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苏晓月竟然真的与众不同,随便一划手掌就令不轻易开放的花苞瞬时绽放。
苏晓月哪管他们在想什么,她现在满心想着的都是苏婉儿,也不知姑母是否平安。
“这样...就行了吧?”
她哪里知道这两人的心中究竟有多么震撼,只是等得不耐,这才开口提醒。
礼官方才回过神来,唱念道“圣女归位,此后云国国泰民安”云云。
分封大典结束,苏晓月也不管那云帝,自顾自地叫云影带她回苏婉儿的宫里去。
云影见皇上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便依言带她回去。
一回到那熟悉的江南小院,苏晓月辞别的云影,便往房中小跑着赶去。
结果却只看见眼睛都哭肿的芸桃,和已经昏迷不醒的苏婉儿。
苏晓月连连追问芸桃,芸桃一见娘娘生死不知,早就没了主心骨。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已是十分信赖苏晓月,又见大典已经结束,想来也没什么要瞒着她的了。
苏晓月这才得知了事情原委。
原来自从预言出世,云国便对苏晓月的存在动了心思。
多亏了苏婉儿从中阻拦,她不知从何处探听的消息,得知过往圣女以血养花的传言。
而后又向云帝进谏,说她可以代替苏晓月成为圣女,用心头血滋养那些慕兰花。
圣女百年不出世,云国的慕兰花古株已经越来越少,仅剩的一片也是濒临枯萎。
除了一门两后的预言,苏晓月还是云国神官预言中的圣女,云帝原本打算将那她强行绑来,放血养花。
可苏婉儿二话不说便要代替苏晓月,还没等云帝做决定,她便执拗地刺向自己,生生将血挤了出来。
多亏云影来得及时,运功将她救了回来,这才没平白损失了性命。
云帝拗不过苏婉儿,只好带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用她的血浇灌了慕兰花。
出人意料的是,那花竟然当真有了反应,竟隐隐有了生命回春的迹象。
于是苏婉儿便与云帝立下契约,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放出一些心头血来,滋养那些慕兰花。
眼看着这半年间,那片慕兰花竟真的被苏婉儿的血养得越来越盛,而她的生命力也越来越衰败,云帝也不顾自己当初的誓言,竟然又动了别的心思。
苏婉儿知他觊觎苏晓月又阻拦不得,便以死相逼,只给她一个圣女的名头,暗地里却要代苏晓月承受放血之苦。
云帝到底还是顾及苏婉儿的性命,只好妥协下来,连带着却也恨上了苏晓月。
依着芸桃所言,娘娘从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流出过这么多的血。
苏晓月仔细一问,这才明白原来苏婉儿也有所不知,这圣女分封大典为了彰显圣女之威,需要的血液却比平时还要多些。
苏婉儿咬着牙坚持了下来,还百般嘱咐她不要告知苏晓月。
可六神无主的芸桃早就将苏晓月当成了主心骨,一时忍不住便全盘托出。
再听芸桃说云影曾来看过,说娘娘如今性命垂危,现下仅凭一口气吊着不肯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
苏晓月听得,更加难过不已。
没想到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姑姑默默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她知道,苏婉儿还在意志顽强地坚持下去,定是怕自己若是一命呜呼,那就更没有人可以制约云帝动她了。
苏晓月伸出手,心痛地抚过姑母那银白的发丝,趴在她耳边哽咽道:“姑姑,我是月儿。你放心,我定会在这云宫里活下来,你也一定要平安无事。等你醒了...月儿带你回家!”
也不知苏婉儿是不是听见了苏晓月的话,原本有些微弱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但仍旧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还没等苏晓月寸步不离地守着苏婉儿过去多久,云帝便差了人前来,要苏晓月移居圣殿,说那里才是圣女该在的地方。
苏晓月怕自己若是抵抗,这些人会叨扰了姑姑休息,只好吩咐芸桃好生照看苏婉儿,自己则随着她们离去。
苏晓月搬到圣殿几日,此处比苏婉儿的院子更加僻静,平日里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出现过。
而自从分封大典结束,云帝更是似乎将她忘了似的,再也没有叫那云影过来烦她。
芸桃早听苏晓月讲过她在宋国与那文贵妃的旧仇,生怕她在这圣殿中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毒害了,于是便每日亲自做了饭偷跑出来给她送过来。
反正云帝颇为重视苏婉儿的安危,后宫中人除了云影,倒是没有人敢随意接近那院子,反倒是孤身一人的苏晓月看起来更危险些。
苏晓月哪里知道,这一次阴差阳错之下,竟又是林铮救了她。
云霆自负毁了云翳,又被林铮与宋瑾瑜联手围攻,险些将已经夺下的边城又失了去。
幸亏那城易守难攻,危急关头云霆龟缩城内,勉强将城池保了下来。
可宋国不依不饶,此一举却又失了不少精兵良将,让云国也是肉痛不已。
而宋国边军有了林铮和宋瑾瑜的加入,再加上已经修养好生息的徐振清将军,使云国原本乘胜追击接连下城的计划归于一旦。
云霆犯了打错,守城已是不易,哪里还敢进攻。
恐怕经此一役,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又要落空了,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
眼下云帝已是怒不可遏,这几日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战事,自然也就顾不上苏晓月了。
苏晓月与芸桃勉强吃了个半饱,二人便大眼瞪小眼地怔怔地望着对方出神。
一边担忧苏婉儿的安危,一边又走投无路束手无策。
正默默无言,却见一道人影闪过,云影先一步进入了圣殿。
一见她的样子,苏晓月便暗道不好。
果然,云影先探听殿内无碍后,便见云帝带着一人施施然走了进来。
苏晓月来不及多看,忙与芸桃起身,向云帝行礼。
可云帝似乎今日心情十分不好,他先打量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而后便盯着跪在地上的苏晓月一言不发。
过了半晌他才冷哼了一声道:“呵,圣女倒是好兴致。自己的姑姑躺在床上生死不知,还有心思在此吃吃喝喝。”
生死不知又是拜谁所赐?
苏晓月心中腹诽,嘴上却不辩驳,只淡淡垂着眼皮跪在地上,一副任人处置的样子。
她现在是厌恶极了云帝,连与他逞口舌之快都觉得十分膈应。
云帝在苏晓月这里吃了个软钉子,却没有发作,而是看着一边瑟瑟发抖的芸桃,玩味地说:“朕倒是不知,朕何时还给圣女配了个贴身的婢女。”
他此言一出,芸桃更加惊恐。
按说她与娘娘是在被禁足当中,未经许可不能擅自出来,何况还是接近圣女。
苏晓月一听云帝要追究芸桃的过错,此时却是不能再不开口,她施礼请罪道:“都是我的错。我在这殿中闷得慌,擅自邀请芸桃前来说话,陛下责罚我便是。眼下她也出来有些时候了,若是皇后娘娘醒了寻不见她,怕是要心急。还请陛下开恩,让芸桃回去陪伴娘娘。”
听她搬出苏婉儿,云帝虽厌恶苏婉儿将芸桃视如己出亲近不已,却也没了动她的心思。
轻描淡写地免了罪责,叫她赶快回去。
芸桃得了赦,担忧地望着苏晓月,见她暗自点了点头,这才瑟缩着回去照顾苏婉儿。
云帝瞧她半刻,没急着叫苏晓月起身,却突然开口道:“朕心知圣女在这待得无趣,特意给你寻了个伴儿来。”
第一百三十章 辗转重逢
苏晓月当然在云帝一进门时一眼便看见了他身后之人,却不知这人存的什么心思。
经了这么多事,她亦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早知这云帝疑心重,再加上打过这么几次交道,苏晓月心中对这个云国皇帝是一丝信任也没有,反而满是防备警惕。
她并没有再抬头与那人相望,只是波澜不惊地回应道:“多谢陛下关心,我独自在此生活并没有什么不便,倒是也无需他人陪伴。”
“圣女这话说的,方才那芸桃来时还说闷得慌,怎么这会儿就开始推脱了?”
云帝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心中倒是十分满意她如此似的,一直阴沉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
他朝着身后招招手,而后又说道:“战事一起,宋国都城也是险境重重。没想到朕还能寻回这个儿子,实是天佑我大云。我早听闻他与圣女在宋国时就有往来,如今我叫他分管圣殿事宜,也算是给圣女做个伴。来,云畴,还不同圣女行礼。”
没错,云帝带进来的人正是云畴。
苏晓月方才早就看到了他,内心亦是惊涛骇浪。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云畴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更何况,他不是让云国出使解除朝贡的计谋毁于一旦的罪魁祸首吗?
这位看上去睚眦必报的云帝,怎么可能会不计前嫌还将他收留回宫?
苏晓月自然不知道,自那次云畴亲手将她送到了云翳手中,而后又冒险替云国探子藏匿边城布防图,云帝早就没有那般怀疑云畴了。
更何况,云畴与苏晓月等人交好同玩的事,大多是在宋国宫中,云国的探子就算再手眼通天也无法得知其中详情。
反而云畴被软禁于质子府时,屡屡受到欺凌,苏晓月一次也没有去探望过他的事,云帝一清二楚。
因而就在云畴蓬头垢面地回到皇宫恳求觐见之时,只说自己见起了战事趁乱逃跑,倒叫云帝信了几分。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对他没了怀疑,只是眼下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那场谋划已久的与宋国的战事上,一时手中也实在无人可用,这才将云畴留了下来。
何况在云帝的心中,云畴惯来只会做小伏低卑微讨好,一点也没有云国人骁勇善战的样子,他也实在是有些轻视,甚至都不大愿意承认这是他的子嗣。
苏晓月不过按照常理来推断,在外人眼中自己应当与云畴还是交恶的关系,所以一直表现的十分冷淡,似是并不愿意多看他几眼。
她这一推辞,反倒叫云帝真正放了心。
他一直存了监视苏晓月的心思,不过手中无人,也不想行事过于极端引起她太过反感。这云畴倒是来得正好。
按说苏晓月这个圣女虽然空有名头,但根据史册记载,由于云国的特殊传承,圣女的地位颇高,名义上甚至可以与皇帝平起平坐。
所以云帝叫云畴这个不怎么看得上眼的皇子给圣女行礼,倒也不是存心折辱他。
“见过圣女殿下。”对于云帝的吩咐,云畴哪敢不从,只得上前恭敬地给苏晓月行了一礼。
一见他这副讨好的模样,云帝心中更加瞧他不起,懒得再多看一眼。
“嗯,行了,此后你就将功折罪,切莫惹圣女不快。”
今日的云帝看上去心事重重,倒是没有多为难苏晓月,随意交待了两句后留下云畴便带着云影离去了。
待二人走后,苏晓月与云畴四目相对,眼中的激动再也掩盖不住。
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正要开口向云畴问话,却被他伸手制止。
云畴左顾右盼,走到桌案前,提笔缓缓写下了“以字交流,隔墙有耳”几个字。
苏晓月想了想,也知他防备的有理,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走近研墨的云畴,却没有急着接过那笔,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段时间,云畴也长高了不少,甚至已比苏晓月还要高些了。
她的手一触碰到云畴,他便猛地一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中也凝起了泪珠。
想到自己给自己的承诺,云畴深吸了几口气将泪意憋了回去,他不能再软弱了,他要保护晓月姐姐。
苏晓月笑了笑,心知心思敏感的云畴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善意,于是二人便提笔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互相交待了一番。
苏晓月的一切自不必细讲,不过云畴在知晓原来芸娘就是苏晓月的姑姑苏婉儿的时候,还是非常感慨。
原来冥冥之中,二人就已经有了这么亲密的关系。
而云畴知道苏晓月心中挂念着什么,当先便说林铮已经将苏家上下妥善安置好,叫她不必担心。
而云畴能够回到云国,也多亏了林铮的暗中相助和细心安排。
看到此处,苏晓月自是动容不已。
这一路行来,每每无助孤单时林铮的样子都会在她眼前出现,那人俨然已经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她当然无比的信任他依赖他,可是如今从他人口中得知林铮为了救她不止不休地步步为营,苏晓月还是觉得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温暖充斥着她的内心。
与此同时,苏晓月这才注意到云畴的双手,原本青葱白皙的手指上布满了细密的伤口,手心甚至有了老茧。
也不知云畴这一路究竟吃了多少苦,苏晓月也知他这都是为了自己,放弃了安然度过余生的机会回到危机重重的云宫。
此时二人心意相通,苏晓月早就将云畴如同宋珏诚一样,看成了自己的亲弟弟那般,从前过往的嫌隙早已消失殆尽。
不过眼下却不是叙旧的时候。
简单交代几句,苏晓月便让云畴引火烧了二人的字迹。
他们还需装作疏远的样子,不能共同关在房中太久。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十余日。苏晓月似乎对云畴十分不满,屡屡向云影反映要面见云帝,让他将云畴带走。
而每当云帝召见云畴的时候,他亦是事无巨细地将苏晓月的所作所为统统禀报给他,与暗探所查无异。
云帝见这二人当真因为前仇互相不满,也渐渐放下了心。
不过却有一件事,令他们所有人都越来越忧心。
那便是躺在床上的苏婉儿,至今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具活死人。
除了宫中的御医,云帝甚至遍寻民间神医,也没能唤醒苏婉儿。
每日除了那微微起伏的呼吸,她的面色越来越苍白,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已经与尸体没有什么两样。
便连宫里最具资历的老御医都断言,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不到月余,皇后娘娘就要香消玉殒了。
这个消息让本就喜怒无常的云帝变得愈发的暴躁。
每日听到苏晓月的消息时,他的眼神也愈发不善。
他甚至开始后悔起来,若是当日罔顾与苏婉儿的约定,给苏晓月放血,哪怕婉儿对他百般怨恨,却也不会是今日这个下场。
可他暂时却不能动苏晓月一分一毫,若是苏婉儿真的有了意外,那些慕兰花的古株,还需要她的血液去养护。
一连数日,已经死了十数个在云帝跟前伺候的宫人太监。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连带着各宫中的氛围都十分紧张,生怕自己出了岔子惹怒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