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腰——宴里春深【完结】
时间:2023-07-08 14:38:00

  前方,秦如眉抱着猫儿,眼里溢满喜爱。那猫儿显然也在她轻柔的抚摸下感受到了安全感,不再发抖,舔了舔她的手,慢慢蜷缩进她怀里。
  衔青看着她,竟有几分愣神,不知想起什么。
  透过这只猫,好像隔着时光长河,遥遥看见了另一道同样瘦弱的身影。
  夜晚兆州街道热闹非凡,禾谷挽着秦如眉的手,看见不远处几道身影,一愣,僵硬地停住脚步。
  秦如眉发觉了,也停下,问道:“怎么了?”
  她循着禾谷的目光看去,见人流如织的街道对面,站着几个人。
  一个青袍男子和一个青岚衣裙的女子并肩而立,旁边,是个高束辫发,身着裘衣的异域美人,再往右,是另外一个蓝袍男子。
  此刻,他们正都望着她,神色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皆是震然。
  这些人是谁,为何这样看她?
  秦如眉被他们看得有些无措,垂了眼睫,看向禾谷,小声道:“他们是谁?”
  禾谷不知所措,好半晌,道:“是……是姑娘从前认识的人。”
  “我认识他们?”她睁大眼,笑容满溢。
  不远处,付容愿撤了魏苏的手,急急朝她走来,平妲和魏百川也跟随而来。
  面前掠过一道迅疾的风,衔青已然挡在秦如眉面前,冷冷看着付容愿和魏百川,目光隐有敌意。
  “各位爷做什么?”
  付容愿张了张口,竟说不出话,看向他身后的秦如眉,见她神情不对,心中一紧,“阿眉她怎么了……”
  魏百川也停下,探究地看着秦如眉。
  衔青不答,一字一顿道:“姑娘已跟了侯爷,付二公子最好还是和姑娘保持距离。”又看向魏百川,“至于魏公子,那日侯爷撞见您和姑娘举止亲密,想来应该是误会?希望往后您也和姑娘保持距离,这对大家都好。”
  付容愿喉间苦涩,只道:“我就和她说几句话,阿苏在这里,我能做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魏苏扭开了头,看着别处,一声不吭。
  平妲也探头探脑,末了撅嘴道:“衔青,大家都是朋友,你让我们看看秦姑娘怎么了。”
  衔青见他们没有威胁,终于低下头,退到旁边。
  秦如眉怀中的猫儿叫了一声,她低头哄了几句,抬头看向付容愿等人,蹙着眉,眼中隐有一丝陌生。
  女子这种眼神,竟像是第一次见他们。
  付容愿一怔,立刻道:“阿眉,你怎么了?”
  “什么阿眉,”秦如眉奇怪望他,“我不叫阿眉,我叫双翎。”
  这些人为何都叫她这个名字呢。
  付容愿看着她的模样,脑中浮现一个念头,刹那间脸色煞白,身体一晃,“阿眉,你忘记了我?”
  秦如眉看了看他,又见其他人都震惊地看着自己,有些害怕,往禾谷身后躲了躲,垂眼避开视线。
  衔青立刻过来,将秦如眉挡在身后,“各位说完了吗?”
  平妲眼一瞪,“衔青,你怎么翻脸不认朋友……”
  魏百川拉了她一把,似是警告,平妲只好把剩下的话憋回去。
  紧接着,魏百川对衔青一拱手,不卑不亢道:“百川有事要找秦姑娘,可否让百川和各位同行?”
  衔青依旧冷漠以待,魏百川只好看向秦如眉,放轻了声音,“秦姑娘,是我,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声音温厚自如,秦如眉从衔青身后探出一些,看了他片刻,想起来了,“是你……”
  魏百川展颜而笑,立即颔首道,“是我。”
  付容愿震惊地看向魏百川。
  为什么阿眉不认得他,却认得魏百川?
  魏苏忽然疾步走过来,拉住付容愿的手,“容愿,我想吃那边的黄冷团子,你陪我去买好不好?”
  付容愿沉默片刻,想看向被人周密保护起来的秦如眉,下一刻,却对上衔青投来的目光,是冷冽,也是警告。
  付容愿心中苦涩,深吸口气,扯出一个笑,“好。”
  魏苏拉着付容愿离开了。
  魏百川和平妲跟着他们一道往前走。
  秦如眉心无旁骛,只垂眼摸着怀中猫儿的脑袋,魏百川则似有话想说,时不时看向秦如眉,平妲则打量着众人,须臾,看见秦如眉怀里的毛绒团子,亮了眼睛,“好可爱的猫儿,秦姑娘,我能不能抱一下?”
  秦如眉看她确实喜爱,点点头,把猫儿交给她。
  谁知那猫儿脱离了秦如眉的怀抱,竟惊恐万分地挣扎起来,平妲一时不防,手上居然被划了几道口子,失了平衡。
  下一刻,猫儿跌到地上。
  似摔得疼了,猫儿奶声奶气地嘶声一叫,翻身爬起来,再加上四周人来人往,疼痛和冰冷的地面让它感到害怕,似想找角落藏起来,竟不管不顾地向前狂奔而去。
  平妲吓得脸色大变,立刻追过去,“别跑……”转瞬便一头扎进了人群中。
  衔青见秦如眉脸色苍白,紧攥手心,也想追过去。
  可身形一动,衔青却又想起什么,猛地停下步伐,看向魏百川。
  魏百川眉头皱起,立刻道:“我以平栾魏家的名号起誓,绝对护秦姑娘周全。”
  衔青不语,最后盯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开,去追猫儿。
  “等等……”禾谷似想叫回衔青,然而那道身影极快,不过眨眼间,竟已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禾谷心中一凉,遽然紧张起来。
  衔青被支开了。
第33章
  秦如眉望着那猫儿消失的方向, 眼底黯然。
  不知为何,心仿佛空了一块。
  魏百川看着她,联想起那日他从太子手中夺下她后, 她初醒时的反应,魏百川缓缓皱眉,问禾谷道:“秦姑娘失忆了?”
  禾谷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
  魏百川神色凝重, 深吸了口气,方平复呼吸。
  问道:“淮世侯是离开兆州了吗?”
  禾谷看了秦如眉一眼, 纠结不语。
  她不熟悉这位魏家公子,不知他是否有恶意,若让他得知侯爷不在,对姑娘起了不轨之心……她要如何与侯爷交代?
  魏百川看破禾谷心思,无奈笑道:“我魏百川自认还算磊落坦荡,禾谷姑娘若不相信, 兆州城里随便拉个人问问便是。”
  禾谷这才尴尬一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魏百川看向秦如眉, 道:“秦姑娘, 可否请你吃顿便饭?”他四处看了看,见临近几家商铺外是一家酒楼,“就那家春归酒楼如何?这家酒楼菜肴味道尚可, 有一道蜜炙肉最为出名。”
  可秦如眉没反应。
  许久,她才回过神,看向他, 眉眼却依旧蹙着, 如萦绕湖间水雾。
  不是假的失忆。
  她竟当真成了白纸一样的稚儿。
  她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那他们要找的东西怎么办?
  “秦姑娘,”魏百川心中焦急, 再次询问,“你可答应陪我吃顿便饭?”
  秦如眉愣了下,看向衔青离开的方向,“可是,衔青他去……”
  她若就这样跟着魏百川走了,一会儿衔青回来,找不到她们怎么办。
  魏百川见她动摇,立即道:“我会让人告知衔青和平妲,秦姑娘不用担心。”
  秦如眉蜷长的睫微敛,抬眼看了看他,小声点点头,“那好吧。”
  魏百川舒了口气,展颜而笑,伸手道:“请。”
  见她们往前走出一段距离,魏百川落下一步,侧头低声对贴身小厮说了什么,那贴身小厮会意,飞快转身离开了。
  却不是去往方才衔青和平妲离开的方向。
  一路行至春归酒楼,里面迎客的伙计看见魏百川,原本疲惫的精气神儿竟一扫而空,热情满溢地迎了上来,“少主……”
  接触到魏百川目光,伙计看见旁边的秦如眉和禾谷,马上改了话头,笑道:“客人里面请。”
  秦如眉看向魏百川,一言道明,“这是你的酒楼吗?”
  她纯净的眼坦坦荡荡,不掺杂一丝杂质。
  魏百川本想隐瞒,谁知被直接点破,便不再掩饰,道:“是。”
  禾谷不由咋舌道:“魏公子家大业大啊。”
  做丝绸刺绣生意便罢,竟还囊括酒楼这等产业。
  旁边的伙计寸步不离地跟着,听了这话,笑道:“不止呢,两位姑娘不知,少主子名下还有不少客栈茶馆,这么多年少主子东奔西跑,忙得分不开身。”
  茶馆、酒楼。
  这些似乎都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
  秦如眉脑中忽掠过那日彩门下刺绣的画面,沉默片刻,扭头问魏百川,“你是在找人吗?”
  魏百川没料到她竟记得这件事,一愣,掩饰道:“是。”
  言谈间,魏百川已带着她来到二楼贵客厢房。
  推门进去,里面竟有不少人,大多都是仆役,唯独其中一人坐着,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儒雅清俊,五官威严,一身官服。
  魏百川弯腰道:“父亲,儿子将秦姑娘带来了。”
  禾谷一愣,霎时惊愕不已――此人就是魏百川的父亲,兆州人口中身份神秘的魏家家主魏惕?
  据说此人来自陪都平栾,可能是开国将军魏岱之子,但无人能查清其来处。
  魏惕闻言,放下茶杯看来,待看清秦如眉的眼睛时,陡然凝住目光。
  他看着秦如眉,慢慢站了起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秦如眉疑惑看他,只道:“秦双翎。”
  仿佛真的印证了心中所想,魏惕摇头笑开,许久,眼角竟一抹湿意,“果然是她取的名字。”
  记忆里的那个女子最喜欢翎羽,从前她就说过,若日后生了女儿,定要给她取个带翎的名字。
  翎……凤翎,是凤凰的羽毛,是世间最宝贵之物。
  当时她说,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像凤凰的羽毛一般被人怜惜、疼爱,被人视作珍宝。
  “她还好吗?”魏惕看着她,几乎小心翼翼放轻声音。
  秦如眉没听懂,“什么她?”
  魏惕愣住,旁边,魏百川已然低声解释道:“父亲,秦姑娘失忆了。”
  魏惕猛地皱眉,“失忆?谁动的手?”
  魏百川看了秦如眉一眼,低下头,“儿子不知,但当时儿子是从太子手中救下秦姑娘的。”
  “是奚承光那个小子?”魏惕冷笑,“还真是跟了他娘一个模样,狠毒至此。”
  重新看回秦如眉,魏惕声音和蔼不少,“孩子,你受苦了。你怎会在兆州?你娘呢?”
  “我娘?”秦如眉目光迷惘。
  “她不在了。”
  魏惕震然,张了张口方道:“什么?”
  怎会这样?
  “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如眉试着回想,可脑中却似覆了一层朦胧的雾,她努努力,可以想起一些事情,却十分模糊,半晌,低声道:“大抵……很久以前吧。”
  “您认识我娘吗?”
  魏惕颔首,凝重着眼眸,看了看她,终究转过身,走到窗边,负手眺望外面缀满繁星的天幕,底下街道热闹非凡,暗处,危机四伏。
  这兆州的天,马上要变了。
  不,兴许事情不会发生在兆州,而是平栾……
  有人凑近他,低声道,“家主,秦姑娘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办?麒麟印玺难道找不回来了?”
  魏惕不语,须臾,一拳砸向窗沿。因着身形阻挡,其他人都看不见。
  “一定要想办法让她记起来。”
  许久,魏惕慢慢转过身,见秦如眉和自己儿子站在一块,竟格外赏心悦目,心中起了一个念头,遂笑道:“孩子,你在兆州可有地方居住?若无……”
  话还未说完,厢房的门已被猛地撞开。
  来人力道极大,只听得一阵劲风拂过,那门便重重撞在墙上,回震剧烈。
  门外不是有人守着吗?教人如此轻易闯进来,难道外面的人都被放倒了?是什么人如此强横?
  魏惕脸色一肃,看向门外不速之客。
  闯门的是个青袖宽袍的少年,眉宇冷然,一身凌厉之气。
  但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他,少年撞门进来后,看见秦如眉好端端站在不远处,一顿,便退到了旁边。
  门外走进一道身影。
  看清那人的模样,魏惕心中大震,瞳孔缩小,指着他道:“你……”
  付玉宵笑笑,波澜不惊颔首。
  “魏家主。”
  秦如眉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一愣,看见他,立时朝他飞奔而去。
  她竟也不顾其他人看着,就这样扑进他怀里,仰头看他,嗓音尽是满溢的欢喜,“阿昼。”
  魏百川哪里料到如此,愕然看着她,厢房中其他人也都显出震然之色。
  秦姑娘竟和淮世侯……
  魏百川回神,快步走到魏惕身边,介绍道:“父亲,这是淮世侯付玉宵。”
  “淮世侯?”
  魏惕心中虽疑云聚集,但也是修炼多年的老狐狸,很快便恢复正常,“不知淮世侯闯进此地,是为何事?”
  付玉宵对上怀中女子亮盈盈的眼睛,动作微停顿,只将她揽进怀中,冷淡的眼抬起,看向魏惕,道:“依魏家主所见。”
  原来是来带人回去的。
  魏惕看了看他,又看向自己的儿子,颇有些遗憾。可惜了,本还想让百川试着与这丫头进一步,没想到竟已被人捷足先登。
  “魏家主可还有其他要事?若没有,玉宵告退。”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身份岂止是侯爷,饶是魏惕再不愿意,也只得客气颔首,“今日不过请秦姑娘吃顿饭,不过到底没吃成,之后若有机会,再请侯爷和秦姑娘一块儿吃罢。”
  再次抬头时,门外一片冷清,空空荡荡。
  人已经走了。
  魏惕直起身体,紧皱着眉。
  魏百川看着父亲严肃凝重的神情,问道:“父亲,怎么了?”
  “他回来了……”略显沧桑的嗓音,“看来外面的传言,不是假的,他真的活着回来了。”
  魏百川听不懂,“谁回来了?淮世侯吗?”
  魏惕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终于沉声道出那几个字。
  “韫王,奚无昼。”
  *
  春归酒楼外,秦如眉低声道:“阿昼。”
  她有些不舒服。他走得太快了,大手似因带了愠怒,力道很大,强制锢着她,让她难受。
  “阿昼……”她软了声音,试着叫他的名字,可是男人却似没听见。
  “我不舒服。”
  察觉她声音里带上了细弱的、猫儿似的哭腔,付玉宵终于松了些力道,垂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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