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立马俯首答道：“启禀皇上，使团已经往芷兰汀过来了。”
“哼，好大的架子。”谢安有些不高兴，“果然是蛮邦，一点礼仪规矩都没有。”
柳氏见状，连忙抚摸谢安的背，柔声说道：“皇上何必动怒，伤着自己的身体，臣妾可是会伤心的。”
一听这话，谢安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惠儿说的是，朕知道了。”
场上觥筹交错，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一副笑脸。
只有谢景明，他坐在谢安左下手的位置，低着头，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
“母后，你若是在就好了。”
第8章 比试（上）
“云离使团到！”
随着声音落下，众人将目光聚焦在芷兰汀口。
一男一女渐渐进入大众视线，女子的眼睛和那日在望月楼瞧见的一样，应是公主池清羽无疑。那男子却不是那天领队之人，苏潋月看的分明，转过头来，看着风澜汐，目瞪口呆，露出错愕表情。
“是他！”苏潋月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风澜汐读懂了她的意思。
这个男人，正是望月楼出手解围之人。
那日回去之后，风澜汐就明白事情并非偶然，心中已有答案，这个男人一定会和他再见面。
所以，今日看见是他，风澜栖的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云离池清城。”想不到，他竟然是云离的太子。
“云离池清羽。”
“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免礼，赐座。”
谢安早就没了先前的愠怒，体贴开口：“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宛若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但风澜汐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为君者虚伪的面具罢了。
“清城为两国邦交而来，不辛苦。”
谢安听到这话，脸上露出笑容。两人侃侃而谈，像是老友久别重逢。
相比较池清城的健谈，云离公主池清羽就显得内向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澜汐只觉得她的眉宇间有驱散不了的忧愁。
苏潋月看了看池清羽，又盯着风澜汐看，“澜澜，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长得有些相像呢？”
风澜汐听后，又看了池清羽一下，并未发现有什么相同，只不过同样都是杏眼罢了。
苏潋月对着风澜汐眨了眨眼睛，“还是我们家澜澜好看。”
风澜汐挑眉看着她笑道：“你呀，是朋友眼里出西施。”
场中央舞姬翩翩起舞，在座之人一片欢声笑语，甚是热闹。
一场舞毕，池清城开口：“这舞姬跳的虽然不错，却不及我们清羽。”
柳皇后柳文惠掩唇笑道：“这些人，自然是比不上公主的。”
“清城听闻，天启女子善音律，懂字画。凡世家大族出身，皆会才艺，不如今天来点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谢安反问。
“不如就让清羽和小姐们比试比试，权当给诸位助助兴。”
池清城虽是提议，谢安却不能说不。堂堂天启若是连这都不敢答应，岂不是惹人笑话。
何况，对方只有池清羽一人。在座的天启官宦小姐可不止一个。
但大家终究是低估了池清城的无耻程度。
“敢问太子殿下，怎么个比法？”场下有大胆的女子，出声问道。
池清城低声笑道，“我知道在场小姐都是才艺双绝之人，既如此不如由舍妹自行挑选比试之人如何。至于比什么，也由清羽说了算。”
这一番夸赞，使得众人无法提出异议。
谢安开口：“远来者是客，那便由云离太子做主。”
“今日，若是有幸赢得公主，本宫重重有赏。”
虽说是小女儿间的比试，却事关天启和云离两国体面。在场虽有不少善才艺者，此时也有些担忧，赢了自然无妨，若是输了，丢脸是小，只怕给自家遭来祸端。
一时间，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小姐们，不少都低下头，只剩下那么几个。
苏潋月兴致恹恹，“我不行。澜澜你知道的，舞刀弄枪我还会一点，这个才艺我也就浅浅入门而已，上不得台面。”
她握着风澜汐的手：“但我知道，澜澜你可以的。”
苏潋月的几句话，惹得风澜汐哭笑不得。她知道自己的深浅，却不知对方的深浅，况且她也不是爱出风头之人。
就在这时，池清羽起身，朝着苏潋月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来了。”风澜汐开口。
“谁来了？”苏潋月正低头，吃的很香。
“云离公主。”
风澜汐一开口，苏潋月嘴里的东西瞬时掉了下来，欲哭无泪，“可千万别来找我呀。”
“你放心，她是来找我的。”
下一秒，池清羽对着风澜汐盈盈福身，“清羽早就听闻风小姐，才艺过人，今日想与小姐切磋一番，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你的名声什么时候传到云离去了？我怎么不知道。”苏潋月俯耳说道。
风澜汐鲜少参加宴会，更别说在宴会上出风头，所以池清羽的早有耳闻不过是托词。
“她既知我姓风，便是有备而来。今日的一切，都是为我准备。”风澜汐心中了然。
既如此，只能应战了。
谢景明只是出去了一下，一回来便看到池清羽选择了风澜汐比试。
“敢问公主，我们要比什么？”风澜汐站了起来，言语间不卑不亢。
“自古都言琴棋书画，琴排在第一位，那我们也从琴开始吧。”
“好。”
苏潋月担忧地看了风澜汐一眼，“澜澜。”
池清羽定是有备而来，马上便有侍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琴。琴如同伙伴，相熟才能相得益彰。
场下有人嗤笑，“公主连琴都是自己的，风小姐未携乐器而来，岂不失了先机。”
言语间，有些瞧不起云离的作风。
谢景明眼见要斗琴，早就吩咐人去讲自己的琴取了过来。
风澜汐一落座，马上有侍女将琴送了过来。
“多谢。”
风澜汐定睛一看，琴的右下角有两个小字：景明。
这难道是谢景明之物？她抬头寻找谢景明，眼神发出疑问。
谢景明点了点头，“放心。”
人声嘈杂，风澜汐听不见他说什么，却读懂了他的意思。
选定曲目《高山流水》，旁边太监高喊“开始”，众人立刻将目光聚集在风澜汐和池清羽两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始，手指轻挑琴弦，琴音缓缓流出。琴声一出来，便似有流水声，涓涓细流在耳边流淌。
众人如身临其境，随着流水而下，远方巍峨高山，浮云遮面，错落有致。间或有鸟语啾啾，于大树枝头嬉戏。流水旁，伴有一两间茅舍，升起炊烟袅袅，颇有世外桃源之感。
随着琴弦的拨动，风澜汐髻上的流苏轻轻跳动，她的眼神专注而认真。
谢景明眼神微眯，看的入迷。
第9章 比试（下）
随着琴声的渐入佳境，风澜汐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眼前已不再是潺潺流水，而是一泻千里的瀑布，迎面而来，给了一种清冽的感觉，一下子将人从上半部分的沉溺拉了出来，使人清醒。
池清羽没想到风澜汐会突然加快速度，一下子跟上去，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慌乱之下弹错一个音，在此时的琴音中显得尤为突兀。
“咚……”最后一个音落下，风澜汐收回手，而池清羽此时才落下一个音。
胜负已经分明，池清羽起身，“风小姐琴艺精湛，是我输了。”
风澜汐摆摆手，谦虚地说道：“公主谬赞，险胜罢了。”
第一回合，便获得胜利，谢安喜上眉梢，连连鼓掌，“好好好，风相真是有个好女儿啊。”
堂下自然一片喝彩声，风眠不甚在意，“诸位过誉了，小女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若不是池清羽钦点风澜汐，风眠也是不愿她出这个风头的。无论是何种结果，都不是一件好事。锋芒太露，易招人构陷，上次望月楼的事情，风眠还心有余悸。只是今日，别无他法。
“那第二局便斗棋吧。”
马上，便有侍女过来清理场地。风澜汐遥遥看了谢景明一眼，对着他说了声“谢谢。”
谢景明端起酒盏，微微一笑，竟有些让人失了心魂。
“都说祸国妖女，我看他是祸国妖男。”此话在风澜汐的心中一闪而过。
“请。”风澜汐对着池清羽伸出手，邀她落座。
池清羽点点头，率先在左侧坐下，风澜汐接着在右侧落座。
说起来，风澜汐下棋，遇上的第一个启蒙老师是她的父亲，风眠。无论是落魄时，还是后来功成名就，风眠都酷爱下棋。无人与他对弈时，便一个人坐在那里破解一些先人留下的残局。风澜汐看的多了，渐渐有了些兴趣。后来，风眠有空的时候，风澜汐便会与他来上几局。
池清羽笑意盈盈，上一局的失败并未让她受挫，“琴未比得过风小姐，这棋我可从未输过。今日，我就先让小姐两子。”言语间，池清羽对此局充满了必胜之心。
“好。”风澜汐丝毫不客气，“便宜嘛，不占白不占。”
池清羽似是没料到风澜汐如此干脆，竟然没拒绝，脸上有过一丝讶异。
风澜汐此时没空顾及池清羽的表情，她捡起黑棋，分别落在左上角和右下角，形成贴目之势。
见状，池清羽执白棋占据左下一角，风澜汐紧跟其上，将黑子落在了右上角，四子刚好形成一个口字。
池清羽在第一子的左手边落下第二子，风澜汐发起攻势，直接在她的左下方落子，大有积极应战之意。
白棋反挂，黑棋碰入……
池清羽神色越发严肃，以强硬的态度拦住风澜汐的攻势。
随着落子速度的加快，风澜汐眼疾手快，落下一子，争得“拆二”兼夹击白棋。
池清羽也并非吃素的，“点角”转身。
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风澜汐聚精会神，她算是看出来了，刚刚池清羽那番话并非吹牛，而是事实。
池清羽落子后，对着风澜汐笑道：“风小姐，你的棋危险了。”
但风澜汐也不是被吓大的，风眠破解残局这么多年，她也是跟着学了不少。她落下一下，立刻冲断眼前局面，而后一子，跳出眼前局面。
池清羽眉头一皱，对着风澜汐有了更深的认知，今日怕是棋逢对手，“要越发谨慎了。”
两个人下的火热，场上的人也看的紧张。已经有许多人跑到场中央，站在两人旁边，但大家都是守规矩之人，观棋不语。
“风相，你不去看看？”有人出声问道。
风眠捋了捋胡须，“不去不去，我女儿的技术，我还是了解几分的。”他神态自若，想必信心满满。
同样信心满满的，还有谢景明。
“殿下，你说风小姐能赢吗？”
“当然。”谢景明其实并未见过风澜汐下棋，但见她平日行事，谢景明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信心，总觉得这些事情于她，都只是小事情。
白棋长，黑棋拐打；白棋跑，黑棋一枷。眼前的局面对白棋越发不利，上面征子不利，下面动弹不得。
池清羽被风澜汐吃子后，兵行险招，于最下方落子，黑棋拐住。
眼看三子从中间跑出，风澜汐拐吃。
至此，局面已定。池清羽再纠缠，也只会输的更难看罢了。
“风小姐好棋艺，是我输了。”池清羽这么多年，并未遇到对手，今日这局输的心服口服。
“承让了。”风澜汐此刻觉得，风眠平日里没事捣鼓那些残局，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妙呀，风小姐这一手下的实在是妙。”
围观之人，对风澜汐的棋艺赞不绝口，更有人希望有机会能和风澜汐对弈。面对这些称赞，风澜汐笑了笑。
池清羽站在一侧，怅然若失。
风澜汐见状上前，挑起其他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公主第三局想比什么？”
池清羽摇摇头，知道风澜汐是不希望她太过失落，“是我这么多年过于自负了，我应该早点明白人外有人这个道理。原本第三局我是想比舞的，如今我已连败两局，第三局实没必要。”
风澜汐松了口气，琴棋书画她还行，这舞真不是她擅长的。
“多谢公主。”
既然不再比试，风澜汐回到自己座位上。
苏潋月揽着风澜汐的胳膊，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知道我们家澜澜厉害，想不到竟然这么厉害。你听到没有，场上都是夸你的。”
只有风澜汐自己知道，刚刚那一局她也是有点紧张的，手心还隐隐有些汗渍。至于旁人的称赞，听听就好。如果她输了，这些人的唾沫声不会比现在少。
“哈哈哈哈，今日这一局甚妙。风相，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此刻，谢安龙颜大悦。
“来人，将本宫这镯子赐予风小姐。”说完，柳文惠便将手上的镯子取了下来，差侍女送了过去。
“谢皇后娘娘。”风澜汐急忙起身道谢。
第10章 她是吾妻
两场比试下来，谢安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
原以为池清城兄妹的脸面会有点挂不住，但除池清羽略显失落以外，池清城面色并无不虞，甚至还隐隐透着点喜悦。
宾主尽欢之际，池清城却站了起来，“皇上，清城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圣上能否满足？”
池清城还未说明是什么请求，谢安的脑子却已经转了多遍。云离虽小，却也是邻国。人丁凋零是真，物产丰富却是不假，谢安本就打算借着云离公主和谢景云的婚事，结两国之好。若能顺势再给池清城一个面子，两国的友谊岂不是更加巩固？
而且，刚刚的比试，云离多少丢了几分面子，此时若是来个顺水人情，既能让他们高兴一下，还能彰显天启大国风范，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谢安爽快开口：“太子殿下，但说无妨。”
“清城弱冠有余多年，因云离未有中意的女子，未曾娶妻。”
池清城说明意图，谢安更是松了一口气，原是为了求亲，小事一桩。
何况，能同云离太子殿下结亲，巩固两国之谊，真是件划算的买卖。
“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想娶妻，今日在座的皆是我天启肱骨之臣的儿女，太子殿下是看上了谁？”
“舍妹的才华在云离若敢称第二，那无人敢居第一位。风小姐轻而易举便将清羽比了下去，刚才的风采想必大家都见识到了，也深深印在清城心里。”
“清城斗胆，恳请皇上赐婚，求娶风小姐为我云离太子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