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完全泯灭人性,限制活动,圈/养凡人,大部分人的人生轨迹便会产生重叠,灵力出现大面积同质化,活力急剧下降,效能便会大打折扣,是重大残次品,所以乾元门在疾速扩张完,夺取凡界统治权后,望植便会意识到这种培育方式的错误性,放人们重归凡尘,重启各有千秋的生活。
可从那具尸体里残存的记忆里看,仿佛是什么环节出了错,乾元门完全将凡界改造成了一台信力生产机器,大量的人和妖完全沦为了牲口被圈/养,要是张照再晚回去哪怕半个小时,凡人便会因为累计产出超标的次品灵力触发造物重构,被全体抹杀灭绝了。
她在排布完望植后,居然放任不管,完全没有想起来要跟进凡界的动态——就连去魏阙寻张照时,也丝毫没有关注凡界其余部分是否有异。
怎么会呢。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失误。
息仪心烦气躁。
她从来不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
现在倒好,张照以一己之力拯救天下苍生,使人类躲过奶/头乐引发的灭绝灾难,乾元门繁殖出来的这些次品信力,全被天道判给了张照。
还有紫极观和魏阙国的那些信力,也几乎都进了他的口袋。
且不论次品信力能不能用,现在他手握的信力早已远超造孤神的标准,和息仪造身体所需耗材基本相当了。
他还是这次任务的核心人物,给他灵力本就是任务必经的一环,息仪便不能和他抢——一抢就得被主体监测到,判定她破坏任务进度,处决她。
“啧。”息仪抬掌,放出定位阵法,去找这个天杀的截胡怪。
紫极观和魏阙国的信力勉为其难让给他就是了,但乾元门的这部分不能扔,带去凡尘里拓补回正常状态便能用,不然重新创设教派去收集,得到猴年马月去。
手中的球体在东南方向亮起红光——他的元神游荡到瀛洲了。
息仪连忙瞬行而去。
“师尊!师尊!这个小孩该如何安置啊!”宁叙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消除原名,赐号未初,收归我门下,做你的师弟,你好好带他修行。”
“啊?”宁叙看着消失在天际的那道金光,哀嚎着回身看向脏兮兮的少年:“就我这三脚猫功夫,怎么带你修行啊。”
“我不想修行。”刚止住的哭声又爆发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诶!师尊不是都跟你说了嘛,你羽化登仙了,便只能在仙界,去凡界是会死的!”宁叙施法替未初整理好仪容,碎碎念道:“师尊不喜别人在她宫观待太久,你往后便同我住吧,诶,你也是可怜,小小年纪,红尘未了,便稀里糊涂升仙了,也怪我也怪我,怎么偏偏瞧见你的堂兄和望植那一战呢?要是没看到,那也干涉不到你堂兄的因果轮回,他也不会把修为传渡给你,害得你一点准备都没有就飞升了。此事既然由我而起,那便由我了了才是,你往后便跟着师兄混!不瞒你说,师兄我可是仙界战神,九霄云殿排行第三位,有师兄罩着你,保管你日后在仙界横着走。”
说这么些话的功夫,宁叙已然摇到了院门口,左看看右看看却没个人影,回头看去,便见未初还杵在原地。
宁叙眉头一皱,连连朝他挥手:“愣着干嘛,跟我走啊。”
“我……”一开口,眼泪又啪嗒啪嗒掉。
“你们这些有尘缘的便是麻烦。”宁叙又走回去拉他,“你跟师兄回去,师兄便化个玄光镜出来,让你时时都能看到你爹娘,你便可透过玄光镜,默默陪他们度过余生,可好?”
“透过玄光镜?”未初呆呆看着宁叙:“便只能看着,旁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宁叙点点头:“对。”
*
要抢走孤神的灵力,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
息仪还可以,杀了他。
在息仪手头有灵力足够之前,孤神都可以更换,杀他并不会遭受处决。
但看着这个孤神身上破不掉的阵法,息仪陷入沉默。
除了对他有益的,其他法术全都会被他身上这道破阵法挡下,并原原本本地反弹到她身上。
上次被这阵法打伤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老疼了。
便只能是待到日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骗取他的信任,让他同意息仪进他的识海里,把那阵法给破了。
心下念定,息仪带着他从苔原上一跃而下,进了一个洞穴。
生活在雨林里的散仙们会经常来这洞穴内采药,息仪刚刚看过,10分钟后,会有人进来。
息仪从南庭太成帝君的莲花池里拿了朵莲花过来,为孤神重塑了肉身——既然他求死,那便抹除他的作为张照那20年的记忆,赋予他一个新的身体,让他重新来过。
珩渠。
肉身一经形成,天道赋予他的名字便在他命门上空显现。
从凡人越级为散仙了。
息仪盘腿悬在莲花一旁一瞬不瞬地看着洞口,躺在莲花里七八个月大的小婴儿突然伸出手拽了拽飞到他眼前的发带。
婴儿穿着上好的蚕丝水衣,手脚上都带着用红绳穿着的银铃铛,动一动便发出咔擦咔擦的脆响。
息仪难得好心情地把发带从他手里抽出来,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笑道,“你这次可要好好活啊。”
婴儿便似是听懂了一般,哼哼哈哈着点了点头。
息仪莫名被那微微蹙眉,瞪着眼,一副认真又懵懂的表情逗得扑哧一笑,变出一个拨浪鼓,在他面前摇了摇。
婴儿自然兴高采烈地伸手蹬腿地要去够。
刚进洞便看到这诡异一幕的人转身就要跑。
“玄奇。”身后传来莫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声音里还带着些笑意,“你在凡界的所作所为,我全都知道哦。”
“你!”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激起了玄奇无穷的恐惧,他瞬间便丧失了理智,大喝了一声,化出法器猛一转身便朝息仪杀来,但对上那双透亮的蜜色眸子,又生生定住。
高挑身姿绝色容颜额上三滴金水周身毫无灵炁——这位是,那个在仙宫上修炼成人的散仙,息仪。
自从望植叛逃后,仙界便在彻夜追查他的党羽,她既然知情,怎不上报?
看来,是想以此为把柄,要挟他做事。
“你想如何?”玄奇收起法器,冷眼看着息仪。
悖逆天道行事,早晚都会被查到,不过是能多苟活一天还是两天的区别。反正已经是穷途末路,既然有人找上门来,不管有没有用,只要有一线生机,那但试无妨。
“有个小孩,需要你帮我养大。”息仪偏头点了点身侧躺在莲花里的小崽崽,莲花便缓缓朝玄奇漂浮而去。
婴儿瞪大眼,朝着息仪抻长手,泫然欲泣。
息仪若有所思地看看手头的拨浪鼓,便把拨浪鼓扔给他。
但他并不接,只任由拨浪鼓漂浮在他手边,仍旧摇晃着手,一副要抓住息仪的架势。
息仪便不理他了,只环抱起手,看着玄奇。
“这是……”与莲花里的婴儿四目相对,十一天前被那些奇异的白色光线绞杀的画面便血淋淋地浮现在眼前。
玄奇周身一震,急忙道:“他,他不是……他这是为何?”
便是飞升,也该保有原身,飞升到仙宫去,怎的倒转回了婴儿时期,还成了散仙?
且他这具身体内流淌的血脉,居然还是他们万物泽麒麟一族的。
“他很听话,让他好好做人好好修行,便恪守不渝,奉命惟谨。”息仪不明所以地笑笑:“结果后来发现让他好好做人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信念崩塌——他本来仿佛很快便接受了,却被源源不断的信力压到身上的使命感责任感鞭策,不准他为了那个崩塌的信念自甘堕落,于是为了挣脱信力的摆布,他选择自我了断。”
做了19年千仞无枝纯正无邪的好人,居然会为了已然分别了10年匆匆一见的人摈弃全部三观,毫无底线可言地倒戈了。
他竟然这么喜欢息仪。
这令息仪不解。
玄奇一时也无话可说。
望植绞尽脑汁也捞不到的信力,到了人家这儿却成了挣脱不掉的束缚。
“他天赋很高,想来无需你的指点便可自行修炼。”息仪接着道:“你便当他是你从路边捡来的被其他散仙遗弃的小孩好了,不要待他太过严苛,无需太过管束,除了做会招来业报的坏事外,他想做什么,让他做便是。”
“可仙界随时都会查到我头上。”玄奇无所谓地笑笑:“兴许今天,兴许明天。如此短的时间内,我如何将他抚养成人?”
“仙界会在7日后查到你,将你捉去诛仙台行刑。不过因为你当时是真身被望植控制,灵魂被强行拖拽离体去往凡界犯案,算是被胁迫,仙班便不会让你魂飞魄散,只会剔掉你的仙骨,将你贬下凡,让你永远无法修炼回人形而已。”息仪说:“待你被行刑后,我会带你离开仙界,为你找个安全的栖身之所,将你的仙骨还给你,你接着帮我办第二件事便好。”
“将我的仙骨还给我?”玄奇冷笑了一声:“剔骨之刑乃是天道所施,你如何与天道作对?”
“我说能,那便能。”冷冷说完,息仪便化作一道金光瞬行离去。
“喂!”金光一现,息仪整个人的气息全无,玄奇想追击都找不到方向,挥拳蹬腿地叫骂了几声,又回过身来,垂眸看向乖乖躺在莲花里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胖娃娃。
“罢了。”玄奇将婴儿抱出来,放进他的背篓里装好:“人之将死,能做的好事便尽量做吧。”
*
作为仙宫唯二——现在多了个未初,变成唯三的闲杂人等,息仪已经带着她俩徒弟去冥府桃止山摘了七天的桃儿了。
桃止山只在顶部长了一颗巨大的桃树,枝长三千里,每天日出开花,日落结果,反复循环,永无止境。
桃子是桃树吸纳此世的污浊之气凝结而成,会在深夜十二点时间归零开启新的一天的时候炸成无数齑粉,撒落下来,被开得到处都是彼岸花所吸收净化,然后光秃秃的桃树又开始长出新的花苞等待新一轮绽放。
这颗桃树也是鬼门关所在,向来阵法重重,除了他们仨这样闲得没事做的,是断不会来的。
但除了摘桃,真的是无事可做了。
俩徒弟跟着息仪到她家坡下的岔路口便回去了,独剩她一人,一手搂着满满一提篮的桃子,一手拿着一颗桃边吃边往家走。
院门口刚一打开,一抹白光便嗖一下迅速自眼前划过。
息仪眉头一挑,将那白光抓来了眼前。
“来者何人?”
第49章 扑通
眼前的人身着一袭青衣,发丝与发带被风微微扬起,衬得她那张粉雕玉琢的脸颇具清丽,但沾满嘴角的汁水却是那样的令人垂涎欲滴,想叫人将唇贴上去好好尝尝味道。
被绑得动弹不得的少年周身一顿——他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见面的人萌生如此低俗的想法?!
看他脸上泛起古怪的酡红,急忙摇着头错开视线,息仪才意识到他饿狼似的目光意味着什么,登时浑身都不自在了,胡乱揩了两把嘴边的汁水,快步进了院门,坐到五针松下的石桌那,审视着他。
瀛洲和凡界的时间流逝速度一样,仙宫一日那儿一年,但也就过了7年而已,他怎么就长这么大了——看起来已然十五六岁,个子都比她高了一些。
“小仙珩渠,自瀛洲而来,欲为师父——罪仙玄奇送行,只是兴许是受结界阻隔,小仙只能在真人家附近打转,无法翻越眼前高耸入云的石柱群,方才是感知到师父气息全无,一时心急,想着这宫观之内兴许有传送阵法便擅自闯进来了,多有冒犯。还望真人恕罪。”金光一经散去,珩渠连忙在息仪跟前站定,急急行礼道。
语气里满是诚挚的歉意。
“仙宫设有结界,非仙班成员是去不了云端之上的。”息仪沉吟片刻,起身拉着珩渠瞬行而去,“我带你去。”
*
和珩渠料想的一样,玄奇刚被剔掉仙骨,落在刑台上。
待他周身残留的天雷散尽,守在台下的天兵便会将他从台上扔下凡去。
“师父!”一瞧见瘫在地上的人影,珩渠便急不可耐地冲上前去。
被挣开手的息仪垂眸看了一眼手掌,感受着上面奇异的余温,面无表情地追寻着珩渠的身影看去:“别碰……”
话还没说完,已然碰到玄奇的珩渠便被残留在玄奇身上的天雷烧得焦黑,倒在地上直抽抽。
“……做人嘛,别太心急啊。”息仪将玄奇和珩渠一道用球阵圈起,带着二人离去。
*
珩渠醒来,手上便传来奇异的触感。
是弹弹软软的果冻质地。
支着身子起了身,看着身下似曾相识的蔓延到无边无尽之处的裹着紫黑色群星的胶状物,强烈的不适感骤然爬满全身,珩渠胃里翻涌起无端的恶心。
天规里说过,此世分仙界和死域,死域成球,与盘状仙界嵌合而成,二者相交部位由一种名为全灵的胶体粘连而成,看样子,在他们身下的便是这东西了。
明明是第一次见,为何却有种熟悉的排斥感。
珩渠难得怫郁。
“这里是……”玄奇也紧接着醒了过来,尝试着起身,两手很快便脱力,他便又陷入弹弹软软的紫黑色胶体里。
“妖界和凡界之间的那个大峡谷底。”金色液体悄然自息仪脚底流淌而出,顺着全灵凹凸不平的表层朝着东面流淌而去,很快便在远处迅速堆积成一个朦胧的形状,再发出轰然一声响,便幻化出一块有无数山峰的陆地,将那一带的全灵压得深深凹陷下去。
“往后,那儿便是你的容身之所了。”息仪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全灵上的玄奇,微微挥掌,漂浮在掌间一团由金光笼罩的东西便落入玄奇体内。
这是……玄奇感受着本变得空洞虚无的身体又变得富有生机,后知后觉是她先前允诺的仙骨。
玄奇眼里寒芒闪动。
能悖逆天道而为的,便只有……
“嗡……”耳畔响起令人神志涣散的嗡鸣声,玄奇晃了晃脑袋,突然忘了刚刚在想的事情。
“望植第二次派入凡界传教的乾元门在传教过程中,强行催化了不少凡界本土的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为妖,将他们作为人器储存灵力。七年前魏阙国的那位——”息仪的隔空传音特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似有若无地在珩渠身上略过,“灭了乾元门,并将这些妖尽数安置在了魏阙国。但妖掌握异能,留在凡界,终归是祸患,你疗好伤后,便去凡界,将这些妖接来此处安置,你可以创个教派,将这些人收为你门下弟子。反正你在紫极观那几年不是都熟门熟路了么?”
“待到门派创建好,你便带领全宗弟子,立个塑像每日供奉——我的。”
“你的?”玄奇几乎是在瞬间便反应过来了,目光晦涩地看了珩渠一眼,隔空传音道:“你要他们做你的信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