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曼曼今天为见阿则小作打扮,黑框眼镜都换成隐形的了,放普通人里也是小漂亮的类型, 就是眼神呆呆的,紧张地抓住云岁的手, 还沉浸在自己坐在大劳的车上的惊讶中。
上回看云岁的男朋友,只以为是个普通公子,没想到深藏不露。
“要一起吃饭还是回学校?”云岁轻声问。
“我……和云宝一起,云宝你去哪里我去哪。”
余曼曼更紧张地往她那边靠靠。
“我们今天是朋友间的聚餐,没有外人,不用紧张的小妹妹。”周景致调侃着,“跟着你家云宝走,不会把你卖了的。”
柏言诚侧了下眸。
周景致咳一声,“怎么了?云宝说不得吗。”
这人忒小气了吧。
柏言诚没理,回头问后面的人,“今天面试怎么样?”
云岁点头,“挺顺利的。”
除了让她们跑腿买奶茶的前台。
就剩下同经纪人下的男歌手不好相处。
“谁要是欺负你和我说。”柏言诚声不大却沉重有分量,“有我在,你不需要退一步海阔天空。”
“嗯,我知道。”她抿笑。
“今天又穿这么少,你不冷?”
“还好啊。”
“手给我。”
柏言诚左手自后面递了过去。
云岁肌骨凉,身子再暖和,一到冬日手脚冰凉,她挑了个还算暖和的右手覆过去,猛地一下被他抓在掌心。
试了下凉凉的手温,柏言诚说:“不乖。”
还是穿得不多。
加上在门口站了会,车里空调吹了好一会儿没见回暖。
开车的周景致倒抽一口凉气,说到底,和他脱不了关系,手脚利落地调高温度,赔笑脸:“现在快过年了,等明年春,阿则要出新歌,我看看能不能安排你家姑娘唱副歌部分。”
柏言诚:“能不能?”
周景致立马改口:“能,肯定能。”
“那你安排吧。”柏言诚收手之前,轻轻捏了下她的指尖,“到时候给她最好的宣传。”
这祖宗的命令,不敢不听,周景致连连点头,车速不禁加快,带得后座的二人心频快了些。
余曼曼起初以为云岁接的金橄榄枝,没想到是钻石橄榄。
这次朋友聚会还有宋今川和他的妻子,以及还没到场的黎珊,三男四女,热闹不多不少,吃饭地点是周景致挑的,他做这些事仔细,得知云岁是江南人,专程请了那边曾主厨过国宴的名厨过来掌勺。
有周景致在冷不了场,看似说笑随意将人介绍一遍,实则都是有顺序的,今日份主角其实是云岁,首当其要率先拎出名字。
介绍到宋今川的那位妻子时,云岁小小惊讶,对娱乐圈虽不熟悉,但歌手圈是知道的,宋太太不就是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的民谣歌手卫沁吗,近一年来告病休假,没想到是结婚去了。
这场聚会的安排,是柏言诚有意给她牵前辈的线。
他几乎是将路铺好了给她走。
“原来是卫沁姐姐。”余曼曼小声感叹,有点敬而远之。
卫沁朝她们微微一笑,她很有古风美人的骨相,一颦一笑温婉端庄,“不用叫姐姐,喊名字就行。”
本来计划中没有云岁舍友的存在,她一来,云岁就不能和柏言诚坐一块儿了,左边是特意安排的卫沁,右边是舍友余曼曼,间隔一个位置后是周景致。
余曼曼朝空了的位置看了眼,“还有人吗?”
她小声问的云岁,周景致听到后摸出手机,要打电话的功夫,人姗姗来迟,踩着小碎步款款过来,“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最后一个来的常是重点,想学王熙凤初次登场赚足眼球的戏码,反遭周景致万分嫌弃:“就你一个人拖拖拉拉,不想来下次别来了。”
黎珊的脸色差了三分,看到云岁后又差一点,等看到余曼曼,几乎差到极致,快步过去,“怎么还有你,你怎么也来这里凑热闹。”
一个云岁够她不爽,现在又来一个烦人精?而且和周景致间隔一个位置,如果她不来的话,他们两个是不是就要坐一块了?
云岁把二哥勾走了,再来个人勾引周景致吗。
黎珊眼里的火光几乎要迸发出来,恨不得当场就提起余曼曼坐下的椅子让她滚开。
“我说你能不能消停点。”周景致没好气,“这么好奇别人来不来是什么毛病,天天多管闲事,粪车经过家门口你是不是都要尝尝咸淡。”
“……周少。”
“行了,赶紧坐下。”
周景致哪想她存在感这么足,拿住肩膀将人摁坐下来,将话题重心交接给卫沁那边。
卫沁不是个能聊的人,人被带来,和男人们并没有客套话交流,但和云岁她们谈笑风生,了解学校和专业方面的事情。
她既然和宋今川是家里安排的婚姻,背景应该不差,人丝毫看不出奢靡和架子,温声细语的,和她们聊得亲近。
女人聊家常,男人谈商务,各聊各的,黎珊夹在中间,哪哪插不上嘴。
她知道周景致今天本来不打算带她过来,怕他三心二意她强行跟来,既惹他不高兴,又给自己怄一肚子气。
周景致偏生要气她似的,给云岁传菜不说,连带她旁边的余曼曼也沾了个,见她爱吃荤,亲手捏一盘醋肴肉传过去,就在黎珊的眼前,气得她鼻子歪了一道。
云岁和余曼曼上厕所的时候,黎珊跟过去。
没有质问也没有嚣张跋扈,黎珊走到余曼曼跟前,吸了吸鼻子,“那个谁,我给你认错行不行。”
余曼曼讶然。
“我承认之前勾引你前男友是我不对。”黎珊卑微低头,“对不起。”
“事情过去那么久,你现在才来道歉吗?”
“我知道我得罪了你们,在学校你们想怎样就怎样,要是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行。”黎珊眼泪迸发出几滴,“但是你能不能离周少远一点。”
原来是为这件事。
她怕自己的男人被余曼曼勾引走。
就像她当初勾引余曼曼前男友那样。
“所以,如果不是为了他的话你也不会道歉吧。”云岁插一句,“甚至,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意识到了。”黎珊立刻解释,“以前我不懂,现在我喜欢周少,才知道破坏别人的感情有多过分。”
周景致的花心有目共睹,对他的喜欢就是笑话,黎珊摇摇头,喃喃自语,“当然他女人太多了,我可能不算什么,但我真的很怕他哪天被人抢走,算我求你,别和我抢。”
这番真情袒露,听得二人面面相觑。
“行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余曼曼皱眉,“但你多虑了,我没打算抢你的人。”
周景致不过仗着云岁的关系和她客气罢了,想不到黎珊平时里耀武扬威,养鱼玩感情,自己也有深陷的一天。
饭罢柏言诚送她们回学校。
夜空沉暗,云雾遍布,风卷着丝丝缕缕凉意,直往人衣服的空隙钻。
余曼曼先下的车,仰望:“今晚是不是要下雪了。”
刚下车的的云岁一怔,看了眼上方黑沉沉的乌云,似倾覆而落的墨。
柏言诚合上车门,指腹环过她的小腕,眼尾飞逸,压低嗓音:“要不今晚跟我回去?”
“不了吧。”云岁心虚,“我要是走了,宿舍就曼曼一人,我怕她晚上一个人不敢睡觉。”
“谁晚上不敢睡觉?”余曼曼耳朵开光似的,敏锐地凑来,“我吗?”
“嗯……”
“才没有呢,一个人睡觉有什么害怕的,我胆子很大的,一点都不怕。”
“……”
云岁抬手捂她的嘴,下次不能带这妮子出来,在哪儿都坏事。
外头风大,柏言诚没强留,让她们早些进去。
看他真的走了,云岁心里反而落个缺口。
这缺口到熄灯,越扩越大。
只余两人的宿舍静谧得诡异。
“云宝。”
余曼曼没睡着,翻了个身,“我今天见到阿则了,好开心,但是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
“说不上来,可能因为黎珊给我道歉吧,感觉外面的世界很复杂。”
余曼曼今天亲眼看到前台被人辞退。
看到受人追捧的系花会有低头道歉的时候。
明明是她之前最想看到的挫败,心里反而没那么高兴,又翻了个身,“黎珊好像真的蛮喜欢周老板,我看到她给他剥了好多虾,他一口没吃。”
又问:“他们圈子里的人,都这么冷淡无情吗。”
云岁仰望天花板,宿舍楼老旧,哪哪都斑驳着岁月的痕迹,上一届学姐在墙面上留下过便利贴,上面写老天保佑,我会和他永远在一起的。
一定是在被爱的时刻写下的,所以才能那么义无反顾地和老天争结果。
“不是。”此时的云岁也这么坚定为爱否认,“他不是。”
“柏公子吗。”
“嗯。”
余曼曼歪了下脑袋,很认同地点头,她也是这样想,云岁的男朋友,应该比周老板好一些,至于好多少,谁知道呢。
“卫沁姐姐的老公是不是也很冷情。”余曼曼打了个哈欠,“夫妻两没怎么说过话。”
一整局下来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像对古代夫妻。
云岁加到了卫沁的微信,但关系不近,不便了解过多。
夜已深,她半点困意没有。
手机无声一亮。
柏言诚的号码只打进来半秒钟就挂了。
云岁回:【怎么了。】
柏言诚:【下雪了。】
她一愣,小心翼翼下床,跑到阳台去看,城市睡着了似的,无声无息,只有远处霓虹长明,照耀另一帮人的夜晚。
雪花小到看不着,她掰开窗锁,把手伸出去,凉透半截手腕才感知到雪花的轻盈。
柏言诚再度强调:【下雪了,岁岁。】
她不免好笑:【我知道。】
【你要来我这里看雪吗?】
【学校也下了。】
【我这里的更好看。】
外面风雪寂静,她心里雪崩翻滚,面颊不禁热起,编辑又删除,一直没个准信儿,大晚上的,她怎么去他那里看雪?
总不能翻墙头。
也只能翻墙头。
她想,她疯了。
她比写便利贴的学姐还要义无反顾。
朝睡着的隔壁铺看了眼,云岁草草扎个马尾,蹑手蹑脚从衣柜里摸出外套,出门的脚步更是极致地轻巧,专业程度堪比电影里的特工。
学校墙头不难翻,但对不常翻的人来说难度不小,体测靠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云岁,费很大的劲儿才踩上去,雪渐渐大起来,连风刮送到脸颊和脖窝,凉似银针。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平生没做过的事情,只想跨越这道围栏,不论夜黑风高,雪意深寒,也不论会面临怎样的结果,她脑袋很热,但也不及心热。
“嘶——”
腕上传来一股疼痛,她倒吸凉气,才见攀登时,双手冻僵发红,还有一道被尖刺划破的伤口,血迹横落斑驳,得亏是晚上,不那么触目惊心。
柏言诚派人来接的她,本意是打声招呼的话,可以进学校接的,倒是没想到她已经出来了。
那人也是司机,但应该在别的地方做事,云岁没见过,对过身份后上了车,室内温暖,她的疼痛后知后觉。
他那儿得是怎样的雪景,才经得起她一路颠簸。
公馆四周亮起数盏明灯,几棵名贵的青松上落了白,皑皑一片,矩形落地窗窥得昏黄温色掉的厅室,柏言诚在等她,很有闲情逸致地备了瓶上世纪的白葡萄酒。
“本来我想亲自接你,但来回浪费不少时间。”柏言诚瞧了眼钟表,“刚好家里有位司机大叔在附近,就托他接了下。”
他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司机。
他有车,自个儿开得不多,出门在外常做个悠闲的主儿,周景致都被他当司机使唤了。
云岁捂着腕,迟迟不说话。
他慢慢注意到她指缝溢出的血迹,快步走来,“怎么回事?”
“我……”她不知失血过多还是大脑温热,“来的时候没敢开灯,不小心被水果刀划了下。”
柏言诚叫白姨拿来急用医疗箱,让她先坐下,她伤口不浅,捂着的手满是血,白姨一边开箱子一边心疼:“姑娘太不小心,伤这么重。”
云岁眨眼,“没事,不是很疼。”
“我看着挺疼。”
“你不会心疼了吧。”
柏言诚垂眸,用干净的纱布缓缓擦干净周边的血迹,虽没说话,但仔细小心的样子像被她说中了。
她细胳膊细腕,磕一下跟玉碎似的,怎么不心疼。
他处理伤口的手法和医生一样熟练,擦干净后细致包好,不厚不薄,不轻不重,拿捏到位得云岁怀疑他是不是还做过医生。
“以前在亚马逊探险队玩过,受伤是常有的事。”他淡淡解出她的疑惑,“给个破衣服我也能给你包扎好。”
“那你挺厉害。”
“没你厉害。”他蹙眉,“水果刀是怎么不小心划到你的。”
“就是……拿东西的时候划的。”云岁怕被怀疑,收回手的时候抽了口气。
柏言诚:“还说不疼。”
“刚开始是不疼的。”她仰脸看他,“到你这里就疼了。”
“怎么,我让你疼了?”
“你不知道吗。”她讲道,“小孩子自己摔跤的话是不想哭的,但是看到家长来了,就想哭了,家长要是哄的话,哭得会更厉害。”
柏言诚哂笑,去揉她的发,“那我要不要哄你,岁岁乖,岁岁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