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说,刘中丞越漏了底气,传闻孤淮凛少年才子,智力超群。若是他猜出那几个刺客的身份有异样,到时候顺着这线往上查,后果不堪设想。
江鎏蹙着眉,道:“他似乎会武。”
探子传来的消息都说孤淮凛此人不会武功,因而今日带的死士都不是精良之人。
可今日那一脚,若是没有武力基础内力加持,不可能会有如此威力,只有一种可能,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哦?”
只见端坐于矮几之上的萧策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挂在嘴边的笑阴寒,“这戏越来越好看了。”
他倒要看看,这孤淮凛到底能查出什么名堂。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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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禁不住吓
幽幽古道,雪落荒野。
甘棠冬夜时分,原野百禽走兽藏于洞中,人和马都冷得似入了冰窖,但孤淮凛一行人手里的鞭子,仍不停赶着马,罡风如刀,耳边只剩浓浓的饕声。
一行人趁着雪夜赶路,不敢稍作停留,终于在东方既白之刻,到了隐于群山之间的大觉寺。
大觉寺庄严肃穆,一派佛修重地之象,待进入寺门,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
“公子。”
消失已久的亲卫宋既终于再次露面:“都已安排妥当。”
孤淮凛微微点了点头,道:“带我去见太后。”
说罢,人如美玉的男子瞥了一眼身后被寺庙俯瞰之景吸引目光的柳依依。
只见少女疲态的面上泛起几分新奇,直直被一览众山小的景象折服。
沈忱正疑惑自家主子为何驻足不前,却见自家主子目光停留在一旁正四处看的少女身上,纳闷的是,这清冷的目光竟掠过一丝柔和。
沈忱微微摇了摇头,心道定是看错了。待敛住情绪,他上前一把拽起少女,道:“公子说走了。”
此时被寺庙寰宇鬼斧神工的建筑折服的柳依依,总算回过神来。被身后冷着一张脸的亲卫拽着走,她也不恼,毕竟已习惯了这侍卫的作风。
待七转八绕,自前院到后房,几人到了一处僻静之宅。
“这是要去见谁?”柳依依不禁问道。自客栈遇险那次,孤淮凛一路带她出逃似乎是急着要带她去见一人,可这一路走来,他未曾提起要见的人是谁?
柳依依微微拧眉,难道是和兰台一案有关之人?
然美若神邸的男子并未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只是静静站在厚重的杏黄门扉前,轻轻扣了扣门。
半晌,一位身着朴素衣裳的男丁走了出来,毕恭毕敬行了个礼,道:“公子,请吧。”
“有劳。”孤淮凛微微颔首,随即他转身,朝愣在原地的柳依依道:“随我进去。”
清润的嗓音自头顶传来,柳依依抬起头,从她的角度,只见来人俊逸的双眸正看着她,一双眼冷冽至极。
柳依依正思肘自己这状况该如何进殿,虽敷了药好上许多,可现在也是行动尚且艰难的。
正思及此,一旁男丁抢先一步自沈忱手里接过将她提起。
甫一进殿,一股清谈的香味钻入口鼻。越往里走,内里摆设越是瞧着诡异,一路都是金莲秉烛,殿内正中间摆放着一个白玉大盘,大盘内盛着数个娇黄夺目大佛手。
殿里的暖意浸着她有些严寒的身躯,久违的温暖让她忍不住一颤,要见的此人到底是谁?
一墙隔绝,寒风在窗外咆哮,柳依依转动着眼珠,盯着地板,思绪飞远。
正思肘时,毫无防备的柳依依被男丁俶尔一放手摔在了地上,冷硬的地板一嗑震得她浑身都疼。
接着她听见前方珠帘掀动的清脆声,随后缓缓走出来一位身着素色宫装的女人,女人似中年年纪,手执佛珠,面目雍容又是慈祥。
“太后。”孤淮凛拱手行礼,道:“人我带来了。”
柳依依面色大惊,太后!
只见明贤太后微微点头,明眸看着孤淮凛,问:“这一路,可曾受到阻拦?”
“遇到两次刺杀。”孤淮凛稍稍迟疑,又说:“似是两方人。”
“我怀疑……”
男子俊美冷眸扫了扫殿内众人,随即,内侍们纷纷识趣接连退去,厚重的门扉吱呀一声被关得严严实实。
柳依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闻孤淮凛又说,“父亲的死,牵连整个大邺。”
孤淮凛面色晦暗不明,除了和这皇朝有关的机密,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理由,足以使如此多人对太史公下手,更是急不可耐灭口柳依依。
愣神间,只见方才还在数米外的太后已然靠近瘫坐在地上的少女,她说:“抬起头来,看着哀家的眼睛。”
柳依依呼吸微促,谨慎的对上了太后的视线。
明贤太后看着她,道:“倒是长得挺水灵,你就是柳依依?”
已故老太史公的贴身研磨侍女,除了在诏狱里留下的伤痕,倒是看得出被孤太史公养得极好。
柳依依微一迟疑,道:“是。”
“哀家很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你背叛了老太史公,损害我大邺朝史册基业?”
“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柳依依斩钉截铁,杏眸坚毅,这一切已然明了,都是背后之人设下的局。
“你且跟哀家好好说说,为何那日唯独只剩你一个小侍女活着?”明贤太后继续问。
“那日……”柳依依缓缓垂眸,她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我、我也不知道为何刺客留了我的性命,但诛杀史官摧毁史册的千古罪名,背后奸人需要找一个人来背负骂名,史官身边的贴身研磨侍女是最好的人选!”
话音一落,掷地无声,坐在对面藤椅上的孤淮凛微微一笑,两指捻着瓷釉茶盖缓缓推了推,浅呷一口。
方才这丫头所说不假,若她活着,便是一个极好的活靶,逼她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草草处死结案,给天下一个交代,也免去了查出背后之人的威胁。
可令更为他诧异的是,眼前看起来柔弱无依的女子似比想象中还要聪明。
只见明贤太后叹了口气,道:“你既是无辜,可你已经签字画押了。”
柳依依蓦然一怔,太后言外之意是不管她是被威逼还是利诱,都已经画了押,这案子便是有了个结果,谁也不会在意背后的真相究竟如何。
见太后背过身,柳依依急忙解释:“那是被强摁下去的。”她因情绪激动尾音抑制不住有些上扬。
“兰台一案,只怕牵扯之人众多,涉水极深。”随即,柳依依一板一眼叩拜下去,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诚恳道:“请太后查清兰台遇害真相,还我清白。”
大殿一片寂静,唯闻烛火燃尽的噼啦声。
良久,只闻太后一声冷哼,语调骤然冷厉:“一派胡言!柳依依,你竟然还敢狡辩!”
柳依依蓦然抬眸,一脸不可置信,长久紧贴冰冷的地面,她全身俨然冻得有些僵硬。
只闻太后继续叱道:“小小侍女为害史臣,其罪当诛,来人,现在就将她送回诏狱!”
柳依依面色俶然惨白,直觉浑身入了冰窖般冰寒,泪珠不受控制的滚落。
一名劲装亲卫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拽起她就要往外拖。
柳依依被捂住嘴喊不出声,只得满眼希冀望向坐在对面的孤淮凛,太后懿旨,现在唯有他才能可能救她。
只见孤淮凛风轻云淡放下手中青瓷茶盏,优雅站起身,道:“太后,我看这局便到此结束吧。”
“小丫头不禁吓。”再吓个一两句,怕是直接晕过去了。
岂料听闻这话的太后陡然怒气全失,随即打了个手势,适才一脸凶狠势在必得的亲卫又迅速消失在众人面前。
孤淮凛微微颔首,随即走近还未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的少女,将她扶了起来,说:“此女能修复已损书籍史册,还有大用。”
“对,我可以修复那些被鼠噬酸化的书籍文献!”柳依依颤着嗓音连忙道。
老太史公被害,定是因为撰写了些奸人不想留下的东西,所以才对他动手,只要修复完所有文献,定能发现些踪迹,还她清白。
只见明贤太后幽幽转过身来,逼近瘫坐在地上吓得面目惨白的柳依依,她忽然笑了,道:“看你也没有胆子背叛养你十年的孤太史公。”
“哀家已经拟好了手谕,留下这丫头的命。”
明贤太后话锋一转,对着一旁的孤淮凛道:“皇上应该会给哀家这个面子。”
提到贤德帝,太后明丽的脸上僵硬几分,眸里多了些怒气,这个皇帝非她所出,自幼在乡野长大,当年形势所逼,接他回来后便养在她膝下,可这个好儿子登基之后便对她这个母亲处处提防,甚至以养病为由将她软禁在这幽林山寺。
太后闭眼,掩下情绪,道:“哀家给你一个月。”
闻言,孤淮凛双手接过手谕,幽深的眸看了一眼柳依依,拱手道:“谢太后,我会亲自监督她完成修复,届时查明家父被害真相,还天下及后世一个说法。”
明贤太后拂手,示意两人退下。
柳依依呼吸急促,一颗心七上八下,却是不敢再次松懈。
只见清润俊逸的男子已行于身侧,骨骼分明的大手停在了眼前。
他面上并未表情,似潭水般幽深的眸子清冽至极,柳依依愣了愣,伸出柔夷,搭在了男子有力又清秀的大手上。
“谢谢。”
听闻这低如蚊语的嗓音,男人顿了一下,也不知是谢这举手之劳,还是谢他又从太后手底下救了她一命。
两人紧靠在一起,亦步亦趋朝殿外走去。
陡然门开,罡风呼啸,大雪纷飞已铺了一地,雪花坠于两人身上有很快消融。
沈忱见人出来,连忙上前,但见自家主子面无表情搀扶着那少女,不免也骇得眼皮一跳,连忙上去提起少女衣襟将其拽开。
......
元贞二十年东,太史公于兰台遇刺身亡,大量古籍文献被毁,举国悲痛。后命孤傲山次子孤淮凛接任太史令。
……
第6章 兰台
◎“可看够了?”◎
孤淮凛接到任命之时,还在刚迈入城门之际。
彼时天色较晚,灰皑的天暗淡冥冥。自城门校尉手中接过通关文牒,只见偌大宽敞的长街传来一阵急促逼仄的脚步声,而后众多身着黑金盔甲的良锐士兵涌了过来。
来往百姓见如此大阵势,方才大声喧哗的连忙屏气敛神,孩童哭闹的迅疾被人捂住了嘴。往来行人垂首掩面快速遁走,生怕招惹上是非。
寒风呼啸,地上的枯叶随着风的方向飞走翩跹。
“公子,小心。”沈忱紧蹙眉头,宽厚布满茧的手攥着剑柄,犀利的目光直直盯着面前。
只见孤淮凛面上并无表情,摁住了沈忱几欲拔剑的手。
“孤淮凛,好久不见啊。”只闻,人群之后传来一道低醇悦耳的男子之音。
话音一落,但见黑压压的精良部队自觉让出中间一条路,而后一身形高大的男子信步而来。
男子身着暗色长袍,外面披着一件黑玉紫蒲纹狐裘,男子相貌是极好的,剑眉星目,精致的五官似鬼斧神工一般犀利,可柳依依却是从这张脸上看到了肃杀和阴狠。
萧策狭长的双眸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孤淮凛身边的少女,嘴里噙着笑慢慢走了过来。
柳依依瞳孔微缩,这人的眼神看着随意,可却是好生渗人。她想到自己已死的身份,不自觉往孤淮凛的身后靠了靠。
感受到少女的动作,孤淮凛微微侧眸,俊拔的身躯顺势挪了几分,将较小的少女完全挡在身后。
萧策将两人的举动完全看在眼里,性感的薄唇只是勾起一笑,今日他可来这儿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
然正欲开口之际,却是传来了孤淮凛那清冷的嗓音,他道:“萧王,好久不见。”
萧策眸子眯了眯,将蚀骨的阴冷转化成唇角一笑,道:“你这一路,倒也是欣赏了些许别有风光。”
亡命之涯中两次刺客穷追不舍的击杀,此等风光,岂不美哉?
却见孤淮凛神色不变,只是温和一笑,道:“今日萧王特地来城门,只怕不是为了和我寒暄两句吧?”
萧策此人能在几人刚入城门之时立马出现,只怕是一直在等他归京,他这人眼高手顶,傲立于世,能让他来此等候的,只怕不是小事。
萧策冷哼一声,“今日本王前来是为宣读陛下圣旨。”
“孤傲山次子,孤淮凛听旨!”
孤淮凛幽黑的眸从萧策身上挪开,随即垂首跪了下去,道:“草民接旨。”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毕恭毕敬跪了下去,而不明所以的柳依依也是立即仿照众人而跪,心中满是疑窦,孤淮凛和这个看起来凶狠的萧王认识,而且似乎很是熟稔,但又有说不上来的一种奇怪。
待孤淮凛接过圣旨,柳依依总算回过神来,这圣旨实乃为任命书,此后孤淮凛接任他父亲遗志,担任太史令,编撰史册,策命诸侯修文改史。
萧策带人走了,待行几步之后却是又驻足转身,无头无脑留下一句,“你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柳依依云里雾里,转过身去瞧孤淮凛,却见他清隽的脸上并无什么起伏。
看来这萧王和孤淮凛的渊源不小呢。
飞雪大了起来,渐渐掩过方才众人在雪地之上留下的点点影迹。
柳依依一哆嗦,跟着孤淮凛上了马车。
一路,马车盛气凌人朝着兰台的方向疾驶,似是孤淮凛担任了太史公的身份,再无人敢随意阻拦。
马车内,阵阵暖意夹杂着淡雅的沉香味扑面而来。
柳依依樱唇轻勾,白皙的面颊浮现起浅浅的酒窝。孤淮凛担任大官,有此等大腿傍着,她以后不用在刀口上舔着血生存了。
她微微侧眸瞧端坐正中短榻上的孤淮凛,他正闭着眼假寐,垂着的鸦睫浓而密,在清俊的面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翳。花灯摇曳,暖白的光晕在他身上渡下一层浅白光辉,更衬得他人如美玉,隽逸优雅。
顶多及冠的年纪,明明怎么看也是一个温润的读书郎,却是一个城府极深,雷厉风行的家伙。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柳依依深刻懂得了以后看人万不可以以外表下结论。
思绪飘忽,紧阖双眼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然睁眼,他道:“可看够了?”
见自家主子说话,一旁凝神的亲卫沈忱蓦然抬眼看向柳依依,眸底甚至有几分防备。
被两个男人这般直直看着,柳依依只觉十分迫窘,恨不得找个洞立马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