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后,赵善易让他去出差办事了。他这才放下心了。
当然上京城的人对这些毫无所知,大家唯一知道的就是安阳侯夫人大病,听说安阳侯的外室带着一儿一女进了安阳侯府。
京中谁家有什么消息眨眼间都传遍了。
连赵善易都听说了,他忙里偷闲和裴岘调侃:“没想到那老小子还挺有本事。”
安阳侯夫人是京中有名的悍妇。
裴岘在整理兵部的折子,他和安阳侯同在兵部任职,一样领京畿兵马,但平日里交集不多。
见他幸灾乐祸,随口说:“儿女大了,总要安排亲事。”
赵善易一想也是,听说那女儿都十七了,可是能说门好亲。
“也是,那老小子最会钻营。”
可见赵幼澄做了什么,根本不重要。
只有周聿昭听到这个消息很错愕,他刚回府,听到方静云报给他的消息,他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刘氏当真是赵幼澄说到的那样,不论谁说什么都当没听见。朱氏再教训她,她也可以低眉顺眼,也不觉得羞愧,更不会觉得丢脸。更何况府中还有几个庶子媳妇,朱氏为了脸面也不能在人前教训她。
周聿昭倒是对她没那么大恶意,他知道她只是怕死,一口咬定他。这无可厚非。
所以对刘氏没有感情但也没有薄待。
乍一听到安阳侯府纳妾,他都没有回过神。
刘氏见他脸色不对也不敢问,她当初就因为见了他一眼,便同意这门亲事,即便为人所不齿,就因为爱慕他。
只要进了门,做了他的正妻,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所以眼下的生活对她来说不过是求仁得仁,没有别人想的那么糟糕。
宋宝珍次日送了帖子,说是来拜访她。
大概是江南的行李到了。
安成在她出城前就回宫去了,带着她的大凤凰。她心里好笑十几岁的小孩子还是好哄,不过是一个风筝,就能开心那么久。
宋宝珍来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她有些害羞解释:“这几日一直在姨母家中,京中这几天宴会很多,我走不开身。姑苏的行李这几日才到,送给殿下的礼物就有些晚了。”
赵幼澄笑说:“春天到了,这里春天来得晚。”
宋宝珍也说:“也是,京中春日花就那么几种,昨日在施家,好些小娘子都说起殿下。”
赵幼澄:“哦?都说我什么了?”
宋宝珍脸一红,这种背后说人的事情她也没做过。
赵幼澄笑着说:“左不过是对我好奇,还能说什么。”
宋宝珍:“也不光是好奇,有位姓周的女娘子,说殿下十分跋扈,更是……”
赵幼澄听得好笑,很无所谓说:“那就让她们说好了。”
宋宝珍总觉得她说不上来的和气,又说:“母亲前两日进宫回来,静义公主殿下说傅嘉宜已经出宫了,我明日要去看她。”
赵幼澄真不知道傅嘉宜出宫,她以为她会在宫中一直住到出嫁。
傅嘉宜住在傅家宅子里,一直发脾气,不是仆人伺候不周到,就是吃的用的不合胃口。
傅容见家中老仆被训斥的每每垂头丧气,有些恼火。又想起阿鲤给他准备的备考的用具,一应俱全,他还没有感谢。
所以领着傅嘉宜去太微宫看赵幼澄。
江南的早茶还没有到,阿鲤喜欢稀奇东西,他寻到两只核桃的雕件,正好送她。
傅嘉宜心中不满,见哥哥对赵幼澄的事情那么上心,心里冷笑,但不敢违背哥哥的心意。
傅容见她不以为然,依旧教育她:“你还年幼,不要心存尊卑之心,心胸开阔一些,更不要偏执。”
傅嘉宜嗤笑:“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又要我学赵……婉淳公主吗?我可学不来她那个样子。”
傅容摇摇头不再浪费言语。
因为街上人太多,只能绕道穿过北面的广平街,结果傅嘉宜也没想到迎面遇上周聿昭一行人。
周聿昭成婚后,都察院那边一直告假,这些时日在忙碌联络在京的地方官员。因为叔祖父那里不好见外放的官员,大部分人都是他在招待。
今日也是要去见湖广的在京官员。
傅容见了周聿昭,既不热络也不冷淡,只是和气打招呼:“见过侯爷。”
傅嘉宜在后面的马车上听到后,猛的撩起帘子探头看去。只见周聿昭仿佛瘦了很多,面色看着有些严肃,并不像在延嘉殿时的闲情雅致。
一时间恨他活该,一时又心疼他。心里十分痛苦煎熬。
在她眼里,毕竟是那女子不要脸皮勾引他,而他错就错在经不住诱惑。
她认知里无外乎就是这样,男女之情,毕竟是精挑细选才能成,若是非常之人,只能用非常手段。
至于忠贞不渝,生死不弃那等传奇,只能在画本中才有。不过是糊弄小孩子的。
她以为自己早已经见识了权势,见识了万人之上的尊荣。早已经明白了这里面的道理。
周聿昭对傅容并不敢小觑,傅容读书刻苦,才情是出名的,为人谦逊,他为人低调。他和江南的才子声名远播不同,国子监对他赞誉很高。而他更是在其兼讲义。
“原来是表哥,大考结束表哥这是?”
傅容和周聿昭交情并不深,即便去年在宫中遇见,周聿昭态度颇为热络,但他始终都淡淡的。
两人不是一路人,傅容并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纠缠。
“今日得空,去看朋友。”
周聿昭看了眼后面的马车,一眼就看到了傅嘉宜。
他笑盈盈的望着马车,傅嘉宜一探头就和他撞的正着,她脸色一红,缩回来。
傅容脸色一暗,立刻说:“那就不打搅侯爷了。”
周聿昭坦坦荡荡:“改日再请表哥府上一聚。”
傅容笑笑并不当真。
傅嘉宜心中如小鹿乱撞,还没等她回神,马车就出发了。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周聿昭擦肩而过,脑子里想的不是避嫌,而是遗憾。
她给自己编织了一出属于自己的戏,她和周聿昭在这里遗憾而别,而所有阻止他们在一起的人,好似都是她的敌人。包括哥哥,
宋宝珍的才学很好,赵幼澄不用哄安成一样哄她,把她带到书房,她忙自己的,宋宝珍寻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就可以静静看很久。
章嬷嬷进来说:“表少爷和表小姐一起来了。”
赵幼澄一时间还没想到是谁。
接着就听到傅嘉宜说:“表姐平日里不喜欢热闹……”
宋宝珍惊讶看着她,大概是没想到傅嘉宜到京中后,还是如此性格。
听到傅容教训她:“嘉宜,你若是还是这样事事较真的性格,还是回姑苏的好。”
章嬷嬷也不好跟在他们跟前,远远将人迎进前厅,赵幼澄这才带着宋宝珍从游廊穿过来。
“五哥大考结束,正是春日好时光,应该约同窗们出城游玩几日,或者去参加诗会。”
傅容失笑:“我并不喜这些。前几日姑苏来的老仆带来一些吃食,我给你送来一些。”
傅嘉宜听的十分刺耳,不过是一点吃食,值得哥哥巴巴的来送东西,赵幼澄缺那点东西吗?不过是装模作样的样子罢了。
她心里笃定赵幼澄喜欢哥哥,这样费尽心思引哥哥上门,而自己的傻哥哥甘之如饴。
赵幼澄笑说:“巧了,宝珍也给我送了一些。宝珍北上京中没有相熟的伙伴,来这里和我作伴。”
傅嘉宜对宋宝珍不再像姑苏那时候那么亲密,变得淡淡的,说:“我一直在宫中,没能等到你。这几日我住在家中。你只管来找我。”
宋宝珍觉得她和姑苏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殿下还是那样,但傅嘉宜犹如镀了层富贵的行头,整个人有些配不上这身行头,显得有些拿腔拿调。
傅嘉宜起先有些冷淡,但一盏茶后却开始对宋宝珍格外热情,一会儿说起在姑苏的时候的趣事,又说起其他小娘子,赵幼澄都觉得她失心疯了。
傅嘉宜心里保不齐怎么恨她,毕竟周聿昭那样的郎君,她错过了。
傅容只以为她听进去了道理,看了眼妹妹,脸色有些欣慰。上京快一年了,妹妹的性情丝毫没有收敛,母亲总说她已经懂事了。可见母亲还是太纵容她。
他心里失望,但依旧每每遇见好声好气教导她。
他和赵幼澄说:“宋师兄学问也好,昨日遇见好像是在整理书册,最晚明日就会来看你。”
这次几个人赶考用的东西一应俱全,都是赵幼澄给准备好送去的。
赵幼澄也不在意这些,只说:“只要能高中就好。师兄们刻苦,虽然先生并不严苛,但还是希望他们能高中。”
“听说你大师伯也回京了?”
“是。”
傅嘉宜听着他们聊天,又心里气闷,赵幼澄自小拜在明松先生门下,师门中她最小,全都是长辈。
她在京中又是长公主,走到哪里都是最瞩目的,都有人关心着,惦记着。
可见老天并不公平,便宜都让她占尽了。
她扭头就说:“哥哥,明日我和宝珍去城外,你陪我们去吧。”
傅容深深看她一眼:“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母亲不在身边,你该沉下心思来。不要整日只知道玩乐。”
傅嘉宜被哥哥当着好友的面数落,有些下不来台。
“哥哥总是这样,仿佛我不是你亲妹妹。”
傅容上次和赵幼澄的两位师兄来的时候,见赵幼澄编撰的东西,他原本以为是寻常游记,等细细看过后就知道这书的价值。
永嘉寺那边的李嗣同,起草地方物志及各地水文地理舆图,而阿鲤编写地方风物志,其中内容详之又详。听说陛下都很喜欢她编撰的这本书。
怪不得章嬷嬷曾说她每晚都到近子时才睡。
怪不得她身体一直都养不好,太微宫中的宫人们总是轻言细语静悄悄的……
阿鲤的刻苦让他都觉钦佩,可妹妹至今都迷眼于繁华胜景,眼高手低一事不成。
傅嘉宜才不在乎这些,更不喜欢这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比起苦读博虚名,她更喜欢华屋美婢,金尊玉贵。
上京城的贵妇们哪一个不是靠着家世,靠着夫家的得来的地位?
就是赵幼澄,不也是因为有陛下的宠爱,才能得封长公主?何必故作姿态做勤恳。
她觉得赵幼澄虚伪,赵幼澄烦她聒噪,两人依旧是相看两厌,赵幼澄不耐烦和她讲话,和蠢人说话真是让人毫无兴致。
但宋宝珍性格温和,对傅嘉宜也算有耐心。
她看得出来表姐妹两还是关系不睦,殿下也不是傅嘉宜曾说的那样目中无人,高高在上。
傅嘉宜却依旧是掐尖要强,爱拈酸吃醋的性格。
第58章 她脖子太细
◎那根红线就像系在他心上一样◎
傅嘉宜和宋宝珍都在, 赵幼澄也没什么和傅容说的。只是嘱咐他少饮酒。
傅嘉宜挑眉:“殿下说笑,兄长学识号,自然每日要去参加文会, 怎么能不饮酒?”
赵幼澄只当没听见她说话, 傅嘉宜被她气的不轻。
傅容在太微宫并没有久留,回去后就教育傅嘉宜:“不要整日不务正事,你该懂道理了。为何总要和阿鲤过不去?言辞咄咄之态不过是显得你自己失礼数。”
傅嘉宜连连冷笑:“哥哥喜欢赵幼澄, 喜欢她藏书多?喜欢她爱读书?喜欢她只礼数?喜欢她善解人意?真真笑死人,从前她的功课哪次不是哥哥帮忙写的?如今倒是成了好学的乖学生, 从前她那一次不曾咄咄逼人教训我?哥哥反过来教训我了?我从前就学问不好,现在也是, 起码坦坦荡荡, 不是那等虚伪做派……”
傅容听得羞恼:“你休要胡说八道, 简直口无遮拦!”
说完后心中失望至极, 最后只说:“我在你眼中,大概也是无用的兄长。既不能让你得到别人的奉承, 也不能让你出入变的气派,更不能带给你荣耀。倒是让你失望了,生出这么多怨愤。我知道你想住在宫中, 你处处和阿鲤比较, 总想压她一头。前程锦绣,你真以为就是看起来那么漂亮吗?”
阿鲤的命运,都未必能掌握在她手中。她那样聪明的一个人,谨言慎行,领着皇命编撰地理志, 岂是你能比得上的……
可说的再多, 有什么用?
他说完也不等傅嘉宜反驳, 转身就走了。
傅嘉宜看着哥哥不理会她,已经出门去,气恨:“你明明就喜欢她!何必给自己找这么多理由!我偏不如你的意!她那样不祥的人进门,才是大忌,我是为你好!”
赵幼澄对他们兄妹之间的事并不知道,也不知道傅嘉宜误会她爱慕傅容,反而一心撮合,成就宋宝珍和傅容的姻缘。
冯直在京中转了这么久,经堂兄冯唐认识了京中的粮商,他的江湖性情交友十分顺畅,冯唐为人稳重对堂弟的事情有些忌讳。
等赵幼澄再见他们,冯直直言:“殿下若是大肆购粮怕是不行。”
赵幼澄问:“为何?”
冯直也不拐弯抹角:“南北虽说粮价稍有差别,但并不高。殿下若是北地屯粮,江南的粮船不过半月就能北上,运河上的粮船来往不停,南北粮价凭殿下一个人是压不住的。殿下何必多此一举?”
赵幼澄问:“我为何不在江南屯粮?”
冯唐接话:“这不是舍近求远?通州仓开仓,到时候户部干涉,粮价不会大有波动。”
赵幼澄问:“今年是丰年,还是欠收,有定论吗?”
冯直:“没人敢保证。”
赵幼澄问:“江南那些大族手中有粮吗?”
“自然是有的。”
“那他们怎么不动?市面上现在粮价微微偏高。”
冯直不知她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因为刘正东,也因为高崎。”
赵幼澄提笔在纸上写好要求递给冯唐。
“冯直南下,依旧坐镇江南,你尽快提拔手里的人,我要你做好京中总管,我要你们做好豪赌的准备。”
冯唐看着纸上的要求,眉头紧皱,迟疑问:“殿下真的意思是?”
她的打算实在可怕。
冯直接过纸看了眼,猛地抬头看赵幼澄。
赵幼澄:“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和江南大族赌一场,看看京中的粮价,到底是他们说了算,还是朝廷说了算。但归根究底,肯定不是我们说了算。”
冯直起身冲她行了大礼:“冯直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这两年米价一涨再涨,始终居高不下。
赵幼澄记得建元十五年,江南水灾,又逢太子薨世。陛下大病。内阁理政,京中米价疯涨,户部无力回天,粮商赚的肥饱,可怜京中百姓。当时她住在公主府,府中有女婢偷盗粮米救济家人,就算被抓住甘愿被打死,也不愿归还粮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