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该怎么说呢……还好柳大小姐拿得是女主剧本,她若是个女配,分分钟得下线领盒饭。
柳大小姐本人却丝毫未察觉,直奔两百米开外的战场上。
战场上,谢砚之与谢诀二人打得不可开交,虽设了结界,柳南歌依旧不敢靠得太近。
她在一片空地上静静等待着,算盘打得很响。
她现在假装来观战,等那群盘旋在天际的妖兽攻来,再装模作样地跑去救颜嫣。
跑太慢,抢救不及时,总不能怪她吧?
毕竟,不知者不罪。
谁让谢砚之什么都憋着不肯说呢。
柳南歌越想越兴奋,眸中闪烁着诡谲的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她以为她会看见颜嫣哭得声嘶力竭,高呼救命。又何曾料想,颜嫣非但没哭,还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了那些盘旋在头顶的妖兽。
“砰砰砰――”
一连串爆破声响起,烟雾散尽,那群妖兽甚至都未考虑好该从哪个方位进攻,就已被炸成肉泥,散落一地。
颜嫣动作利索,半点都没耽搁,杀完妖兽,立即在四周插上阵旗。
浅金色防护罩刚好笼住她与正在悬崖峭壁上招摇的息雾草。
柳南歌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她只知颜嫣是个弱不禁风的凡女,却忘了,那凡女也曾面不改色的杀过一批妖兽。
若没记错,颜嫣方才用的那些东西还都是她给的。
那时,颜嫣给她列了一大串清单,让她找齐清单上的东西,她嫌清单上的物品品阶太低,送不出手,便自作主张地给它们都升了级。
就拿颜嫣方才用的这套阵旗来说。
颜嫣要的明明是最基础的地摊货,她愣是给换成了能抗得住金丹中期修士全力一击的玄级天品。
符就更不用说了,她压根不知道该去何处买颜嫣想要的劣质货,索性把自己用的高阶符给塞了进去。
理清思绪后的柳南歌简直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
颜嫣正在远处朝她招手。
有时候,目力太好还真不见得是件好事,她看得一清二楚,颜嫣笑眯眯地在用口型对她说:“多谢柳大小姐的馈赠”。
柳南歌胸口气血翻涌,被颜嫣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气到浑身发抖,险些昏厥。
然而颜嫣才不管柳大小姐会不会被自己给气死,正在为“攀岩”做最后的准备。
这种时候,就不得不偷偷骂上谢砚之几句。
若不是他没事找事做,一剑削没了这座山,她犯得着冒这个险来“攀岩”摘息雾草?
十几米的高度于修士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却足矣让她一介凡女落地成盒。
更别提,悬崖的另一侧还有个深不见底的深壑,稍有不慎,便会死无全尸。
颜嫣拽着绳索,骂骂咧咧往峭壁上爬。
有聚力符作为辅助,这个过程倒比想象中轻松。
眼看她就要登顶摘到息雾草。
不远处的战场,又发出一声震耳发聩的巨响。
颜嫣动作一顿,下意识朝传来声响的方向望去。
这才过去多久呀?整个战场就已一片狼藉。
不,眼前的景象何止是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的程度?
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也不知谢诀修得哪门子邪术,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里,就已从地底钻出无数枯骨与腐尸。
其中一位尸兄,瞧着竟还有几分眼熟,许是在哪儿见过?
颜嫣着实没心思往深处去细想,此刻铺展在她面前的画卷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恶心。
她不敢多看,怕看多了会忍不住想吐,连忙将头转回去。
也就在她转头的那一刻。
酝酿已久的谢诀开始发起进攻,他十指交错如穿花之蝶,不消片刻,谢砚之脚下那片地就已化作泥潭。
数不尽的白骨与腐尸自淤泥中爬出,将谢砚之团得水泄不通。
乍一看,像是谢诀占了上风。
可谢砚之的表情从头至尾都没变,已经战了这么久,他华丽的绛紫色衣袍上却连个泥点子都未能沾上。
腐尸与白骨嘶吼着往他身上扑。
他神色懒懒地垂着睫,指尖都未动一下,那些聒噪的腐尸与白骨俱已化作靥粉。
风一吹,纷纷扬扬散了一地,喧闹的世界再次回归宁静。
他抬手抚平被山风吹乱的衣袍,侧目望向颜嫣所在的方向。
她如今距离息雾草就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便能摘到手。
谢砚之纤长的睫在风中轻颤,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凉凉勾起了唇角。
该结束了,这场无聊的游戏。
与此同时。
正在竭力向上爬的颜嫣脑海中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阿颜!快跑!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他!”
嗓音尖锐且急促,像是被人扼住脖颈,强行挤出来的话语。
颜嫣神色骤变,猛地一回头。
“砰――”
轰鸣声响起,空气中炸开一蓬蓬血雾。
她眼前只剩一片刺目的猩红。
她甚至都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谢砚之的脸就已出现在眼前。
他们离得那么近,鼻尖对着鼻尖,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呼吸都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
颜嫣心跳如雷,浑身血液亦在这一刻凉了下来,她已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所吞噬,紧抠石壁的手指因害怕而在不停地颤抖。
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挂在悬崖峭壁之上的身体,眼看就要坠入那个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就在颜嫣即将坠崖的前一秒。
谢砚之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颜嫣仍有些惊魂未定,双手缠住他后颈,面色苍白地趴在他胸口。
她那颗心仍在不断地向下坠,又过了好几瞬,方才稳住呼吸,抬头去看谢砚之。
他如今正逆着光,阳光在他头顶晃呀晃,却怎么都照不亮他的脸。
他的气息依旧很好闻,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丝丝缕缕缠绕着她。
某一瞬,淡雅的菡萏香突然变得凛冽刺骨。
颜嫣看见了他高高翘起的唇角,以及,不知何时被他摘下,正漂浮在虚空中的息雾草。
“想要吗?”
他嘴角越翘越高。
光斑仍在他头顶轻轻晃,随风飘散的白云忽而又聚拢。
阳光散尽,颜嫣终于看清了在他眼中翻涌的情绪。
――是恨。
颜嫣满目惊愕,当即愣住。
她不懂谢砚之眼中怎会有恨意?不该由她来恨他吗?
若无他当年那一掌,便也不会牵扯出后来的那么多事。
她娘亲颜璃又何至于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明明他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他又凭什么来恨?
四周徒然变得很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余山风“呼呼”地刮。
谢砚之寒冰碾玉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既想要,那便赠予你。”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的突然。
颜嫣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谢砚之便已松开手,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坠落。
狂风呼啸而过。
她那么轻,就像她这短暂的一生。
如尘埃一般,轻飘飘地落入那个连光都透不进的深渊。
万尺高空上的风凛冽似刀。
直至颜嫣的身影彻底被黑暗吞噬,谢砚之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曾被所有人捧上神坛。
也曾被所有人舍弃,一步一步坠入深渊。
他本以为颜嫣是不同的。
可到最后,连她都要选择背叛他。
颜嫣在“回溯”中看到的是颜璃的过往。
谢砚之在“畏天”中看到的,却是背叛。
一场……无法被原谅的背叛。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新时间依旧是00:00,又是很肥很肥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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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紫藤花期:4――5月;木芙蓉花期:8――10月
紫藤花花语:执着的等待、深深的思念;为情而生,为爱而亡
木芙蓉的另一种花语:表达了夫妇别离的相思之苦
第19章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回来了◎
有传闻说, 这深渊之下藏了条湍急的地下暗河。
河水蜿蜒千里,连接着那个有去无回的上古流放地――蚀骨深渊。
可实际上,这条暗河早已被堆积如山的尸骨填平。
颜嫣落地的那一霎, 摔得粉身碎骨。
血液四处流淌,浸湿被她紧攥在掌心的息雾草。
一群嗜血的虫豸嗅着血腥味而来,趴伏在从天而降的血食上大快朵颐。
幽幽荧火自地面腾起,照亮漫天飞舞的虫豸。
这是一场狂欢,亦是一场隐秘的生祭。
倏忽间, 那些指甲盖大小的虫豸纷纷爆体炸开。
有的裂成无数块, 有的依旧完整, 落在被时光打磨平整的白骨上苦苦挣扎, 可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跌入白骨之下的熊熊烈火之中, 被焚烧殆尽。
“噼里啪啦”的焚烧声划破宁静。
那些流淌到各处的血液皆在朝同一个方向聚拢, 漂浮在空气里的血雾也如同活过来了般, 一点一点包裹住颜嫣残破的躯体。
她摔得七零八落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重组。
从头到脚, 焕然一新。
然而, 这不过是表象, 她的内里依旧残破不堪。
神奇蛊虫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它们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生的气息。
她已经不能被称之为生命体, 仅仅是一堆外表光鲜的烂肉。
蚀骨深渊下的时间仿佛停止了流淌。
颜嫣昏昏沉沉地躺在那里,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又回到了八岁那年春。
在那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 向来懒散的颜璃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乒呤乓啷地在厨屋里捣鼓着什么。
这动静,怕是连拆迁队听了都要自愧不如。
颜嫣被吵得不行, 气鼓鼓地掀开被子, 想要下床去找颜璃理论。
下一刻却赫然发现床头多了套崭新的衣裙。
淡淡的烟紫色, 映着朝霞的光,美得触目惊心。
正是前些日子她多看了几眼,却因价钱太贵,而不曾向颜璃开口的那件梦中情裙。
颜嫣呆愣愣地看着裙子。
突然觉得,吵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这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站在落地镜前翻来覆去地摆弄着自己的新裙子,怎么都看不够。
直至颜璃来唤她用早膳。
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裙子,来到餐桌前。
不算大的桌面上挤着热腾腾的八菜一汤。
颜嫣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桌像模像样的菜肴,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们娘俩,一日三餐都在外面下馆子,不是因为颜璃有多阔,能随意挥霍。
仅仅是因为颜璃这个当娘的做菜太难吃,难吃到连她自己都已无法忍受的地步,为了不被饿死,只能选择去外面吃。
不过,颜璃其实也有道做得勉强能入口的菜,红烧肘子。
做法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先在隔壁酒楼买来卤水,把肘子卤上一整夜,再乱七八糟地加上好几十种调料一锅乱炖,炖到脱骨,即可开吃。
这做法,别说肘子,怕是煮鞋垫子都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可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连向来不会出错的肘子都变得格外难吃,J得颜嫣小脸挤做一团。
她刚要把嘴里的肉吐出来,立马就被颜璃捂住嘴,凶巴巴地威胁着。
“不许吐!”
颜嫣人微言轻,迫于自家老母亲的淫.威,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一坨不可名状的玩意儿给咽回肚子里。
颜璃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一脸不满地哼哼唧唧。
“你老娘我又不是开馆子的,能吃饱就行,你还挑上嘴了?”
她边说,边夹起一条没去鱼鳞没摘内脏的煎鱼放进颜嫣碗里。
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况且,你知道为了做这顿饭,你娘我有多辛苦吗?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爬了起来。”
“你看我这手,这指甲盖大小的水泡,是煎鱼时给热油烫伤的。”
“还有,这道划痕看见没?是菜刀割得。”
“虎口的洞,是那锅笨螃蟹用钳子给夹出来的,若不是它们夹着我死活不肯撒钳,咱们娘俩何至于吃不到一只完整的蟹?”
“你老娘我容易嘛?还不赶紧吃!一口都不许浪费!”
颜嫣期期艾艾地皱着张苦瓜脸。
只能含泪去吃这桌能要了人命的菜。
一顿早膳吃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险些撑得颜嫣嗝屁。
然而,颜璃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又神神道道地将她拽到妆奁前。
她那厨艺着实不敢恭维,这手梳头工夫可真真是非同一般的了得。
奈何,彼时的颜嫣是个完全不懂得欣赏的稚童,只想快点结束这无聊且繁琐的梳妆流程,好去跟在院子外面候着的小伙伴们一同玩耍。
颜璃今日也不知是怎得了,说话做事格外墨迹也就算了。
竟突发奇想地给颜嫣盘了个成年女子才会梳的发髻。
八岁稚童顶着个高耸入云的飞天髻,怎么看,怎么滑稽。
颜璃却乐此不疲地继续玩弄着她的头发。
甚至,还一鼓作气给她梳了个端庄娴雅的妇人髻。
到最后,又用篦子将这妇人髻打散解开,重新给她梳成双丫髻。
颜嫣敢怒而不敢言,皱着一张小脸,任由颜璃折腾自己。
又不知过去多久,久要颜嫣都忍不住打起了瞌睡,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颜璃突然道了句。
“听说呀,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这话没法接,完全超出了颜嫣的认知范围内,她也就只能在心中偷偷吐个槽。
少顷,颜嫣又见颜璃倏地弯起眼角,笑得一脸得意。
“如我这般花容月貌,即便成了星星,也该是最大最耀眼的那颗才对,定要夜夜挂在天际,闪瞎旁人的眼睛。”
平日里颜璃总爱胡言乱语。
故而,颜嫣也从未将她的话放进心里。
可今日却不知怎得,她总觉颜璃瞧着格外落寂。
明明在笑,眼底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