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的搬运工——林动风轻【完结】
时间:2023-07-08 17:11:46

  息仪走过去,将他抱进怀里,温声道,“珩渠,你快请求我。”
  他只摇头。
  “我可以为你化阵,可以让你免受重构,但我不可以暂停任务,不可以改变造物规则。”息仪擦去他满脸的血水,压下心头翻涌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剧烈酸涩,沉声道,“所以你需要请求我。珩渠,你快点请求我。快点,快点。你不要死在我面前,你不要死啊。”
  孤神界的天道比神魔界的要强得多,珩渠的修为,从达成神魔双修起便再无精进,孤神界一经形成,天道便立马查获了他,向他降下无形的神压,击碎了他的阵法,剥离了他的丹田,摧毁了他的灵根。他眼下只余一具肉体凡胎,靠着息仪的阵法才勉强维系着最后一点进气。灵力和魔气虽认他,却也无法再进入他的身体,无法在他周天运转,无法为他疗伤。
  要是再不请求,待主体发现任务完成,降下光柱召回息仪,那他便真的死了。
  “息仪。”珩渠微微将眼睛撑开一条缝,断断续续地说,“你说你不需要人/权。那你不想我死,是因为什么?”
  珩渠本是想让她自己想明白的。
  可是来不及了。
  “你快想。”
  “你快说。”
  “为什么……”思绪刚一生出,怀里的人便被一道强劲的威压轰为了齑粉。消散而去。
  是业报。
  他刚刚说的话触动了最高等级的天罚。
  “珩渠!”息仪惊叫着,将阵法催化为球阵,去汇聚他四散的灵魂。
  不行。不可以。他不可以死。
  既然他不请求,那她越过他,直接将他过渡进孤神界也不是不行。
  只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而已。
  她只是不想让珩渠死在她手里而已。
  她只是不想在他面前那么冷血而已。
  她想让他知道,他对她是特别的,她也在努力维系他们之间的关系。
  神权尽归她所掌控,她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支配的,她是可以为他打破规则的。
  ……打破……规则?
  这是……珩渠宁愿死也要让她想明白事吗?
  打破规则。
  为什么?
  “嗡。”
  “嗡。”
  “嗡。”
  一股无形的重压笼罩在息仪的整个识海上空。
  它缓缓压下来,每逼近一寸,便会激起识海沉痛的哀嚎。
  息仪只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被摆在一个巨大的液压机下,被均匀的速度和力度一点一点压扁,动弹不得,挣脱不开。她的思维停滞变形,她的意识恍惚涣散,她的躯体和神权被尽数剥夺。
  上次出现这种想了不该想的事的时候,还被发出过警告,这次,便直接处决了。
  动不了。全身都动不了。
  收集珩渠灵魂碎片的球阵也炸了,珩渠终归还是被她杀死了。
  意识开始模糊,但心却好痛,痛得她想要使尽浑身解数,对所有事物展开无差别攻击破坏,以发泄她无边无际的痛楚。
  好不甘心。
  明明珩渠可以好好活下去,明明她不用遭受处决。
  获得人/权,打破规则这两点,究竟触怒了谁,竟专横到想都不能想,念头一生便要被抹杀被惩戒。
  “Z64378892号。”主体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你此次降世后便失联了。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等等。
  主体的意思是,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那这神压……
  息仪猛然反应过来什么——
  这不是处决。
  这是,获得新生。
  息仪周身猛然一震,如梦初醒。
  息仪慌忙在一片漆黑中奔跑、寻找,不知过了多久,便隔着冗长的黑暗,一个由金边勾勒出轮廓的透明躯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漂浮着。
  它周身泛着金光,是一个胖小孩的形状。
  那是……
  主体。
  息仪头一次,观测到了主体的全貌。
  息仪朝着主体快步走去。
  它向息仪伸出了手,落到息仪面前时看起来,便像一道看不到头的光柱。
  息仪被它捧进手里,她便在它的皮肤表层一面融化,一面沿着它的手流淌而上,朝着不知名的终点驶去。
  息仪被温暖的金光包裹着,缓缓闭上了眼。最终都没有回答主体的问题。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找到了她的本我。
  同时,她的本我再也观测不到完整的她。
  她的思维悄然独立,不再与主相通。
  *
  延续了64万年后,第263期孤神界以孤神彩略自尽而结束。
  没有要压制的对象,天道随之消失,被息仪藏在地底的灵力便不再受压制,自行回归此世轮回为一员武将的张照体内,运转周天,催熟了他的灵根,使他成为此世第一个神权拥有者。
  神权的绝对上位性使珩渠迅速一统凡界,让此世在际神降临之前,兵不血刃地维持在介于孤神界和神权界之间的状态——有人独享神权,但他的神权从服务凡人变为统治凡人。
  这属于破圈级别的漏洞,势必会被修补。
  造物规则的自动调控便迅速生效,彩略陨落后从她体内溃散而出的充裕灵力很快便滋养出强大的动物族群,打破由珩渠独占神权的局面。
  珩渠最终被龙族围剿而亡,此世正式进入以龙族为首的神权时代。
  造物规则规定,神权界的神权由修成人形的动物所控——神权界的一切皆被神权支配,以神为尊,就连天道都只是帮助仙王统治世界的工具,不再压制神权,凡人也作为子民,直接归仙王统治,仙凡两界之间除了隔着一层凡人才无法穿透的结界外,畅通无阻。
  而当生活环境变得优渥后,人的后代的脾性会趋向温和纯真,怜悯会驱使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选择将神权分享出去——也便是向凡人传授仙术。
  一旦开始修行,凡人自体所产生的灵力变会转化为炁存留本体,也便相当于不再生产灵力,要不了多久,大家都成神了,那灵力枯竭,世界就得毁灭。
  便得由获得人性但仍旧保留兽性的动物掌控神权界,并得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修为是由凡人的灵力供给而成的。
  修成人形获得人性的动物们在仙界乐园里随心所欲,百无禁忌,纵情享乐。
  毫无意外地,为了抢夺乐园,仙界叛乱频出,也在无形之中控制住了肆意滋长的仙族数量。
  他们狂妄又贪婪,即便内斗个不停,也仍旧能心照不宣地共同守护神权不流入凡界,以确保凡人们保持天真愚昧,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便达成共识,他们打他们的,但绝不祸及凡界。
  凡人得以在神权的滋养下,健康长寿,喜乐富足。
  因此,来神权界收取灵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一个修为不俗的神,夺取他的灵炁还原为灵力,再去凡界收集剩下的灵力便可达成任务。
  息仪也知道行事要主动了。
  甫一降世,息仪便幻化出珩渠上次为她搭配的那身装扮去找他。
  她一路上都在想,她这次要待珩渠好一些,弥补上一次没能让他好好活下去的缺憾。
  阵法定位到珩渠在凡界的星灵县。
  仙王一个叫望植的儿子近日弑父篡位失败,逃窜入凡界,珩渠作为仙王的众多天孙之一,奉命带兵来凡界追缉望植,追来了星灵镇。
  ——被龙族围剿消亡后,珩渠飘零经年才重新遁入轮回,却造化弄人,投胎成了仙王的孙辈。昔日的杀身仇敌,摇身一变,成为血脉至亲。
  而承袭了仙王之位的,都能从天道那儿获取到龙族的发家史,便也都知道在龙族称霸天下之前,曾有个主君,叫珩渠。
  现任仙王承袭王位后很快发现了珩渠的存在,他惧他,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来历,以免借题发挥,谋权夺利。
  因此,珩渠这一世,在息仪陷入沉睡的3万多年里,在仙王明里暗里的指使授意下,受尽欺凌打压,灾祸不断,举步维艰。
  息仪不知道,她的珩渠早已索莫乏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好费脑子。
第39章 试探
  正值寒冬,雪下得铺天盖地。
  息仪一袭锁骨尽露的清凉青色诃子裙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十三兄。”坐在酒楼顶楼雅间内的一个白衣少年正百无聊赖地眺望着远处,很快便被楼下街道上的骚乱引回神,垂眸看去,便见一个身着一袭青衣的绝色少女,正立在雪里。少年连忙抬手拍了拍坐在矮桌对面沉默喝茶的兄长,示意他往楼下看。
  兄长闻言,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兴致缺缺地垂眸看去。
  便正对上那少女含笑的蜜色眼瞳。
  “珩渠!”她大喊着,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死水般平静的一双桃花眼被那抹倩影狠狠震住,而后整个人猛然起了身,重重地撞到窗上,将大半个身子都抻了出去。
  白衣少年自记事起便跟在珩渠屁股后面跑,从未见他情绪如此激动过。
  他几乎是在看到楼下那女子的瞬间便红了眼,周身不自觉地轻轻战栗着,嘴巴翕动着,低语着什么。
  少年凑过去听,便听他在说,“神仙……”
  神仙?
  少年看看兄长,又看看楼下的女子,皱起眉。
  那女子明明毫无灵炁,凡人一个。
  “十三兄……”话还没说完,珩渠便已瞬行去了青衣女子面前,化出披风,为她披上。
  “你……”珩渠细细端详着她。
  脑海里,数不尽的记忆在不停翻涌。
  他确定,他们相熟已久,但除了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她的名字,不记得从前与她一起经历过什么。
  但见到她,看到她穿着这身衣服,听她热切地呼唤他的名字,他便分外安心。
  “我叫息仪。”息仪说:“万物生息,仪态万方。”
  “哦,哦。息仪,息仪。”珩渠连连点头,又想起什么:“那你……”
  息仪由着珩渠替她将长发从披风下拨出来,笑道:“你便当我是天降神兵,来助你捉拿望植。”
  “神兵天降?”白衣少年也跟着瞬行而来,刚站定便听到息仪如此大言不惭的一句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身上毫无灵炁,连一件装装样子用的兵器都没有,还神兵天降?罪神望植可是我仙族战神,武力超群,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用来耍心机攀附仙族皇嗣的工具。”
  “宁叙,休得无礼。”珩渠低声呵斥了身侧的白衣少年一句。
  少年缩了缩脖子,又壮着胆子乜了息仪一眼,低声道:“十三兄可莫忘了,仙凡有别,不得通婚,你难道要违背天规吗?”
  “你这少年思想不端。”息仪本是一个正眼都不带瞧他一眼的,却听他居然说了这么古怪的一句话,便面露嫌弃地看着他:“我们二人不过是初次见面,什么都尚未发生,你怎么就能联想到通婚上去?”
  “我!”宁叙没想到居然会被息仪以一种长辈的姿态训斥,登时便恼了,却又一头子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下意识地看向珩渠求助,便见他居然嘴角带笑,仿佛很认同息仪对他的斥责。
  宁叙当头喝棒,立马将目光转向息仪,却只急急憋出一个字,“你!”
  息仪面无表情着挑了个眉,“如何?”
  “我懒得说!反正到时候遭天谴的又不是我!”宁叙愤愤说完便瞬行离去。
  “宁叙是我的十七弟,向来是小孩心性,时常口无遮拦,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珩渠温和地笑着,与息仪行了一礼致歉。
  喔,温润如玉的珩渠。
  前所未见呢。
  “无妨。”息仪耸耸肩,“反正他嘴笨说不过我,我也不吃亏。”
  珩渠愣了愣,便扑哧一笑,“确实。”
  又朝酒楼抻起手,说,“舟车劳顿,请你吃饭。”
  “多谢。”
  *
  静静看着息仪胡吃海塞完,珩渠才替她倒着一杯热姜茶,温声道,“你说,你来帮我捉拿望植?”
  息仪将姜茶一饮而尽,点点头,“是。”
  “那你知道他现在何处?”
  息仪目光一顿。
  他的语气里暗暗藏着试探。
  抬眼与他对视,他眼底的打量一闪而过。
  喔,好像变聪明了。激动劲儿过了便恢复理智,开启揣测防备。
  息仪敲了敲杯沿,重新对上他的目光,“知道。不过,有一事要与你提前说明。”
  “何事?”
  “望植的生杀大权只掌控在仙王手里,即便你将他捉回仙界,也不代表他一定会被天道处死。可我要杀他。”息仪说,“我有预感,这次,我们立场相对。为了不让你难做,我会在第三次抓捕望植时正式处决他,前两次便只从旁协助,尽量不出手。”
  “……杀他?你?”珩渠眸中闪起晦涩的光:“为何?”
  她便笃定,望植被擒获后还有逃脱的机会?
  “我要取用他身上的灵炁。没了灵炁,他便也成了废人一个,必会遭受昔日仇敌的凌虐,便索性发发善心,给他个痛快。”
  息仪平静地陈述着,语气平淡得和讨论家常便饭没什么两样。
  明明毫无修为,明明手无寸铁,珩渠竟能感受到她字里行间散发着的难以忽视的威压。
  神仙么?
  是因为修为过高,探不出虚实?
  珩渠心下思绪万千,面上也只回以息仪一个温和的笑,不置可否,“那他现在何处?可还在凡界?”
  事关全局,即便对她一见钟情,还是得有所防备才行。
  “皖屽海举东岛。”息仪说,“引你们来凡界的,是装填着他气息的傀儡。”
  “举东岛?”一直隐身偷听的宁叙闻言,在珩渠身侧现身,挥掌化出玄光镜,举东岛全貌映射其中。
  宁叙催动功法对着镜中一击,笼罩着举东岛的青色结界骤然显现。
  “诺,在那。”息仪抬手,指了指镜中某处。
  玄光镜内的画面骤然朝着某处缩近,穿过云雾穿过密林,最终定格在一个装潢华丽的洞穴内。玄衣男子盘腿静坐在榻上,掐诀催动着阵法的动作一滞便猛然睁开眼,原本在凡界若有若无的那股龙气骤然消散。
  息仪看朝宁叙,木着脸说:“他发现你了。”
  话语一落,便见一只青筋暴起的巨大龙爪猛然透过玄光镜伸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攥住宁叙便迅速缩回去,与玄光镜一道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下来,三秒钟都不到。
  “宁叙!”珩渠被打了个措不及防,虽然在宁叙被捉住的同时便已挥剑刺去,终是慢了一步,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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