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阳努力压着喉间的哽意, “她不坏, 只是病了……”
昭虞点头,抬手将弘阳的碎发挽到耳后:“没有生气。”
霍贞生母早逝,哥哥暴戾不堪,被恶毒善妒的继母挑唆,动不动便对她动手打骂。
她性本善,却屡遭磨难无人可诉。
她既想要报复,又自责为何会心生恶意,两相挣扎,便生生将自己逼成了这般模样。
马车轻晃,是回宜园的方向。
弘阳许久没有休息好,今日见了霍贞后紧绷的情绪像是缓和了些,如今靠在昭虞肩上浅眠。
就在昭虞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弘阳才开口:“昭昭,阿贞说……男人都是坏的,你说呢?”
昭虞微顿:“为何这般说?”
弘阳声音清浅:“她说,若是她父亲明事理,便不会对她置之不管;若她哥哥上进,便不会被霍夫人捧杀蛊惑打她;若是那群贼人向善,她便不会险些被欺辱。”
弘阳微微睁开眸子,阿贞还说,旁人都道江砚白风光霁月,却还不是养了外室,可见男人都虚伪不可信。
可她瞧着不是这样,因为只要有昭昭在的地方,小表叔眼里便只有昭昭一个人,并且如今两人不是也已定亲了么?
她瞧着是羡慕得紧。
弘阳眉心拧成了结,出口的话几不可闻:“她不想让我喜欢赵祯……”
昭虞侧头看向她,她却又闭上了眼睛:“好在爹娘没有逼着他上门提亲,反正他也对我无意,既然这般,我便不喜欢他了吧?”
昭虞皱眉:“阿贞遭遇固然可怜,可人与人皆有不同,你怎可……”
“至少要等阿贞解开心结。”弘阳打断昭虞,“她被我害得至此,我总归要陪着她受的。”
感受到肩头的温热,昭虞垂着眼睫无声给她拉了拉披风。
昭虞这一刻才清楚的明白过来,霍贞还是恨弘阳的。
因为霍贞确认,弘阳知晓真相后会极尽愧疚,会对她言听计从,所以竟妄想用这样执拗诡辩的方式来困住弘阳的一生。
弘阳天不怕地不怕,唯怕一物,便是旁人因自己受累。
当初她为了不让自己和卫氏有嫌隙,心底万般不愿却还是到宜园给她致歉。
更遑论霍贞如今了……
弘阳知晓霍贞的意图,却又甘愿跳进她的圈套。
昭虞一阵头疼却不知从何劝起,暗道得徐徐图之,不可再刺激弘阳。
*
时光缓缓流,转眼两月已逝。
宜园的荷花湖的修建已到尾声,夹袄也换成了单衣,江砚白却还未归来。
昭虞领着江栩安在树下乘凉,两人头上各自戴着一顶花环。
江栩安围着昭虞转圈,手里还攥着一把花,全神贯注地寻着花环上的孔隙,将花一朵朵插进去。
“二郎,是不是太多了?”
昭虞透过铜镜看着他手里还剩下不少的花开口问,这些若真都插头上,怕是整个院子的蜂儿都要来寻她了。
江栩安扶着她的头左右转了转,点头道:“不多,这样正好,剩下的昭姐姐帮我戴头上吧?”
昭虞笑着接过:“今日二郎打扮得这般俊,可是要出门?”
江栩安颇为认真的点头:“晚些时候若若来寻我,我答应了要带她去买糖葫芦。”
若若便是与江府同住一条街的姜侍郎府的姑娘,与江栩安年岁相当,昭虞见过几回,是个爱笑却不闹腾的小姑娘。
她失笑:“那等会儿叫方福驾车送你回去,省得耽误了你的时辰。”
江栩安转了转眼珠:“昭姐姐陪我一起去吧?”
昭虞摇头:“我不去,你定是月例花完了,想叫我跟着去给你掏银子。”
这事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昭虞拒绝得很熟练。
江栩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撒娇道:“昭姐姐去嘛,你都好久没出门了,你就算想小叔也不能不出门呀,我爹出远门时,我娘每天都去打叶子牌,可开心了!”
昭虞嘴角的笑顿了顿:“谁想他了?”
“我都瞧见了,你看着小叔的信笑!”
昭虞将最后一朵花给他插好,勾着嘴角反驳:“你看错了,我看的是话本子。”
江栩安扯着她的衣襟耍赖:“昭姐姐你带我去嘛,小叔答应我天暖和了带我去打猎,如今他不在,夫债妻偿,你去嘛……”
昭虞:……
她哭笑不得:“又是这一套,我都替他偿了好几回了,若他一辈子不回来,我岂不是得一直偿着?”
“可是我都答应若若了,要是没银子给她买糖葫芦,她定要哭的。”
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昭虞失笑出声:“陪你去就是了。”
如今的天气确实最适合出门,不冷不热,连日头也不会毒辣到烫人。
姜若若是午膳后来得宜园,她已来过几次了,现在是轻车熟路,见到昭虞便张口叫人:“昭姐姐好。”
昭虞笑着点头。
江栩安小跑到她面前,将头上的花环戴到若若头上,将花朵位置调正后一脸无奈道:“你们姑娘家就是喜欢这些。”
昭虞:……
若是她没记错,是江栩安非要编花环才对吧?
小小年纪两幅面孔,定是跟着江砚白学坏了!
若若却喜欢极了,眼笑只剩下弯弯一道,糯糯道:“谢谢栩安哥哥。”
江栩安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知道了知道了,走,带你买糖葫芦去。”
他牵着若若走了一段才想起昭虞,回头道:“昭姐姐?”
昭虞从他的脸上只看到了一句话:钱袋子,你还在等什么?
三人到集上就下了马车,两个娃娃满意地拿着糖葫芦,昭虞且跟在他们后面任命地掏银子。
江栩安在若若面前保住了面子倒也不贪心,笑眯眯地看了眼昭虞甚是狗腿。
昭虞点了点他的额头,正要笑他,突然眉头微蹙顿住了脚步。
她轻啧了一声,看着前方开口:“二郎……”
江栩安抬头望着她:“怎么啦?”
昭虞轻笑一声,眉尖微动:“你小叔他……可有给府里递信儿说要回来了?”
江栩安挠了挠头:“不是说还有半旬吗?”
“那倒是不巧了。”昭虞嘴角的笑收了起来,牵着两个娃娃朝前走去。
江栩安朝前看了一眼,瞬间惊呼出声:“小叔……”
前方站着的人不是江砚白是谁。
江砚白晒黑了些,立在马车旁似是一脸不耐,方贵正皱着眉头说些什么,说话间不时看一眼马车里头。
昭虞立在他几步之外,看的却不是江砚白,而是他身后的马车。
方才那马车帘被风吹起,她怎么瞧里头的人影像是个姑娘?
难道江砚白出去一趟,又寻了个美人儿回来?
昭虞只想发笑,眼瞧着江砚白眉间的不耐更甚,撩起车帘子低声带着怒气似的说了句什么,下一瞬,马车里伸出只白皙的手搭在了江砚白的肩头。
江栩安偷瞄了一眼昭虞,再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小叔!”
江砚白闻声转过头,刹那间眼睛都亮了。
“昭昭!”他喜形于色,拨开肩上的手,几乎是瞬间便跑上前将人抱住,“昭昭,我好想你。”
虚伪。
昭虞眉眼弯弯:“大人不是还要半月才到京城吗?”
江砚白失笑:“原想给你个惊喜,谁想刚入城便遇到你了,我们二人果然是有缘分……”
一旁的江栩安跺着脚大喊:“小叔!马车里的女人是谁?”
江砚白愣了一下:“什么女人?”
“就是她!”江栩安指着马车,“我瞧到她、她的手……”
江砚白下意识去看昭虞。
昭虞微微扬起嘴角:“我先回宜园收拾个院子?”
既是江砚白带回来的人,想必是要带回宜园去的。
她说完见江砚白没接话,又问道:“还是说大人是要将人带回江府?”
若是直接带回江府,那她便不用张忙了。
方才的喜悦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江砚白险些被气笑:“胡说什么?”
他牵着昭虞走近马车,“砰砰”锤了两下车厢:“下来!”
动静不小,里头却没什么动静,昭虞拉了拉他的衣袖:“大人不可粗鲁。”
江砚白抬手扯开车帘,周身掩饰不住烦躁地朝里道:“我要回府,只能带你到这儿!”
昭虞终于瞧见了里头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昭昭:来了个妹妹
小江:6
感谢在2023-05-23 06:00:00~2023-05-24 0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F小宁、梁雀雀雀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猫猫子 2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过过招
◎一件礼物亲一口◎
马车里, 那姑娘似是斜靠在车厢上,随便的动作她做起来自有一股风流,发髻高束略显英气, 睁开眼眸看向旁人时,眼角像是莫名含着笑意,轻挑又英俊。
昭虞在心下暗道,这位妹妹的美与自己不是一个路数。
就像话本子里的女将军一般,举手投足毫无扭捏做作。
江砚白好大的福气, 竟能得这么一位青睐。
昭虞想罢露出一个端庄的笑:“瞧着像是赶路累着了, 大人, 不若我们先回宜园, 叫这位……妹妹好好歇阵子才是。”
她话音落地, 马车里的人眼中的笑瞬间收回。
江砚白闻言觉得好气又好笑, 扶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侧头低声道:“回去再收拾你。”
昭虞下意识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又没什么头绪。
下一刻, 马车里的人眼睛眯了眯起身下马车,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他特意理了理衣衫,站在昭虞正前方, 微扬下巴。
昭虞微怔,这个人……
“这位想必就是表弟未过门的夫人?”李珩轻笑:“好眼力。”
他声音微沉, 说话间脖颈线条白皙流畅, 喉结微微滚动。
几乎是刹那间,昭虞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砚白低低笑出声, 将面颊绯红的昭虞按进怀里:“表兄舍得下来了?”
昭虞听了更是手足无措, 结巴道:“对、对不住, 原是我瞧错了……”
她说罢又看了一眼李珩,是俊美的。
不辨雌雄的美……
李珩瞥了一眼江砚白:“我没马车。”
江砚白瞥回去:“我也要回府。”
昭虞听明白了两人的对话,听着像是这位美……这位公子是坐了江砚白的马车回京,如今江砚白要将人赶下车?
她忙道:“大人,我乘的马车就在前面。”
江砚白不大乐意地看了一眼李珩,侧头对方贵道:“你去。”
他说罢朝李珩微微点了个头,拥着昭虞就走。
直到走远了,昭虞才低声问:“这位公子是谁?”
江砚白解释:“三皇子。”
昭虞:!
见她面色微有慌乱,江砚白安慰道:“谁叫他长得难辨雌雄还爱穿红衣,小时候没少被认成姑娘,莫担心。”
昭虞闻言放下心来:“是俊美的。”
江砚白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到了宜园,江砚白头也没回便吩咐道:“送二郎回府。”
说罢拉着昭虞便回昭华院。
江栩安倒也不恼,只是紧牵着若若的手和她解释:“我娘说这是小别胜新婚。”
若若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们好几日未见,今日也算小别胜新婚么?”
江栩安皱眉:“不算,得成亲了才算。”
“那我们成亲么?”
江栩安理所当然道:“自然,你吃了我的糖葫芦便只能与我成亲了,只是我现在拿不出聘礼,得攒攒银子才能和你成亲。”
若若舔了舔嘴角,尝到一丝糖衣的甜腻:“那栩安哥哥你快些攒。”
江栩安点头,盘算着怎么着才能多得些月例。
再说宜园。
江砚白走得急,昭虞得小跑才能跟上,江砚白见状索性将人抱起来走。
“砰”的关上房门,昭虞还未反应过来江砚白的脸便压了下来。
“唔……”
昭虞后背和门框之间稳稳隔着江砚白的手臂,江砚白像是将她圈在怀里,又像是用手臂给她做靠背。
他的吻如狂风骤雨,昭虞便是那风雨中的花朵,尽力承受着风雨。
昭虞双脚被吻得有些发软,只得紧紧攥着江砚白胸前的衣襟才能勉力站住。
外面奔奔瞧见昭虞进了屋子,却慢了一步便被关在外头,它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只是急躁地用爪子挠着门框。
两人自然听不到它的动静,只觉得室内慢慢升温。
忽得,江砚白放开昭虞,“啪”一巴掌打在她臀上。
昭虞被吻得面色绯红,感觉到他的动作还以为是……
她轻锤江砚白的胸口:“去榻上。”
江砚白眸中闪过笑意,却又绷着脸:“方才在集上,为何说那番话?”
昭虞眼色迷离道:“啊?”
她说什么了?
江砚白气得在她脸颊轻咬一口:“就是那番收拾院子,带回江府什么的。”
昭虞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原是我想岔了,还以为大人又寻得了美人儿。”
江砚白眯着眼:“若是真的,你便要将她带回来?”
“不然呢?”
江砚白气结:“我走之前如何说的?若是遇到这般情况,你的巴掌便该到落我脸上才对。”
昭虞觉得他颇不讲理,不悦地推开他:“若是你都将人带回京了,我难不成还要做妒妇?再说了,便是打你巴掌也是成亲后守江府的规矩,现在可打不得。”
江砚白:“我就是要你做妒妇!”
昭虞:“不要无理取闹。”
她大度着呢。
江砚白:……
他无理取闹?
江砚白这才真真切切被气笑了,指着内室道:“我们且去榻上过过招,你若打得过我,我便听你的!”
昭虞侧眸看着他,仰着下巴:“谁怕谁!”
分开颇久,两人皆心怀不轨,自然是一拍即合。
纱帐晃悠悠地摇到了日暮,却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江砚白,你快认输……”
“我不。”
“混账……”
“那你要不要当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