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今晚,他们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收到了大老板的消息。
“速归,删除拍摄的照片,今晚看到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
语气急切,仿佛被什么洪水猛兽追赶。
能站在这里的媒体,背后的公司实力都很强大。
可这些巨头们,却选择了俯首称臣。
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
又或者说,是孔如琢的丈夫。
一想到刚刚,他们人多势众时,对孔如琢的逼迫。
所有人心头,都冒出了一股寒气。
他们自以为法不责众,以为孔如琢之前登高,如今跌重。
可原来她背后的人,只是一击,便死死地扼住了他们的命脉。
——无冕之王也要生活。
他们敢于肆无忌惮,是因为背靠大树。
如今,连大树都在更广阔的权势阴影下瑟瑟发抖。
这些凭着笔杆子和好舌头无往不利的记者们,原本应当说点什么,来祈求上位者的谅解。
可在蒲又崇的注视下,他们却缄默着,忐忑难安。
许久,蒲又崇收回视线,淡淡道:“今晚,是我妻子的电影首映礼。该写什么,不该写什么,你们应当清楚。我不喜欢惹我妻子不高兴的人……
“这不是危言耸听,只是一句忠告。”
不知是哪个角落,传来一声细微的“是”。
记者们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争先恐后道:“是,我们一定不会胡说八道。”
蒲又崇似是有些厌倦:“那我们就不奉陪了。”
而后便携孔如琢一道,转身离去。
哪怕他们下台时路过记者,却无人敢阻拦。
等他们的背影彻底看不到了,娱记们方才面面相觑,却只敢用眼神交换一个共同的消息。
有这样的丈夫,看来孔如琢的地位,是不会轻易被动摇了。
而愿意为她这样撑腰,他们两个的婚姻,也不可能只是为了利益的契约联姻。
有人咬牙切齿道:“别让我知道是谁放出的风声,居然把我们当枪使!”
立刻便引来了不少人的附和。
还有人讳莫如深:“刚刚那位……这样的气度样貌,我们中却没有一个认识,你们不觉得可怕吗?”
一个被所有人知道的大佬不可怕,因为他们这些小蚂蚁会主动避开不去招惹。
可一个隐在幕后,偏偏掌握了生杀大权的大佬,却更加令人心惊胆战。
“你们听到那位先生最后说的话了吗?‘该写什么,不该写什么’,你们听懂了吗?”
被这样提醒,大家恍然大悟。
大佬没有赶尽杀绝,原来还是为了孔如琢。
他们的报道如果不能在网上扭转舆论,那个时候,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才会真正落下。
不知是谁,幽幽感叹:“不愧是孔影后……演电影是传奇,连挑选的男人,都对她这样死心塌地。看来她的传奇,还要继续延续下去了……”
-
孔如琢的手,被蒲又崇牵在手里。
两人一道走进了休息室中。
身后,经纪人和小助理紧赶慢赶,却只赶上蒲又崇反手,把房门给关上。
经纪人:……
经纪人擦擦额上的汗,不知道是刚刚跑得太急累出来的,还是为刚刚千钧一发之际蒲又崇及时赶到吓出来的。
总算,蒲总总算是来了。
经纪人和小助理说:“你去跟蒲导说,让把所有需要如琢出席的环节都取消。”
小助理乖乖应是,转身要走。
经纪人又说:“等等,替我搬把椅子来。”
小助理狐疑:“哥,你要在这儿偷听啊?”
经纪人没好气道:“什么偷听!”
他是腿被吓软了,走不动路!
休息室中,蒲又崇轻轻咳了两声,轻轻喊孔如琢:“潋潋?”
孔如琢没有作声,仍旧静静地凝视着他。
蒲又崇眉心微微皱起,要她在自己膝上坐下,又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上。
“我回来了。”
她的指尖冰冷,像是陷入一场噩梦。
许久,眼睫轻轻地颤了颤,含在眼底的泪,终于滚落下来。
“蒲又崇?”
“是我。”
“你迟到了。”她像是梦呓似的,轻轻地说:“我以为你死了。”
花圃中的花,从玫瑰换成了三色堇,月亮的光下,泛起一种幽蓝色的氤氲雾气。
她的眼底,含着盈盈的泪,却比天上的星河更要明艳动人。
蒲又崇温柔地替她将眼尾的泪水拂去:“一想到我死之后,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我就算爬,也要回来。”
可她忽然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下不重,却很清脆,突如其来,令人始料未及。
蒲又崇嘶了一声,孔如琢却又放缓了动作,秀丽纤长的指,轻轻地抚上他的面。
“你让我等你,蒲又崇,你还说我等不到你的话,让我不必为你牵挂。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真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她说得语调婉转旖旎,似是在说什么甜蜜的情话。
可她的神情冰冷,指缓缓地滑落到他的颈上,指尖微微下陷,在苍白单薄的肌肤上,印出淡红色的痕迹。
她说的不是什么气话。
“与其你死在没人知道的外面,倒不如,让我动手。”
蒲又崇闻言,微微一笑,抬起头来,将颈子完整地展露在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臣服的姿态。
他说:“潋潋,我心甘情愿,死在你的手里。”
手指慢慢地收紧,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蒲又崇翘起唇角,眼底温柔,一瞬间翻涌成海。
炽热地,一路焚入肺腑。
孔如琢的手颤抖得厉害,突然放声大哭。
“蒲又崇,你差点让我做了寡妇!我才二十多岁,我才嫁给你一年,你就让我当寡妇!”
没人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度过。
她留在东城,耐心地等他。
白日里,她莳花弄草,悠闲自得,安抚二哥同经纪人,让他们不必替自己担心,还要绞尽脑汁隐瞒蒲氏夫妇和大哥母亲,生怕他们知道,蒲又崇出了事。
到了夜里,再没有别人。
她才可以躺下,却也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人一夜要睡八个小时,一小时又有六十分钟,六十分,又能分作三千六百秒。
太漫长了。
她数着时间,数着灯火,看着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亮光。
一夜结束,她的一日重新开始。
可要循环多少次,才能再见到他?
也许是下一刻,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她有多害怕,连哭都不能发出声音。
最深的夜,她将满腔的畏惧和嚎啕,都噎在嗓中。
因为他说了,他会回来。
可他怎么能,那样随便地离开,如今却又若无其事地回来?
她哭得太惨,是从来没有过的样子。
电影里她哭过,哭的也是美的,也要讲究仪态。
可这一刻,她却只能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口,像个孩子一样不讲章法。
“你让我当寡妇……我嫁给你,你说会对我好,可你……可你根本没有想过,你死了,我会怎么办?”
是他让自己喜欢上他的。
也是他说,要自己给他一个机会。
他们本可以做一对疏离的夫妻,哪怕分开,哪怕死亡,她都不会掉一颗眼泪。
他让她相信,他们可以白头偕老。
却又差点先她一步离开。
他抱住她,手臂收紧,绞住她纤细如柳的腰肢。
她哭得浑身都在颤抖,也将他的心揉碎了。
“潋潋,是我错了……”蒲又崇哀求着她,“别哭,别伤心,是我做错了事……你让我做什么都好,只要你别哭。”
“你这个骗子!”她哭得声噎气堵,“你是个大骗子,蒲又崇,我要和你离婚!”
“只有这个不行。你打我或者骂我,可潋潋……”他说,“我就是不能和你离婚。”
孔如琢简直被他的出尔反尔气得要发疯。
“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一个人去冒险时,就没有想过我吗?蒲又崇,你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出了丑,我告诉哥哥,和你在一起很快乐,可你只会让我掉眼泪!你欺负我,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
下一刻,他已经吻了过来。
这一个吻,带着眼泪的咸味。
恋人的眼,是世上最小的一汪海。
孔如琢剧烈地挣扎,想要将他推开,可他攥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折到身后。
亲吻似是厮杀,她咬破他的唇,指尖在他的颈上抓出痕迹。
可他就是一门心思地亲吻他的玫瑰。
那些相向的恶语,都被舌抵回口中。
唯有甜蜜苦涩的津液,吞吐不及,沿着唇角淌下。
孔如琢渐渐失去力气,手臂软软地搭在他的肩上。
他们亲吻,如世界末日降临前一刻。
许久,他们微微分开。
蒲又崇喘息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不许说不喜欢我。孔如琢,哪怕我死了,你也要永远爱我。”他顿了顿,又说,“算了,我活着,你只能爱我。可如果我真的死了……”
“你就立刻忘了我。”
他的呼吸,拂在她的唇上。
孔如琢眼尾泛着潋滟的桃花颜色,闻言冷笑道:“我最讨厌你对着我指手画脚。你说要我喜欢你,我就要喜欢你,你说让我忘了你,我就一定要忘了你?蒲又崇,你以为你是谁?”
他嗤地一声笑了,轻佻地将唇抵在她的颈边,向后将她压在沙发靠背上。
孔如琢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说:“我不是没有想过你……潋潋……我那时想,如果让你为我掉了眼泪,那我真是死有余辜……所以哪怕死,我也要爬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下颌沉沉压在她的肩上。
“潋潋……”他说,“我爱你。”
所有的声音都停住。
孔如琢一瞬间浑身冰冷:“蒲又崇?”
可他没有回答。
血腥气浓重起来,不是亲吻时,撕咬出来的味道。
而是更沉闷凝滞的气息。
孔如琢颤抖着将手沿着他的衣摆探入腰腹,触摸到一片狰狞的湿润。
指尖染着玫瑰颜色,像是生命,也凝固在玫瑰的花蕊之间。
孔如琢怔了几秒,猛地起身拉开了门:“——来人,叫救护车!”
作者有话说:
救护车要开很久才来【。
所以二更还是六点左右,宝贝们睡醒记得来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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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73(第二更)
◎多给他一巴掌。◎
73
勖北壬骂骂咧咧地赶到医院, 却被拦在了门口。
私立医院,整层都被封了起来,门口站着几个警卫,看到他来, 立刻上前询问:“找谁?”
勖北壬看他们都是生面孔, 知道他们不是蒲又崇手下的人,便问:“孔小姐在里面吗?”
警卫队长上下打量他一眼说:“稍等。”
而后在对讲机中请示了几句, 总算客气道:“不介意搜一下吧?”
勖北壬没想到, 自己在东城也会遇到这么严密的安保程序, 索性张开手, 任由他们搜身。
等他进到手术室门前的走廊时, 已经是十分钟之后。
医院的走廊总给人一种高大空旷的感觉。
头顶的白炽灯耀眼, 在哑光的地面上,只能反射出一点淡白色的光晕。
尽头的门前,孔如琢站在那里。
哪怕离得不近, 可勖北壬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身上披着件宽大的西装外套, 露出一截黑色的轻纱裙尾, 蜿蜒地向身后延伸, 似是人鱼鱼尾, 带这种摇摇欲坠的脆弱。
勖北壬怕吓到她, 咳了一声。
她微微侧了点头, 看向了他。
勖北壬这才上前:“蒲三怎么了?”
“伤口撕裂、失血、长时间缺乏睡眠导致的虚弱, 抽血去化验,体内还有不明化学成分……”孔如琢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指尖沾着的血迹, 语调没有半分起伏地回答说, “他究竟去了哪?”
勖北壬骂道:“蒲三这个傻逼, 为了抓人,自己把自己当饵,抓进去了大半个月,没死都算他运气好。”
孔如琢问:“他替大哥报仇了吗?”
勖北壬说:“他走之前……把那个人老巢给炸了。我带着人进去搜了一圈,除了他,一个都没跑掉。那人也死了,死之前还是通缉令上的A类罪犯,尸体交到国际刑警那里,说不定还能给蒲三发点奖金。”
孔如琢沉默一会儿,嗤的一声笑了:“他从来不吃亏。”
“他以前是不吃亏,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本来再忍个一两天动手的话,更有把握。他偏偏跟发疯一样,一定要昨晚动手,我们去接应,差点没把他给救出来。”勖北壬越想越气,“结果他还要连夜回来,一下飞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勖北壬忽然闭了嘴。
面前的孔如琢,黑如鸦羽的眼睫垂着,沉甸甸的,像是吸满了水气的蝴蝶翅膀,再也飞不起来似的。
眼泪如珍珠,沿着她雪白的面颊滚落,只是一瞬间,就将她的睫毛打得湿透。
怎么突然哭了?!
勖北壬最怕女人哭,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他手足无措道:“……怎么了?”
“他为了赴约,才一定要今天回来。”孔如琢抬起一双哭红了的眼睛,声音像是被大雪吹落了,“我不知道他受了伤,还打了他一耳光……他还说……要是他死了,让我立刻忘了他。”
勖北壬硬着头皮道:“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蒲三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好东西……”
妈的,他在说什么屁话啊。
勖北壬简直也想打自己一耳光,只求孔如琢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