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有点愣怔。
她敏锐的看到有几片栀子花从树上掉落下来,踩着帆一样悠扬的打着转再掉落在他的杯盏之中。
柴岫好似不介意,微仰着头,连同稚白的栀子花瓣一起滚落腹中。
修长的脖颈,滚动的喉结,白皙修长的食指轻搭在杯盏边,手背有种好看的弧度。
他的眼眸望向她,隐隐浮动,温柔如涟漪。
又起风了——
满树的花瓣枝头乱颤,整个院子犹如坠入了一片舞动的蝶海之中。
柴岫如瀑的银丝都被裹挟着白色的栀子花瓣的风吹起,一片缭乱,一时之间惊心动魄起来。
姜洛不知道为什么心跳有点加快,低头啜了口茶,她只觉得唇齿之间满是流溢着的浓郁栀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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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子里,姜洛随手把手里的袋子扔进放在房门口边的大木盒子里面。
一阵银钱铜钱的碰撞声音传出,姜洛侧耳听了听感觉好像快满了。
柴岫每日出门给人看病的钱都会如数交给她,她现在已经积攒了好多。
这个清河镇是个小镇子没什么高消费花又花不掉,扔掉又太可惜了好歹是大狐狸每天勤勤恳恳养家的钱。
大白狐狸每天这么乖的把钱乖乖上缴,一分私房钱都不敢藏私,表面看起来她把他拿捏的死死的,其实他每次言语之间的轻描淡写就能够让姜洛乖乖就范。
比如不能离他太远,不能和陌生人挨得太近.....奇怪,好像大白狐狸没说过这些话但是他的言语动作之间她就是能够明白他的这些禁忌。
姜洛翻身,抱住怀里的枕头,蓬松松软,摸起来细腻丝滑。
这是大白狐狸做的枕头,上面还绣着精致的栀子花,摸了摸上面的纹路,看着立体但是却又是柔软顺滑的触感。
大床周围放了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旁边有雕刻的木制灯罩,漆花皮箧,还照着一层极其纤薄的细纱,这使得璀璨的夜明珠不再耀眼,反而有一种迷蒙的光晕。
姜洛起身掰了一下夜明珠灯罩下的机关,“咔擦”一声。
然后再“喀哒喀哒”轻轻一扭,里面的暗括便运转起来。
霎那间,柔和的光晕不再,暗黄色的暖晕洒下来,透过木罩,投向床上的竟然是星星点点的齿状菱形模样的枫叶。
光晕缭绕之间,姜洛瘫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手上被投射出一枚小枫叶,竟像刻印在她手上一般。
天天看花都腻歪了,这次来点小清新的树叶子吧,大狐狸真是个大发明家啊。
心里赞叹一声,床铺一个下陷。
是狐狸团子摸索着上塌来了,姜洛往旁边滚了滚给他让了个位,然后被长臂一捞,鼻尖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还未等姜洛开口表达不满,一根超级蓬松柔软的大尾巴伸了过来扫了扫她的鼻尖。
姜洛一口咬上他的尾巴尖尖,气的昂昂的,总是这样每次一生气都没来得及发火就被顺毛给顺的明明白白。
老是这样子,她真的很没面子的好吗。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手下的动作就很诚实。
“过几天,我们要搬离这个镇子。”头顶上方传出一道清润的声音。
姜洛薅大尾巴的手停了停,继续:“噢,那行吧。”
反正她在这里没有亲人,唯一认识的就是大白狐狸和土拨鼠了,他去哪她跟到哪,从不问去往哪里,她就是这么佛系。
指尖不停,又揪了一把大尾巴,看着指缝间溢出的白毛。
“洛洛。”他唤她,然后又是一声清浅的叹息。
姜洛感觉他每次喊她名字的时候很奇怪,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慢从他的尾巴尖尖一路薅到尾巴骨。
柴岫一阵轻颤,抑制不住发出一声轻哼,低头咬了咬她的脖颈。
姜洛感觉脖颈上一阵湿润的触感,心里更加来气了。
好哇你还没朝你发火竟然咬我。
转手摸着他满头银丝,从中摸到他的耳朵来,抬头就冲着他的耳朵尖咬那么一口。
砸吧砸吧嘴,心满意足的阖上眼,今天又是吸大尾巴布偶狐完美的一天呢。
柴岫看着怀里的人闭上了眼睛,盯着她浓密卷翘的睫毛看了会儿,而后在上面烙下一个亲吻。
他垂眸,长睫垂下的阴影处,浓郁一片。
一声轻唤:“洛洛。”
舌尖在唇齿间绕上那么一圈,轻轻呢喃竟像魔鬼的叹息。
洛洛,洛洛,洛洛.....
他听到心里那一片疯涨的声音,发芽抽枝,竟是隐隐要把这片天都缠绕了去的趋势。
第17章 长的更像鬼
次日一大早,外头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柴岫睁开了眼睛,看了眼怀中睡的正熟的姜洛,慢慢抽开手轻手轻脚的下了塌。
穿好长衫,细细理好一丝不苟,再收拾了会儿东西—他的药箱。
他借着给大夫给人看病的名义在这清河镇安居下来,除了打个掩护再者是他不愿意她知道他做的那些事。
他在害怕,他的手上沾满鲜血永远只能呆在阴影处,而她站在阳光下那般鲜活明媚。
他又看了她许久,细数她浓密的睫毛,而后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轻轻的印上了一个吻,唇瓣一触即离。
转身时,尾巴被人一把揪住。
看见姜洛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了身子,眨着一双迷茫的黑眸望着他,因刚睡醒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头发有点乱糟糟的着实可爱的紧。
柴岫细心的捋过她印在脸上的碎发,轻笑:“把你吵醒了?”姜洛摇了摇头:“没有,你今天还要出去给人看病吗?”柴岫顿了会儿:“不了,今天在医馆里。”
“好耶。”姜洛打起精神,最近都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玩了,青河镇都玩遍了话本子看了快一年早就看了七七八八。
着实不好玩,土拨鼠又是个死的和它玩也太无聊。
姜洛闭着眼睛靠在他肩膀嘟囔了一句:“那我也要去。”柴岫无奈,熟练的把她半抱在怀里。
拿出了一件罩着一层轻薄的丝织品花重色复的凤尾裙给她换上,又扯出一条淡黄色细丝腰带,细丝软带细细的缠绕在她腰间,勾勒出纤软的弧度。
尾巴拖住她的脊背,防止她摔向床铺。
姜洛这会儿还睡的迷迷糊糊的手里还扯着他的衣裳,他刚理好的衣服变得有些邹巴了。
柴岫并不在意,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括弧。
双手飞快的为她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又从中细致的别了几根珠翠和小花,点缀在发髻当中当真好看。
看见她还没起来,又温柔的蹭了蹭她的脸颊。
他喜欢为她做这些事情。
姜洛被人环腰抱了起来,走出房门,外面的风一吹她的瞌睡醒的差不多了。
感觉自己头有点重,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被人疏的很整齐,手心摸起来光滑无比,从中又摸到了几朵软嫩的小花还有些硬硬的东西。
柴岫递给了她一个小铜镜,姜洛调整了角度照了照自己的头发。
哦豁,有几朵花式繁杂,晶莹耀耀的珠翠。
“好看,大白狐狸你真贤惠。”环住他的脖子,夸赞道。
柴岫低头垂眸瞧了怀里的人儿一眼,眼波流转中竟是有异样的色彩。
“嗯。”从喉咙中溢出,低沉却又一丝喑哑。
只觉得格外的惑人。
街头弄巷有一个青年男子站在拐角处卖烧饼,面前箩筐里的烧饼拿着一块白布盖着。
姜洛半眯着的眼突然睁开了,理智回笼。
这是在外面他们这样子被人看到会不会不太好,为了自己留存的一丝羞耻心想了想挣扎着想下来。
柴岫面不改色的又把她抱紧了一份,尾巴圈住她不安分的手似乎在说“别乱动”。
而后泰然若之的从卖烧饼的青年男子面前走过,青年男子好似没有看见面前的两个人一样,依然低头在那理他的烧饼。
姜洛:……?原来不只她有自动被人忽视的buff吗?她和他加在一起这么大两个人也能被人忽视?
旭日缓缓上升,将一种无限的醉意投散在面前的铺子上。
姜洛借着旭日的一缕辉光看见牌匾上写着本颐堂三个挥洒的大字。
就算她不懂书法她也感觉这纵横挥洒的字迹竟如快刀劯削,锋芒毕露。
哪怕先前看过好几次,再度看见他的笔迹还是令人溢目。
柴岫把她放了下来,用木挫将铺子门口的花旗锁打开。
“喀哒”一声轻响。
于此同时站在门口等待的人好似突然发现了他,是一位穿着粗麻短打的农夫,脚下穿着沾满了泥土和灰尘的草鞋。
猛的向前一步,迫切的想要抓住他,奈何柴岫轻飘飘一个闪躲他连衣袖都没沾到。
只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瞪大满目血丝的眼球哀求道:“求求大夫救救我女儿。”他身上有几分湿润的痕迹,料想在这等候多时了。
此时他从怀里掏出一袋皱巴巴的破布袋子来,里面包着几锭银子。
满是沟壑的脸上挂满了两条清泪:“大夫,小女昨晚上,捉着隔壁村民的一只鸡活活咬死,活着鸡毛给生吃了,村里的神婆子说是妖孽附体要活活烧死小女。”“我那可怜的三岁半的女儿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连夜跑到镇子上这里就一家医馆,求求大夫求求大夫救救小女。”一边说着,一边以头磕地,霎时额头布满了青紫渗出了血迹。
这位父亲老泪纵横,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姜洛看着太不忍心了,扯了扯了还在整理铺面的柴岫:“要不,我们去看看吧。”还在磕头的农夫这才注意到她来,转过身体对着她的方位猛磕,边磕头边道:“多谢夫人,夫人真乃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夫人一定会得福报的......”姜洛尬住,伸手想虚扶他起来,手还未伸出来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握住。
柴岫轻轻握住她的手,被他的大手包裹在掌心传达给她的是一种安心的温度。
“洛洛。”柴岫摸了摸她的发,不急不徐的帮她理了理裙子,裙子上的薄纱有他用金线绣的花鸟图案。
“医馆先关掉,为夫等会儿过去一趟,让啮齿兽先陪你逛逛,去去就回。”姜洛有点羞涩,这还有外人呢,不过他这副自然而然的态度,让人感觉也好像没什么不对噢。
他们现在扮演夫妻嘛,姜洛轻咳了一声,扮演一个好妻子的形象,含情脉脉的对他说道;“好,夫君早去早回。”柴岫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许。
话语间不过几个眨眼,一溜黄色的影子就蹲在离她三尺不远处候着——是土拨鼠。
竟如此之快。
柴岫看见啮齿兽过来了,竟好像放下心了,提着药箱拿着虎撑和农夫一起消失在街角。
姜洛看见他白色衣袂的一角消失在街角,心里竟然有些担忧起来,想起农夫说的话。
生吃鸡?还连着鸡毛一起咽下去,也不拔个毛再吃不卡桑子吗?
啊呸,关注点哪去了,不过发狂无缘无故咬断鸡的脖子......莫非真有邪祟上身。
姜洛一个激灵,后背毛毛的感觉有人,突然右肩一个重量压住她,惊的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土拨鼠险些滚落在地,爪子扒拉住她的肩膀,整个身子掉落半空。
“吱吱吱!”你干嘛!
土拨鼠愤愤,晚上被逼着修炼就罢了,白天还要陪这个女人逛街,今天好不容易和那死狐狸出去没它什么事情了,睡得正香就被传音给唤醒。
好不容易来的休息,它怎么这么命苦啊,想着想着用它的小短爪抹了几把小圆脸。
这女人和死狐狸它谁也惹不起,只有被奴隶的份了。
鼠生无望鼠生无望。
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啊,对不起啊土拨鼠,吓到你了吧。”姜洛深感抱歉,摸了摸它的小短毛,轻轻安抚着。
一下思绪被打断她也想开了,大白狐狸那么厉害,肯定能处理好的,鬼什么的她才不害怕。
再说了,有谁能比她长的更像女鬼吗。
抬起一截皓腕,看了看自己的死亡白,又对着小铜镜照了照。
镜子的女子正仰着头,梳着齐整的发髻。
髻上别了几朵青翠的珠花,黑漆漆的眼眸一眨不眨,莹润指尖正在轻点猩红饱满的唇瓣。
这样看着竟然还有点安心......?
第18章 姜洛找到组织?
锁上铺子,姜洛再次抱着摊成一团的土拨鼠走在热闹的市集上。
果然又是闲的发毛的一天呢。
姜洛微笑,找不到事情做如果有什么手工做做就好了。
灵光一闪,唉,她可以去这边的店铺做diy啊,哎呀她怎么这么聪明。
可得先夸夸自己。
说干就干,姜洛凭借着脑海里的记忆走到一家铺子门口,这家铺子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一对小夫妻经营的。
得多亏她超强的记忆力,瞄过一眼现在都还记得。
继续夸夸自己。
姜洛提着凤尾裙飘逸的裙摆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跨进了这家铺子。
烧品轩。
顾名思义,这是家贩卖瓷器,做碗和盘子日常生活用器之类的店铺,店铺的装潢有点古旧了,地上随意摆放着一滩瓷器,零零散散的。
里面老板娘在柜上拨动着算盘,有两个穿着短打的伙计正在费力的搬弄沉重的器皿,显然是有一位大订单。
真是不出所料,她这么大个人走进去完全被忽视的彻彻底底。
除非她做出什么特定动作,比如说开口说话和坐在人家的桌椅上,不然感觉跟个空气没两样。
姜洛看老板娘一时半会儿算不完这笔账,等了一会儿,打断道:“老板娘。”
老板娘听到有人在喊她,手下一顿,算盘又拨错了,不耐烦的抬起头,看见一名穿着普通的小妇人站在门口,按压住火爆的脾气说道:“这位夫人,要点什么?”
姜洛敏锐的观察到她神色的不耐烦,但也不说破,只往桌子上放了颗银锭子。
直截了当道:“我要捏个泥人。”
老板娘顿时喜笑颜开,脸上的鱼尾纹都快要织成一朵花来,起身谄媚道:“好好好,我这就准备材料,亲自教给夫人,包教包会。”
忙把银子塞进自己怀里捂着,心里想就捏个泥人,哪怕捏一百个一千个都没问题,眼瞧着是个财大气粗的刚真是看走眼了。
洋溢着笑脸热情的将姜洛引进一旁的屋子。
转头看着还在瞎忙活的两个伙计,眉毛倒竖,叉着腰喝道:“没看见贵客来了吗,还不去端茶倒水,真是没点眼力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捏个泥人,但是算算她那银子等于白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