卫去处理,那人又行色匆匆要走,路过楚纤歌时故意掉了香袋。
宋停这才意识到董微柔想做什么。
楚纤歌放下琉璃镜,垂眸时眼下一片乌青,宋停想到昨晚方荨还和公主亲热,现在就能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
他早该劝公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楚纤歌到底心里难受,目光在桌子上来来回回好半天也没找到个落脚点,“有人能让她悄无声息进来,自然会保证她安然回去。”
“属下这就···”
“不用了。”楚纤歌一改常态,竟半点都不在意了,“如果她来大宁的目的只是离间我和方荨,那她和谁勾结都无所谓。你让邵云泉给蛮夷放点消息,本公主多少得给她回个礼,好歹心疼心疼她舟车劳顿。”
宋停先是被她的“无所谓”吓到,又在后半句里找回属于楚纤歌的狠决。
“是。那驸马···”
楚纤歌把琉璃镜丢给他,起身道,“这儿还是太远了,去后门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宋停刚想说万一被他们发现,可转念又很想看看方荨见到公主又会耍什么把戏!
······
槐花正是半开不开的时候,风一过总有几个花骨朵掉在方荨肩上,董微柔看得都出神了。
楚纤歌把他照顾得真好,褪去了少年的热烈和骄傲,方荨身上的归宿感越发厚重,就连侧首拂掉花瓣的动作都那样从容温雅。
小蛮端着准备好的情花水走来,方荨只看了一眼,顷刻藏起所有情绪,不等董微柔开口,随便拿起一杯就要喝。
“等等!”董微柔吓得脸色都青了,怕被他看出端倪,忙又笑,“当心烫。”
小蛮比董微柔更紧张,因为方荨拿的那杯不是解药,万一喝错她就别想活命了。
“是奴婢的错,烫着二王子,主子又要内疚了。”
小蛮赶紧接过董微柔从方荨手里夺下的杯子,心慌手抖地洒了一点,倒是让董微柔有了说辞。
她拿起另一杯递给方荨,眼眸一弯,笑得人畜无害,“小蛮弄脏了,你喝这个。”
方荨倒是没她想的谨慎,反而眼里涌着些激动,“从此以后,你我即便远在天涯也能心心相惜。”
董微柔枕在他肩膀上,“早该这样。若我当年勇敢些,就是与董家脱离了关系,也不该辜负你。”
“阿荨,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往后,生死我都只要你。”
方荨伸手慢慢环住她的腰,意有所指道,“我会记着你的话。”
自从他知道自己身中情花毒,绞尽脑汁都没想到董微柔是什么时候骗自己喝下的。
也许就像现在这样含情脉脉骗他吧。
董微柔见他又不急着喝,心下一紧,“怎么了?”
方荨目光亮得锋利,“没什么。想你不会又在里头放活络血气的东西吧?”
董微柔脸色一僵,小蛮更是慌得托盘也拿不稳,噗通跪在他面前,“二王子恕罪!是奴婢看不得主子难过流泪,自作主张想留您一晚,您要怪就怪奴婢,主子一点都不知情的。”
董微柔一直想问那天他是怎么解决的,可又怕听他和楚纤歌欢好,她怕自己忍不住。
方荨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发觉方荨的目光还在自己这儿,董微柔径直喝光了自己的情花水,“我不会让你一直待在她身边,我会接你回南诏,过属于我们的日子。”
方荨面上激动,心头冷得发抖。她可真会演,这样的神情任是谁看了都不会怀疑。
他也跟着一口饮尽,喘息道,“我等你,多久都等。”
从董微柔那儿出来,方荨扶着墙呕了好一会儿,呕得面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毕露。
太恶心了。
他从前怎么会喜欢这么恶心的女人,怎么会为了她做那么多蠢事!被她耍的团团转,现在还不得不为着一口解药欺骗楚纤歌。
别让他再看见董微柔,否则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她,杀了她!
一转角,风灯的光让方荨下意识伸手挡在眉前。
“她没说什么时候接你回去吗?”
第150章 恶人
“依本公主多年看人的经验,你怎么也得跟她要个确切时间,不然她一走,三年三年又三年,遥遥无期啊。”
鸦雀无声的小巷,楚纤歌冰冷的声音回荡在风里。
方荨连呼吸都越不过宋停手里的风灯,一向温柔多情的桃花眼像被霜雪覆盖。
“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想再靠近一点,想看清楚阴影里她脸上更多的神色,可暗卫挡在她身前,如果宋停再狠心些,他连楚纤歌的衣角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