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点点土拨鼠起伏的小肚子。
“吱吱吱。”别烦大爷。
姜洛再点。
“吱吱吱。”行行行,起来了。
土拨鼠闭着眼睛窜到她脖子上,扒拉住她的长发,打起了小呼噜。
姜洛心想:可真够能睡的。
不再管它,姜洛慢悠悠的走入花丛中,各式各样不知名的野花,一簇簇一丛丛,婀娜多姿,姹紫嫣红。
姜洛只想说,她一个都不认识。
用手轻轻折断花茎,红的,白的,黄的,紫色的花叠在了她手上,盘成一个花束,再用树叶子仔细包好,用细细长长的绿草缠绕起来。
一捧花束就做好了,姜洛看了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没什么艺术细胞,只觉得好看就行了。
土拨鼠眼睛微睁了一条缝隙,看见她的动作没说话。
于是一人一鼠打道回府。
树洞面前有个小木门,橘黄色的灯光从里面泄露出来,姜洛知道大白狐狸回来了,八成又在捧着木简看书,刻苦又用功。
捧着书简专注的他,一袭濡白色的长袍。
忽略他的大尾巴和毛茸茸的耳朵的话,面如冠玉,温如暖玉,活脱脱像是话本子里面走出来的书生啊。
柴绣微微抬起了头,他看到了推开门站在门口的姜洛,视线扫过她捧着的花束。
姜洛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局促:“那......大白狐狸,这是送你的花。”
柴岫起身接过那捧花束,俯身轻嗅了嗅,温润的脸庞浮出一抹笑来:“谢谢大人,我很喜欢。”
又来了又来了,姜洛心里的异样不断扩大。
每次他都这么笑,嘴角的括弧折成几度的夹角,说话的语气末尾的语调的起伏,一成不变。
活脱脱一个套用的模板,好看是好看温柔是温柔,笑的她也很舒心。
就是太怪了,姜洛没由来的心浮气躁:“噢,那我上去了。”
柴岫的视线还在跟随着她的背后,目送着她离开。
土拨鼠整个鼠缩在姜洛的肩膀上,等走出柴岫的视线,它心里的小人儿再也忍不住叉腰大笑。
哈哈哈哈哈,刚刚趁那女人不注意偷偷吐了好几口口水还擤了好几下鼻涕哈哈哈哈,那臭狐狸闻着不知道怎么样。
姜洛感觉到了肩膀上的土拨鼠一颤一颤的,但也没有心思管它。
她扶着藤蔓慢慢的攀爬至她的洞口。
轻轻把木门推开。入目陈设简单,一张小床,上面铺着一层层厚厚的锦缎,有一张简约的小桌几,桌子上放着一盏琉璃灯,浮着莹莹微弱的光泽,却将这个不大的树洞照的通明。
姜洛坐在桌几旁边的小凳子上,抚摸着琉璃灯。
土拨鼠一个弹跳落在床上,身上颤动的肉甩了好几个幅度。
一阵叮叮当当细碎的声音,这是树洞旁边凿开的一扇小窗户,窗户口挂着一串用各式贝壳做的风铃,微风拂过,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白狐狸......他是怎样的,姜洛不懂,他把她照顾的很好,事无巨细安排的无一妥帖,对她很恭敬很细心也很温柔。
按理说没什么不好的,但是总感觉他每次对她笑的时候,和她说话的语气,就像身上蒙了一层细沙。
她和他之间无形中隔了一层又一层的屏障,这种莫名的感觉,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口上,不疼,但也分外的不舒服。
姜洛一个倒仰,陷在床上如同陷入了云朵里。
算了算了,不想了,狐狸心海底针吧不是她这个人类能揣摩的。
-------------------------------------
翌日,姜洛起的格外的早,土拨鼠还在她身边睡得四仰八叉的,姜洛小心的打开门,顺着藤蔓一跃而下。
大白狐狸还是很早就披着晨露出门了,门微微敞开着。
姜洛走了进去,大白狐狸的狐狸窝没有床,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木凳,旁边还有一个书架子,上面摆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最多的是书简,叠的工工整整。
她好像没有看到他睡觉过,一般都在打坐可能是在修炼某种功法吧。
摆在木桌正中央的花束格外的醒目。
与昨日的花束有很大的不同,昨日她胡乱的薅了几朵花扎成一捆。
这朵花束还是昨日她送的只不过被仔细的排列过花色错乱有秩,两两相间,给人以一种视觉的美感,花茎被细细的裁剪过了,插在一个瓶子里。
姜洛把瓶子捧起来,嘴角一抽。
这个瓶子一看就是搜刮得来的那个锦囊里面的,上面绘制着粉彩百花图,各色花朵繁缛堆砌,简直土得掉渣渣。
插上的清新田园风的花朵瞬间被带跑偏,有一种东北土坎上的大花袄的感觉。
姜洛没眼看,又把这个花瓶给摆回去。
桌子上有一个信封,姜洛把它展开,一抹银白色的毫光闪过,在半空中凝聚成几列字体。
陌生的字体,但是姜洛无师自通的知道了其中表达的意思,大白狐狸说他出趟远门,有几天不能回来了让她不用担心。
姜洛读完,银色的毫光便散开而来,桌子上的信封也消失不见了。
大白狐狸老是出门。
每次回来的时候他是细细清洗过的但她能够敏锐的察觉到他身上的一丝血腥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的妖兽什么的。
她不问,他也不说。
第11章 化妖骨
这边,柴岫到了一处山洞,洞口长满了青苔,杂草,一大片绿茵茵的青藤直垂下来,遮住洞门。
这地方很隐蔽,是他前段时间和妖兽搏杀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柴岫手上动作不停,拿着几块灵石轻巧的安放在洞口,眨眼的功夫一座防御的阵法已经成型。
这是他最近从得来的书简学来的阵法,他很聪明,一学就会。
柴岫尾巴尖朝下,紧贴身体如一缕白烟闪进了洞穴里面。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柴岫盘坐在洞穴里面,手上握着一个瓷瓶,瓷瓶一打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幽幽袭来,这就是传闻中能够洗经伐髓的——飞花仙露柴岫垂下眸子,盯着手里的瓷瓶,鸦羽似的长睫投射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上天从未眷顾与他,一百多年了。
他如今三百余岁,修为停滞寸步不前,与那虚无缥缈的天道之间隔着的仿佛是天堑鸿沟,无论他怎样殚精竭虑,遭受怎样的苦与难,他始终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半妖之体,呵呵。
腾的生出一股怒气而来,半妖之体又能怎样,天道待他不公,他偏要逆了这命数!
修长的脖颈扬起,一饮而尽,飞花仙露沿着他的喉咙滚落滴入胃里。
痛!
如同胃里滴落一滴滚烫的熔浆,将他的五脏六腑腐蚀的生疼。
滴入肝脾!
柴岫整个人痛的蜷缩起来。
他一惯能忍疼,可这如同排山倒海瞬间浸透他的四肢百骸,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喧嚣。
摧心剖肝!
他猛的一头扎入地上,用头颅猛砸向坚硬的地面,砸的头破血流他丝毫没有感觉。
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蹭的冒出细长的指甲,狠狠的划向地面,地面出现了几道凌厉的爪印。
手指狠狠的扎向地面,指甲盖连皮带肉的翻卷起来。
他咬着牙,额头青筋爆出,瓷白的脸颊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脑海里突然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他居住的洞穴,想到和同伴相互间的尔虞我诈,想到势单力孤被欺凌的时光,想到杀过的人和妖。
他这一生无非是在黑暗中挣扎,手上沾满鲜血在夹缝中生存,踏上铺满血腥和开满杀戮的花。
太痛了,痛的恨不得死掉。
或许...就这么死掉也不错。
柴岫有些自暴自弃的想。
他突然想起姜洛送的花,被他摆在桌子上的花。他记得她站在门口,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她说大白狐狸,这是送你的花。
这是属于他的花...开在了他的心上,他又想起姜洛为他哭泣,泪水流满了衣襟,沁沁凉凉却又灼热无比。
姜洛姜洛姜洛,满脑子都是她。
她的眉她的眼她所有的小动作竟然清晰无比。
他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关注她。
“姜洛,姜洛姜洛......”牙缝中挤出的字眼,他绷直了身体,似乎无法呼吸。
他猛然迸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指尖塞入嘴里,防止痛的咬断舌头。
“嘎嘣。”指骨被他咬断了,他却浑然无觉。
“嘎嘣嘎嘣。”一直咬到了掌骨,整只手掌被他咬碎。
他突然察觉出不对劲来,怎么会这么痛,一股猛烈的怀疑在心底长出。
难道这不是飞花仙露?那又是什么?
还未他来得及思考,一股强烈的腐蚀感猛烈袭来,他感觉自己的皮都烂掉了。
他渐渐的痛到极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呼了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他看到了自己胸口的肋骨,在过一会儿皮肉掉完他可能没有气可以喘了。
细碎的血肉慢慢掉着,白惨惨的骨架冒出来。
闭眼,再睁开。
他不得不睁着眼,因为眼皮已经掉没了。
接下来是骨头了吧,他心想。
渐渐的骨头软化掉化为一滩黑水,这是化骨了吗幸好他还可以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一瞬间似乎把他人生中的三百年都过完了,他遇到了姜洛,这是他一辈子晒到的最灿烂的阳光。
她扎根在他心里,冲破血脉和皮囊在他身上开满了繁荣的花。
渐渐的,他又被重新拼凑起来,黑色的骨头上面萦绕着浓郁无比的黑气,一股死亡的气息攀爬至全身。
至阴至邪!
渐渐汇聚形成人形的轮廓,他仰着头呼吸着微薄的空气,眼尾的执拗与疯狂,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嘴角勾起一抹阴冷森然的笑来:“姜洛。”
第12章 是小白狐狸呀
姜洛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她今天穿着的是她最开始穿的镶嵌着金丝边的大红长袍。
长袍铺满地袖口下雪白的皓腕正握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着什么,一笔一画。
画个绵羊吧,先画张圆脸,再画几个角,嗯…怎么这么像牛?
算了算了,姜洛打了个大叉叉又在旁边仔细画起来。
画土拨鼠吧,先还是画个圈再画个…嘶,画两个小眼睛,两颗龅牙要凸一点,脸上的肉,爪子…爪子怎么画?感觉有点像鸡爪…啊算了算了。
这边,旁边黑黢黢的一个小洞口探出一个脑袋出来,甩了甩身上的土,看见姜洛在地上画画,好奇的叼着嘴里的大紫花蹑手蹑脚的挪步过去。
一看不要紧,这一看它眼眶的小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吱吱吱?!”臭女人,你这画的是我?
姜洛被突然的声音吓一跳,然后点点头:“是啊,怎么样,还不错吧。”土拨鼠鼓鼓的脸上顿时出现一种羞愤欲死表情,快速迈着小短腿踩上去把线条都踩没了:“吱吱吱”画的不错以后别画了。
姜洛:…?
画技这么糟糕怪她咯?
姜洛背贴着树干坐下来,手上握着的树枝垂了下来。如墨汁般浓郁的黑眸出现了一丝怅惘。
其实她想最开始想画大白狐狸的,她想画他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想画他嘴角浮起的笑意,想画他睁圆的琥珀色瞳孔…
可是当她拿起树枝的时候,心如乱麻怎么也画不下去。
怎么办,掰掰手指两个多月过去了,从温煦春日溜到了炎炎夏日,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见过那抹白色影子了。
她从开始来这里就遇到了他,现在他不在只觉得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缺失了一块。
土拨鼠叼着大紫花毁完尸灭灭迹,就看到姜洛眼神空洞的靠在树干上。
迈着小短腿慢慢绕着姜洛猩红的长袍绕了一个半弧。
这个人类修士好像不开心,要不要安慰她?
土拨鼠甩了甩脑袋。
其实它最近日子过的挺滋润的跟着这个强大的人类修士吃到了好多以前不敢采摘的果实,去了好多地方。
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灵光一乍现。
嘿,它可以趁着那只臭狐狸不在讨好这个女人等这个女人护着它的时候它就可以欺压那只臭狐狸,把臭狐狸狠狠踩在脚下!
就拿这株幽灵紫缕给它吧,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它之前趴在地底,偷听来寻宝的妖修们讲话,说这是一株生长千年是用来修补神魂的绝佳药材,可惜有妖兽守护极难夺取,今天居然被它鼠大爷拿到了不过还是仗着这女人的威风。
土拨鼠鼻子轻嗅了嗅花香,咕噜咕噜咽了口口水,恋恋不舍的一步三迈扒拉了两下姜洛的衣袖。
姜洛低下头,看见一朵花被土拨鼠放在她面前。
这是…给她的?
姜洛拈起花,细细看了一下,又瞟了一眼土拨鼠恋恋不舍的眼神,犹豫道:“这是大紫花?还是喇叭状的?”土拨鼠被气的一个倒仰,卒。
难怪怎么之前带着这女人找到的各种各式各样珍稀药材,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兴致缺缺的样子,感情是不识货。
“你知道大白狐狸在哪吗?”姜洛充满希翼的问。
土拨鼠竖直身体,用两只前爪把幽灵紫缕紧紧扒拉到怀里,白了她一眼。
本大爷怎么知道,那只臭狐狸天天神出鬼没的。
但还是敷衍道:“吱吱吱。”你们修士神识不是很强大吗,感悟一下。
神识?感悟?
姜洛半信半疑,伸出白皙的手接住缓缓飘落下来的枯叶,慢慢闭上的双眼。
-------------------------------------
危险,柴岫耳朵直挺的竖着,僵直了脊背。
“喀喀喀......”骨节动物爬行的声音,在洞穴前游弋,伺机而动。
洞穴上垂着厚重的藤枝,被大型爬行妖兽覆盖住,洞内黢黑无比,连一丝星碎的光亮都照不进来,它在寻找突破口,门口用来铺法阵的灵石现在微弱的闪着灵光,似乎下一瞬间就泯灭。
塑骨的时间太长了,长得太出乎与他的意料。
“喀喀喀......喀喀喀”柴岫听到肢节相互撞击的身影,细细密密,似乎是有很多足在爬行。
柴岫面无表情掏出灵石在周围摆出一个阵法,动作不如之前的那般轻巧随意,反而格外的艰难晦涩。
阵法运行的极其困难,这是一个低阶阵法。
门口有妖兽觊觎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现在他重塑妖骨,修为倒退,就连身形都是小孩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