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触及彼此目光的那一瞬,两人都并不意外地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敌意和警告。
他们就像正在步步为营地围猎同一只仙鹤的鹰隼,太清楚对方在觊觎什么。
容清棠没有发觉在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看着卫时舟的身影走远后,她才问怀谷:“师兄来找我有何事?”
她顿了顿,猜测道:“是画作赝品的事查清了?”
怀谷摇了摇头,解释道:“赝品一事我还在查,应就这一两日便会有结果。”
容清棠心里的疑虑更深,却面上不显道:“那师兄今日来是为了别的事?”
怀谷仍然否认道:“只是想来看看你。”
“可是我打扰到你,让你厌烦了?”
“自然不是,”容清棠状似无意地说道,“几位师兄向来都待我很好,何来厌烦一说?”
见容清棠把他和她另外两个师兄归至一处,怀谷的眸色深了深,又很快掩下。
他从怀中拿出一枚颜色素净的药囊来,递到容清棠面前,嘱咐道:“山里入春之后蛇虫鼠蚁也会逐渐开始多起来,这里面的草药可以驱虫避害,辅之以安神静心的功效,你可以随身带着。”
容清棠接过来后随手佩在了腰间。以往季节更替时师兄也会帮她准备这个,是以容清棠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怀谷的眼神在那枚药囊上凝了一息,又叮嘱了容清棠一些近来需要注意的事,便没再久留,只说等她把上回开的那些药服完后他会再来看她。
怀谷离开后,容清棠看着亭外被雨水淋湿的路面,又想起卫时舟在下雨时的痛苦神情。
她又隐隐有些担忧他的状况。
须臾之后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他并非懵懂孩童,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讳疾忌医的性子,若有什么不适自然会寻医问药。既然卫时舟说他已经恢复过来了,师兄也说并无大碍,她应不必继续担心。
当晚,容清棠让群青送了一碟有意做得偏甜些的杏花糕去卫时舟暂住的寮房。
后来群青回来说他只尝了一口,便放在一旁没再碰。
但卫时舟那夜赏月时分明很喜欢吃甜味更重一些的那碟杏花糕,容清棠便猜测着,许是因为今日下雨时他曾身子不适,还没有胃口用点心。
群青能猜到真实缘由,但他没有多言。
姑娘自有她的际遇和缘分,无论姑娘如何选择,群青他们都会跟随在她身后。
*
大雨之后接连晴了两日。
山路已没那么泥泞了,容清棠便带着群青他们一起去了那个她刚买下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这块僻静的位置对于容清棠来说有什么意义,只知她准备在此处修一座小楼,以后便是他们几人的家。
“这里风景真好,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柔蓝问。
容清棠含糊其辞道:“陛下无意中提起过,我觉得应该会很适合,便想买下来。”
“那姑娘也是第一次来?”绿沈插话道。
容清棠“嗯”了一声。
“姑娘太信任那位贵人了,以后做买卖还是得先验货才行,”绿沈环顾四周道,“不过幸好这次银子花得不算亏。”
此处不仅视野开阔,还正对着巍峨远山和缥缈云海。姑娘最爱观高山与沧海,这里的确是个很合姑娘心意的位置。
柔蓝也说:“这里竟然恰好有红枫,还省了我们以后重新移栽的工夫。”
四周生长着不少花草树木,而将此处与外界隔离开来的,正是一片枫树林。
从枝序和树形来看,这些红枫树应已有些年头了。正是枫树发芽的时节,嫩叶透着深夜火苗似的艳红色。从这些枫树的长势来看,不难想到日后此处连成片的绚烂色彩。
而所有花草树木中,容清棠最爱的恰好便是红枫。
她的名字里之所以有“棠”字,是因为她的母亲一直喜欢海棠花。但比之妍丽柔嫩的花朵,容清棠其实更偏爱红枫树,颜色鲜活热烈,树姿优美轻盈。
品种无需多么名贵,也不必经人仔细修剪呵护于庭院中,只需像眼前的这些红枫一样,随意自由地长于山野之间便很好。
前世容清棠很喜欢自己的墓碑所在之处,除了因为四时之景之外,也因为这片红枫林。
“你们觉得这里如何?可适合建我们在长安的家?”容清棠问。
绿沈立马道:“我觉得很好。”
柔蓝和群青也朝她点了点头。
容清棠便道:“好,那等我在宫里的事办完,我们便住到此处来。”
与卫时舟约定暂为夫妻的这两年,正好可以用来修建她的山间小楼。
容清棠在空旷处站了很久,静静地遥望着起伏青山间的春景。
身为一缕残念时她所见的仍是眼前种种,却无法有任何感知。
直至此时,每一丝微风掠过她发梢时的温柔,山间草木的清冽新鲜,才切实地在她脑海中留下了印记。
绿沈一无所觉,但群青和柔蓝却隐约察觉姑娘今日似乎有心事。
*
云山寺中。
余平川的徒弟陈内侍正禀报道:“太后今日召了相府千金入宫,言谈间透露出将于几日后的春日宴上助她被选为皇后。”
卫时舟面色冷淡地听着,并无任何反应。
春日宴上,所有人都会知道,容清棠将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任谁也不能更改。
即便是自他出生以来便一直厌恶他这个儿子的太后也不行。
“命人将行宫收拾出来,或许会用得上。”卫时舟吩咐道。
“余内侍既受了杖责,便让他先养伤,这几日你代他把奏折送来云山寺。”
“奴婢遵命。”
内侍离开后不久,一名扮作僧人的禁军垂首单膝跪于凉亭内,拱手说: “陛下,那几名形迹可疑的人已全部被拿下。”
“问出了什么?”卫时舟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书册,淡声问。
禁军将在寺内擒住那几名常年栖身于金银堂赌场的人之后审问所得的事一一禀明。
卫时舟骨节分明的长指慢条斯理地翻过一纸书页,轻描淡写道:“既然是背着人命的逃犯,杀了吧。”
“相府千金煞费苦心地安排这些人过来,便送几只新鲜的手足给她,也算让她有所收获。”
“卑职遵命。”禁军领命退下。
片刻之后,卫时舟敛眸放下手中的书页,眼底凝着冰寒与阴霾。
刘楚楚竟妄想让那些逃犯脏了容清棠的清白,害她性命。
前世该死的人,如今果然也不应活着。
卫时舟实在不介意用他们的鲜血及白骨,来贺自己与容清棠的大婚。
作者有话说:
[一个小剧场]
某皇帝对着小本本开始点名:谢闻锦,刘楚楚,赌场一号,赌场二号……
路过的棠棠好奇问:这是?
某皇帝一秒收敛疯批样并温润谦和道:宾客名单,给他们准备我们大婚的喜酒
下章入v,感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们陪棠棠和时舟一起走下去呀,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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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楚玉晚是名满京城的高门贵女,言行举止从无任何差错。
但因为两杯被人下了蛊毒的酒,楚玉晚阴差阳错地和自己的心上人裴清渊做了露水夫妻。
每月都有几日,这位光风霁月的首辅大人会在深夜里探开她闺房的窗,步入床榻边的石榴红帐幔,与她共赴巫山。
翌日清晨楚玉晚醒来时,裴清渊总是早已离去,只偶尔会将他为心底那抹白月光准备的礼物落在楚玉晚房内。
她求而不得,他也一样,这很公平。
他们都知道这段关系只是意外,只是暂时,无人提起嫁娶或将来。
所以重来一世,已经耗尽心力却徒劳无功的楚玉晚不想再撞南墙了。
2.
裴清渊重生后犹豫过许久,不知是该借着先机化解毒酒一事,还是该将计就计,再与楚玉晚彼此牵绊一回。
可还没等裴清渊做好选择,他却发现楚玉晚将那杯本该被递到他手里的毒酒拦下,转而同她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将军举杯同饮。
食用指南:
1.双初恋,he
2.追妻不换男主
第23章 三更合一
◎他没想到她会忽然牵自己。◎
相府内。
刘楚楚刚从宫里出来, 将太后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与父亲听之后,她才缓步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她之前因为谢闻锦的事被父亲禁了足,即便前几日太后派人来相府传话说想见她, 父亲也对外宣称刘楚楚身体抱恙,今日才允许她出门。
但父亲仍没有消气,进宫这一趟,他一直派人跟在刘楚楚身边,不让她有去别处的机会。
是以刘楚楚仍然没能见到谢闻锦。
她上回见他, 已经是安王抵京的前一日了。刘楚楚虽怨谢闻锦一直在心里为那个罪臣之女留有余地, 可她更担心他身上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父亲态度强硬, 刘楚楚没办法违逆, 只得再问自己身边的侍女:“安王府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吗?”
侍女如实道:“安王和谢世子回京后, 安王府变得密不透风, 我们的人实在安插不进去, 所以下面的人说……”
“那就是还没消息?”刘楚楚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训斥道:“都是些废物。”
“再让人去想办法, 若三日之内还打探不出他如今的情况, 你们知道后果。”
她的人进不去, 谢闻锦的人却能出来,可他竟完全没有要派人来联系她的意思。
刘楚楚忍不住有些失望。
“奴婢遵命。”侍女硬着头皮应下。
她很清楚那些惩罚有多么残忍难熬。
刘楚楚转而问:“云山寺那边如何了?”
侍女心里一慌, 有些战战兢兢地继续回禀道:“赌场派去的人……失踪了。”
刘楚楚猛地顿住脚步,蹙眉问:“什么叫失踪了?若非靠赌场养着, 那些亡命之徒早就人头落地了, 难道他们还敢逃了不成?”
侍女只能解释道:“下面的人说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乔装入寺之后便再没出现过。”
“赌场重新派了人进去寻他们, 也都有去无回。”
刘楚楚略一沉吟, 便有了猜测。
容清棠已无母家, 所以和离后才只能灰溜溜地去云山寺住那些破落寮房。如今没了安王府的庇护,她在长安城中便也无依无靠。
凭她容清棠是谁?即便有那两个护卫在,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便把她派去的那些人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除非寺里有吃人的精怪,否则云山寺里肯定有人暗中护着那个女人。
至于到底是谁……
刘楚楚觉得,除了谢闻锦以外,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先是不顾伤势去云山寺外苦等一夜,又让人巴巴地送了早开的海棠给她。花被扔了还不死心,竟还安排了人想护她周全吗?
刘楚楚原本以为谢闻锦待她已足够温柔用心,可如今相比之下,刘楚楚觉得那些礼物和好听的话其实什么都算不上。
在谢闻锦心里,他只想与容清棠那个罪臣之女白头偕老,她这个相府千金也不算什么。
刘楚楚久久顿在原地,心底混乱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连庭院中的花瓣无声飘落于她肩上也没有察觉。
见她想事情想得入神许久,侍女只得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小姐,相爷方才嘱咐您今日把春日宴上要献的画准备好。”
刘楚楚抬手甩了她一巴掌,斥道:“需要你来安排我做什么吗?”
侍女立即跪下,被扇得红肿的脸都没来得及捂。
“奴婢不敢。”
侍女很清楚,若不提醒小姐,到时误了相爷吩咐的事,受罪的也是她,只是早晚和轻重的差别而已。
而经她提醒,刘楚楚也的确把心思转到了父亲交代的事情上。
今日在仁寿宫时太后已经明言,到时在春日宴上,她会设法让刘楚楚成为最终被选定的皇后。
但父亲说即便有这层保障,刘楚楚也得先准备一份能够越过所有女子的仲春礼才行。
刘楚楚本不想在这次的春日宴上出风头,甚至曾希望自己输给别的世家女子。
可近来谢闻锦的态度与做法实在令她越来越失望。
刘楚楚再喜欢谢闻锦,也不能忤逆太后和父亲,赌上家族的荣辱兴衰,去贴一个并不在意自己的人。
她是刘家的女儿,是应该做皇后的风命所归,并不是非他谢闻锦不可。
只是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赌场那边吩咐下去,云山寺里的那人不处理掉,消失的就会是他们。”
刘楚楚冷声道。
谢闻锦要护着容清棠,她便非要让她死得难看些。
回到院子里后,侍女刚为刘楚楚准备好作画的笔墨,便有小厮捧着一个长盒送来。
“小姐,笔墨阁把您之前送去店里修复的画卷送回来了。”小厮恭敬道。
刘楚楚心里一顿,淡声道:“随意找个地方放着便是。”
小厮是个有眼色的,知道小姐很在意这幅画,便没有当真敷衍了事,而是把这个长盒放在离小姐最近的矮几上后才弯着腰退了出去。
刘楚楚的目光在那个长盒上停了几息。
因着这幅大婚图里的新郎官与谢闻锦实在有几分相似,刘楚楚一直想买下此画。而谢闻锦将它送与她时,刘楚楚也很欢喜。
她以为谢闻锦与自己心意相通,都期盼着他们大婚的那日。
可就像上面的足印曾践踏过这幅画一样,谢闻锦近来也把她作为世家贵女的骄傲与情意全踩在脚底。
她再喜欢,也不会自甘下贱。
“把画收起来,”刘楚楚平静地吩咐道,“方才那小厮擅作主张,忤逆主子,杖三十。”
一旁的侍女连忙道:“奴婢遵命。”
刘楚楚全神贯注地画了数个时辰,终于在子时将她已准备了好几日的那幅百花图画完。
琴棋书画,京中贵女们各个都学过。但在丹青这一样里,谁都比不过刘楚楚。是以只要有她参与的场合,旁人都不会再拿出自己的画来与她的比。
此次春日宴的献礼事关重大,她更不会输。
亲自将墨迹已干的画作收好后,刘楚楚才梳洗回到自己的卧房内。
但她甫一进门便眉头紧皱,责问身旁的侍女:“今晨是谁收拾的屋子?怎么连锦被都没叠?”
侍女连忙跪下道:“回小姐,您的屋子今日是奴婢亲自收拾的,奴婢换了新的锦被来之后分明仔细整理过床榻,不知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