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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点亮破晓,朝阳流泻而下的辉光极尽温柔。春日的曦光裹挟着层层暖意,将每个行走其间的人笼罩其中。
长安城中人声鼎沸,街头巷尾都讨论着同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前日嫁入宫中的皇后竟回门探亲了,且陛下亲自与之同行,回门礼流水似地往状元府送去。
相府里。
刘相近来正在着手培养的其中一个庶子疑惑发问:“父亲,皇上为何会自降身份,陪皇后去状元府探亲?”
另一个庶子立马问:“莫非皇上也和那些蠢蠢欲动的大臣们一样,想拉拢怀文?”
觉出二人话里的愚蠢,刘相蹙了蹙眉,语气不耐道:“因果倒置。”
“那些大臣频频向新科状元示好,是因为他的师妹成了皇后,且陛下对他予以重用。陛下何须拉拢他?”
他又转而对发问的庶子说:“你只觉得陛下自降身份,却没看到,陛下此举给了皇后多大的荣宠,又对状元府的声名有多少助益。”
今日之后,想拉拢怀文、支持皇后的人只会更多。
“若皇后出自刘家,这些荣光便是相府的,可惜楚楚她……”刘相顿了顿,没再将这话继续说下去。
不知是否因为那些妾室无甚才华,又眼皮子浅,不知教导,这两个庶子的资质与天分实在有限。若要与刘楚楚这个嫡女比起来,到底还是难以望其项背。
若刘楚楚是男儿身,他也无需费心教这两个了。
“行了,自去将昨日给你们的策论仔细研读清楚。我出府一趟,午后回来考校你们其中内容。”
帝后离宫了,刘相要去见一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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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府中。
容清棠刚从马车中探出身子,便看见师父、师娘以及几位师兄都在府门外等他们。
一身女子劲装的李诗月也在。
柔蓝还未来得及从马车边走近,卫时舟便先抬起手臂,想要扶容清棠。
容清棠微怔了一息,旋即神色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走下马车。
容清棠站定后,状元府前的众人便齐齐俯首跪叩于地,异口同声地向帝后见礼。
容清棠这两日虽已经在宫里受了很多次这种大礼,但看着师父和师娘他们也这样,容清棠心底很不自在。
她下意识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是看向了卫时舟。
卫时舟是君王,应由他做主。
卫时舟也侧首望向她,无声颔了颔首,让她随心便好。
容清棠心里一松,连忙上前,卫时舟则顺势跟在她身侧。两人扶起了她的师父和师娘,容清棠:“师父和师娘不必多礼,否则清棠都不敢回来了。”
卫时舟转而对一旁的怀文等人说:“几位师兄也平身吧,今日是家宴,不必顾及君臣之礼。”
闻言,怀文和怀乐才接连起身。怀谷抬眸看向卫时舟,停了几息后才站了起来。
容清棠越过怀谷,径直走到李诗月身旁,挽着她的手臂带着她站起来,嗔道:“不来扶你就不愿起身,是不是在跟我撒娇?”
李诗月连忙悄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皇上,低声和她说:“别拿我打趣了,快回陛下身边去。”
李诗月莫名感觉方才陛下看过来的那一眼怪怪的。
像是她抢了他的人似的。
容清棠没有多想,转身朝状元府里看去,柔声说:“我们都进去吧,总不能一直在门外行礼。”
回来的路上卫时舟说过,她可以就像以往一样,不必时刻端着皇后的仪态与礼数。
但他是皇帝,还是应被尊着敬着。
卫时舟神情温和地看着容清棠,知道她是想让自己走在前面,便抬步往府里走去。
容清棠随即以眼神示意师父走在前,自己在后面。
怀荆作为府里的长辈,便走在落后于皇上半个身位的位置,道:“陛下请。”
容清棠这才一手挽着李诗月,一手挽着师娘,跟在他们后面入府。
怀文和怀谷等人紧随其后。
刚迈进府门,踏入正堂外的庭院,容清棠便听见李诗月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
“清棠,陛下佩在腰间的那枚香囊是尚衣局做的吗?我看着那龙凤的眸子似是用发丝绣的,莫不是宫里哪位绣娘有这般玲珑心?”
李诗月自己从不动针线,但她的母亲十分精通绣艺,耳濡目染下,她也听过见过不少上好的绣品。是以一眼便看出了那枚香囊上的点睛之处。
但对香囊稍有些了解的人便知道,男子随身佩戴以女子发丝入绣的香囊,便是愿让其常伴左右的意思。
莫非是哪位绣娘动了这心思?李诗月觉得应该提醒容清棠。
但容清棠闻言浑身一僵,心也猛地提了起来,连忙在李诗月耳畔用气声说:“香囊是我做的。”
李诗月恍然大悟,轻声回道:“原来你对陛下情深至此,看来是我之前多虑了。”
她还以为容清棠是不得已才嫁入宫中。
容清棠:……
容清棠不敢再说什么,只期盼她们的声音放得足够低,走在前面的卫时舟没听见。
但事实是,在场的只有容清棠和跟在她后面的柔蓝不曾习过武。
走在前面的卫时舟和怀荆,一侧的怀文三人,包括后面的群青与绿沈。
都听见了。
作者有话说:
小棠:我们说小话的声音小,应该没人听见
除了柔蓝以外的所有人:其实……我们都听见了
第50章 折柳赠花
◎好似已经触手可及。◎
虽说都听见李诗月和容清棠方才在窃窃私语, 但无人显露出来,仍神色如常地继续往正堂走去。
只有走在最前面的卫时舟,在容清棠看不见的地方将那枚她亲手做的香囊握入掌心, 又轻轻摩挲了几息她以发丝入绣的地方。
卫时舟知道,容清棠并非当真是像李诗月说的那样,已对他用情至深。
可仅仅是这些特殊之处,便已足够让卫时舟的眼角眉梢都覆上一层柔和,唇边也盈着浅淡的笑意。
只是, 还不够。
他还想要更多。
一直沉默着不曾出声的怀谷紧攥着拳, 目光沉敛地侧首看着容清棠的身影, 随即看向走在她前面的卫时舟。
即便是自幼便定下婚约的谢闻锦, 容清棠都不曾亲手为他做过香囊。
可对相识不过一月的皇帝, 容清棠却……
怀谷心底一沉, 心思百转。
无人知晓怀谷在心底谋划着什么, 但怀乐朝他递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怀乐以前并未察觉怀谷对师妹的心思, 但自从得知怀谷甚至不择手段地想要对容清棠下药后, 他便从以往的一些细节中发现了怀谷与他和怀文之间的不同。
同是保护与关心, 但怀谷其实要比他们多一层本不该有的占有欲。
今日师妹归宁, 怀乐哪儿都不去,就守在状元府中, 便是要盯着怀谷,不让他有单独靠近师妹的机会。
怀谷瞥见怀乐毫不掩饰敌意的眼神, 神色冷淡地收回目光。
静了须臾之后, 容清棠才仿若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声音如常地问身旁的李诗月:“你怎么来了状元府?是有何事吗?”
李诗月解释道:“我原本不知道你今日会回门, 是想来和怀伯父讨教刀法。”
“没想到你……”李诗月顿了顿, 后知后觉地改口道:“没想到娘娘和陛下今日会回状元府省亲。”
容清棠温声道:“不必拘礼, 不在宫中时,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便好。”
李诗月默默瞥了一眼前面那抹高挑挺拔的背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一行人在正堂坐着聊了会儿,怀荆便温声对容清棠说:“陛下与你几个师兄有话要聊,我和你师娘去做五色糯米饭,你也跟诗月一道去后面的园子里走一走吧。”
容清棠有些诧异地看向卫时舟。
师父这话明显是想支开她。卫时舟和师兄们要聊什么呢?且还是她不能听的?
但容清棠没有问出心底的疑惑,只是和李诗月、柔蓝一起从正堂中离开了。
在她们身后,怀荆与温兰也随即离开,只留下卫时舟和怀文、怀谷、怀乐几人。
走过庭廊后,容清棠忍不住问李诗月:“你说,他们会聊什么?”
李诗月想了想,了然道:“女子出嫁那日,来迎亲的新郎不是总会被她娘家的兄弟刁难吗?”
“你们身份特殊,帝后大婚时肯定不适合做什么,但既然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他们说不定会给陛下出些难题?”
容清棠哭笑不得道:“你还记得他是陛下?”
怀文师兄在朝为官,又最为知礼守礼,肯定不会刻意为难卫时舟。
怀乐虽在熟人面前性子跳脱了些,但在正事上都很靠谱,且有怀文在旁边,他也不会乱来。
而且容清棠方才还察觉,怀乐师兄今日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比之往常似乎有些沉重。虽还是愉快地笑谈着,但看向怀谷时的眼神隐约有些戒备。
怀谷……
容清棠心神微顿。
师父得知怀谷曾在那个药囊里动过手脚后,应与他谈过什么。
莫非怀乐师兄也得知了此事?
李诗月没发现容清棠的神思已飞往了别处,笑吟吟地继续问道:“你说,若你的几个师兄真给陛下出难题,他能解决吗?”
容清棠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应难不倒他的。”
“这么肯定?”李诗月故意道,“你就这么相信陛下?”
容清棠听出她话里有话,又想起方才提起那枚香囊时李诗月说的那些,忍不住抬手在她腰际挠了挠,笑着道:“又拿我打趣是吧?”
李诗月什么都不怕,唯独最怕痒了,她连忙侧身,一面躲着容清棠的手,一面不停讨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们清棠最好了,饶了我饶了我!”
容清棠这才收回手,亲昵地挽着她,语气轻松地说:“我不清楚陛下的实力具体如何,但我觉得……他应不会输给师兄他们。”
他应也不会是因为帝王身份取胜。
李诗月随即下意识问:“那你觉得他和谢世子比呢?”
容清棠心里一顿。
“怎么忽然提起谢世子了?”她似是无意地反问道。
李诗月神色凝滞了一息,有些不自然地解释:“我进军营后在他手下任职,只是忽然想到了。”
容清棠没再追问什么,只隐隐有些担心。
谢闻谌年少成将,战功赫赫,又有一副好皮囊,他的确是很耀眼的存在。
可容清棠还记得上回在栖霞山猎苑时,谢闻谌给她的感觉很危险,让她很不适。
容清棠意味不明地说:“谢世子的确武艺出众。”
李诗月抬起头,望着园中枝头上的几朵桃花,忽然说:“但他似乎对武艺、兵法都不感兴趣。”
谢闻谌擅长带兵,在军营中事事都游刃有余。只是,李诗月能感觉出来,那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做这些事情。
他在军营中时虽是投入而专注的,却似乎总少了些什么能让他发自内心去在意的东西。
容清棠开门见山地问:“那你呢?对他感兴趣了?”
李诗月顿了顿,没有隐瞒,“有一些吧。他很优秀。”
李诗月自幼便慕强,而谢闻谌也的确是个名副其实的强者。
但李诗月还希望自己能成为拥有话语权和决定力的强者,不只是在刀法武艺上击垮对手。
所以她也如实和容清棠说:“但若有朝一日,这些兴趣与我所坚持的东西相悖,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掐灭。”
容清棠知道李诗月很有主见,不会轻易因为别的人或事而变得盲目,便只是柔声道:“若有什么事拿不准,或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可以同我说。”
李诗月弯眉浅笑,点了点头,随即意有所指地揶揄道:“你也是。”
容清棠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轻声解释道:“我和陛下……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我可没以为什么,”李诗月老神在在道,“我要去吃怀伯父和温姨做的糯米饭了。”
“等你把我师父的刀法都学完了,也不知道我师父还让不让你进门吃饭。”
“怀伯父才没你这么小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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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庭中空地上,卫时舟正在和怀文、怀乐切磋武艺。
怀乐本以为怀谷会趁机蓄意挑衅卫时舟,已准备好要将他挡回去。
但容清棠和师父、师娘都走出正堂后,怀谷也站起身,沉默着离开了。
是以此时便只剩下他们三人,在庭院中点到为止地比试了几招。
怀文和怀乐都察觉出,陛下虽看似斯文儒雅,但出手时,一招一式都带着疾风骤雨般的力与速,实力不容小觑。
这样的他,应能护住容清棠。
午膳后。
温兰柔声对容清棠说:“下午你们出去时多小心些,我和怀荆去云山寺附近踏青,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容清棠疑惑道:“我们要去哪儿?”
“陛下不是说你们要去郊外游春?”
容清棠顿了顿,听身旁的卫时舟温声解释:“师娘,我还没来得及和清棠商量此事,她还不知道。”
怀荆瞥了一眼神思不属的怀谷,转而道:“今日是上巳节,清棠应也想出去走走?”
容清棠点了点头。
她昨日便和柔蓝聊起过上巳节外出游春之事,但她觉得嫁进宫中后,涉及外出一事时可能多有不便,就没再多想了。
不曾想,卫时舟竟已提前做好了安排。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总能提前准备好她想要的、想做的。
比如那色“东方既白“的颜料,她身为皇后却得以破例回门,还有在上巳节时外出游春。
他好像总能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容清棠垂眸,静静思忖着什么。
李诗月要回军营,不能和容清棠他们一起去踏青,是以同怀荆过了一套刀法后,她便先行离开了状元府。
怀谷也说笔墨阁那边还有事要处理,不与容清棠等人同行。
但怀乐不放心他,便打算先和怀文一道跟着去郊外,再借口有事要谈,去周围防着怀谷寻机生事,让师妹和妹夫独处。
下午,一行人便到了近郊的一处山溪边。
溪水潺潺,韶光明媚,漫山遍野的花草都披上了一层金色光芒,林间还有无名鸟雀不时鸣叫疾飞,自是一番盎然春意。
山溪边每隔几步便有一两棵柳树或桃树。柳树上新芽嫩绿,柳枝摇曳婀娜,姿态优美,而桃树的枝头则点缀着朵朵柔粉,含羞带怯。
“你们俩自去周围走一走,不必跟着我们。”容清棠对柔蓝和群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