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老佯装生气道:“才说了你爹,你又来了。”
穗穗低头一笑,屋里其他人也纷纷上来,见过老爷子,这些人,都是曾经受过老爷子治病或救命之恩的。
吕二爷可看不了这和睦的场景,当年要不是这死翁老头从中作梗,族长就是他的,哼!
“翁老郎中,不知您来这里,有何要事。”他生硬的开口打断道,“我们在和族长商议,处决常家这个荡妇,如果无事的话,你倒是可看个热闹!”
说罢,他直指穗穗。
翁老闻言,依旧是一脸慈祥的看向吕老二,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吕二爷很是不悦,道:“这是我们吕家村自己的事,和您没什么关系吧。”
这话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穗穗最先反应过来,怒道:“翁爷爷这些年,在吕家村付出了那么多,困难的时候,还免费给大家诊治了好多年,要是没有翁爷爷,在场的好多人,怕是已经躺进棺材板了,反观吕二爷你,可有为吕家村的人做过什么?”
吕二爷被气得怒目圆睁,又说不出话来反驳,气鼓鼓的坐下,把头转向一边。
常乐爹神色一正,作揖道:“族长,三个月前,吕秀才约我家乐宝去游玩,他在带去的茶水里下了迷子...诱奸了乐宝!”
他说“诱奸”两字时,拳头攥得“咔咔”作响。
第4章 让她看看养了个什么东西
族长和堂屋里的村民,神色骤然乍变。
吕婆子第一个喊道:“姓常的,你说话可要有证据,我儿可是清白的读书郎!”
“好一对常家父女啊,你们一个偷人,一个告污状!”
“你闭嘴吧!”常乐爹怒瞪着她,把药粉包从怀里拿出来。
他把东西给族长,道:“族长,这是我和大庚哥几个,从吕秀才手里夺过来的,可让翁老查验,一个干净的读书人,怎会在房里私藏这种害人的东西!”
族长把药粉包递给翁老,翁老接过来,仔仔细细查验了番,道:“的确是迷药。”
说罢,翁老端着包着药粉的纸,递给族长看,道:“这是学院专用的宣纸,一般人家没有。”
这一发现,间接指证了吕秀才。
族长蹙眉道:“去年大旱后,家家户户困难,今年村里在学院读书的,就只有睿超了!”
常乐爹紧接着又拿出一纸供书,道:“这是吕秀才亲笔所写,对他所作的事,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这下所有证据都直指吕有才,堂屋里原本帮着秀才说话的那些人,气势瞬间低了许多,有人不可思议的道:“这..怎么可能,这是我们村唯一考上秀才的啊!”
吕婆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喊道:“族长,这肯定是姓常为了护他女儿,使出的诡计,我儿绝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诡计?”穗穗冷笑的看着她,从袖兜里拿出吕秀才写给原主的信件。
“族长,这些书信,都是吕秀才这些年写给我的,上面那封,是他三个月前约我去后山游玩,字字灼热,您一看便知。”
族长刚看完吕秀才写的供状,明白此事已非同小可,此刻看到穗穗提供的信,立马接过,打开来看。
众人只见族长那晒黑的老脸,肉眼可见涨得通红。
族长是认得吕睿超的字迹的,而且每封信里,几乎都有提及到常乐宝的名字!
他重重的放下信件,看向常乐爹,沉声道:“吕睿超来了吗?”
吕婆子一听族长直呼她儿的名字,心里大大一跌,忐忑道:“族长,睿超肯定做不出那样的事来,您要信他啊。”
族长指着书信怒道:“信他个鬼!我能认不出他写的字吗,铁证如山在这,就是他害的常乐宝,他自己都认了,你还在这狡辩!”
吕婆子一怔,身形颓然一垮,瞬间矮了大截。
常乐爹对门口喊道:“大庚哥几个,把吕秀才带进来,让他娘好好看看,她家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
穗穗看向门口,只见大庚叔几个,扣着鼻青脸肿的吕秀才,走进屋来,这是她头一次和原主记忆中的吕秀才打照面,印象更糟了。
“超儿!”吕婆子看到受伤的儿子,立马心疼的扑过去,对大庚几个喊道:“你们押着我儿作甚,他可是秀才,见了知县老爷都不用下跪的,你们几个刁民,怎敢打他!”
她气急败坏的指着常乐爹和大庚叔几个,喊道:“刁民,刁民,我要去县衙告你们!”
“梅盛兰!”族长直呼吕婆子娘家姓,冷厉道:“这是我吕家村,休得胡闹,这信纸和供纸上一笔一划,皆出自你儿子的手,他好歹是个秀才,旁人还能迫了他!”
吕婆子自从嫁过来,已经许久没听到自己的本名了,不由怔愣。
吕秀才看着自己的娘,不知是气还是恼,只冷声道:“娘,听族长安排吧!”
都怪娘,说什么有两个婶子盯着常家,结果常英带人抄到家里来了,都无人知晓,这才让他们逮了个正着!
也是他把常英想简单了,今日才着了常家的道,不过,族长还指望他考功名,给村里争光,相信他不会放弃自己的,顶多小惩大诫。
吕婆子刚张口,就看到了儿子眼中严厉的威光,嘴巴张张合合,究竟是没再开口了。
第5章 迁出吕家村
族长阴沉着脸,掂着信和供状,道:“吕睿超,你玷污常乐宝,铁证如山,你自己写的供状上也认了,现在两家人和村里的都在,你打算怎么交代!”
吕秀才低头作揖道:“族长,睿超一时糊涂,受同窗怂恿才做了这般糊涂的事,一切但凭族长做主,只求能让我顺利参加秋闱,若将来有所作为,必定报道父老乡亲!”
吕婆子适时搭话道:“是啊,族长,连书院的院长都说,我儿今年有很大的把握高中,肯定会成才的!”
族长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件事他早就去问过书院的院长,倒是没假。
穗穗见此情形,开口道:“族长,吕睿超哪里是一时糊涂,明明是蓄谋已久的作奸犯科,再者,他要是说话算话的人,哪会有今天的事!”
“如此劣质品行,就算有作为,将来也是为祸一方的贪官污吏,一旦被查处,那可是祸及九族的死罪,说什么报答父老乡亲,不连累吕家村的人被砍头就不错了!”
闻言,坐在堂屋里的村民们坐不住了,但他们不敢表达出对秀才的不满,只接头接耳的悄声议论。
吕秀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没想一向单纯老实、任他拿捏的常乐,居然说得出这番话来!
只有吕二爷打量了族长几眼,见他似乎没有偏帮常家的意思,便道:“常家的,少在这搬弄是非,你连村门都没出过,也敢在这充见识!”
他对众人道:“你们看隔壁杨家村,三年前出了个举子,哪个不是耀武扬威,你们谁敢去惹他们?依我看哪,睿超这孩子未必会比隔壁村的差!”
“居然有人这般不辩是非!”穗穗冷声道:“幸亏村里主持公道的是族长,族长以外还有县衙,我就不信,没人能还我公道。”
“族长!”常乐娘站出来,护着穗穗,罕见的疾言厉色道:“吕秀才母子失德在前,又咄咄逼人于后,她家儿子是个人,我家乐宝也是我们老两口的手心宝啊!”
村里人都有些诧异的看向她,这些年谁不知道,常乐娘是个温顺的,哪怕吃亏了,也从未与人起过争执。
大庚婶叹了句:当娘老子的,都是心疼孩子啊。
吕婆子的两个妯娌为了维护吕有才,指着常家就争执起长短来。
常乐爹护在穗穗娘俩前面。
族长立马喊停,对着吕秀才一伙道:“嚷什么嚷,吕睿超确实玷污了人家妹子,你们还有理不成!”
这时,翁老说道:“族长,方才乐宝说起贪官污吏,老头子倒想起一个故交,他是西南那边临湘县的原县令,因贪墨被抄家,查出多宗罪,被株连九族,一千多人被砍头,一个村就去了半数啊!”
翁老这话不仅打了吕二爷的脸,也给了族长和村里那些帮着秀才的人,一个警示。
吕秀才知道翁老的分量,他很清楚不能让事态再升级,立马拦下两个火药味十足的婶子,对翁老行了个礼,和族长道:“是我糊涂在先,做错了事,请族长责罚。”
族长蹙眉思忖,道:“常英,常乐宝,你们是怎么想的?”
常家有京都的神秘人罩着,吕秀才将来指不定有何作为,他两边都不能得罪啊。
常英想起穗穗下午交代他的话,直言不讳道:“报官,这样的人要是轻纵了,以后也是害群之马。”
吕婆子一听,又慌又恼,不知如何是好。
吕秀才一脸阴鸷,冷静道:“常英和大庚叔几个贸然来我家,对我堂堂一介秀才动粗逼供,一码归一码,去了官府,你们也是要吃官司的,况且,常乐还怀着我的孩子,你们把我送去了官府,她和孩子以后更没指望!”
常英怒瞪向他,但终究是有些犹豫。
穗穗微拧眉头,吕有才果然是有恃无恐啊,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果断道:“族长,官府我们可以不去,但吕秀才一家必须迁出吕家村,并且立下契书,日后不管我肚子里的孩子生没生下来,他都不能纠缠,孩子也不会认他!”
“我呸!想要我们迁出吕家村,你休想!”一听要迁出去,吕婆子就着急了。
穗穗满目寒霜,“比起你们要置我于死地来,这已经对你们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这时,大庚叔站出来说道:“常乐宝好样的,我们可不怕坐牢,反正也是平头百姓,留吕秀才这样人在村里,好处大家是得不到的,吕婆子这些年在村里评头论足,看得起谁家过!”
“可日后她儿子要是当贪官被查处,大家伙的脑袋,可都得跟着搬家啊!”
穗穗感激的朝大庚叔点了点头,其实,她只是吓唬吕秀才,因为这个人肯定舍不得大好前程,不敢去官府和她硬扛,这个时候,就是比谁更豁得出去的时候。
吕秀才别无选择,他可不能真把自己耗在这些贱民身上,咬牙切齿的道:“好,我同意!”
吕婆子着急道:“儿啊...”
“娘,不要说了。”吕秀才不耐的打断,要不是娘没看住常家人,他哪用受制于常家!
吕家村,他以后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回来,到时,常英一家必须给他死绝!
族长见他们俩家商量差不多了,才适时讲话,主持场面。
穗穗拿着吕秀才按了手印的契书,还有信件和供状等,留下做为证据,这场闹剧才终于结束,和爹娘回家。
村民们也各自散去,只有吕秀才母子还在堂屋里。
族长心知肚明的道:“你们还有事?”
吕秀才行大礼道:“族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族长沉着脸,他就知道这小子藏着心眼,“说吧。”
“我家虽迁出吕家村,但日后若有人来村里打听,请族长不要透露今日之事,睿超定当回报!”吕秀才道。
族长冷“呵”了声,“除此以外,你还希望我能给你美言几句吧!”
第6章 生不生都是难题
吕睿超虽未答话,但头更低了几分。
要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普通的读书郎都一脸傲气,何况眼前这个秀才,若非遇到事,哪里会低头。
族长对这个态度很满意,他隐隐感觉到吕秀才今日能忍下傲气,日后就能为了目的而不惜手段,定然有所成就,他叹道:“罢了,睿超啊,今日的事,你也别怪我,常家,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吕睿超疑惑的看向他。
族长摆了摆手,“别想了,这几日把家里收拾好,就出村去吧。”
吕睿超隐隐不爽,如果他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族长绝不会把他往外赶!
回去的路上,吕婆子心中惴惴,“儿啊,我们真的要迁出村去吗?”
吕睿超没好气的道:“娘要是把常家看住了,迁出去的哪会是我们。”
......
常家。
正在给穗穗看诊的翁老,神色逐渐凝重。
常英夫妇很是不安,翁老的医术是出了名的,又快又好,只有在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时,才会这样。
穗穗也有些疑惑,下午休息的时候,她摸过自己的脉,确实和一般的孕妇有些不同,但她擅治的是疑难杂症这一块,正打算研习妇科这一块,就遇到山体塌方,灵魂来了这里......
想到这,穗穗又不禁心塞。
翁老终于放下了诊脉的手,对穗穗一家道:“从脉象来看,乐宝很可能怀有三胎。”
“三胎!”穗穗差点惊掉下巴,脑袋空白了好几秒,天老爷,你安排一个连男人啥味都没尝过的小妹陀,生三胎!真的好吗!
常乐爹娘也是一脸担心和讶异。
娘问道:“翁老,乐宝还这么小,这么多孩子,将来生产的时候,可怎么办啊!”
翁老蹙眉道:“我也正是担心这个。”
爹迟疑的道:“如果...把孩子拿掉呢?”
“万万不可。”翁老道:“现在已有三个月余,拿掉孩子更凶险。”
穗穗怀着身子,在族长家折腾这么久,早就累了,此刻又心情复杂,再也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娘赶紧端来热茶,让她暖暖胃。
穗穗勉强喝了点,待好受了些,才无力的说道:“现在是三根脐带扎在我肚子里,强行拿掉就有血崩的危险。”
翁老点头,“正是这个理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娘泪眼看着穗穗,十几岁的孩子,却要受这么大的罪,真是造孽啊!
爹也是愁眉苦脸,气愤的捶向墙面,“该死的吕睿超,我要杀了他!”
翁老看着这一家,叹道:“你们不要灰心,好在乐宝的身体底子不错,这几个月好好将养,既要补充营养,又不能太过,否则孩子太大,更难生产,太小又养不活。”
说罢,他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宜,末了道:“我会常来看顾乐宝的,不要担心。”
穗穗和爹娘都感激道:“谢谢翁老。”
虽说夏季的白昼要长一些,但折腾这么久,已经黑天了,常英得抓紧送翁老回去,走前带了把镰刀和火折子防身。
常乐娘从窖坛里取了几块酸萝卜出来。
端进屋来的时候,穗穗就闻到味了,不由得眼前一亮,“娘,我正想吃这一口哩,您就端来了。”
娘心疼的道:“幸亏去年冬天坛子里窖得多,娘明天去县城给你买酸枣糕回来吃。”
穗穗心里不是滋味,忍着眼泪道:“娘,乐宝要是早听您和爹的话,不和吕秀才来往,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那常乐还是常乐,至于她,或许灵魂会“寄生”去别处。
说起这个,娘又泪眼婆娑,她过了好一会才道:“乐宝,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和你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和肚子里的三个孩子,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