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另一个宁兮儿在开口说话,语态有她理解不了的悲凉和……祈求。
她皱起眉头。
覃骁的眸在此时缓缓睁开,缓缓……缓缓……宁兮儿忽然如临大敌般咽了咽口水,这本能的恐惧感弥漫到四肢百骸。
“兮儿今天醒的比昨天早呢。”,他淡淡评价,而后帮她将一缕头发绕到耳后,动作温柔。
女孩的眼在月光下清凌凌的,比林间清泉还淌淌静谧,唇微抿着不说话,但实际上是觉得刚那云里雾里的话被听见了,她还来不及想怎么解释,或者说自己有一堆疑难问题想问,但覃骁开口压根就没提这事。
困意没从宁兮儿身上逃脱干净,她蹭了蹭枕头,合上眼,说:“覃骁,我能再睡一会吗?”
覃骁侧身将人揽在怀中,一只手臂穿过宁兮儿颈下,另一只手掌盖住她小巧圆润的耳朵,大拇指摩挲着她脸蛋,女孩整个人都被藏进了覃骁怀里,一点头发丝都不被允许露在被子外面。
“不能。”,他说。
宁兮儿被他和被子团住,闷的后背快要湿答答的,“覃骁你别……”
她正娇着声推开他,小手从被子里覆在他劲窄的腰间不自量力,下一刻唇便被捉住了,覃骁比以往反常,那吻几乎是撞上来的,撞上来的位置在上唇和鼻尖,这两处在他肆无忌惮的炽吻下渐渐发麻。
宁兮儿不敢蹬他的腿,更不敢胡乱扭动,覃骁的身体正恢复呢,佣人说都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
“覃…唔……”
但他的吻总是叫人无法闪躲,因为覃骁会牢牢把她压在身下,女孩脑袋狠狠陷进枕头里还不够,男人还会用掌心固定她,不让她随便转头,总之宁兮儿只能被迫承受。
他的粗喘声,以及喉咙里偶尔溢出的低低吟哦,比月色撩人万分,有调动起火热的魔力。
直到女孩双颊爬满嫣红,男人才依依不舍的退开了,覃骁此刻倒觉得自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因为他的兮儿在梦中不知喊了多少句------
“覃骁,我不爱你。”
“……放我走吧……”
她未醒时,他就着阴冷漆黑的房间,用眼神描摹她令人爱不释手的轮廓,他因她的潜意识体验着心如刀绞,骨缝里都发涩发苦,但又沉溺于他能将人强行桎梏在身边的巅峰快意,血液滚烫灼烧。
这灼烧感用一段情意绵长的吻传递给宁兮儿,两人的唇瓣相贴,鼻头左右剐蹭,男人似笑非笑地问了句:“身上还冷吗?”
他的嗓音含糊低哑,宁兮儿听去,骤然发现身体里竟没那么刺骨的寒凉,既好奇,又羞恼。
她脚趾在覃骁不知道的地方害羞的蜷缩起来,整个人也缩的小小的,声若蚊蝇:“覃骁,你不要告诉我,亲亲还可以治病哦。”
他抵着她的额头,似乎挂着暧昧的笑,“那兮儿觉得这一周的治疗效果怎么样?”
这一番折腾,宁兮儿将自己古怪的梦呓完全抛却脑后,满脑子都是她和覃骁最近的亲密。
覃骁用他的行为无孔不入地渗透一个认知------“我们是互相无法割舍的情人,爱人。”
哪怕现在宁兮儿对覃骁的完整记忆,还只是当初在小巷施救后,被带回覃家的那一小段日子。
她下意识唤了声:“哥哥。”,无辜而老实地说:“好像……是,有点,用?”
她是真觉得最近感觉好多了,连温泉水温都降了十度。
“傻姑娘。”,覃骁低笑了声。
宁兮儿想,他们是夫妻的关系,无论说什么害羞的话都不算逾越,况且覃骁总随随便便就逗得她脸红心跳。
她安慰自己。
今晚不知怎的,她特别想再探究点自己遗忘的东西,索性今天早醒了半个小时,看看表,还有五分钟佣人们才会在凌晨三点准时上来。
她忽然干了个看起来很上道的举动。
女孩纤长的手指探出被子,无师自通的,轻轻抚摸上男人性感的喉结。
拨了一下,竖着滑动,没忍住又拨了一下,而后看它明显难耐的滚动。
覃骁发狠般摁住她的手,摁在她头顶处,略显头疼地问:“兮儿在做什么?”
宁兮儿本沉浸在自己的无知玩笑里,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小小惊吓道,尤其是两人本就吝啬的距离好像缩的更小了。
近到她甚至无法统览他的五官。
男人滚烫的呼吸包裹住她的,宁兮儿平复了下,痒地轻笑:“覃骁,那你还冷吗?”
“什么?”
“既然你大言不惭地说亲近我可以治病。”,宁兮儿眼睛眨了眨:“那我也…撩撩你。”
“就也能帮你治病吗?”,她问。
第32章 水未落,石欲出
五分钟在蠢蠢欲动的暧昧中过得很快。
管家领着一众佣人上楼时,小双疑惑地看向主卧的门缝,小声问:“芝姐,里面灯怎么开了?”
管家阿姨成熟稳重,在覃家工作将近十年,待人和善,总被大家亲切地称呼为芝姐,连宁兮儿也是这么叫的。
“咦?”,伴着一声轻喃,门被巧合地从里面打开,佣人正正好准备敲门。
宁兮儿拢了拢外套,先开口问道:“芝姐,有水吗?覃骁口渴。”
说起覃骁口渴时,她神色洋溢出狡黠地灵动,佣人眼里的少夫人很久没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情绪了。
容不得大家愣神,
赵芝视线一扫,便有人忙不迭将托盘送到宁兮儿跟前,“少夫人,需要我们送进去吗?”
托盘上满满当当,盛着不少蛋糕,水果,热粥,总之全是宁兮儿的口味,别墅厨房从凌晨便开始忙活,所有人都要跟着宁兮儿的生物钟调整。
她们的主子噬甜,特别在最近,程度最深时用白砂糖兑水喝,每天两千多毫升。
望着那些诱人的甜品,宁兮儿微不可查地舔了舔上唇,而后问:“你看着面生,是因为我忘记你了吗?”
端着托盘的女孩低头道:“没有的,少夫人。”
宁兮儿边端起她和覃骁的水杯,边依依不舍地摇摇头,“今天不可以吃糖分太高的东西了。”
赵芝问:“怎么了夫人?”
赵芝旁边的小双也跟着问了句:“夫人您今天不想吃巧克力口味的吗?这可是覃总特意---”
“兮儿。”,沉稳有力的一道男声从卧房里传出来,似乎不耐,打断门边的交谈。
这阴晴不定的愤懑感仿佛警告,赵芝紧忙道:“我们去重新准备饭菜,夫人有事随时按铃就好。”
“兮儿,回来。”,覃骁又催了声。
宁兮儿没忍住抿唇轻笑了两下,“知道啦知道啦。”
她大方而清澈的目光扫向大家,“覃骁说,医生不让我这么吃甜的。”,她痛心疾首道:“你们如果喜欢的话下去分一分吧,拜托了,千万别让我看到。”
而后便一闪身回了房间。
被问及身份的女佣长着一张平凡的脸,没太引起其余人的注意,赵芝吩咐着她们去重新准备饭菜,她端着来时满满的托盘,落在队尾,听到房间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覃骁,你干嘛一副谁招惹了你的表情?”
--“你为什么跟她们说很久的话?”
--“哪有很久?两三句而已。”
--“你只能和我说话。”
……
小双悄悄挪到后面来,“喂,木西你发什么呆?差点掉队。”
木西尴尬地笑了笑,“托盘有点重。”
小双豪爽地将托盘接过去,“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你刚来一个礼拜,慢慢就习惯了,今天我帮你拿吧,看你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而后用小臂掂了掂,“看,一点都不重。”
木西随即露出感激的微笑,眼神瞥了瞥身后主卧方向:“小双姐,少爷和少夫人感情看起来很好。”
小双总归是心思挂在脸上的,那一瞬间的犹豫落入别人眼里却浑然不觉:“呃……是挺好的。”
小双边想边补充:“总之少爷和夫人的感情那也是历经千辛万苦,重重磨难,所以他们现在这样真的很难得,少爷很爱夫人,我从来没见过会有人这么爱一个人。”
木西点点头。
“你只需要知道,除非夫人有事找你,否则尽量别离夫人太近,以及……别同时离他们两个人太近。”
木西很自然而然地问:“为什么?”
“因为少爷会觉得夫人的注意力被分走了。”,小双说:“你要想保住你的工作,听我的就行。”
这份爱,已经浓重到连宁兮儿多看一眼其他人,都会感到被剥夺了什么吗?
木西闻言再次点了点头,归于沉默。
卧室内,宁兮儿穿的是覃骁的外套,因为覃骁的大衣足够长,衣长能直接把她裹到脚踝,这会脱掉后她又爬上了床。
“覃骁,你记得一会去练习走路,累了就不要勉强,停下来休息。”
覃骁喝完水后,调暗了房间里的灯,适合宁兮儿昏昏欲睡,“兮儿,这次不要睡太久,好吗?”
宁兮儿将被子揪到下巴处,心不在焉地点着脑袋,“那你记得叫醒我,如果我没醒,那是因为我没有听见,你要有耐心一点……哦……”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低,眼睛也闭地紧紧的。
覃骁痛苦地望着她。
他习惯了,在沉默中等一个不归人。兮儿都已经在他身边了,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但覃骁深深明白,堵住全天下所有知情人的嘴,未来也存在着她将一切自己回忆起来的风险隐患。
覃骁的眼里暗流涌动,正在此刻,宁兮儿好像想起什么未完成的事似的,撑起最后一丝意识,低声呢道:“覃骁哥哥,等我醒来,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爸爸妈妈。”,类似嘱咐的语气,而后便踏实入梦。
男人仿佛对着虚空,“兮儿,他们不配。”
“你只需要记挂我一个人,就够了。”
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密布着病态占有欲的审判。宁兮儿用沉睡作答。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宁兮儿这次昏睡并未乖乖遵循最近的规律。
这天,崔瑶穿着短袖短裤,进了夏天还开着暖风的房间里,被闷的发慌,她每个月来看宁兮儿一次,但每一次她都安静的躺着。
“兮儿妹子……俩月了,覃骁都能下地跑路了,你还不醒?”,崔瑶叹息道:“你醒来姐姐请你喝酒成不?”
崔瑶总能对宁兮儿絮絮叨叨说很多,有的没的,稀奇古怪的,正不知道念叨什么时,门被叩响。
“崔小姐?少爷为您准备了一些吃的,我帮您拿进来。”
崔瑶冷艳的眸扫向门边,此时覃骁应该在书房,她来的时候看到阿陌拿着不少文件。
抬步过去,走的不快。
“给我吧。”,崔瑶身形高傲,神色冷淡,那是她天生的气质,连远观都会让人觉得自己冒犯了。
“崔小姐您好,这是少爷吩咐我送过来的。”,木西又望了望里面:“请问少夫人有转醒的迹象吗?”一切都显得卑躬屈膝,分外谨慎。
但崔瑶有种说不上来的……厌恶感,心头隐隐弥漫灰黑色的雾气。
“别管,兮儿醒了我会直接联系覃骁。”
门被毫不留情地合上。
木西恭敬的神色松散下来,“呵……”
第33章 她是他的本能
崔瑶关门后随手将果盘推到桌子上,正好从飘窗处看到了两辆车驶进大门。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特别有力量,预示着来客闯入的雷厉风行。
再看向床边,宁兮儿仍安然沉静,崔瑶走向窗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拨通了覃骁电话:“楼下谁?”
听筒里传来和现实中一样的鸣笛声,覃骁的音色和机械一样冷冰冰的:“门锁好。”
“嘁…”,崔瑶最烦别人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话,不屑地扯唇。
但覃骁已经挂断了。
崔瑶屏气凝神,按耐怒火,对着空气咬牙泄愤:“要不是看在你媳妇儿讨人喜欢的份上,我非炸了你家。”
在崔瑶这里,覃骁和崔昭是难分伯仲的王八蛋,但她可没宁兮儿好骗,更没宁兮儿身上那份无辜和乖巧。
“宁兮儿,我说你是不是蠢?”,她反锁门,回身边走边质问沉睡中的女孩:“覃骁那疯子之前把你锁在家里,断绝你跟外界的联系,你要是不愿意干嘛只伤害自己的身体啊?”
“你就不能给他心口上戳戳刀子报复回去?”,崔瑶觉得那画面也挺……
一个眼中清澈但布满恐惧的湿润,纠结又绝望的小姑娘,拿着匕首颤颤巍巍杀死了深渊中的审判者,在那个情境里,崔瑶感觉覃骁不会躲的,甚至会笑眯眯地,安慰宁兮儿---
“别怕,我的血,好闻吗?”
崔瑶被自己无聊的幻想惊地打了个寒颤,“兮儿,医生说你这次醒来就能康复了。”,墙壁泛着冷清的白,她发自内心的希望:“快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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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崔瑶的幻想并非无端猜忌,覃骁面对宁兮儿的中伤时会被夸张地燃起心底某种快感,这或许就是非常人的认知世界。
病态的情感无限趋近于极致热忱,被所爱之人伤害,也是证明自己在她心烙下过痕迹的证据。
一楼会客厅,覃骁双腿交叠,指尖转动着手机,散漫,矜贵,慵懒姿态。
一场交谈持续良久,覃骁几乎没动过。
“覃骁,我有时觉得你可以被定义为上帝创造出的一个,被本能折磨的神智混乱的可怜男人”,优雅矜持的女人,嗓音知性成熟,对覃骁开口评价道。
“嗯。”,覃骁随意地应了声。
女人说的不错,这份折磨人的本能可以被具象为------宁兮儿。
“我还没见过把你折腾的死去活来的人,引见一下?”,她盯着覃骁的胳膊,听说那里中了一枪,伤口还未痊愈便在海里被海水灌了个透。
这小子命真大。
“不必。”,覃骁没什么耐心:“你们不用认识她。”
女人摇摇头笑了,“好歹我也算你名义上的姐姐。”
覃骁若有所思的抬眸。
女人对上他的视线:“妈那边嘱咐我这次回国好好跟你聊聊。”
“聊什么?”,覃骁平静道:“聊她当年为了寻找真爱,扔下襁褓中的亲儿子么?”
“你是真爱的结晶,丘南月。”,覃骁轻慢的勾起唇,盯着那双和自己瞳孔颜色极其相似的眸,“而我,是覃远一个人的孩子。”
丘南月从覃骁眼里读不出任何的凄凉和讥讽,他只比自己小两岁,但气质却比任何她见过的男性都沉,都静,类似巨大森林通幽处的深绿,绿的发暗。
树叶交叠处的阴影,就像覃骁盯着人时的阴凉,丘南月眼睫微闪。
覃骁面无表情的勾了勾唇角,“识相的话,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