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栀子花糕,怎么有一股冷梅香……
一晚上没安宁,于棉棉困得睁不开眼,思索间便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确切来说,不是梦,是她穿书之前真实发生的事。
阴雨绵绵的天气里,于棉棉怀里抱着那本青色封面的《隐山之外》,推开了一家书店的门。
那书店的店面极小,隐匿在深巷内,名为——漫山书舍。
“老板,我来还……”
古意盎然的书店内,那位总是坐在桌前笑眯眯的青年老板,这会子并不在。
屋内静悄悄的,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只剩丝丝缕缕的细烟,从酸枝木桌上的香炉内袅袅上升。
暖洋洋的安逸氛围,让于棉棉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么等着也不是一回事,爸妈难得从国外回来一趟,还等着她回去吃晚饭呢。
于棉棉伸着脖子朝阁楼上喊了几声,没人应,她只得把书放在桌前,拿起一边的笔给老板留了个纸条。
说来这家书店也奇怪,所有的书只借不卖,当初借书的时候老板不收押金,只是拿一把剪刀剪下了她一小缕头发。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于棉棉倒是无所谓。
她用书本压好纸条,搓了搓手心准备离开。
当她左脚抬起,即将跨出木门槛的那一刻,一阵刺目的光从门外猛然朝她袭来,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拧着眉头,抬手去挡那光,整个人却忽然失去平衡,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后拉去,紧接着是一阵伴随着天旋地转的强烈的失重。
第34章 聚缘楼
第二日,清晨一缕阳光打在于棉棉身上,她轻皱着眉头从睡梦中醒来。
还真在屋顶上睡了一宿,正盘算着喊宋景然把她从屋顶上接下去,别过脑袋一看,旁边居然躺了个人。
于棉棉揉了揉眼,诧异道:“项思齐!你怎么也在屋顶上?”
面对她的问题,他闭着眼睛不作回答,只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随之上下滚动了一番。
于棉棉轻轻戳了戳他的身子,嘀咕道:“明明醒着呢,还装睡。”
对方仍是不作回答。
于棉棉干脆道:“你带不带我下屋顶?不带我喊宋哥哥带我下去,我都在这屋顶上躺了一夜了,有些腻了。”
身旁的人闭着眼睛,却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平静的语气下暗藏危机:“你说……是我让你腻了么?”
她哪敢啊……
于棉棉揉着肚子小声道:“这倒没有,我就是饿了,想吃东西,不想再待在屋顶上了。”
项思齐忽的睁眼,将于棉棉扯进她的怀中,一跃便稳稳落在了地上。
“洗漱好了去街市。”
说罢他转身,高高束起的马尾尖轻轻跃动,留给她一个回房的背影。
刚睡醒的于棉棉反应有些迟钝,也没开口问他什么,只是老老实实照他说的做。
在房间内换衣裳的时候,她忽的想起前几日在布庄做了衣裳,过会子去街市顺带去瞧瞧,估摸着已经可以取了。
比起她自己穿新衣,她倒是更期待,看到项思齐换上那套她选的衣物的模样。
好好的一个漂亮人儿,每天穿得黑漆漆做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于棉棉和项思齐出现在了街市的茶楼前。
这家名为聚缘楼的茶楼,生意似乎很不错,一大早就挨挨挤挤坐满了人。
叫上一碗头汤面,配上一碟姜丝,一杯碧螺春,在六月里的清爽晨光中品尝,属实美事一桩。
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茶楼里,项思齐的目光独独落对面的于棉棉身上。
她捧着一大碗面,脸上是无比满足的笑容,仿佛昨日的失落全部一扫而光,今天的一切都是崭新的。
她也同这新的一天一样,浑身是带着露水的,新鲜的美。
是枝头刚长出的鲜嫩果实。
于棉棉捧起面碗喝了一口汤,尔后边拿起一旁的筷子,卷起碗里的面条往口中送去。
不知是因为喝了汤的缘故,还是新端上来的面条太烫,她的面颊染上一层浅雾般的粉,饱满的小嘴儿湿而红润。
他看上她一眼,便觉得心头被无形之爪挠得直发痒。
当他试图避开目光不去看她,目光却总是不听话,长了腿似的要往她那儿跑。
心头焦躁之际,对面的于棉棉抬起一张粉面儿,一双鲜活的目子盯着他,笑得开心,“思齐,你怎么不吃呀?”
项思齐皱起眉头,本能地选择逃避,硬生生地挪开了目光。
于棉棉伸长了手臂,摸过项思齐面前的那双木筷子,笑嘻嘻地塞进了他的手中:“吃呀,这面味道可好了。”
丝绸般柔软的小手蹭过,却好像蹭的不是他的手,而是蹭在了他的心尖。
“我自己会拿筷子。”他瞪她一眼,眼神中却不再有杀气。
正低头吃着碗中的面,一声梆子声敲响,一位矮个头的老先生面上洋溢着略带夸张的笑意,捻熟地亮出了嗓音。
“各位客官,我又来说故事喽!”
在座的人大部分仍然埋头吃着早餐,顶多别过脑袋瞅一眼那说书人。
说书老先生的目光灵活地往下扫了一圈,又道:“各位看样子没什么兴趣听我说故事?想来是聚缘楼的早茶太美味啦!诶~这今日啊,我要讲一个新故事!整个吴州城内,只有在我这里能听到!各位客官给点鼓励,我一边说,你们一边吃如何?”
“好!”在坐的食客也都很给面子,听说书人这样一说,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鼓起掌来。
第35章 明日再来
聚缘楼之内,有关于项乐儿的故事,如同一卷长画卷一般,经由说书人的口,一点一点往后展开。
“不知是不是这一对璧人儿生活得太过幸福,惹得人嫉妒了,他们成婚后不到一年,吴州城内就起了风言风语,说那项小姐的郎君是个妖物!”
底下的人议论了起来:
“妖物?”
“这未免也太荒谬了吧,世上哪有妖物?若是有,我为何没见过?”
“所以那郎君真是个妖物?”
底下一片讨论声过后,皆慢慢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投到说书老头身上,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以此证明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老头儿倒是一副悠然的模样,慢吞吞地捋了捋胡子,“项家父母啊,本就不好看这门婚事,自家的女儿生得这样美,不嫁个有模有样,有权有势的,也说不过去呐!”
有食客赞同道:
“就是!就是!”
“这项乐儿究竟怎么回事,放着那些好的不要,跟了一个没身份的外乡人!”
“莫非项乐儿有什么疾病,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故而自卑?”
亦有食客持相反想法:
“也别那么说,说不定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我也认为,女子嫁给自己所爱之人,并没有什么错,难道嫁入有权有势之家,就一定好么?”
台上的老头儿笑了笑,眼珠子一转道:“项老爷和项夫人当初同意这门婚事,一来,是看那异乡而来的年轻人生相不凡,浑身透着一股子清俊之气,想来也不是庸俗之辈。
二来是,那年轻人在吴州并无家宅,相当于是入赘项家,如此,乐儿便能留在二老身边,也不是一件坏事。
三来,是因这项乐儿成婚之前,已有了身孕!”
底下一片唏嘘之声,有人道:“若项乐儿的郎君真是个妖物,如一而来,她腹中的孩子岂不是怪物?”
听到怪物二字,于棉棉特意偷瞄了一眼项思齐的表情。
她只是担心他会不好受,未曾料到换来他一声冷笑,“怎么?你这就害怕了?”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沿着桌子转了半圈,稳稳当当坐到了他的身旁。
她伸出柔软的小手,在桌子底下拉住了他的手,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才不害怕呢,我只当是听故事听听嘛!我是怕你听到了会难受,所以……偷偷瞄了你一眼,嘿嘿,不要生气嘛!”
项思齐眸中的暗色稍稍退去一些,纤长的睫毛轻轻覆下,为他增添几分柔软。
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像说悄悄话似的,再次附到他的耳边,嗓音甜而清脆:“思齐,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道,丝丝缕缕,汇成美妙的音符,一路涌入他的脑海,惹得他身子一麻,一阵飘然感弥散开来。
于是,门庭若市的聚缘楼内,唯独他一人红了脸。
于棉棉脑子一抽,说完那句话之后,身体里的那颗也心脏加速了跳动,如同做了一件坏事一般,刺激的、心虚的、不安的。
同时又是喜悦的。
安抚好项思齐,她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讲故事的老头儿那里。
却只听得他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今日的故事就只讲到此处,吃完早茶的客人也纷纷离开店内,仍有一部分闲人留在原处唠着嗑。
于棉棉轻轻晃着项思齐的手臂,似在撒娇:“思齐,前几日做的衣裳应该可以取了,陪我去看一下好不好?”
“嗯。”他只是极轻地应一声。
约莫是今日的故事,让他有了心事。
————————
取了衣裳走出布庄之前,于棉棉刻意落了一件自己的衣物,待会儿好假借出门取落下的衣裳为由,去买抵消蝎毒毒性的药。
那药最终喂不喂进汪沁肚子里,是一回事,她于棉棉按不按照虞棉行事轨迹做事,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36章 棉棉头大
晨起用了美味早茶,又拿了新衣裳,虽心上有事,于棉棉的心情仍然不错,回项府的路上已经满面笑容。
若是没有任务要完成,她能高兴得飞起来。
回到项府用来招待他们的别院之内,于棉棉放了东西,正准备溜出去买草药,谁料老夫人的得力助手王管家来了,他垂下袖子躬身道:“虞姑娘,项公子,老夫人请你们过去一趟。”
于棉棉在院中扫了一圈:“宋哥哥和沁姐姐去哪儿了?”
王管家道:“他们二位已经在老夫人那处了。”
于棉棉点了点头,拉过一边的项思齐,对王管家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吧,别让老夫人久等了。”
于是二人跟在王管家身后,一路折着绕着,来到了老夫人所在的花厅内。
走进了花厅内,里头却远比想象中的热闹,不仅有老夫人和汪沁宋景然,项砚书也在。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少女。
那少女着一身娇艳的嫣红,神色中尽是毫不收敛的坦然。
于棉棉一见便知,这是项家的小姐,项画书。
她不同于汪沁的清冷倔强,也不同于于棉棉的娇俏可人,非要形容的话,这少女一瞧便知是没受过委屈的模样,如同温室里开得正艳的一朵嚣张的花。
宋景然的设定究底是书中男主,在隐山阁有各种小师妹喜欢,出了隐山阁除妖的路上桃花一点也不少,又是虞棉又是项画书的,可苦了汪沁了。
汪沁对宋景然的情感始终是内敛的,她羞于明明白白展示出来,好在她是女主,好歹有一点主角光环。
若她不是女主,就是一百个宋景然都跟着别人跑了!
而虞棉这个小贱蹄子呢……她对宋景然的喜欢亦是暗戳戳的,她不敢公然挑衅汪沁,只能背地里使些小伎俩害她。
可这项画书就截然不同了!
按原书中的剧情来说,一行人走到江南吴州这一部分的时候,汪沁与宋景然因虞棉的事情处在冷战期,这项画书性子又直接,她整日缠着宋景然不放。
宋景然这个男菩萨向来性子温吞,又不懂如何果断拒绝别人的好意,直接将女主汪沁气了个半死。
于棉棉下意识地捏紧了袖中的小拳头,不由地提高了警惕。
如今她来了,定不能让项画书得逞。
汪沁不与项画书斗,便由她于棉棉来跟项画书斗!
“棉棉姑娘,棉棉姑娘?”
老夫人连着唤了两声,于棉棉才猛的回过神来,随即换上招牌笑容,提着裙子跑到了老夫人跟前,像一只亲近人的小猫儿:“老夫人这处好生热闹!”
老夫人慈祥地笑着:“棉棉姑娘,午后我打算去庙中替你们求个平安,你们将名字写下来罢。”
老夫人说着,点了点面前桌案上的鎏金洒金笺,于棉棉瞧过去,上面已经写上了宋景然与汪沁的名字,就差她和项思齐了。
“好,我这就来写。”
于棉棉乖巧地挽起自己的袖子,拿起一旁的毛笔。
她抬手均匀沾了墨,落笔有势,收放自如,“项思齐”三个字,便有模有样地出现在了纸上。
老夫人夸赞道:“棉棉写得一手好字。”
听得人夸,于棉棉乐得要开花,边落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得意道:“都说字如其人嘛,这不,人好看,字也写的端正漂亮得很呐!”
老夫人闻之,轻拍着于棉棉的后背,开怀大笑起来。
这话若是从一般人口中说出,定要落个不自谦的名号,但于棉棉就不同了。
她即便骄傲得将鼻子冲上天,浑身也散发着动人的明亮鲜活之气,得意的模样也甚是惹人喜爱。
看着纸笺上的“于棉棉”三字,宋景然疑惑道:“棉棉为何写的是这个于字?”
这个嘛……因为她本来就姓于啊……
既是老夫人要替他们几人去求平安,自然是要写自己真名的,不然岂不是白求了?
第37章 绵云糖
满心想着要如何如何完成系统的任务,去街市拿衣服的路上,于棉棉都没心情盯着项思齐絮絮叨叨了。
项思齐觉得耳边出奇地安静,他的脸色已经在不经意变化了,似在极力克制着怒火。
“于棉棉。”
她居然微垂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罕见地不理人。
“于、棉、棉。”
他一字一顿,几乎要把她的名字咬碎。
于棉棉闻声一抖,抬起脸的瞬间,他眸中的怒意已清晰可见。
于棉棉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她心里头正为买药的事恼着呢,也有点生气了,“干什么呀项思齐!”
他眸子里的光顿时暗了下去,伸手将她扯进怀里,绷紧嘴角,声音低了下去:“我在你心里,就这样……谁都不如?”
于棉棉感到一阵莫名其妙,“项思齐,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没有说你谁都不如!倒是你,我看我在你心里,倒是远远比不上你的沁姐姐!”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忽而冷冷笑出了声,“你凭什么和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