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江黎同周老夫人见了一面,周老夫人见她终于醒来,长叹一声:“黎儿,都是外祖母不好,未曾护你周全,你莫要怪外祖母。”
江黎投进周老夫人怀里,搂着她腰肢说道:“外祖母对阿黎已经是极好了,阿黎不会怪你。”
随后她拿出亲手做的衣裙,袄子,悉数给了周老夫人,“外祖母,这些都是黎儿亲手做的,请您收下。”
周老夫人颤抖着手指抚上,“好,我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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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总是让人难过的,江黎直到站在船上,心绪还是没有平稳下来,她杏眸里都是泪花,看着便让人心疼不已。
本就精致小巧的脸,此时越发显得小巧了,不盈一握的腰肢,已经撑不起身上的黄色牡丹纹绣衣裙。
金珠怕她被风吹着,轻声道:“小姐,进去歇歇吧。”
江黎看着一望无际的江面,想起外祖母那双哭红了的眸子,心情越发阴郁,无论银珠怎么哄都哄不笑。
银珠去找谢七想办法,办法没想出来,倒是把谢云舟给招来了,彼时谢云舟刚忙完公务。
上船前他收到了宫里送来的文书,也可以说是捷报,谢云权再次打了胜仗,匈奴退兵数十里,不出所料的话,今年冬日可以回来。
算算日子,七个月不足,便可以归家了。
对于在外征战的将士,家是他们唯一的惦念,正因为有家,才有他们甘愿的付出。
他们保卫的是国也是家。
谢云舟来到了江黎的这处,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她爱吃的果子,进来后才看到荀衍也在。
他愣了下,随即脸色沉了沉,不知为何,每次他来找江黎,总能碰到荀衍,心情格外的不好。
荀衍正在同江黎对弈,江黎已经赢了几局,这次看样子也是她赢,她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
不过见到谢云舟后这笑容又没了,她现在还不太知道要如何面对他,是像之前那般,还是……
她脑海中有声音传来:
一道:不要忘了他当初是如何对你的,成亲那日把你扔下,连天地都未曾同你拜。
只听谢老夫人讲的,从来不听你的解释。
他心里可以惦念着谢家的每一个人,但唯独不会惦念你。
谱一回来,便罚你跪祠堂。
对你不管不顾。
罚你跪。
欺辱你……
另一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想想啊,你这些日子毒发哪次不是他救的你。
剜心取血有几个人能做到。
纵使他之前该千刀万剐,但功过相抵,冷脸就别有了,可以把他当成不在意的陌生人。
总之,别太气就好。
最后第二道声音战胜了第一道声音,江黎难得没赶他出去,而是让他留在旁边,还给金珠使眼色,让她端来茶水给谢云舟喝。
这是和离后江黎第一次给谢云舟好脸色,金珠点点头走了出去,折返时手里端着茶水。
“将军,请。”
谢云舟接过,低头轻抿了一口,喝出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唇角噙上一抹满足的笑意,昔日,江黎泡茶时最爱给他泡碧螺春。
只是他那些无心风雅之事,连茶水都未曾细品,要么不喝要么草草喝完离去,根本没顾及到她的心意。
谢云舟端着茶盏细细品起来,他竟然品出了甜味,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江黎能好,他心便是甜的。
不经意的,两人的视线对视到一起,谢云舟抿了抿唇,话还未吐出,江黎道:“银珠。”
谢云舟以为江黎又要赶他走,忙起身说道:“让我小呆片刻不可吗?”
江黎睨着他,淡声道:“你愿呆便呆,无人赶你。”
“那你——”
“让银珠端来糕点怎么了?”
谢云舟摇头,轻笑道:“无事。”
荀衍不喜欢江黎把心思放谢云舟身上,轻唤了她一声:“阿黎。”
阿黎眉眼弯弯轻轻笑起,“衍哥哥,我可要赢了。”
荀衍低头去看,果不其然,江黎又赢了,他笑道:“阿黎棋艺了的,我自愧不如。”
江黎道:“都是衍哥哥让我。”
荀衍淡笑不语,不说是,也不是不是,两人就那般对视着,眸底浮现出光泽,如是可以,他想这样同她呆一辈子。
下下棋,赏赏花,做尽她欢喜的事。
荀衍对江黎的喜欢,已经到了骨子里,江黎能不能感觉到无人可知,但谢云舟是感觉到了。
他眉梢蹙起,说道:“我同荀公子对弈一局,可好?”
上次两人对弈把棋盘都给砸了,现下还要对弈,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荀衍道:“好啊。”
江黎站起,谢云舟坐在了她方才坐的椅子上,莫名的嗅到了她身上沁人的清香。
他睨了她一眼,“阿黎,可否帮我把茶盏拿过来?”
江黎本身要婉拒的,想想他救了她一命,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让她把茶盏端来,这点小事她若还计较的话,倒显得真无趣了。
遂,转身去端。
茶盏是谢云舟故意放下的,他是有话要对荀衍讲,都是练过武功的人,用气音也能说话。
谢云舟提醒荀衍莫要过分。
荀衍回瞪谢云舟,我若是呢,你能奈我何。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倒影出远处的山川美景,细听下还能听到树枝的沙沙作响声。
谢云舟确实不能怎么样?
但在这里不可,那回到燕京城便没什么顾忌了,他一定会找个机会告知荀衍,什么叫他可。
谢云舟敛了心底的怒意,笑道:“荀兄,请。”
荀衍同谢云舟对弈和江黎极为不同,他步步紧逼,想着一举赢下谢云舟。
谢云舟也是下棋高手,他逼,他也上,两人棋艺不分高下。
江黎把茶盏放谢云舟手里,垂眸去看,露出惊叹的神情,这才是高手博弈吧。
原本空荡荡的棋盘须臾间便被填满,江黎甚至看到有些入迷了。
难得的和谐,谢云舟见状竟然不想破坏了,若是可以一直这样,也甚好。
他侧眸看向江黎,黑眸里流淌着深情厚爱,眼神似乎能拉出丝来,缠缠绕绕,裹住了江黎。
心里有道声音响起:阿黎,我钦慕你。
他只敢心里想,不敢嘴上讲,怕千辛万苦得来的祥和被破坏掉,面对江黎,他是越发小心翼翼了。
近不得,远不得。
不见不行,见多了会沉沦。
想听她笑,怕听她哭。
满心满眼都是她。
惟愿她安好。
谢云舟极少许愿,他不信佛只信自己,但今日他愿许下重诺,只要江黎好,他便是减寿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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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边相处还算好,另一处有了些许动静。
尼姑庵里,传来低沉的说话声:“什么,江藴病了,还会传人?”
“是。”
“那不行,她不能在庵里呆着了。”
“主持,那要把她送去哪里?”
“用块席子裹着她,随便找个人什么地方扔了便是。”
“好。”
门开启又关上。
半晌后,尼姑庵后院门口有两人悄悄走了出来,那人赶着马车快速朝山下走去。
另一人道:“快点,别人让给发现了。”
随后,她们随意找了个地方,把车里的人推了下去。
江蕴昏昏沉沉的滚落下来,后背撞上了一棵树,然后她停了下来,这一撞,她清醒了很多,看着周围的杂草,突然笑了起来。
她、她终于出来了,也不枉费她为了逃出来买药把自己喝病了。
江藴想起了那些甘苦的药汁,胃里便一阵不适,随后她用力压下,抓住树枝慢慢站起来。
她身上的衣衫已经换成了来时的衣衫,只是这头发……
她撕碎衣角,扯下一块包住了头,这样看上去便好了许多,随后她沿着蜿蜒的小路朝下走去。
江藴每走一步,便在心里诅咒江黎一次,她把她所有的不幸都归在了江黎身上。
她这次下山便是要找江黎算账的。
她不会让江黎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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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这几日过的有些许恍惚,想起那日同何玉卿做的事后,恍惚成了羞愧,他怎么他怎么?
她可是妹妹,他也太禽兽了。
实则,江昭也没做太过分的事,他只是背着酒醉的何玉卿回家,走到街口时,他想问她还好吗,转头时,唇贴上了她的脸。
轻轻扫过,他立马转回来。
之后他再也没敢回头看何玉卿一眼,这几日也是他有意无意都在躲着何玉卿。
为何要躲?
不只是因为那日的事,还有一件,他察觉到他对何玉卿似乎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看到她会开心,看不到她会惆怅。
想每日都能见到她,又深知他的身份不应对她有任何想法。
他在矛盾中煎熬,她倒好,还总是入他梦来。
江昭同赵云嫣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前两人未曾见过,夫妻情谊淡薄。
他从不知原来心悦一人是那般让人雀跃之事,满脑子都是她,心里也都是她,想起她便觉得高兴。
江昭想,他八成是疯了。
何玉卿寻了江昭几日都未曾寻到,心情很不好,只得掐着手指数江黎何时回来。
一日一日又一日,五日一眨眼而过,再有五日江黎便可归来了。
彼时船上的江黎正站在甲板上观风景,两次海上行船,她胆子大了很多,再也不是昔日那个看到水便发抖的小姑娘了。
她静静矗立着,风把她的衣摆吹翻,发丝也随着风扬起,海风到底不比寻常的风,风力大且冷。
金珠银珠一人拿着披风一人拿着手炉就那么站在江黎身后,见她脸色变了,立马给她穿披风,塞手炉。
江黎道:“无妨。”
银珠摇头:“不可,你若是不穿,那只能回去了。”
江黎出来不久,还不想回去,只能乖乖穿上,她扬眉看着远方,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远处霞光映在江面上,粼粼泛着光,偶有鸟儿飞过,蜻蜓点水般又飞走,呼朋引伴会招来更多伙伴嬉戏。
谢云舟见她看的喜欢,便命谢七寻来弓箭,说道:“阿黎,喜欢哪只,我射来给你。”
“不要。”江黎凝视着,眸光落在高空那两只上,它们看着似夫妻般,不离不弃一起飞舞。
其中一只飞慢了些,另一只会飞来寻它。
怕是寻常夫妻都不能做到它们那般不离不弃,江黎可舍不得它们死,“你别。”
她伸手去挡谢云舟的弓箭。
“好,不射。”谢云舟对她有求必应,但凡她的话,他都会去听,把弓箭递给谢七,他走上前,“天要黑了,我送你回去。”
金珠银珠都在,哪用他送,江黎道:“不用,我可以自己回。”
“地上有水,会滑。”谢云舟道,“我不放心。”
也不知从哪日起他会有意无意说些“甜言蜜语”,起初江黎听了会蹙眉,后来倒没了感觉,他乐意讲便讲,左右她又不在意。
“谢将军要是不放心,那不如我送阿黎回去。”荀衍徐徐走了过来。
谢云舟看见荀衍脸色便暗了下来,随即道:“不劳烦荀公子了。”
荀衍道:“不烦,我乐意之至。”
他笑着对江黎说道:“阿黎,我送你可好?”
接着身子朝江黎倾去,对着她耳畔说道:“不是想叫花鸡吗?”
江黎促狭笑笑,点头道:“有劳衍哥哥了。”
荀衍就这样当着谢云舟的面,把江黎带走了,谢七见状欲言又止,“主子。”
谢云舟笔挺站着,颀长身姿像极了山上的松柏,只是眉宇间的怒意有些瘆人。
“可有书信送来?”他问道。
谢七道:“有,主子请看。”
谢云舟接过,打开,看完后,撕碎,他手轻扬,碎片随风吹走。
信上写的是关于解药的事,谢云舟还是想为江黎寻到解药,这样她才能安虞。
但,至今一无所获。
他很不开心,且这种不开心在看到荀衍对江黎做什么时,加重了。
江黎眼睛痛,荀衍凑近,对着她眼眸轻轻吹拂,从谢云舟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好像亲在了一起。
他的心像是被一剑刺穿,痛到无法动弹,就那么直挺挺矗立在门口,少倾后,才发出压抑的声音。
“阿黎,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狗子有些可怜了。
第59章
阿黎,能对我笑笑吗
江黎作势转身回看, 荀衍按住了她的肩膀,眼角余光里,她看到谢云舟脸色苍白的矗立在门口, 手上的玉盘轻晃了下。
他是特意过来给江黎送果子的,她膳食用的少, 不吃些东西补补总是不行,他挂牵着她, 也想借此机会再同她谈谈身世的事。
之前从赵项的往来书信里有了些眉目, 谢七也给了一份名单, 但细细查完后才知晓, 名单里的人都不是她的至亲。
那份名单像是被人做过手脚, 至于他们为何做手脚,目的是什么, 他现在还不知。
是以他才想从她口中探听些什么, 或许,昔日江父江母曾在不经意间透露过什么也说不定。
岂料,看到了眼前这幕,谢云舟心如刀绞, 不待江黎回话,他压下心底的不适抬脚走了进来, 把玉盘放桌子上, 转身睨向她, 柔声道:“阿黎,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过来尝尝。”
脸上在笑, 心底在哭, 该说嘶吼才对, 谢云舟饶是心里再痛再难过,也没像之前那般展露出来。
他想在江黎面前呈现一个全新的自己,让江黎看到他的改变,那么第一步便是要学会压下嫉妒。
即便他心里已经被嫉妒搅得天翻地覆,恨不得对荀衍做什么,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
“也好,你别动,我给你送过去。”谢云舟噙笑道。
他温柔的简直同以前判若两人,这种温柔看着不像是装的,毕竟没有谁连眼神都装得如此像。
江黎心微不可闻的颤了下,她当然不可能让他再端过来,站起,“不用,我自己过去拿。”
她边走边道:“衍哥哥,你要吃吗?”
荀衍眸光一直落在江黎身上,眼神也是极尽的温柔,轻笑道:“阿黎要我吃,那我便吃。”
像是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别说谢云舟了,若是其他男子看到自己钟意的女子同男子如此,估计也会疯。
厉害的或许会想着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