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岫伸出他的手——小小的,软糯糯的,这是三岁孩童的手。
洞口法阵发出最后一点光芒,如同烧干了烛油般熄灭了。
与此同时,强劲的风吹过卷起一股腥臭的味道,一段长长的黑影爬了进来。
“铿——”两段细长的触角碰撞在一起,腹部发黑扁平泛着光泽,晶状体的红色眼睛打量着他。
缠心雪王蜈蚣!生活在阴暗潮湿的溶洞中,巨毒,喜食妖兽。
柴岫回想起之前看过的记载,瞳眸绷成一条线。
缠心雪王蜈蚣腭牙微张,倏忽吐出一口毒汁出来,浓郁的毒汁像烟雾般散开。
毒汁还未接近柴岫,一道微蓝色的光罩浮起挡住了袭击。
柴岫小手死死的攥住灵石放阵眼上,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面上依旧古井无波。
缠心雪王蜈蚣一击不成,再一口毒液喷向柴岫。
蓝色的光罩薄薄的,每一口毒液喷上去就会色泽暗淡一分。
缠心雪王蜈蚣盘成一团,举起它弯钩般的利爪,似乎在衡量。
柔韧的肢体崩成一道疾射的弯弓,举着冒着寒凉的钩子猛然砸向柴岫。
还未来得及扑向柴岫,缠心雪王蜈蚣百足之下的土地劈里啪啦炸开而来,它的多只脚都被炸的断裂掉了。
缠心雪王蜈蚣这些彻底被激怒了,晃了晃细长的身躯,百只黑色细足登时长得完好如初,凶恶的扑向那抹白色身影。
柴岫手里的灵石化为齑粉,立马又掏出一颗灵石填充,唇瓣抿成一条线,眸子闪着冷冽的光。
他连化骨的痛都承受了,万不可折在这个妖兽手里。
大不了殊死一搏。
柴岫看着面前越来越大的黑影,手背慢慢蹦起。
近了近了,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骤然!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他顷刻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了个满怀,鼻尖腥臭的味道散了,氤氲着的是草木的清香,刹那间,他的世界都暗淡无光,只有这一抹鲜红色彩,像一团炽热旺盛的火焰,烧透他的四肢百骸。
姜、洛。
姜洛心脏砰砰的跳,哪怕她的心脏没有在跳动了她也感到一阵后怕。
她刚刚闭上眼睛一路跟着感觉走到这里,察觉到大白狐狸就在此处不远,慢慢摩梭找到这个隐秘的洞穴,刚看到熟悉的大尾巴,就看到一个大蜈蚣朝他扑过去。
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抱起柴岫拔腿就跑,跑了好久好久,感觉后面没有蜈蚣在追了,低头看了一眼大白狐狸。
感觉有许多不同来,怎么这么小.....还这么软?
银白色的长发浓密润泽,埋在其中的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柴岫抬起下巴望着她。
清澈明亮的双眸,表情木木的,一双小手紧紧环住她的脖子。
姜洛感觉有点要被萌出鼻血。
味道闻着是像大白狐狸的,可是怎么会变得这么小,一阵迟疑之中:“大白狐狸?”“嗯。”怀中小人答话的,声音清脆又夹着一股软糯。
姜洛恍惚了,怎么两个月没见,大白狐狸变成小白狐狸了,头发也变色了变成银色。
“我重塑了,所以变小了。”声音平平的,解答了她的疑惑,柴岫把小脸搁在她的颈窝。
看到一只耀武扬威的——弥齿兽
土拨鼠此刻看到臭狐狸变得这么小,鼓鼓的脸幸灾乐祸,小胡须一抖一抖的。
哈哈哈哈哈看你怎么还敢欺负我。还没等着他幸灾乐祸完,一只瓷白的小手呼过。
“吧嗒。”土拨鼠下肢站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正待炸毛,突然看见柴岫面无表情的看着它。
土拨鼠突然就打了个寒噤,奇怪,怎么这个狐狸突然变得这么渗人。
姜洛敏锐的听到了一声异响,正要偏头去看。
一双白嫩精致的小手捧起她的脸,琥珀色的眸子乏着一丝水汽,似乎有点委屈?
姜洛瞬间就被萌化了,连刚刚打算干嘛都忘记了。
怀里抱着大白狐狸,哦不,现在是小白狐狸,软软的暖暖的,好像每次看到他都处在危险之中,心里冒出一丝疼惜,总感觉他在干大事,但是他不说她又不问。
抿了抿唇,姜洛摸了摸柴岫的头:“下次记得和我说。”我会保护你。
柴岫一愣,手上环的又紧了一分,小脸埋着看不到什么表情,声音闷闷的:“好。”被落在后面的土拨鼠:死女人,是看不到我吗。
但是想想刚才那只狐狸的冷厉眼神,顿时怂了。
只能巴巴的跟在他们后面,一蹦一跳的。
第13章 不可以乱摸
姜洛感觉大白狐狸变成小白狐狸了之后格外的依赖她。
害,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拦截住小白狐狸摸花束的小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说:“不可以乱摸噢,花有小刺会被割伤的。”
柴岫:……
姜洛把花瓶放在一边,突然好奇起来,这之前采的花怎么到现在还是这么生机勃勃,颜色又鲜嫩又娇艳。
随即想想玄幻世界嘛,有另样的术法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柴岫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他之前尾巴被姜洛莫名其妙的火焰烧焦过后来迟迟没有长好,现在长好了毛松软无比,摸起来油光水滑的。
咳咳…姜洛最近没少薅。
每天的日常就是rua狐狸rua狐狸rua狐狸。
百rua不腻,yyds!
衣袖被扯住,姜洛看着他的大眼睛,觉得可能是无聊了。
就拿起架子旁边的一个类似于榫卯拼接而成的机关,看不出来估计是什么古代高科技什么的。
柴岫面无表情的接过,小手肉肉的但是指节转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把它拆开,然后又重新组装起来地给了她。
一张小脸依旧面无表情。
眼睛:你看到了
脑子:你放屁。
姜洛:可恶,我感受到了智商的碾压。
虽然没学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一连串的动作像一段视频一样存储在她脑子里,好似随时可以回放一样。
姜洛试探着拆开,然后又慢慢组装。
柴岫看她专注于手下的事情,跑到一边的凳子上看起了木简。
偶尔抬起头看会儿姜洛,看见她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拧眉。
柴岫的心变得柔软起来,像漂浮着一层蜜色的薄雾。
她捣鼓,他看书,虽干着的是不同的事情,偶然抬头看着对方,视线交汇中有一种难言的默契与合拍。
外面炎炎烈日,霞光满丈,再到银霜满地。
姜洛终于抬起头来,捏捏自己要爆炸的额头,这特么是谁设计的,看着小小的巴掌大小,看到小白狐狸把玩还以为很简单呢。
没想到拆开来有那么多相似的小零件,还要按照顺序不同方法拼凑,哪怕脑子里面有回放录播,她也只能疯狂暗暂停键,终于学废了。
一股小小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然后看到外面月上中天,小白狐狸坐在那里悠哉的放下一沓书简,这股成就感就像泡泡一样被戳没了。
要不要这么聪明啊。
姜洛暗暗腹诽,又又揪了一把头发,这已经是她的招牌动作。
她觉得要是在现代的话她这一头及腰的青丝估计已经早被薅没了,这里的人应该没有掉发秃顶的毛病....吧?
应该吧应该吧?白狐狸的尾巴毛被她薅的也不掉毛,真好真好,喜欢毛茸茸!
柴岫放下木简看着姜洛在那里薅着头发苦大仇深的模样,而后眸子立马又亮闪闪的,像包容了整个星辰的水晶。
她的一举一动被他放大,格外鲜活有趣又明朗。
拖着大尾巴,跃下木凳,小脚点地,张开双臂。
姜洛看见小白狐狸顶着一张圆润的如牛奶丝绢般光滑的小脸,小脸上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朝她张开小手“要抱抱”。
“好好好,抱抱。”谁会拒绝一只毛茸茸呢,还是小巧迷你版的。
“走咯——”走出洞门,足尖轻点,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如一只鸟儿一飞冲天,腾跃到十米多高大树上面。
姜洛抱着怀中的布偶狐俯瞰下方,连绵不断的密密笼笼的树冠,像一把又一把支撑着的厚重绿伞,明镜般的月光闪烁着灿灿银辉。
把小白狐狸放了下来,柴岫踞坐在伞冠上,身下出现了一座如浮雕的圆盘,银色的光亮微微流动着,呈现出一种炫目的光亮
。
“吱吱吱。”烦死本大爷了。
土拨鼠早早坐在这里了,规规矩矩坐好胖滚滚的身躯下面也浮现一轮圆盘,呈现暗黄色只不过比柴岫小的多也暗淡的多。
它想起之前臭狐狸对它说的话,说给它吃的不是什么毒药让它自行离开有多远滚多远,它就偏不,这个女人这么蠢它不在万一被他这个阴险狡诈的臭狐狸给骗了怎么办。
当时柴岫只轻飘飘睨了它一眼,说要想留下来就必须变强。
教会它一些吐气纳体的法子之后就把它扔在这里,可怜的土拨鼠之前除了吃就是睡再就是晒太阳,霎时被迫踏上刻苦修炼的道路。
土拨鼠只觉得两条清泪就要淌下来,鼠生无望了。
一狐一鼠每晚都在刻苦修炼,姜洛就在旁边放一了一把藤椅,约莫是施了某种术法的,藤椅腾空虚浮在空中。
姜洛懒懒的躺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际中挂着一轮大而圆的月亮。
皎洁的月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给本来就雪白的脸颊上夺上了一层冷色的清辉。
他们每晚修炼有多刻苦,她就有多懒惰。
不是她不学,而是之前柴岫教给了她一些修行的法子,她竟然无法运转,百般探索入门不得索性放弃了,她不是那么纠结的人。
她再迟钝无比她也发现自己不同寻常的地方。
比如开了灵智的妖兽大都对她退避三舍不敢靠近她。
这也是土拨鼠敢带着她肆无忌惮夺取各大妖兽守护的天才地宝的原因,除了土拨鼠她好像并不害怕她,并对她有一种亲近之意。
她身上带着莫名的火焰,感官极其灵敏,但是感觉比较迟钝,可以跳的很高,跑的很快,心随意动。
姜洛闭眼,再睁开。
手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光球,里面流动着鎏金幻彩的五色光晕,随着修长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外壳。
里面的光晕瞬间被点燃,一团一团炸开而来。绚烂多彩,五光十色,如银河般浩渺,如烟花般绽放。
浅绿,淡黄,银紫,青蓝,粉红......各种绚烂夺目的色彩,如火树般浪漫,如虹彩般狂舞。
真是个新奇的玩意,这是叮当•小白狐送给她无聊打发时间的。
姜洛莹润的指尖捏起光球,往上一抛动,手背轻巧的接过,滚动至她的怀里,里面的光芒被搅碎形成一个璀璨的飓风。
这是她从识海里面拿出来的,她闭上眼睛可以看到自己识海,无垠广袤十分寥廓。
真是新奇的体验,她扬起头看了看月亮,如水墨画般的眉眼中浮现出一丝思恋。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望着月亮上影影绰绰的阴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又看看面前在刻苦修炼的两个影子,她只觉得恍惚的好像一场梦。
之前还是过着学校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每日烦忧的无非是明天要早起今晚就别熬夜,考试科目不挂科,外卖吃什么。
姜洛晃了晃自己的双足,莹润白皙的脚趾,她没有穿鞋,行走之间也总是离开地面一段距离。
她想起之间被铁链锁起来的那段黑暗时光,想起囚仙湖里陌生蒙眼人和她说过的话。
“天降异星,妖邪将至!”
那双锐利却又通达天机的眼神撕裂薄雾直射她的身上。
姜洛不自主的把玩着光球,揪着头发。
东方的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皎洁的月亮慢慢沉没下去。
柴岫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琥珀色的眸子缓慢的睁开而来。
土拨鼠只觉得这只臭狐狸周身的气息怪异无比,赶紧用爪子压住砰砰乱跳的小心脏,一溜烟的滚到树洞里。
奇怪,它怕什么,它才不怕呢哼。
第14章 乘虚御风
十九洲。
一座双目狰狞的巨大雕像佝偻着背。
雕像的粗壮双臂高举过头颅,手掌上拖着一具镜面,生生托举起来,巍峨耸立,直插云霄!
镜面上折射出一个身材顷长的人影出来。
人影负手而立,面前一块巨大的龟壳,龟壳上的甲片暗淡无光看上去寻常无比,可是却又一种融于天地的朴实与自然之感,玄之又玄。
人影转过头来,周身素白的袍上绣着的流动着的银色花纹,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往上攀爬,呼吸着,生长着缠绕着。
最先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
深潭般的眼眸,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面前的甲片仿佛不堪重负,碎裂了一块化为齑粉慢慢飘散。
他缓缓闭上双眼,唇色似乎惨白了一分,说出的话竟像夹着碎玉,寒凉无比:“衍算不出,遮掩天机竟有如此手段。”
明澈入境的镜面上突然浮现一个身着紫色薄纱的女子。
女子伏在地面上,掌心向下,光洁的额头点在手背上。
恭敬而又顺从的说:“尊上,是否前去......”
“不必了。”被换做尊上的白衣男子轻轻踱步,袍摆飘逸微微卷了一个弧度,伸出手把甲片拢在袖袍。
倏忽间,消散不见。
伏下身子的女子轻轻回:“是。”
语气有一丝丝异样的婉转,很快话音落下,诺大的虚无镜上已经没有了那段顷长的身影。
她还弓着背久未起身,她看到了镜面上自己的眸子,那般紫玉般的剔透,却又那般含着深深的浓厚的痴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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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还在漳抚秘籍的姜洛和柴岫还有一只土拨鼠正在收拾家当,其实也没有什么收拾的,有个储物袋省去了搬家的烦恼,只有一身轻巧。
小白狐狸软趴趴的趴在她怀里,尾巴环着她的腰肢,乖乖巧巧的。
土拨鼠正在泪眼汪汪的看着面前的那一大块平石,含泪道别。
这块平石陪伴了它不知道多少年了,石质灰白,有一层薄薄的碎末,一看就经受了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的洗礼。
姜洛看着它这般有一丝犹豫:“要不把这个也带走?”这么大的石头有点难撬啊。
土拨鼠摇了摇小脑袋,沿着姜洛的袍子窜到她一侧的脖颈,没有说话。
趴在姜洛身上的柴岫脸上木木的。
漳抚秘境剥离的时候活物不能跟着出去,除非被携带,留着这只弥齿兽他还有用,姑且忍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