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如谷——李言朝【完结】
时间:2023-07-15 14:35:27

  “不可。”项守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明日是清明节的最后一天假,你若是想出门,最快也得等到后天的一大早。”
  苏其央不解地问:“为何项伯父放假,我却不能出府?”
  “放假的又不止我一人,还有众士大夫和百官。”项守故弄玄虚地看着苏其央,“有一个官你是不能见的,你只能在他上朝后出府,还必须在他下朝前回府。”
  苏其央略一思量,想起临行前爹爹的叮嘱:“哎,日后你若是见了当朝国师,定要绕道而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项伯父说得这个官是不是国师?”苏其央问。
  项守一顿,有些意外,点头道:“没想到你爹居然告诉过你。关于这位国师,他还说起过什么?”
  苏其央摇头,说:“什么也没有说过,只叫我绕道而行。”
  项守又点了点头,心中大概有了个数:苏夜果然什么也没有和他的女儿说,那自己就还得继续替他瞒着。
  于是项守换了个话题:“你可以在府中住到二十岁。七年后,你若是愿意,即可离京去做你真正想做之事。在这七年中你可以好好想想日后想过怎样的日子。”
  待得苏其央到了桃李年华,她才能真正地自由。
  苏其央敏锐地捕捉到了项伯父所言的重点,问:“七年后?这七年中我不得离京?”
  项守颔首。
  苏其央不悦地又问:“就算我想出府,也只得赶在每日官员们上朝后与下朝前?”
  项守有些难为情地继续颔首。
  “那这相国府和姑射山又有什么分别!”苏其央怒不可遏地捏紧了双拳。
  项守被苏其央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倒是有些像死去的寅儿。
  苏其央抬头看见项守脸上的伤神,遂冷静下来,说:“这是不是我爹要求的?”
  “是,因你年龄尚小。”项守说。
  一时之间,二人相顾无言。
  其实项守最初也只是想见一面这位故友的女儿,如今面已见着,却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便只好让她请回了。
  于是项守赶她回去:“天色已晚,你先回客房去歇息吧。明日我会派几个人去照顾你。”
  送走了苏其央,项守如释重负,灭了油灯,也打算宽衣躺下。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项宇,项守走过去给他开门。
  三年未见,项宇似乎还是那般行事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大成器,项守叹了口气,问:“何事?”
  项宇开门见山地问:“父亲是不是查出害死大哥和母亲的幕后凶手了?”
  “谁和你说的?”项守眉头微皱,不懂项宇为何会这么问。
  项宇也不懂父亲为何要这么问,下意识地回答:“是苏伯父。”
  “……”项守一听是苏夜自作主张告诉了项宇,也不好说什么,“还未水落石出,此前是我错怪你了。不过我虽然信你,京城中的人是不信的,在查明真相前你不可对外人提此事。你才回来,要对日后旁人投以的异样眼光做好准备。”
  听到父亲说信任自己,项宇已是知足,语带释然地说:“只要父亲愿意相信我就好。”
  项守哑然,三年未见,他也不愿此时出口伤人,半晌后才说:“过几日,为父会给你谋个小官职。不日就上任,这些天你好好学学如何为官。”
  “是!”项宇受宠若惊。
  项守扶额,这个小儿子对自己太过百依百顺了,并不是好事。
  .
  翌日,苏其央的闺阁中果真有一位小厮和一位丫鬟前来报到。
  小厮叫林三,去打扫院落了。丫鬟叫芄兰,就是昨日见过的那位,此刻正准备给苏其央梳妆打扮。
  苏其央不大习惯让人伺候,片刻后止住了芄兰的动作,说:“谢谢芄兰,还是我自己来吧。”
  芄兰立刻惊慌起来,头低得极低,问:“可是奴婢哪里伺候得不周到?”
  “没有没有,你快抬起头来,你做得很好,只不过是我想自己动手试试。”苏其央连忙摆手。
  芄兰这才不再惊慌,笑道:“姑娘客气了,这是奴婢该做的,还是让奴婢来吧。”
  “好吧。”苏其央讪讪地妥协道,不再坚持。
  不多时,芄兰给苏其央梳了个极为好看的朝天髻,末了,用一条桃红色的发带固定好。
  苏夜只教过自己梳双丫髻,苏其央便给自己梳了近十年的双丫髻,今日头一次见自己头上顶着别样的发型,不免觉得新奇。
  “真好看,芄兰,你手真巧!”苏其央笑着夸芄兰。
  芄兰从未见过这般平易近人的主子,不自觉得跟着她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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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是这日,寒食清明的七日假期中的最后一日,项守前往拜访国师府。
  “相国公有何事?”国师贾艽狐疑地看着项守。
  项守施施然道:“国师几年前不是曾说过要卑职留意苏夜行踪么?”
  “哦?相国公得到什么了消息?”贾艽来了兴趣。
  项守接着施施然道:“犬子昨日回府,说是他回府前,曾在上党城外的姑射山上见着过苏夜。苏夜的发妻杨氏几年前已逝世,他如今孤苦伶仃一人住在山中。”
  “此话当真?本官寻了十年有余都未得苏夜的踪迹,令公子倒是好运气,外出三年,好巧不巧,偏偏遇着了苏夜。”贾艽微微皱眉,素闻项守和苏夜有些交情,他不明白项守为何上赶着向自己卖苏夜的行踪。
  “自然是千真万确,犬子还看见了苏夜惯用的留魂刀,不疑有假。” 项守又一脸疑惑地问,“不过卑职还是想知道,国师找苏夜所为何事?”
  贾艽摸了摸胡须,反问道:“莫非相国公不知?我以为,相国公心中是知道的。”
  “国师向来是深谋远虑,做事也是自有深意,就是借卑职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置喙的。”项守笑嘻嘻地打着官腔。
  贾艽见着项守嬉皮笑脸的模样,无名火窜了几分上来:“你最好是。”
  项守还是满脸堆着笑意:“卑职自然是。”
  “令公子刚回京,还没有官职吧?”贾艽突然提起项宇,“不若我帮他找个差事。”
  项守暗地里叫苦连连,心叫这贾艽也忒不厚道,非要用自己的儿子来向他施压,连忙道:“岂敢劳烦国师费心,卑职的儿子,由卑职来想法子即可。既然国师已知晓此事,卑职就先行离去了。”
  待项守走远后,贾艽轻声冷哼,这个相国公,张口闭口都是“卑职”,也不知他这么自谦是出自真心,还是阴阳怪气。
  贾艽显然是倾向于后者。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苏其央明天终于可以去看看京城了!
  住在京城里面,针不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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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色昏暗,还不到五更,苏其央就从床上爬起来了。确切地说,几乎是一夜未眠,因为她过于兴奋了。
  寒食清明放的七日假结束了,今日里,京城高官们又得去上早朝。
  苏其央才不管那劳什子的国师,她已经在荒山上憋了十三年,现在只想快些去见见京城的样子。出府时,她刚巧瞧见了项守,登时飞快地躲到小假山的后面。
  她可不想被逮住。
  等项守坐上马车走远后,苏其央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苏其央一路跟在项守马车后,行至御街南段时,街道两旁灯火通明,就快要把昏暗的天照亮,许多摊主也都相继地开了张。
  苏其央远远地瞧见项守叫车夫买了个烧饼和油条给他,竟然是在路上吃。她此时觉得当官可真是件辛苦的事,连坐下来享用早饭的时间都没有。
  身旁马车多了起来——高官们都出门上朝了。苏其央到底有些害怕遇着那位传言中的国师,于是颇为不甘心地离开御街,前往早市。
  早市上,有商贩卖菜卖鱼,有商贩卖粮卖油,更多的商贩卖着早点。她一路优哉游哉地慢慢逛着。
  京城真的很繁华,苏其央担心自己会流连忘返,喃喃自语:“说好的逛腻了就回山上去找爹爹,也不知要过多久才会腻。”
  她数了数昨日项伯父叫阿福叔给自己的几串铜钱,去果摊上买了个甜瓜。随后走进京城第一楼中买了一笼灌汤包,一口咬下去,肉馅里的芝麻油猛地溢出,鲜美极了!
  到了辰时,官员们陆续下朝,苏其央不敢多待,怕遇着国师,也怕遇着项伯父。回去的路上她听见挑着担子卖早点的小贩吆喝着经过,又买了几张胡饼。
  一进院门,芄兰就扑了上来,一脸担忧:“姑娘!你上哪儿去了!奴婢找了你一上午!”
  苏其央笑嘻嘻地给芄兰递了张胡饼,又指了指竹篮中的甜瓜,不好意思地向她赔罪:“让姐姐担心了,对不住对不住,我下次再出府,一定提前告诉芄兰姐姐!喏,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吃了它消消气。”
  从来不曾有主子特意外出给她带吃食,芄兰诧异地接过胡饼,随后反应过来,正儿八经地向苏其央道谢:“谢谢姑娘。”
  苏其央笑着摆了摆手,觉得这只是顺手之劳,并没有什么,然后又去给小厮林三递胡饼。
  谁知林三神色古怪地看着苏其央,不去接过来,也不摇头,随后当作没见过她一样,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那是明显的敌意,苏其央看得一清二楚。她木然地维持着递出胡饼的动作,也不懂她是何时得罪了这位叫林三的人,想了半天也是毫无头绪。
  芄兰看见苏其央这模样,于心不忍,骗她:“姑娘你别理他,他这人就是这样,怪怪的,说话也不好听。”
  苏其央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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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苏其央躺在床上睡不着,这是她一贯的臭毛病,但凡心里有点事,就必定睡不着。
  她现在还是很兴奋,今日只出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并未看到京都的全貌,决心明日要接着去看看。
  此刻她正盘算着:明日我一定要去王家山洞店,点一笼他们家的特色梅花包子,我还从来没吃过褶口是梅花形的包子呢!
  东想西想了良久,她又突然想起来自己上午才答应过芄兰姐姐:“我下次再出府,一定提前告诉芄兰姐姐!”
  苏其央迅速下床穿好鞋,披上外套就去找芄兰姐姐。
  路过月心亭时,她看到亭内站着两个人,起初还并未在意,准备匆匆路过。可是下一秒,她就听到了林三的声音:“你问我为什么要给她摆脸色?笑话!我凭什么不能?她是谁都没人知道呢,我看她没爹没娘的,穿着打扮也那么寒酸,指不定是哪儿来的野种,赖上二少爷不愿走了。”
  苏其央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她轻功极好,寻常人等听不出她的靠近;她的耳力也极好,习武之人的耳力通常都是不错的,所以即使她离那二人有些距离,仍然听得清声音,甚至是一清二楚。
  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响起,是芄兰:“老爷把我们分到姑娘的院子里,那姑娘就是我们的主子,你怎敢在人后说主子的坏话!”
  林三怒喝道:“主子?她是谁的主子?连名字都不敢告诉他人,这种见不得人的小孩,谁会拿她当主子?有趣极了,她不过是给你一张破饼子,你就被她收买了?这就一心向着她了?改天我也给你几张破饼子,你是不是还要以身相许呢?”
  苏其央不傻,一下就听出来林三在说自己。
  “老爷不让我们问姑娘的名字一定是有缘由的。”芄兰没有生气,兴许是她已经被这世道给磨没了脾气,只是略微迟疑,“或许.或许姑娘是老爷在外头的私生女?”
  “老爷就俩孩子,看重的那位大儿子死了,活着的这位小儿子又没出息,见着我都是有些低声下气的。这一年来老爷没少去三夫人那里过夜吧?他就是想再要个孩子,可也没见三夫人有喜事。若这个姑娘真是老爷的私生子,老爷怎会藏着掖着的?怕是巴不得昭告天下。”林三嗤笑道,他觉得芄兰的想法没有丝毫的道理可言。
  芄兰还是坚持道:“无论如何,既然老爷让我们伺候姑娘,我们就应当尽心尽力,你往后不要再像今日这样为难姑娘了。”
  林三冷笑:“她是什么正经女子么?一看就是没教养的,还想要我尽心尽力?女子十岁后就不能随意外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她倒好,没个规矩,起早贪黑地偷跑出去,若真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这样的不懂妇道?”
  不等芄兰反驳,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苏其央蓦地出声:“我为何要懂妇道?”
  被吓得连连后退,林三大惊失色地问:“是谁?”
  一旁的芄兰认得这声音,一怔,而后目露愧疚地看向来人。
  苏其央背着手走过去。她在学爹爹训话时的动作和神情,希望这样能让自己看起来厉害些。
  眼见是苏其央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孩子,林三虽然有被正主抓了个现行的心虚,但也并不怕她,略带鄙夷地说:“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姑娘你,怎么?这么晚了特意来找我的?还想给我送个面饼么?”
  苏其央蹙眉,漠然地看着他,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方才说我不懂妇道,那看来你很懂妇道是么?”
  “我又不是女人,我干嘛要懂妇道?我看你果然是没读过书的,嘴里吐出的都是些什么混话。”林三十分不解,蔑视道。
  “既然你不懂,我为何要懂!你读的书若是多,怎会不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若是这么喜欢看别人讲究妇道,还烦请你自己也去懂一下这相应的夫道。”苏其央突然厉声,“再说了,盘古开天辟地时,这世上最初可没什么妇道,还不是被你们这种愚钝腐朽之人口口相传出来的!”
  林三被这名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小孩冷声质问了一句,顿时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地破口大骂:“什么夫道不夫道的,你个小兔崽子,你以为你在吼谁!相国府可没有你这么狂妄的客人,说出去还要败坏我们老爷的名声,可别怪我替老爷去教训你。”
  苏其央有些忍不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了,决定给他一个最后的机会:“你在背后嚼我的舌根,说我是野种,若是愿意道个歉,我就原谅你的尖酸刻薄。”
  “我?道歉?给你?”林三几乎要仰天长笑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明日我就和阿福叔去说,不再来你这处受气了。”
  明明是自己被反复的羞辱,苏其央不懂他为何说受气的是他。但苏其央也不想再受他的气,施展轻功上树,摘下三片柳叶,催以内力,“嗖嗖嗖”地向林三射去。
  林三显然没想到苏其央还有这等能耐,他眼睁睁地看着苏其央在短短数秒中一气呵成的动作,看呆了。倏忽后,他的裤子掉了下来。
  苏其央的三片柳叶,一片割了林三的一小撮头发,另外两片断了林三的裤腰布带。
  林三红着脸连忙提起裤子,看了眼捂着脸的芄兰,又看了眼神情自若的苏其央。他本来想骂一顿苏其央出气,可又害怕她再用柳叶射他。毕竟他从未想过柳叶也能像刀子那般锋利,若是射向自己的眼睛、喉咙,那不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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