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了,太子殿下先下去休息会?等晚膳好了,我会派人来请殿下的。”风信看出谢景明眉宇间的疲惫之色,适时开口道。
“好,既如此,那孤就不推辞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确实是累了。
谢景明走后,风澜汐也起身站了起来:“祖父,父亲命我带来的东西,我已差人放在院子里。如何分派,还请祖父自行裁决。”
“我也有些累了,先下去休息。”
“好的好的。”
“白鹭,照顾好你家小姐,有什么事情及时过来禀报。”
风澜汐也无暇理会场上其他人的神色,自顾自离去。
风澜汐一走,场上便炸开了锅。
陈氏首先起身,一边走一边叨叨道:“我倒要看看老大这个白眼狼这次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母亲,你慢点。”风遥看着陈氏起来,也立马跟了上去。
陈氏迫不及待地走到那些箱子旁边,挨个打开。
第一箱是一些名贵药材,大兴地理位置偏僻,很多东西都没有,风眠以前便会寄一些过来,这次趁风澜汐回家探亲,又多添了一些。
第二箱是一些古玩字画,全家除了风眠,风信也是喜好读书之人,爱收藏这些玩意。风眠有看到合适的,都会出手买下。
第三箱是绫罗绸缎,都是京中时兴的花色与样式。这些是风澜汐挑选的,给家中三个女眷最为合适。
最后一箱,也是适合女眷的,京城翠玉坊打造的最新的珠宝首饰等。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又是这些个破烂。有这么闲功夫,不如给我寄点银票来的实在。”
“你这话说的不中听,家里吃的住的哪一样不是靠着风眠的钱?难道都是大风刮过来的?”风信实在搞不明白,放着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不疼爱,非得对风遥那个蠢货视若珍宝。
“呸!这都是他应该的,我把他拉扯大,他孝敬我怎么了。堂堂一个宰相,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不是羞死人。”面对风眠,陈氏就没好脸色。
“行了行了,既然你不喜欢,这些东西到时候都让澜澜带回去。”风信实在懒得与这泼妇计较,若不是看在多年夫妻情义,他真的是要与她合离。
陈氏立马上前抱住,“给了我的,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下人们看见,转头偷笑。
而风信对此,却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罢罢罢……除了前面那两箱,后面的你爱怎么分,就怎么分。”
说完,风信再也不管其他人,转身离开。
其实,风眠很多年前就给过风信一枚印章,凭此章可随意到汇丰钱庄支取银两。风信总以为,陈氏会有所改变。想着等她变好了再告诉她。
现在想来,这个事情,还是适合埋在心底。
第20章 我带你走
风府,西院。
箱子里的珠宝首饰和绫罗绸缎,陈氏也没独吞,挑选了一些自己喜欢的,剩下的全送到了西院――风遥他们的房里。
风澜玉看着眼前这琳琅满目的东西,心中并未有半分感恩之心,她只恨为什么所有的好运气都让风澜汐一个人占了。
她的爹是当朝宰相,自己的爹只是个做生意的;她的未婚夫是太子,那个如神明一般悬挂在天上,可望而不可及的人,求娶自己的人不是没有,都是些歪瓜裂枣。
簪子狠狠地插进手里,血流了出来,风澜玉也未感觉到疼痛。
倒是身旁的丫鬟,莺儿先发现问题,惊恐出声:“小姐,你手流血了!”
风澜玉不以为意,任血往下流,“比起我心中的痛,这点痛算什么?”
另一边,风遥房内。
妻子刘玲搂着风遥的胳膊,“夫君,你说母亲听懂了我们的意思没有?”
风遥拍拍她的手,笑着说:“母亲这人,你还不清楚?估计这会已经把风眠家那个请过去了。”
风澜汐一睡醒,便有丫鬟过来请她,说祖母请她去喝下午茶。
“下午茶?”风澜汐冷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可不信,半天功夫,她那偏心的祖母就转了性子。
不过,这茶还是要喝的。毕竟,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还是要过去看了才知道。
风澜汐盛装打扮了一番,这才带着白鹭,不紧不慢地过去。
果不其然,除了陈氏,还有刘玲和风澜玉。几人有说有笑,比起早上对她的态度,真是天壤之别。
“孙女见过祖母。”该有的礼数,风澜汐是半分不会少的,免得别人说她,有失丞相府的家教。
还未等陈氏开口,刘玲倒是先说话了。“澜澜可算来了,这茶水都凉了。来人,将这茶水热热。”
言外之意,刘玲是指责风澜汐来晚了。
风澜汐抿了抿嘴说道:“这几日,舟车劳顿,我确实身心俱疲。何况,那传话的丫鬟刚刚才来告知于我,我收到消息立马就过来了呢。”
风澜汐的语气里,略带几分委屈。但意思还是很清楚的,“你们自己说的晚了,还把锅甩给我?那是不可能的。”
陈氏,本就是一点就着的人。现下听了风澜汐的话,眼看就要动怒,刘玲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神示意:“母亲,今日我们是来办事情的。”
陈氏这才偃旗息鼓。
风澜汐正等待劈头盖脸的怒骂声,等了许久还未有人说话,心里一惊:“今日怕是有大事。”
“是祖母思虑不周了。”陈氏难得放低姿态,但就是这一反往常的态度,更令人生疑。
几个人又绕着说了许多不相干的话,风澜汐见还未切入正题,索性开口:“祖母若没有其他吩咐,孙女先下去了。”
风澜汐欲转身离开,眼看今日事败,陈氏这才火急火燎开口:“澜澜,祖母想和你商量个事情,你看方便不方便?”
终于聊到正题了。
“祖母,但说无妨,若是力所能及之事,我不会推脱。”
风澜汐此话一出,几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陈氏连忙趁热打铁开口:“你看,不日你便要嫁入太子府。太子殿下年轻气盛,如今看着对你是不错。但男人嘛……总归是喜新厌旧的。”
风澜汐眉毛一挑:“祖母,这话何意?”
这下,刘玲厚着脸皮开口:“玉儿比你年幼几岁,还未婚配,长相也还可以。她若能你一同入太子府,届时你姐妹二人戮力同心,还怕拿捏不住太子殿下嘛?再说了,你们两无论谁生下孩子,于我们风家的地位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入府?叔母是想妹妹以什么样的身份入太子府?”风澜汐不怒反笑。
“呵呵……”陈氏自然接道:“既然你是太子妃,那玉儿便要个侧妃,不过分吧?”
“侧妃,凭她的身份也配?”白鹭早就听不下去了,此时更是无情地嘲笑。
风澜汐平静地轻拨茶盖,并未说话。
但这话一出来,却是激怒了场上的其他人。
尤其是风澜玉,双眼含泪,委屈开口:“母亲,是我不配,你就莫要为难姐姐了。”
几句话下来,风澜玉表现的善解人意,倒是风澜汐二人咄咄逼人了。
刘玲一个起身,“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又指着风澜汐说道:“堂堂丞相小姐,就这样管教自己的丫头?你若是教不来,我替你教。”
说完,刘玲就要冲过去,扇白鹭一个耳光。
白鹭睁大眼睛,毫无畏惧,她相信风澜汐定然不会让她受这个气。果然,风澜汐一把捏住刘玲的手,冷冷开口:“白鹭,不过是说了句实话,叔母怎么就承受不住了。”
“何况,我风府的丫头,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白鹭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陈氏一拍桌,对着风澜汐质问道:“你堂堂太子妃,连这点事情都做不了?玉儿的身份,怎么就不配了?”
若说风澜汐此刻的心,没有波澜那是不可能的。她虽从未对陈氏希冀过亲情,但也没想过,她们会把手伸的这么长,连自己的婚姻都想插足,并非关心这桩婚事是否她满意的,而是要安排其他女人,共侍自己的丈夫?这如何令人不寒心呢?
风澜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看着几人,欲开口之际,外面有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当然不配。”
众人抬头闻声望去,是谢景明。
谢景明很早就站在这里了,本来他是想知道,风澜汐是如何看待他们这场赐婚。但那几人说话越来越过分,他看着风澜汐越发沉默,心中实在见不得她受这份委屈。
结果重要吗?哪有风澜汐重要。
“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孤此生,只会娶汐儿一人,其他什么阿猫阿狗的,也配和她相提并论?”
说到阿猫阿狗,谢景明特意强调了一下,并扫了那些人一眼。但只是一眼,风澜玉觉得无比刺骨。
“我带你走。”谢景明不再理会其他人,直接带着风澜汐离开。
第21章 你不是她
临近傍晚,远处的晚霞像一条云锦,谢景明的半边脸被余晖笼罩着。
风澜汐就这样仰头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话还在耳边盘旋,“孤此生只娶汐儿一人。”
风澜汐的心砰砰跳,她狠狠甩甩了头,“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她心中应当清楚,她与谢景明只不过是利益上的婚姻。谢景明若真成为天子,又怎么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景明猛地停住脚步,风澜汐一个踉跄摔进他的怀里。
谢景明用手紧紧环住风澜汐,饱含歉意地说道:“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风澜汐有些失神,谢景明这一步一步究竟是为了什么?非得说谢景明对她动情了,风澜汐也实在觉得有些牵强。
她很想问个分明,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风澜汐从谢景明怀中挣脱出来,望着他,平静地说道:“刚才,多谢你替我解围。”
无论谢景明是以什么想法说出那些话,风澜汐心中的感激之情却是不假。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谢景明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汐儿,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谢景明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风澜玉早就在房里哭红了眼睛,任刘玲如何宽慰都没有用。
“儿啊……你别哭呀,你一哭母亲的心都要碎了。”
风澜玉就这样趴在桌上,泪水湿透了半个袖子。
想起风澜汐,刘玲就恨的牙痒痒。还有陈氏那个没用的老东西。
风信听说这个事情,立马把几人叫了过去。当着大家的面,狠狠斥责了陈氏。
“不就是杀鸡儆猴?”
陈氏平时嚣张跋扈,被风信凶了一顿后,立刻偃旗息鼓。
“别人终究是靠不住的,凡事还是得靠自己。”想到这里,刘玲振作起精神,开口道:“玉儿,母亲有办法让你嫁入太子府。”
“此话当真?”风澜玉蔌地一声抬起头来,抹去脸上的泪水,“母亲莫要骗我。”
“傻孩子,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刘玲解释道,随即她在风澜玉的耳旁悄声说道。
风澜玉的瞳孔慢慢放大,震惊道:“母亲,你确定这可以?”
刘玲成竹在胸,信誓旦旦道:“我们既然肯豁出去,岂有不成功的道理?”
“我就不信了,天下的男人,都和风眠一样,是个痴汉!”
今天的事情一发生,席间整个氛围都有些微妙,尤其是谢景明派人过来传话,他手头事情有点多,就不过来吃饭了,命人送些过去即可。
谢景明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不得而知,但风信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看这次他是真的发了火,陈氏恨不得将头低到地底下。
刘玲的举动,风遥早就知道。但此刻风信面色铁青,风遥只能装作刚知道,大声呵斥刘氏母女两人:“胡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有数吗?”
刘玲拿起帕子,挤下几滴眼泪,“我已经知道错了,夫君就莫要责怪我了。”
一向伶牙利嘴的风澜玉此刻却是沉默不语,只是那眼珠子转来转去,脸上又有藏不住的喜悦,实在令人费解。
“澜澜,你叔母妇人之见,你就不要和她们生气了,伤了一家和气。”风遥此时仿佛一个和事佬。
风澜汐没空理会这一家子戏精,只是宽慰了风信几句,随便扒拉了几口便起身告辞了。
风遥讪笑,“这脾气越来越像大哥了。”
谁知风信冷不丁添了一嘴,“像风信,也免不了你们这群人的欺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脑子里想的什么,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你们都给我滚蛋!”
说罢,风信也拂袖而去。
几人毫不在意,尤其是刘玲和风澜玉,两人想起下午密谋之事,恨不得时间早点过去。
谢景明房里,飞云汇报着近日京城和西北那边的动向。
“殿下,流寇已经出来活动了,京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该出发了。”飞云自小跟在谢景明身边,明白他这一路有多么不易,自然不希望谢景明的言行被人指摘。
谢景明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告诉兄弟们,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要出门干正事了。”
“是!”
风澜汐回到房中,白鹭急匆匆跑过来:“小姐,进贼了!”
风澜汐原本昏昏欲睡,一听这话立马清醒,“丢了什么?”
“说来奇怪,只是少了套衣服,一套头面。”
“这贼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衣服?头面?”风澜汐眯起眼,又想起风澜玉刚才的奇怪神色,轻蔑一笑,“没什么特殊爱好,就是找死而已。”
“啊?”白鹭心中狐疑,“这怎么就和找死扯上关系了呢?”
谢景明处理完公务,已近深夜。他本想和风澜汐告别,却又怕打扰她休息,便留下书信一封,差人明天送过去。
万籁俱寂,只有房中的烛火若隐若现。
谢景明推门而入,一股异样的香味扑鼻而来,他没有在意,只是奇怪风府为何会用这么奇怪的熏香。
谢景明的眼神开始迷离,他晃了晃脑袋,“看样子是近日太累了。”
不远处,有一女子,遗世而独立。
“汐儿?”谢景明不确定地出声。
那装扮,分别是谢景明第一次瞧见风澜汐的样子。
那年御花园,阳光明媚,风澜汐盘了个双髻,穿着一声红衣,挽着绿色丝绦,在那放纸鸢。
她一步一回头,笑意盈盈,却是比那日的阳光还要明媚。
谢景明后来才知道,她叫做风澜汐,是风相的女儿。
女子回过头来,温柔地说道:“殿下,是我呀,汐儿。”
两张脸交织在一起,时而陌生,时而熟悉。
女子步步紧逼,挽起谢景明的手臂,“殿下累了,汐儿扶你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