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时间，黎曼会和Charles一起在工作室讨论效果图，修改手稿；会一起去逛布料市场，一起去工坊看一些工艺技术；或者坐在人台边，看着金发女人们缝制实验样衣。
工作外的时间，她会去逛陌生的区域，进入没吃过的烘焙店，没看过的书店，有意识的绕开一些熟悉的区，连着民宿的房东太太都没去看望。
她心里知道，如果接近那边，所有的都会破防，看似平静的水面会再掀起风浪。
晚上和品牌团队用完晚餐，黑蓝的夜幕，有下雨的趋势。
“你带伞了吗？”Charles站在餐馆檐下问她。
“没有，我一直很幸运，能在下雨前到家。”黎曼偏头回他。
他绿眸里漾了笑，捧场的作出惊讶的表情“酷。”
“明天见。”
黎曼挥手和他告别。
餐厅在15区，她视线里还能看到远处大片的绿，隐约独栋的建筑。
深夜里，人的理智总会在感性冒出的瞬间被侵入。
黎曼在街边站了许久，朝那个方向走去。
昏暗的街头，是联排的住宅门庭亮着暖黄的灯，空中有细密的雨丝飘落。
当看到熟悉的那条小道。
她再也没控制住情绪，靠近墙边蹲下。
有一刻，她希望他能出现。
她想她比过去会拥有更多的勇气去重新拥抱他。
修建精致的景观树替她挡住了部分的雨，依旧有雨丝落在她的发间，身上。
凉意从脖颈蔓延。
磅礴的大雨，一束车灯氤氲在雾气里，打亮了沥青路面，连同着密集的雨丝。
男人从后座下来，手持定制木柄长伞，质感上乘的皮靴踩过湿意的路面，带起的水珠，打乱了雨的节奏。
他走近，徐徐蹲下，周身有隐约木质调的香气夹带着皮革外套的烟熏甜味。
熟悉的男香清冽的在周围空气里绽开。
水中倒影，他一身皮革外套，雨点落在他的鞋面，从一侧滑落，和积雨融为一体。
她以为自己能把情绪藏得很好，但是当他时隔这么久出现在她面前，所有的情绪都会在一瞬断线。
“在哭什么？” 低沉的男声在雨声中落下。
他的声音仿佛混着蚀骨的毒，啃噬她的心智，让她溃不成军。
她抬眸对上他沉如深海的黑眸，许久未说话。
余光，车后座上下来了一个陌生女孩，身着华服，明媚美丽，和她被雨打湿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Lee！”
她听到身后有声音，Charles。
他还穿着刚才的西装，撑着黑伞迈着大步疾步走来。
溅起了一路的水花。
黎曼从地上起身。
“你刚刚还说会在下雨前到家。”他说着法语，语气亲昵。
她调整了表情，僵硬的耸了耸肩。
Charles的身高接近商璟，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绿色的眸子看向那位气场不友好的男人，他硕大的伞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长相。
他也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礼裙的女孩在车边撑着伞站着。
他把伞往黎曼头上偏了些，交接在商璟的伞际， “走吧，我家在边上，你湿透了。”
商璟抬眸，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沉冷的像寒冬深夜下的一片海面，绝对的幽深。
黎曼回他。
“OK。”
她没在回头看他，如果再回头看到他和别人的同框，她的心就会再碎一次。
黎曼转身的瞬间，眼边有湿润滑落，全当雨滴落下。
她和他走出去好长一段路，都未听到身后有车发动的声音。
商璟还撑着伞站在原地，他停留了许久，她和他撑着伞离开。
握着伞柄的指节分明泛白。
身后有脚步声，他收起视线。
车上下来另一个男生，远处的女生还站着。
“你还好？”
温润的男声响起。
商璟并未回答，转身的瞬间，泛红的眸底恢复了肃冷。
他和朋友活动结束，蹭了他的便车，没想到见证了圈里的传闻，说他心里藏着人。
Charles和她走了一路，从未见她这么低迷，没忍住问了句“他是你的前男友？” 他回头看了眼，总觉得他的气场似曾相识。
“你看起来还没放下。” 他也是。最后一句他没说。
“嗯，但是我需要翻篇，他身边有新的人了。”
声音轻的融在雨声中。
这晚的一切像个小插曲，水上的涟漪，都不再提及。
第46章 几个瞬间，朋友在你身边。
黎曼在圣诞前回去了上海。
圣诞氛围浓厚。
假期从纽约回到上海的Amanda和唐予卿在平安夜的晚上拉她出去喝酒。
意大利小餐馆Alimentari，一楼的餐椅沿着街边放着，有欧洲街头的随意氛围感，店内中西面孔都有，中英文的对话充斥在室内外的空间。
黎曼穿着羊羔毛领的黑皮衣，里面打底衫配牛仔裤。
挎着小包进店里。
看见远远一身黑的Amanda和一身白的唐予卿和她挥手。
“你俩是圣诞限定配色吗？”
“你勉强和我们一起凑成圣诞老人配色。”
黎曼看了眼自己棕红色的皮衣。
“笑死。”
三个人点了些冷盘，上了些酒。
店里的幕布还在放着电影，韩国的。
黎曼认出来是鬼怪的女主。
三个人有默契的被电影镜头
边上有女生在聊。
“相遇错过又重逢，这就还能重逢。”
“只有电影才这样吧，在现实里早就不知道错过几次了，说再见就再见了。”
黎曼杯沿抵着下巴，没有说话，她视线移开屏幕。
“你下次什么时候去巴黎？”Amanda问她，换了个话题。
“年后，二月底差不多。”
“问你个问题，黎曼。”她突然凑近。
“嗯？”
被叫了大名，“你说。”
“Charles身上什么味道？”
唐予卿听清楚问题，在那边爆笑。
黎曼愣了下也笑。
“我想想。”她继续说“反正是挺中性的香水，可能是Ysl新款。”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真的好奇。” Amanda讪笑道。“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就会被他身上的气味吸引，这个被称为信息素。”
黎曼思绪走得有点远，被Amanda一个问题拉回。
“你们两个月，就没发生什么故事？”
“有革命故事。”
Amanda见她没继续说，也没接着问，但她是真的好奇。
唐予卿 “他本人气质很阴柔，artist，据说有贵族血统，是真的吗？”
Amanda说了声 “他全名是贵族才用的格式。”
“嗯，他住在巴黎15区，富人区。”
那晚她以为Charles只是随口说的住在附近，结果他真的住在那片，家里有些朋友来，他出门买烟看到的黎曼。
她加入进去他们的聚会，又喝了许多。
三个人边喝边聊。
“怎么没下雪，微博上不是说平安夜会下雪吗？”黎曼喝的有些多，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Amanda看了眼外面，真没下雪的趋势。
黎曼从圆桌边起身，走去门外，“我去抽根烟。”
唐予卿和Amanda跟着她一起，远远看到窗边一桌，有个大高个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边上还有朋友在和他说什么。
“她的桃花又来了。”唐予卿放慢脚步，本月不知道第几次。
Amanda和唐予卿在吧台面朝着门口坐下。
“如果她想有新开始就开始，如果心里还留着空间，谁也进不去。”
接近12点，上海的街头依旧有成群的年轻人，街边的小酒馆也站无虚席。
黎曼站在街边，嘴里咬着烟点着，只轻轻眯了一口，就捏在指尖。
目光落在远处的摩天建筑上，M的标志在节日里竟然有微光，跨国企业，圣诞节应该会有活动。
“Hello。” 身边有男声响起。
她偏头，一个相貌端正，着装干净的男生站在一旁，耳根处有些泛红。
“找我要联系方式吗？”她先他而开口。
一双黑眸看着他。
“是的。” 男生顿了下，点头。“我们在你隔壁桌，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希望和你交个朋友，可以吗？”
“我身上有债，百万的债。”她挑挑眉，留意着他的表情。
“抱歉。”语落，对方转身，不好意思的走开。
黎曼平静的移开视线，嘴角有丝自嘲的笑。
Amanda和唐予卿相视挑眉，又是这个理由。
凌晨，她喝的有些多。
她俩送黎曼先回去的家。
在车上，她靠在后座，侧头嘀咕着什么。
驾驶座的Amanda转头问唐予卿她在说什么。
唐予卿靠近她，努力的分辨她的声音。
“她说圣诞节不想再看小鬼当家了。”
“啊？”
漫长的时光里，朋友会让你的路不那么难走，虽然依旧要一个人面对梦境醒来的恍惚，某个物件带来的情绪，但至少有那么几个瞬间，朋友在你身边。
黎曼跨年也和唐予卿、Amanda一起过，还有唐佐西他们，一起驾车准备去远郊玩烟花。
在视野开阔的平地，搭了一个临时的营地，烧烤着。
黎曼穿着毛绒短款大衣，带着毛线帽，只露出一小截光洁的额头。
和唐予卿一起在烧烤架旁等串吃。
唐佐西在烤着，她们偶尔伸手帮忙翻面。
Amanda在边上调音响。
当晚，跨越了零点，一群人坐在车顶举着酒罐聊天。
天空中有雪花悄然降落，“下雪了！！！”
黎曼闻言也抬头，雪花轻落在她的眼睫上，凉凉的。
“来个祝福接龙吧。”唐佐西穿着全黑羽绒服开了头。
“你好土。”李嫣说了她一句。
一群人都在笑。
“祝大家烦恼清零，快乐不停，干啥都行——”唐佐西大喊了声。
“生活有惊喜，喜欢有回应。”李嫣接了句。
“有趣！有盼 ！无灾！ 无难！ ”唐予卿搜了手机念出来。
“那就世界和平吧。” Amanda说
“再勇敢一点点。” 黎曼最后开口，她看着远处的夜幕，眸光忽明忽暗。
一群人四点多才回到市区。
年前的时间，黎曼投入到了本年度的收尾，也包括进行新一年Q1的订单预估。
一如往常，回复一下午的邮件，她在傍晚打算去奶茶店奖励自己一杯‘罪恶’。
提前点单，散步过去也还要再等上十分钟，她站在一旁玩手机。
队伍很长，许多风格不一的女生，潮人扎堆。
“啊，我为什么回国这么早，说不定还能在纽约看到他。”
“还有视频！快给我看看，为什么是这个视角？”
“现场不给拍的，这还是偷偷拍的。”
她们的聊天声音过响，她本来只被纽约两字吸引。
再之后她们开始放视频，就算只是细微的音量，那个音色和吐字，她也知道是他。
“他声音怎么那么苏，念chasing的时候绝了，我死了。”
“可惜他有女朋友了，戴着戒指，可能都订婚了？”
“这么英年早婚吗？”
“走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在等他。”
黎曼站在一旁，看着屏幕，目光却是不带有起伏，刺眼的字眼就像空气充斥在她的呼吸里，和雨夜那晚的片段融合在一起。
店员叫了几声她的号码，她才反应过来，接过包装袋，从店铺离开。
分开的时间已经这么久了，甚至超过一起的时间，真的没必要，黎曼对自己的情绪反应后知后觉。
一路慢走回公寓，楼下大门有喷泉，她停在湛蓝色的夜幕里，就像世界静的只有水花涌起又落下的声音。
第47章 对面安静的没有声音
隔天。
她和工作室正在对接。
黎父的电话打来，她愣了下，接通。
“爸爸。”
“过年回家的票买了没？”
他们的联系比以前频繁许多，虽然每次也只是日常几句，但或许量变引起质变。
父女间的信任也在一次次沟通中尝试着重建。
她无数次想过如果时间顺序发生变化，她现在会是怎么样，可是生活没有暂停键也无法重新剪辑，只能一直向前走。
年前，她坐高铁回去杭州。
到家后，小马尔济斯围着她绕了好几圈，她在考虑什么时候把她重新带在身边养，深思熟虑后还是等再稳定些。
黎茈走到她房间，趴她门口“姐，我还以为你要带男朋友回来呢。”
黎曼顿了下。
“我猜的啊，感受出来的，去年过年你总拿着手机，从你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妈妈也猜到咯。”
黎曼转过头，耸耸肩“好吧。”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黎茈声音低了些。
“是你想的这样。”黎曼也没遮掩，都过去快一年，以往无法开口的也在慢慢学着说出来。
“为啥啊？”
“当时太害怕了，有我没法开口说的情况，我想自己解决好。”
黎曼缓缓开口。当时她爸出现真的把她吓到了。
“你是不是害怕爸找他拿钱什么的。”黎茈片刻，说了句。她知道去年黎父生意的事，那时候真的给她姐很大的压力。
黎曼没回答，像默认，目光静静落在木地板上。
“他现在好像变了个人，过年还给我俩包红包。”黎茈说了句。
“我期末考完的那天，他还带我去吃好吃的了。”
“挺好。”黎曼抬眸笑着看她。
两姐妹晚上躺在一起睡。
睡前，黎茈问黎曼。“姐，我真的很好奇，我还是想问问他是怎么样的人？”
“如果你不想说，你就装作睡着了。”
“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从发丝讲究到指甲尖的人，衣帽间能有我们家客厅那么大；他的眼神很直白很深邃，很像小马，看你的时候好像眼里就只有你；他的声音清澈，有时候却又很沉有磁性，讲不同语言的时候，会有不同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