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的搬运工——林动风轻【完结】
时间:2023-07-08 17:11:46

  浑浑噩噩了如此多年,直到此时此刻,他破碎的意志头一次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第一次有了如此明确又强烈的目标。
  ——他要让她仿佛已与他合二为一,再也分离不得。他要他的味道侵入她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走到哪,带到哪,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至死靡它。
  “息仪。”不知是第几次唤她的名字了。
  “……嗯,我,我在。”她艰涩地在层出迭见的吟哦中回应道。
  珩渠便又深深地笑了,攥紧她的腿挂好,要她承受更多。
  *
  珩渠自少年时起,便已靠着那张脸,和他一骑绝尘的修为冠绝仙界,蝉联仙族最受喜爱追捧的皇嗣榜首多年。
  他被要求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从未听说过的幻仙联姻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引起群愤。
  珩渠在多少人心中,那可是芝兰玉树渊渟岳峙高山仰止的高岭之花,怎堪折辱?
  众人在刚继任凤凰族长之位的秋河神君的带领下,在那幻妖与赐婚圣旨一道出了九霄云殿时便齐刷刷围了上去,想要为珩渠讨个公道——但那个将嫁衣穿出满身圣洁庄严的绝色女子却正眼都不带瞧他们一眼的,直接化作一道金光瞬行离去。
  她的瞬行速度快得令人乍舌,他们赶到珩渠家附近的时候,远远的,便见已然换上婚服,把家装点出满目喜色的珩渠握着赐婚圣旨,朝坡下狂奔而去。
  他向来冷漠空洞的一双桃花眼在那个时候,变得目光灼灼,积满盛大的欣喜,和空前未有的期盼雀跃,毫无保留的全盘交付给在远处驻足等他靠近的幻仙。
  众人总算明白过来,这个女子并非强人所难。
  珩渠之所以可望不可及,是因为人家早已心有所属。
  众人不约而同地缄默着,腾云滞留原地,远远看着二人相聚,相拥,牵着手说说笑笑地漫步而上,而后又奔向珩渠家后院外那面缓坡上的倒提壶,他们跪坐花丛深处,珩渠为他的妻盖上盖头,一起向着天地日月磕了三个头。
  “好登对啊。”人群中突然有女仙叹息道。
  “确实。那个幻仙好高好美,还莫名很有威严。”又有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道。
  “而且听说修为也很高。”
  “那珩渠仙君的日子应该能好过些了吧?”
  议论了没几句,便见二人相吻着倒入花丛中,缠绵着瞬行不见。
  紧接着,二人的家门窗尽数紧闭,附加一层结界遮蔽,众人便知道那是在共度春宵了,瞠目结舌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悻悻然溜了。
  七日后,院门重开,当年那些讥讽珩渠无法人道才待人寡淡凉薄的传闻早已消失不见。
  珩渠穿着薄薄一身水衣,长发还披散着,下巴和脖子上尽是红痕。将替换灯芯放入灯笼内,珩渠才垂下头看向已经在结界外堆起好几座小山的贺礼,又看看空无一人的院外,若有所思着挥掌收下所有贺礼。
  便又关上院门,去后厨端着饭菜回了寝房,去叫息仪起床。
  几乎是在珩渠的手碰到息仪的时候,她便惊醒了。
  然后便一脸惊恐地捂紧被子往里缩去,急急道:“我们可是说好了,要休整。而且我都同你说了,我为了你,可是已经在被抹杀边缘徘徊了,不能乱用神权。我这几日都是靠着我坚强的意志在全力支持你,已经很累很累了,你给我收起你那不知餮足的欲/念!!”
  珩渠被迫悬空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看只露出一双委屈巴巴的眼的息仪,忍俊不禁,低低笑了许久,才又去看她:“我只是叫你用膳。”
  “……哦。”息仪较之从前灵动了许多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皱起的眉才算舒展下去,由着珩渠长手一伸将她拽出来,从床尾的衣架上拿来衣服,为她一件件穿上。
  息仪垂眸看着为自己穿鞋的珩渠,他修长的手指还在不老实地揉捏着她的脚腕,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次我离开,你不会太难过了吧?”
  珩渠的手陡然一震,拧着眉抬头看来,“离开?去哪?”
  “回归主体啊。”息仪也跟着皱了皱眉:“完成任务便得回归主体,际神是不能留在下世的。”
  珩渠的目光骤然间便黯淡了下去:“那要多久才能回来?”
  息仪被他陡然变得沉痛的神情揪得阵阵发痛:“大抵,数万年。”
  “数万年?!”珩渠惊呼着起了身,便又像上上次时那样,开始六神无主地不停在床前踱步,久久都说不出什么话。
  “你别急。”见他行炁越来越乱,息仪连忙起身抱住他,将他的头扣在她肩上,为他重新调理内息:“我既已与你成婚,自不会弃置你不顾。”
  “我会带你走。”息仪轻声道:“既然无法留下来,那我便带你走。”
  “带我走?”珩渠喃喃道:“怎么带我走?什么时候?”
  “我还没想出来办法。约莫,得等我摸清主体的运行机制,才能有所进展。”息仪捧着珩渠的脸,擦去他悄然流下的泪:“届时,我会先让你成为与我一样的际神,再跟进打算,或许要尝试很多次,要耗费很长很长时间,或许,一举定乾坤,再无转圜的余地,你可愿等我?”
  “等得,如何等不得。”珩渠咧嘴笑起来,却挤出满脸的泪:“不管你来与不来,我都等你。”
  “好。”息仪便拉着他走去饭桌坐定,为他盛了一碗银耳羹,塞进他手里:“左右,还可以拖延几日与你好好温存,可得好好珍惜,别光顾着难过才是。”
  “嗯。”珩渠低低应下,便心不在焉地翻搅着碗里的一颗甜枣,争分夺秒地看着息仪,抬手拂过她的眼角发梢,一遍又一遍地在识海里描摹她的样子,储存她的味道和触感,祈祷着他的灵魂能多记住她一分,不要只是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要和他像是本能一样的汹涌爱意一样完整。
  “珩渠仙君。”院门外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是仙王从前的副将,如今的内臣,净余神。
  珩渠扬声一应,目光却丝毫未从息仪身上挪开:“何事?”
  “陛下传召。”净余神道:“要仙君速去九霄云殿,参议立储一事。”
  立储?
  珩渠眉头微微一皱。
  他向来只是为仙王做事的血契子,从不受他重视,立储也立不到他头上。再者,坐上那位子不足一日,朝局尚未稳固,便急着立储了?
  珩渠牵起息仪的手把玩了半晌,才回道:“仙王想让臣铲除哪位嫡兄的势力?”
  作者有话要说:
  梅开二度,拴q。
第46章 抹杀
  “不愧是珩渠仙君,机敏过人,一点就通。”净余神轻笑了一声,悠悠道,“还请仙君移步九宵云殿,陛下已等候多时。”
  “知道了。”珩渠冷声应下,“待臣陪夫人用完早膳便去觐见。”
  “是。”净余便不再多留,行了个礼,瞬行离去。
  “想来仙王来者不善。”息仪大口嚼着包子,口齿不清道:“你得小心些。”
  “是。”珩渠乖乖点头应下,环抱着息仪的腰,将脸埋进她的秀发,“娘子的教诲,为夫必然谨记。”
  珩渠故意将口鼻支在她脖领处,一说话,粗粝的热气便喷涌进来,激起满身痒意,息仪没好气地推开他:“去,你快去,不要妨碍我吃饭。”
  “我不。得再让娘子多陪我一会儿才有精神动身。”珩渠努着嘴摇头晃脑地在息仪身上乱蹭:“如今娘子神权受限,我放心不下,待我出门了便设个结界,将娘子好好护在家里。可以么?”
  “咦——”息仪嫌恶地咂着嘴推开珩渠:“从前怎没发觉你占有欲这般强,居然还肖想将我关在家里。”
  “为夫可没这层意思。”珩渠狡辩:“际神大人法力无边,睥睨天下,但也不妨碍她的夫君想竭尽所能,为她遮风避雨。”
  “好吧好吧。”息仪叹息着妥协了,看了一眼窗外一望无际的海面,又看看门外院中修剪整齐的草地,“左右也没什么心力出去闲逛,那我便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好了。”
  “晒太阳?”珩渠顺着息仪目光看去,抬手在草地上化了一个美人塌,在美人塌上空挂起一把巨大的凉伞,“草地湿凉,睡榻上。”
  “喔。”息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看向珩渠,“那我想要吊床。”
  珩渠眨了眨眼,“吊床?”
  “嗯。”息仪连忙点着头拉住珩渠的手,将记忆里有关吊床的画面传入珩渠脑海中。
  “……我试试。”珩渠心里泛着一丝丝说不明的古怪,但也还是有求必应,抬掌一挥,收掉美人塌,化出一个连接起寝房外小小院墙两侧的米色麻质吊床。
  “哇!”息仪便兴高采烈地惊呼着提裙跑出去,一屁股坐上躺进去,向站在房门口面带着浅浅一丝笑意看着她嬉闹的珩渠招招手,“快来快来,快来推我!”
  珩渠无奈地笑着,漫步而来,绕到吊床后方,轻轻推动吊床,俯视着侧身蜷缩着,深陷在吊床里,笑得眉眼弯弯乐乐陶陶的妻子,也跟着她笑,却漫出满目哀愁。
  “力度重一点重一点!让我荡起来!”息仪有些不满地嚷嚷道。
  “幼稚。”珩渠语气虽嗔怪着,手上的力度却骤然加重,待她越荡越高尖叫声越来越大,才慢下来,轻轻弹了她一记脑瓜崩,“要是叫人知道际神大人私下里是用个吊床便能哄到手的,岂不是引得一堆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怎么会。”息仪侧身转向珩渠,拉起他的手晃了晃,“我从前都是自己玩,与你成了朋友之后才和你一起玩,也只和你一起玩。还只与你牵手与你拥抱与你成婚与你亲吻与你交合,永永远远都只在你一人,可好?”
  “好。”珩渠攥紧她的手,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那你日后,每次降世,都要第一时间来找我啊。”
  息仪定定看着他。
  他的眼里尽是她,身上也全是她留下的痕迹。
  “好。”息仪点点头。
  “那我便去九霄云殿了。”珩渠揉了揉她的头发,便瞬行离去。
  息仪挥手摒掉凉伞,大睁着眼看着这个小小院子圈出来的一小方青空良久,坐起身,挥掌化出玄光镜。
  “龙族第26代仙王平岭,携仙界举族138267人,拜见际神。”
  神权被收,天道不可控,息仪的一举一动亦在监视之中,她这头一化出玄光镜,仙王的声音便首当其冲,从镜中传来。
  余下人紧接着齐声道:“拜见际神!”
  就连望植都温顺乖巧地羼杂在这浩浩荡荡的队列之内,作为仙族一员,向她行礼问好。
  这种团结一致对外的壮举,在神权界的仙族们身上,简直是空前绝后了。
  息仪木着脸,看了一眼仙王的记忆。
  为了防止珩渠重现人世复仇,带领龙族将珩渠围剿而死的那个仙王将珩渠的声音与外貌尽数保留在天道里,得到传位诏令的继承人,便可在识海与天道联通后,获得这段记忆。
  新仙王在继承王位的当晚,便获知了此事。
  他想斩草除根,便让天道查珩渠的修为经久不散的原因。
  歪打正着,翻出了息仪同珩渠袒露身份的那段监控。
  仙王大惊失色,趁着二人长浴爱河,集结仙族全部力量,在二人家外设下重重杀阵,设局请君入瓮。
  息仪只冷冷看着玄光镜:“你们想如何?”
  息仪从不将下世的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放在眼里,更别说是设防。
  现在看来,又错了。
  既然觉醒了自主意识,便该带着人性思考问题。
  这是个教训。
  “我等,想请际神大人离开。”仙王温和地笑着,侧身一退,囚困着珩渠的球阵便被推上前来。
  真身已毁,只剩残破的一缕元神,昏迷着飘零在那球阵之内。
  仙王朝着东面,行礼拜道:“只要际神即刻离开下世,仙界必会留他一命。”
  “只要?”息仪轻笑了一声,垂眸漫不经心地看她红色绣花鞋上的珍珠串。
  这是此世的婚俗,女子嫁为人妻,需在婚后穿红衣红鞋月余,多多吸纳喜气,祈求婚姻圆满,子嗣绵长。
  珩渠乐得操办,息仪便由着他,为他穿满身的红。
  珩渠说,待他今日离家后,要设个结界,将息仪护在家里,她也由着他,便不出去。
  “可是,从来没人可以威胁我。”息仪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像是挑选满目琳琅般看着玄光镜里的13余万人,声音骤然发冷:“你们如何以为,仅靠一缕元神,便能让我按你们说的办?”
  没得到想象中的妥协,仙王顿时慌了神,急吼吼道:“如若不然,本君即刻便要他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息仪五指成爪,镜中的人开始从最外缘开始一圈一圈地砰砰砰炸成齑粉,汇至息仪掌间,“就像这样吗?”
  九霄云殿内转瞬炸开了锅,众人尖叫着四散开,却刚动身,便撞上金光,紧接着被光束绑紧全身,齐刷刷吊了起来悬空,与珩渠持平。
  息仪如鬼魅般空灵的声音笼罩在整个九霄云殿上空:“你们的天规第二条写,仙族由凡人在尘世中行走所形成的灵力供养。也便是说,你们其实是一群寄生虫——偷吃我养殖产品的寄身虫。我杀你们,不过是在清理我第5865699号饲养场的寄生虫。”
  “砰。”
  “砰。”
  “砰。”
  死的仙众越来越多,消亡速度越来越快。
  俯瞰而下,轰然炸裂成五彩齑粉的尸体连接成一个炫彩的螺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多米诺骨牌阵,朝着圈层中心坍塌而去。
  汇聚至息仪掌间的驳杂砂砾堆积成的球越来越大。
  除了那些令人胆裂魂飞的人体爆炸声,九霄云殿内寂然无声。
  众人被这场始料未及的屠戮吓破了胆,只敢闭上眼,为自己最后的几分几秒惊恐,默哀。
  由整个仙族合力共筑的球阵的压制渐渐减小,珩渠才堪堪醒过来,环视着殿内无声的屠戮,悲戚地呐喊道:“息仪!息仪!”
  “诶。我在呢。夫君。”息仪的语气里又夹带上了笑意。
  “停下,快停下!”珩渠的元神极度不安地在球阵内旋转个不停,“你不是说,再为无关人等浪费神权便要被抹杀吗?你怎的还是如此意气用事?!你快停下啊!”
  “这怎是浪费神权呢。”息仪轻笑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已然高悬在空中,遮蔽住他们小小双口之家的浑浊的球体:“我这是在收集灵力,完成任务啊。如你所愿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夫君。”
  “息仪……”珩渠看着正对着自己的玄光镜,看着画面里那个正坐在吊床上,还在有一下没有下地荡着秋千的穿着一身喜服的妻子。
  遮蔽住她头顶一片天的高悬在空中各种各样的灵力,被悬日照耀出五颜六色的光晕,打在她眉目如画的脸上,如梦似幻。
  可她的眼里氲着薄薄一层泪雾,泛着刺人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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