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封情书——月既白【完结】
时间:2023-07-10 14:37:45

  鸢尾少年对手呼了呼冷气,白汽顺着空气飘向路灯,宋纯指向身后的家门,腼声询问:“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鸢尾少年微怔,低头盯着摩擦雪地的脚尖,白雪落在他发上,眼睫上,纯洁的白在浓软的黑上融化。
  “不用了,我还要快些回家。”
  鸢尾少年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毛,眼眸沾上水汽有了模糊的迷茫,他和宋纯又聊了几句,直到手机传来消息提醒。
  是他父亲在催促他快点回家。
  宋纯对他挥手告别,鸢尾少年握上车把转身,将要走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扭过头去。
  宋纯还站在原地,见他回头,以为他是有什么事,向他微笑挥手。
  雪势有了加大的迹象,两人都快成了雪人,鸢尾少年不自觉握紧车把,温凉的音色隐隐透出愉悦。
  “你笑的时候比哭起来好看。”
  鸢尾少年说完,跨坐上车离去,身影在落满积雪的街道上越来越小。
  何洲渡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边把下面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窗帘快被他捏出破洞,目光定在宋纯身上。
  在他打游戏快赢的时候无缘无故打电话过来害他输了比赛,问她有什么事又不说把电话挂断。
  他一个人担心了几小时,宋纯却和别的人玩的不亦乐乎,甚至把人领到自己家门外!
  何洲渡气血上涌,唰一下大力合上窗帘。
  鸢尾少年消失在街角,宋纯蓦地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是谁?”
  身后有脚踏积雪的声音,宋纯听到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笑容顿时消失,转身对上何洲渡阴沉的脸。
  宋纯假装没有看到何洲渡,径自走向家门,何洲渡见宋纯无视他,在擦肩时一把拽过宋纯。
  宋纯被一股力道拽着后退,何洲渡攥紧她的手腕,压下怒气问:“那个小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隔着厚厚的衣服,宋纯依旧被何洲渡攥得手腕微痛,偏偏仰着头不服气的瞪着他,晃着手臂要挣扎开何洲渡,“放手!”
  宋纯的话刺痛了何洲渡,他们两个从小玩到大,向来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宋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他说过重话。
  何洲渡迟迟不放手,宋纯甩不掉叶今亭,仰头倔强的和何洲渡对视。
  “你谈恋爱了,是吗?”何洲渡果然霸道惯了,瞧瞧他多自私,只准许自己追求别人,不准她和别人离得近,“为什么我不知道?”
  宋纯突然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向何洲渡露出讥讽的笑。
  “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宋纯的声音被埋没在风声中,何洲渡身体微僵,说不出话来。
  一滴热泪打灼热烫得何洲渡撒开了手,踩着雪后退两步。
  “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谁?”
  宋纯忽然就爆发了,把手放在何洲渡胸膛上一把推开,何洲渡不察,被推得措手不倒在雪地,扬起的雪溅了一身,说不上来的狼狈。
  宋纯今天实在是奇怪,何洲渡忘了起身,愣愣的问:“你怎么了?”
  宋纯汩汩热泪淌下,哭声在寂静的雪夜随风飘逝,却仍然清晰传入对面何洲渡的耳内。
  “宋纯……”雪地太滑,何洲渡手心撑在冰冷的地面起身,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是因为我吗?”
  宋纯嫌弃此刻在何洲渡面前丢脸的自己,她双手捂住脸,濡湿的羊绒毛手套贴脸感觉并不好受,冰冰凉的湿感仿佛漩涡缠身吸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我等了你一下午,你去哪了?”所有的委屈顷刻宣泄,宋纯嚎啕大哭,如同法庭上的原告,哭诉何洲渡的“罪行”。
  何洲渡站在原地,看着宋纯慢慢弯腰屈膝蹲在地上,蜷缩成娇小的一团,白茫茫的天地,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而在宋纯的世界里,似乎此刻只剩下她一个人。
  “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去哪了?”宋纯先是带着委屈意味的埋怨,下一秒仰起控诉的脸,悲愤质问,“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像小丑一样被人欣赏了一下午?”
  宋纯的脸已经红得透出淡淡紫色,耳朵有了皲裂的痕迹,被水沾湿的眼眸一片雾蒙蒙。
  “许……许轲在半路崴了脚不能去滑冰场了,我带她先去了医院,然后送她回家。”何洲渡翻开手机记录一遍遍的来回划,心逐渐沉入谷底,“我以为……我记得我告诉你了,我……”
  他送完许珂后恰好遇到朋友,男生之间最普遍的爱好就是游戏。
  何洲渡的愧疚达到了极点,他又想到了宋纯下午的那通电话,她一开始打的时候是想说什么?
  是打算骂他一顿?还是质问他为什么守约?而他在接听后正因为游戏胜利在望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来电输掉比赛气愤不已。
  何洲渡鲜少有愧疚的时候,此刻心脏却像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的微痛。
  “对不起。”
  今天何洲渡才知道,原来女生的眼泪杀伤力真的那么强,宋纯一哭,何洲渡的心跟着难受。叶今亭蹲下去抱住宋纯,他也哭了,低声道歉:“对不起,宋纯,对不起。”
  何洲渡的温暖笼罩宋纯全身,宋纯哭得更厉害,何洲渡一只手揽着宋纯肩膀轻轻抱住她,另一只手搭在宋纯头上轻抚。
  两个人在雪里蹲了很久,腿蹲得又麻又僵,浑身似乎被冷风活剐了一层肉。
  最后宋纯再次把何洲渡推开,自己拖着发麻僵硬的腿一瘸一拐的进门。
  何洲渡跌坐在地上愣了许久,手心的冰冷转化为痛感顺着神经传输全身,温热的血液也在一瞬间凝固。
  宋纯第二天果不其然发烧了。
  父母恰好今天回家,宋母刘翠云女士一回家就听宋元说宋纯发烧了,赶到宋纯房间唠叨了好一会儿。
  “……说了那么多次让你穿多点,你就是不听,这下雪天的穿那么少,要风度不要温度,被冻出毛病了又得花钱。”
  刘翠云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调高空调暖风的温度,宋纯的眼皮疲惫的在闭与不闭中间挣扎着,她听刘翠云唠叨了十几分钟,听得不耐烦了,索性闭眼把头扭到另一边。
  她昨天全副武装,一身白都快裹成北极熊了。
  刘翠云隔着被子不轻不重的打了她一下:“和你说话呢,听到了没有?”
  “我没聋!”宋纯和刘翠云闹小脾气,用被子捂住头把全身遮得严严实实。
  刘翠云瞧着宋纯把自己裹得和蚕宝宝一样,骂得话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下去,心血来潮掏出手机录下视频,毫无察觉的宋纯在被子里扭了两下。
  刘翠云笑出了声。
  “憋死你算了。”刘翠云女士又朝着宋纯的屁 股拍了一下才肯离开。
  “刘女士——”
  宋纯在被子里大叫。
  门被人轻轻合上,宋纯迅速探出头大口呼吸,空调的温度被刘翠云调到了26度,宋纯盖着套上毛绒被罩的绒被,上面还压着一层宋元故意加的太空被。
  在暖房全身被厚重的被子压着宋纯憋在被窝里差点缓不上气,身上开始冒汗。
  窗户又有人用橡皮块敲击,宋纯烦不胜烦,侧身压住耳朵,另一只没被压的耳朵用手捂上。
  一开始何洲渡是用手机给她道歉,一声声的“叮”快把宋纯吵的脑袋炸裂,专门为他设了“消息免打扰”,宋纯以为这就没事了,何洲渡又开始了电话的狂轰乱炸,宋纯烦不胜烦,干脆把手机设成免打扰模式。
  她以为这就没事了,结果何洲渡又开始了“原始”方法。这个办法一开始是因为两人上高中前没手机,正好为了简单教一年级的何洲阳一些简单的功课买了小黑板,无心插柳有了这个交流方式。
  中考结束两个人就不用了,只有在心血来潮的时候偶尔会玩玩。
  宋纯戴上耳机,托何洲渡的福,她现在头还晕乎乎的,肯定是不能听歌的,但可以阻隔外面的声音。
  人在生病的时候很容易困,宋纯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莫名其妙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情景和人模糊不清,是宋纯印象里第一次对何洲渡有记忆的情景。
  大概是五岁的时候,刘翠云女士把她抱到房后。
  春榆镇的住宅区分成南区和北区,南区是居民自己建的独栋小别墅,差不多两三层的样子,一般都是原住人口翻修重建。
  北区是新划的小区房,离市区很近,通常是新过来的人买的,也有一些买房的年轻人会从南区搬到北区。
  宋家和何家是在南区,这条住宅街的后面一片野地,往后是居民种的小花林,再往后是河流土堤。
  宋纯站在长满爬山虎的的墙角,对面是和一个穿着黑皮甲看上去酷酷的白净男孩子。
  两个大人站在一起,放任他们两个小孩随处撒欢。
  春意融融的时节,阳光懒洋洋撒下温暖,绿油油的野地开满了野花,白紫蓝黄粉杂乱的肆意生长,吸引了成群的□□蝶。
  何洲渡像兔子一样前面撒开腿欢跑,宋纯追不上何洲渡,在后面大声喊他:“你跑慢些!”
  “你跑的太慢了,我不喜欢你。”何洲渡那个时候就已经很讨人厌了,说完还冲她甩了个鬼脸。
  后来何洲渡似乎是停下了,也似乎没停下。
  画面越来越模糊,宋纯看不清后面的梦了,如同被石头击中的玻璃,裂出花一样四分五落的裂痕,啪一下碎了一地,激出荡漾的波纹。
  陷入寂静的黑暗。
第8章 捏泥人
  “纯纯姐姐。”
  有人轻轻推了推宋纯,宋纯迷迷糊糊睁眼,看到床上趴着一个差不多十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睁着黑葡萄似的圆滚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钻进宋纯被窝里,宋纯睡熟了把他当成抱枕。
  “阳阳?”宋纯脑子还没清醒,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何洲阳,“你什么时候来的?”
  何洲阳一骨碌爬到床头柜旁边,拿起放在柜上的小学语文,脆生生开口:“纯纯姐姐,你说了今天要给我补语文。”
  宋纯昨天发烧生怕传染给何洲阳,往后面缩了几下,睡到现在醒过来发现自己神清气爽,觉得自己没问题了,掀开被子信心百倍的拍胸脯保证:“ 保准把你教成文学天才。”
  何洲阳从小就是宋纯的跟屁虫,紧跟着拍马屁:“纯纯姐姐真厉害,纯纯姐姐比老师和哥哥还聪明。”
  “你这个小屁孩嘴怎么这么甜。”宋纯被何洲阳夸得飘飘然,在他头上乱揉一把,好好的发型被宋纯折腾成鸟窝。
  宋纯才发现何洲阳烫发了,又惊又奇:“你什么时候烫头发了?”
  “这叫摩根烫。”何洲阳解释。
  见宋纯没听懂,何洲阳从发际线往后顺头发,摆出自以为帅酷的表情,臭屁开口:“我哥说了,这是新时代成熟男性的第一步。”
  成天不干正事光想着教坏小孩子!
  宋纯咬牙切齿,又忍不住回忆起何洲渡初一刚开学时顶着一头锡纸烫黄毛,自认是从此他就是一个优秀的大人了,结果在第一天就被校领导拎到国旗台上当典型,之后三年初中都流传的“渡哥”的神话,估计以后也会是母校代代流传的饭后谈资。
  宋纯表情复杂:“你哥骗你的。”
  宋纯肚子发出“咕噜”提醒,她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也没吃。”何洲阳故作高深。
  宋纯听得稀里糊涂,怀疑自己发烧把脑子烧坏了,连何洲阳的话都听不懂了。
  何洲阳人小鬼大:“我一半的胃在家吃过了,另一半的胃在纯纯姐姐家还没吃。”
  宋纯噗嗤一笑,捏着何洲阳小脸拉长尾调:“你怎么这么可爱——”
  何洲阳严肃纠正:“我是帅气,不是可爱。”
  宋纯将要下床时才发现何洲阳和她一直在一张床上,幸好是冬天,宋纯身上穿着包裹全身的棉麻睡衣。
  刚才她醒过来的时候还和何洲阳抱在一起。
  宋纯扣住何洲阳双肩,表情严肃的教他:“你以后不能抱着我睡觉,更不能抱着其他女生,也不能随便上女孩子的床,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哥哥和我说过。”何洲阳没见过宋纯这么严肃,忙不迭点头,随后又疑惑,“可你是我姐姐啊。”
  “就算是你妈妈,你也不能和小时候那样在她身边肆无忌惮的。”
  何洲阳身体不好,小病不断,七岁才和父母分床睡,对男女界限明白得比较晚,宋纯揉了揉何洲阳的脑袋,耐心告诉他:“你现在是小男子汉,要学会和所有女生保持距离。”
  何洲阳听得似懂非懂,宋纯身体力行,下床在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摆在床上,拿出卫衣作势要穿上,何洲阳捂住眼睛转身。
  “我出去等纯纯姐姐。”何洲阳十分上道,噔噔跑出房间。
  宋纯被何洲阳逗笑,穿好衣服去洗漱间。她刚挤好牙膏,还没来得及放入嘴边就听见手机的来电声音。
  宋纯低头,上面的来电显示果然是何洲渡,宋纯没理会再次把手机调成勿扰模式。
  宋纯洗漱完毕出去的时候何洲阳正坐在餐桌喝粥,刘翠云站在橱柜里不知道在吃什么药。
  “少吃减肥药吧刘女士。”宋纯翻了个白眼,
  “都是骗人的,伤身体。”
  刘翠云把药放在下面的柜子里,走过去拍宋纯的头,骂了一句:“死丫头少说话。”
  宋纯撇嘴,坐到何洲阳旁边,刘翠云已经把饭盛出来了,皮蛋瘦肉粥和炒土豆丝,里面还都放有萝卜。
  “又是皮蛋瘦肉粥,又加萝卜丁。”宋纯埋怨,“就不能换个样?”
  刘翠云头也不扭:“赶紧吃。”
  “都吃十几年了,我不想吃,再说谁家皮蛋瘦肉粥里放萝卜。”宋纯无理取闹。
  刘翠云女士要出门,一边换鞋一边丢话:“爱吃不吃。”
  宋纯放下勺子,忙问:“你去哪?”
  “去买菜。”
  宋纯无趣的“哦”了一声,坐回去舀一勺皮蛋瘦肉粥闻了闻,皱着鼻子面露嫌弃,何洲阳反倒吃的津津有味。
  等刘翠云出门,宋纯抬起脸问旁边呼噜噜喝粥的何洲阳:“怎么只剩下咱俩了?”
  “叔叔出去采风了,宋元哥哥去警局了,宋爷爷宋奶奶在我家串门。”
  何洲阳风卷残云般把自己碗里的皮蛋瘦肉粥扫荡完,自觉把宋纯的碗拉过来,又在粥里夹了一筷子的土豆丝。
  那就是说现在家里只有她和何洲阳了。
  宋纯装腔作势磕了两声,敲了敲桌面提醒:“赶紧吃,吃完补课。”
  宋纯下午还要去市区学小提琴,和何洲渡是一个机构的,到时候和何洲渡见面是避无可避的。
  宋纯不得不承认,她不接何洲渡的电话除了生气还有逃避的成分,连给何洲阳补课都心不在焉。
  “……笼盖四野。”宋纯心不在焉的教何洲阳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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