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反驳:“就兴你日日喝花酒,不兴我学骑马?”
赵善易连连告饶:“还望夫人原谅则个。”
惹得裴芝玉捂着嘴笑起来。
庄主是裴家的老人了,像是行伍出身,规规矩矩并无农人的胆怯,问安奉茶都面面俱到。
让人给里面的女眷上了茶点:“庄子上简陋,还望大人们担待。”
裴芝玉没来过家里的庄子,看哪里都好奇。
方氏感叹:“今日倒是凑了个热闹,一听庆王夫妇在,全都一窝蜂的扑过来了。芝玉都被他们吓着了。”
赵幼澄安慰她:“所以,这会儿我们在这儿喝茶,他们被堵在帷帐内出不来。”
方氏也笑说:“也是。”
裴岘隐约觉得庆王这次回来后,有些不一样,和前两年的洒脱不同,对朝中众臣有了结交的意思,他虽然也觉得不妥,但终究没说话。
赵善易和他有默契,察觉到庆王的意思了,所以今日寸步不离跟着他。
赵善易只说:“今日怕是不能一起回去了,歇一歇咱们早些回城。”
方氏偷偷和赵幼澄说:“庆王妃原本和康亲王妃家偏亲,但和醇亲王府更亲厚。刚才瞧着芝玉竟然探问我亲事,真真是不知天地大,哪有她多嘴的。”
赵幼澄想了下,康亲王府的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
她也悄声附和:“别说芝玉,九婶怕是对我都感兴趣呢,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打量我能卖多少钱……”
惹得方氏哈哈大笑起来。
裴芝玉看着她两狂笑,又苦恼没听到她们在笑什么。
方氏间裴芝玉好奇,就说:“阿鲤实在促狭,你是乖乖女娘子,不该听这种话。”
可见不是好话。
外面的赵诚和赵琰在院子里看庄头养的狗。
她和方氏稍作歇息,见外面已经准备好了,方氏招呼她:“让他们先送我们回城,再出城去和庆王殿下汇合,不碍事。”
赵善易送方氏回家了,但赵诚和赵琰还有功课。两个人跟着赵幼澄回太微宫。
裴岘让裴康送妹妹回家,他则是顺道送她回太微宫,她的车马还在城外。
进城后她就说:“我们自己回去,裴大人忙自己的去吧。”
裴岘看她一眼,淡淡说道:“奉送长公主回宫。”
赵幼澄盯着他看了会儿,故意说:“我没有欺负你的刘娘子,你不用这么防着我。”
裴岘别有深意看她一眼,只管打马前去。
赵幼澄已经试探到他的底了,大概猜到了他不解释就是故意气她的,所以这会儿丝毫不惧他。
他生气了也无非是冷着脸不说话,又不会冲她发脾气,她更不怕他了。
等回了太微宫,章嬷嬷就口口声声说她太累,催着她去换洗了。
等洗漱完出来,裴岘还是在她的书房里。
他见她换了衣衫进来,她总不爱穿衣领高高的衣服,在家中多是穿得随意,露出细细白玉一般的脖颈,偶尔低头就能露出那根红线。
看到那根红线,他心中犹如烈火焚身。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赵幼澄没察觉他的眼神,只是问:“九叔,是不是不甘心?”
裴岘面色已经冷了,看都不肯看她一眼,只望着窗外说:“这些都不与你相干。”
赵幼澄看他一眼,这人怎么这样?真是翻脸不认人。
她有些气恼,看着他背影,怎会如此难说话。
对别的女娘子倒是贴心,还知道给人家指路,对她就总没个好脸。
“你不说算了。”
要不是有求于他,她何必这样讨好他。
什么狗屁救命之恩,见鬼去吧。
裴岘回头看她一眼,圆领青色内衫,因为瘦看着亭亭玉立。
他压了压,淡淡说:“我该走了。”
赵幼澄真生气了,白他一眼,只好说:“我不敢耽搁师叔大事,我要去看看阿弟了,师叔最好也警惕些。”
等人气冲冲出门穿过游廊,裴岘依旧在背后看着她。
她的机敏很准,陛下怕是会让他巡边。
庆王回京这些日子了,陛下闭口不提巡边的事。庆王久在河南,回京看到周宪实重新的陛下重信,不可能没有想法。
今日见庆王对朝中人这么热络,可见他已经有了计较。更想晋位亲王了。
旁人都说他和庆王少年相交,情意深重。
也不尽然,其实他和赵善易都和庆王年少相识,但他和赵善易更亲近,两人可以生死相托,但庆王就不可以,因为赵善易和他一样,知道轻重。
他盯着赵幼澄的背影,心里暗叹:上京城怕是不得安宁了,你也乖一些吧。
第60章 婉淳公主
◎缺席寿宴◎
三月二十六日太后娘娘寿辰, 百官朝贺,命妇陪同。
太后娘娘寿辰在西苑北面的广春园举行。每年夏季陛下都会去西苑避暑,自先帝去后, 太后就不怎么出宫。
因为陛下会在西苑避暑, 周太后再很少住广春园。
这次贺寿声势浩大,已经准备了半年,陛下为周太后, 请高僧周太后祈福,满朝文武, 无不说陛下纯孝。
京中五品以上命妇都要随行为太后祝寿。
可惜得很,赵幼澄那日踏青吹了风, 回来后发了高热, 就没有出城。城中的官员几乎倾巢而出, 都去了西苑那边别院。
离得近了住在别院, 离得远的甚至住在城外庄子上。
三月十五日,陛下已经率后宫嫔妃已经到了西苑, 后妃们住在西苑后面的松风苑。
静义母女陪太后娘娘搬到了广春园,提领一切寿辰事宜。
百官也已经在园中做最后的准备,戏楼已经搭建好了, 栽种的花卉草木也已经繁茂, 只等最后的修建剪。
前一日城中剩下的官员携带家属,出城移步西苑附近,随陛下入住西苑的已经安顿,剩下的这些品级不高的官眷都会住在西苑外,明日才能听命入广春园祝寿。
而赵幼澄捂着被子, 昏头涨脑地嘱咐吴顺:“入园后寸步不离跟着殿下, 我知道你在宫中有些人情, 但是我不需要你们自作聪明,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明白吗?”
吴顺谨慎答:“明白。”
赵幼澄又说:“园中人多嘴杂,饮食难免有疏漏,天气还不够暖,一定要在吃食上照顾好你们殿下。这次和赵总督的儿子一起住,若是赵总督那边有安排,只管他们的。”
吴顺一一应下。
赵幼澄嘱咐完吴顺,又和赵诚说:“阿姐没事,只是皇祖母寿辰是大事,你进西苑后若有人问起,你只管说阿姐在永嘉寺听空悟大师讲经。”
赵诚今天要随礼部的人去西苑,明日礼部堂官会领着他们去拜寿。
赵幼澄并不担心他会出错,她已经打点过薛礼了。
赵诚定定看着她:“阿姐是故意的,对吗?故意出城,故意吹风。阿姐根本没打算去贺寿,是吗?”
赵幼澄一点都不喜欢他的聪明。
“怎么会。我贺礼都准备好了,还想去夺头筹,可惜身体不争气。”
“阿姐那日究竟和皇祖母说了什么?“
赵幼澄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只说:“好了,不要计较这些。我和皇祖母不过是说起父王,我心里难过而已。”
赵诚知道她不肯说,关心她:“阿姐只管养病,不要见风。”
赵幼澄有些发热,黄太医说还是底子太差,要想养好,需要调养几年。
她听着赵诚嘱咐笑起来。
今日大家都忙碌,没人知道她不随驾一同去西苑。
黄太医已经来了,坐在西面的客房和冬青吹胡子瞪眼,冬青小心翼翼问:“殿下怎么样?”
黄太医也为这位殿下焦急,这身体这么反复折腾,别想养好了。
再者焦急她总是不赶趟,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她就病了?
送走赵诚,她又记挂其他入园的人,昏昏沉沉中也睡过去了。
三月十六日卯时初,松风苑的众嫔妃已经准备洗漱穿戴好,由皇后率领等着旨意,然后一行人要到西苑议政的明德殿,为太后娘娘祝寿。
陛下今日早晨还在西苑左书房正常办公。
礼部堂官奉命前往广春园中,周太后已经起身了,静义公主则是几乎一夜未合眼,此刻就在身边服侍,礼部带着太后的翟衣,奏请太后换行头。
傅嘉宜看着外面天蒙蒙亮,园中静谧,这是她第一次随驾到行宫。这里比宫中更精巧奢华,几乎步步是景。
她帮母亲一起服侍太后娘娘换了衣服,由礼部官员领路,母亲和她陪着太后娘娘一起乘坐步辇行至西苑的明德殿,由内官唱礼请太后升宝座。
目之所及,庄严肃穆,让人生畏。她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第一次知道太后的地位和威严。
等太后坐定,陛下那边已经忙完。
陛下领着皇子、宗亲子弟和百官行至殿外,为太后娘娘祝寿。
静义公主拉着她赶紧避至外面。
而此刻皇后等后妃还在园中等着祝寿,今日园中规矩森严,容不得丝毫差池。
傅嘉宜听着殿内浑厚的声音传来,她从前以为太后娘娘尊贵不过是因为她住在宫中,因为陛下纯孝。
可今日见太后娘娘穿朝服行至这里,受百官朝拜,那才是尊贵。
百官贺寿后便退下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听着皇后领后宫嫔妃公主们一起来,在外等着的命妇们此刻也被准许进园中,随皇后一起为太后拜寿。
六肃三拜三礼之后,傅嘉宜和母亲依旧出列,她们要陪着太后娘娘一起走,而皇后娘娘先领着众人先回太后住的广春园等待太后。
今日宗亲们都来了。康亲王府的老王妃由儿媳赵氏扶着,由皇后亲自招待,这是先帝爷都尊敬的人物,醇亲王府的人见了康亲王府的人都不敢招惹。
老王妃辈分比周太后大,今日祝寿但不需行礼。
等出了明德殿见了赵善易的夫人,老王妃笑着说:“你们家老太爷可安好?”
赵善易去年已经正式承嗣,过继到了廉亲王府,成了廉亲王的孙子。
方氏笑着说:“祖父康健,劳您挂怀。”
老王妃笑着摆手:“我们都是作古的人了,活得久了也会令人生厌。”
方氏:“您这话说的可不对,家里有一个老祖宗,家宅才能安宁。”
她们几人慢吞吞的边走边聊天,落在后面的人眼中,都是不可高攀的人。
老王妃已经很久都不出门,她这个年纪的人,早已经随性而为了,听得笑呵呵的,问:“阿鲤呢?”
方氏是今早才入园中,没有看到赵幼澄,有些疑惑:“我不曾看见。”
队伍中宗亲勋贵女眷众多,更别提品级低一些的官眷们。
要想看见谁,也不容易。
贵人乘车,其他人步行至广春园。方氏被康亲王老王妃留在车上,和赵氏一同聊天。
陛下回了书房,就见太微宫内官报赵幼澄风寒严重,昨日已经有太医进了太微宫,今日不能给太后娘娘祝寿。
赵晖打发杨寿山去问了,杨寿山就领着吴顺回来了。
赵晖盯着吴顺问:“婉淳怎么会突然染了风寒?”
吴顺本就是杨寿山放进去的,杨寿山给吴顺使眼色,吴顺就按照赵幼澄交代:“前几日放榜后,殿下就出城春游……”
赵晖听闻她前几日跟着赵善易一行人出城跑马吹了风,怒气不过,就将赵善易叫来。
赵善易此刻就在西苑内,只是他还在和同僚们说话,没想到被召进了左书房,赵晖劈头盖脸就训了一通。
“整日不知上进,不是胡闹就是城外跑马!今日回去好好当差,再让朕知道你擅离职守,定不轻饶你……”
赵善易挨了顿骂,还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但他只管听着,并不敢辩驳。他早已有一套自己的道理,这种漫无目的骂听着骇人,一般都不是大事。
大概又是谁告他黑状了。他臊眉搭眼挨了顿骂退出来,心里暗骂谁不长眼睛,给他上眼药,一边心里有几分遗憾,今日去不成广春园听戏了。
杨寿山知道事情始末,更是一句话不敢提,感慨陛下实在是宠爱赵善易,这会儿把人支出去,免得闹出什么事攀扯到他身上。
百官贺寿后,除了宗亲勋贵,其他人回去照旧办公,不得擅离职守。
赵晖从左书房出来,廉亲王几位宗亲陪着他,赵善易因为被骂了顿被赶出去了。廉亲王七十几岁的年纪,瘦但精神,丝毫不以为意,和赵晖嘱咐:“他性情就是这样,浪荡不成器,陛下只管教训。”
赵晖笑说:“皇叔言重,他还是很得用,要不然朕也不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他。”
廉亲王笑着摇头,但也不计较。
随后赵晖行至明德殿,礼部的人已经将寿礼准备好,十柄雕花如意,寓意3十全十美的圆满。
由他亲手献给太后娘娘。
其实他见周太后的时候并不多,后宫中都是皇后尽孝,皇后助他良多,管理后宫,安抚宗亲,这些皇后都做得很好。
至于他和太后,两人都极力避免见面,今日是太后寿辰,他行三拜九叩之礼,是母子之礼。
此刻他端着如意温声说:“儿臣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周太后看着他,微微笑着:“皇帝有心了。”
身边的静义公主示意文墨接过寿礼。
赵晖上前扶起周太后,笑说:“母后,我们该回广春园听戏了,是江南进来的戏班子。”
周太后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母子两一派母慈子乐,众人远远跟在后面。
傅嘉宜只见过两次皇帝舅舅,可每一次都不一样,陛下龙章凤姿,让人不敢直视。
虽然这位舅舅话不多,看着很和气。
周太后由着赵晖扶着,温和说:“为今日,国库耗费巨大,皇帝有心了。”
赵晖扶着她上了步辇,然后和她同乘,这是子为母祝寿,是陛下的孝心。
“为母后贺寿,应该的。今日百官贺礼已经到广春园。都是百官的心意,只要母后开怀就好。”
周太后听着他的话,面色依旧温和,笑着说:“皇帝看着也轻减了,也要保重身体。”
赵晖今日心情也不错,笑说:“儿臣记下了。六月先帝忌日,朕欲亲自前往祭拜,这些年实在分身乏术,每每想起不曾亲自前往,心中十分惭愧。”
说起先帝,赵晖心中尚有温情。
后面的人看着陛下温声细语一直在讲什么,不见太后娘娘说话。
傅嘉宜母女跟在后面,傅嘉宜好奇:“陛下十分和善。”
静义公主这些日子十分劳累,几乎连轴转了一个月,今日终于迎来了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