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也不能这么耍,嗯?”
明知闻于野看不见,许荟脸上仍然涌起了层羞愤,“我没说现在就要见你!”
许荟先闻于野一步到达了水云天。
她等得有些紧张,拿起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杯。
才喝下去,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
闻于野抄着兜从包厢外进来,目光落在许荟手中的酒杯上,漆黑眉骨挑了下。
他伸出手,力道不容拒绝地将酒杯从她手里取了回来,“又喝酒?”
许荟抬眼看他。
视线里,男人背光而立,五官轮廓无可挑剔,眼尾上挑的桃花眼里头淬着细碎的光,愈显深情。
忽然被蛊了下。
许荟拿出份协议书,下意识地说了句,“我考虑好了。”
话说出口的瞬间,恍然想起,重逢后第一次见到闻于野也是在水云天,她同样喝了酒。
不同的是,这次她不必凭着酒意问他。
许荟轻声开口道,“闻于野,你上次说的还算数吗?”
她迟疑了下,但也只是很短很短的一下,“我们结婚,可以吗?”
半晌没有动静。
许荟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倏而落进闻于野狭长眼睛里。
那里边仿佛有块海,能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想好了,跟我?”
闻于野看上去比她淡定得多,腔调散漫却又字字清晰,“许荟,我不接受反悔。”
第18章 page18 “我们哪天结婚,哪天就是黄道吉日。”
许荟被闻于野说得愣了下, 她没想过反悔。
当着他的面拿出协议书,乃至亲口问他结婚的瞬间,紧张有, 忐忑有,但唯独没有过名为后悔的情绪。
也不会有。
这些年她无数次想过的问题,早就有了答案。
只要闻于野没有喜欢别人,只要他有一点点喜欢自己,她就愿意只身赴会, 去到他身边。
“想好了。”
许荟点了下头, 黑漆漆的眼睛里平静又坚定, 偏嗓音轻软, 同她眼神形成种较大反差。
闻于野唇角轻勾, 不太正经地“嗯”了声, 修长手指将协议书拿在手里翻阅, 两三眼潦草看了遍, 像是压根儿不在意其中细节。
放下协议书后, 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想什么时候结婚?”
他很急吗?
许荟有些懵, 褪去以往的小心掩饰,视线明晃晃地落在对面男人的身上。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西装外套, 偏复古的款,挺括线条同他本人身上的冷然气质非常适配。
衣襟领口左下方一点的位置, 则别了副装饰作用的墨镜, 配他这张脸,视觉效果毫不浮夸, 倒显出种旁人没有的痞帅感。
要不……
许荟悄无声息地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小声地说了句, “你今天穿得就挺好看的,要不――”
“择日不如撞日?”
“这么急?”
单薄眼皮掀起,闻于野琥珀色的瞳仁里隐有浅淡笑意。
急的原来是她吗。
许荟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见状,闻于野半边眉梢往上挑,不疾不徐说了句,“也不是不可以。”
而他话音刚落,包厢门旋即被侍者推开,陆陆续续将他们刚刚点好的菜上齐。
许荟借此埋下脸去,想要摆脱仿佛定在她身上的那道视线。
可惜没能如愿。
那人甚至在她不小心将酸梅汁洒到桌面时,慢条斯理地给她递了张纸巾。
摆脱无法,许荟抬起头。
秀气的眉心微微皱着,带着点无伤大雅,反而显得生动的小情绪,瓮声瓮气道,“我是认真的。”
认真地想同他结婚,认真地将日子定在了今天。
闻于野再度“嗯”了声,面上散漫神色敛了个干净,配合般地说了句,“我也是认真的。”
他说话时,嗓音极干净,腔调未改,字字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许荟耳畔。
里头仿佛藏了无数的小勾子,轻而易举地挑动人心。
许荟承认,她那点小情绪转瞬间就被他收买了。
他实在太会哄人,只要他哄,她就能开口说原谅。
“就今天吧。”
她忽然听见闻于野说,“黄道吉日,再好不过。”
许荟:“?”
迟疑了好半晌,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今天出门还看了黄历吗?”
闻于野取下衣襟领口处的墨镜,放在手中把玩着,冷白手指同墨镜的金框形成种强烈的色彩差。
闻言,他没多犹豫,矢口否认道,“没有。”
没有你怎么知道今天是什么所谓的黄道吉日?
许荟望着他,干净杏眼里写满疑惑。
见状,闻于野轻笑出声。
在她不解眼神中,冷不丁说了句,“我们哪天结婚,哪天就是黄道吉日。”
见许荟仍有犹豫,男人眼尾撩起,煞有其事地同她瞎扯,“黄道吉日的意思是,做什么都会顺利,你今天找我结婚,很顺利就得到了个结果。”
“以此类推,我们今天去民政局办手续,也会很顺利。”
他嗓音淡,气势却足,说这些话的时候气定神闲,全然不似作假。
“所以,要不要和我去?”闻于野最后问了遍。
要的。
许荟重重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起身准备离开的瞬间,却看见闻于野朝她招了下手。
她往他身旁凑了凑,距离近到再次看见他眼睑下方那颗淡褐色的小痣。
心扑通跳了下。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右手蓦地被他轻摊开,两秒过后,柔软掌心上落了个小物件,看形状是枚纸戒指。
许荟仰起头,险些擦过闻于野下巴。
她缓了缓心神,轻声问道,“这是?”
毫无疑问是给她的,对于物品归属问题,闻于野不做解释,只懒声说了句,“凭证,以后拿它给你换个新的。”
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仓促。
他没想过许荟会拿出协议书,也没想过两人转眼就能到结婚的地步。
可再如何仓促,基本的仪式感要有,他得给。
许荟眼神落在纸戒指上,有些关窍恍然明白了过来。
比如闻于野刚才让侍者给他拿张纸的用意,再比如她吃饭时,他微垂着眼,手上动作未曾停。
所以,他是在亲手给她做这个?
直到出了水云天,许荟瞥见被她妥帖收放在大衣口袋里的纸戒指,心脏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别扭又特意地挽了挽肩侧的头发,试图将泛红的耳朵遮盖住。
“虽然我今天暂时没有东西给你,但我以后会给你的。”许荟忽而抿着唇说了句。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画大饼。
也就她这张纯粹认真的脸说起来,才勉强有了几分的可信度。
喉间溢出声低笑,闻于野微俯下身,同许荟目光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平视她道,“不用。”
轻飘飘两个字,说不出的散漫意味。
他随手挠了下她发顶,哄小孩子般的语气,“人都已经归我了,别的我就不多收了。”
三言两语下,许荟耳朵红得更为彻底,散落在肩的头发丝几乎要遮盖不住。
她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动作同她的心跳一样,欲盖,弥彰。
……
“闻于野――”
冬日空寂街道上,倏然响起道女声,喊声有些急,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惊讶。
许荟和闻于野同时回头看,毫不费力就看见了在助理的陪伴下,从国金中心购物出来的温书瑶。
两人无形中的默契,对温书瑶而言是种刺痛。
她强撑着笑容寒暄道,“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
室内室外光线有差,铅灰色天际铺着层再薄不过的云,明亮却没什么温度的太阳光线,轻易透过云层落下。
些许的灼眼。
闻于野礼貌点了下头。
旋即淡淡睨了眼恰好站在太阳光照射处,显得稍微有些不适应的许荟。
他轻扯唇角,反手将拿着把玩的墨镜戴在了她脸上。
许荟脸小,不过巴掌大,硕大墨镜上脸,就只露了截精巧的下巴在外边,偏墨镜没戴正,斜斜挂在脸上,瞧着有些迷糊又可爱。
眼内刺眼光线于转瞬间柔和,许荟怔了下,才彻底反应过来闻于野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恍若被隔绝在他们世界之外的温书瑶神色复杂又紧绷。
最终,压下心中情绪,看向闻于野开口道,“我有话和你说。
闻言,许荟低垂着眼望向地面。
她知道,温书瑶这么骄傲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相当不容易。
她也没打算阻拦什么,该说的总要说,没什么好拦的。
“你们先聊,我在旁边咖啡厅等你。”
许荟扯了扯闻于野衣角,淡声开口道。
“没必要。”
闻于野扬了扬下巴,狭长眼睛里是惯常的淡漠情绪,话是对温书瑶说的,“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他既然选择要和许荟结婚,那么关于他的情感问题,自然不应该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许荟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温小姐既然有话要说,应该不会想让我听到,我还是在附近等你吧。”
说完,转身离开。
不多时,助理也被温书瑶遣散离开。
空旷广场上,转瞬间只剩闻于野和温书瑶两个人。
看着许荟离开的背影,温书瑶忽然冷笑,里边有着很轻的自嘲意味,“你就是为了她……拒绝我?”
可是为什么,闻于野为什么会和许荟在一起,他们高中时候明明就不认识。
况且,温书瑶不觉得许荟有哪点是胜过自己的。
闻于野反应很淡,“如果只想说这些,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像是被他话中字眼刺激到,温书瑶一反常态地拔高语调,“那什么才不算浪费?”
“像许荟一样,跳过所有相处过程直奔结婚去吗?”
据温书瑶所知,他俩认识还不到两个月。
“你觉得她是真心喜欢你,而不是别有用心吗?”温书瑶口不择言道。
对此,闻于野反应很淡,“真心喜欢也好,别有用心也罢。”
他顿了下,微微拖长的嗓音止不住的缱绻味道,可听在温书瑶的耳朵里,却每个字都那么难以置信。
他说,“无论哪样,我跟她结婚的事情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温书瑶眼眸倏然睁大,话尾几个字说得勉强又艰难。
她大学时候认识闻于野,见到他第一面就觉得喜欢,想要得到他。
可她慢慢也明白,他这个人好像不会爱任何人,瞧着冷漠又寡情,明明有着双潋滟桃花眼。
即便是在她离他最近的短暂时间里,也仍然感受不到丝毫爱意,仿佛空有一个女朋友的名号。
她来,他没阻止,她走,他同样不挽留。
身边人来人往,对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区别。
可是现在,她口不择言之下,问出的那个尖锐到有些失态的问题,闻于野轻描淡写就给了答案。
“你就这么喜欢她?”
“如果一定要和人结婚――”
闻于野眼皮轻掀,淡声道,“我选许荟。”
……
闻于野最后在咖啡厅的靠窗位置找到了许荟,她以手撑着脸颊,目光平静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咖啡杯旁放了支鲜红玫瑰,漂亮又鲜活,很衬她。
“你回来了。”
见是他,许荟如梦初醒般朝他望了过来。
闻于野倚靠在墙,单手抄在裤带里,垂眼看她的时候,低声问询了句,“在想什么?”
许荟半开着玩笑道,“在想你会不会被人拐走?”
闻于野微俯下身,屈指轻弹了下她额头。
他斜觑过去,懒声道,“知道我可能会被别人拐走,你还不在旁边看着点?”
许荟往旁边躲去,为自己开脱,“你要是能被人拐走,说明跟我缘分太浅,说不定不属于我。”
闻于野也不拆穿她,撩起眼皮笑得有些漫不经心,“所以我自己回来了,满意了吗许老板?”
哪敢不满意?
许荟点着头,刚想说话,忽见闻于野拿起她才放在桌上的玫瑰,“哪来的?”
她如实说了句,“刚刚路过花店,老板包扎好花束后正好剩下一支,我见他要丢掉,就花钱买了下来。”
“送我?”
话说出口,见许荟没反应,闻于野不急不慢补了句,“不是说暂时没有东西给我,以后会给我?”
许荟抬眼,有些惊讶,“你不嫌少?”
一支玫瑰,她有些不太能送出手。
谁料,闻于野拿起桌上放着的那朵花,轻描淡写道,“玫瑰带刺,一支就够了。”
好歹是许荟买来的。
怎么可能嫌弃。
作者有话说:
下章应该会领证叭
对了,特殊时期,大家还是要注意防护啊,发烧真的很难受呜呜
第19章 page19 “我太太送的,新婚玫瑰。”
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带相关证件, 要想结婚,必须回家取一趟。
没让闻于野送,许荟和他约定好两个小时后民政局见。
从许荟记事起, 户口本就交由周染青女士保管,这么多年从没变过。
于是,给周女士发了条短信后,她打车去了严家所在的天佑华庭。
可惜去的时间不太凑巧,严家客厅里三三两两坐着客人, 周女士正陪着在牌桌上搓麻将, 抽不开身理会她。
“许小姐, 您先坐。”
负责做饭的张姨给许荟倒了杯水, 招呼道, “太太打完手上这轮就过来。”
话虽这么说, 可牌桌上哪有什么时间概念可言, 她面前那杯水从冒着热气, 到彻底冷下来, 周女士都未曾挪动过身体。
望着那个熟悉的优雅背影, 许荟纤细手指握住杯壁, 表情一点一点地变淡,渐渐感到某种说不清的厌烦。
她重重闭上眼睛。
两三秒后, 复又睁开。
杯子落放在茶几上,碰撞出清脆声响, 许荟站起身, 主动朝麻将桌的方向走去。
然而,刚想开口说话, 玄关处却忽然传来动静。
开门瞬间, 透过狭小缝隙, 看见个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