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不出世间第二人。
可如此翩翩温润玉公子,未来会将这般好也给别的女子吗?况且他还有一个未婚妻。
柳依依蹙了蹙眉,精致的眉眼间满是愁绪,如今自己已是习惯了公子对她的各种好,出现了浓浓的依赖和期盼,甚至也生出了他的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女子的这般想法。倘若有一天公子他娶了妻,她很难想象她会怎样。
想到此,少女没由来的发堵和酸涩,鼻头也竟是有些发酸。
“怎么了?”孤淮凛自是注意到少女这般情绪,瞧着瓷娃娃愁绪的面颊,他直想将人抱进怀里好生柔抚宽慰着。
然他不能,这般行为怕是会吓跑了他的瓷娃娃。
“依依,怎么了?”孤淮凛倾尽几分,温声问道。
柳依依微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我没事公子。”
“就是有些太感动了,你……为什么对我这般好?”
少女潋滟的眸静静凝着他,后面的甜糯嗓音有些朦胧但仍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入男子的耳迹。
孤淮凛微怔稍许,为什么对她这般好?
看来小丫头还没看出来呢,男子清贵优雅的玉面上难免划过一丝失落,罢了,小丫头还小,还需再慢慢教些时日。
马车一路行驶,凛凛发出轱辘的碎响,车厢内两人敛着眸,各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马夫在外面唤了一声,“孤大人,魏府到了。”
“走吧,依依。”
甫一下马车,面前之景映入眼帘之际,柳依依不禁也是一瞬的怵愣。
黑楠木为主体的门扉两侧挂满了白幡和百花。
魏府小厮见人过来,迅疾朝里去通报。
很快,一位身着素色衣装的妇人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行了出来。
来人周身萦满了浓郁的悲戚和疲态,发红的双眼肿大,眼角还挂着几滴未落下的泪。
“不知孤大人前来拜访,有失远迎。”魏氏行了个礼,却觉嗓音嘶哑无比。
孤淮凛敛眸微微颔首,“魏大人突遭不测,还望魏夫人节哀。”
话音刚落,魏氏心里难免划过一丝悲怆,随即道:“孤大人里面请吧。”
步入宅中,偌大肃穆的院宅里通体挂满了白帷,青石板砖镶嵌的地面上散了众多冥钱,而地那在上秉着一路的白色蜡烛,想是已经彻夜燃烧。
这是柳依依在孤老太史公逝后第二次见识这般场面,满目的疮痍与悲戚,浓郁的哀痛苦楚萦满了整个大宅。
孤老太公也是被人谋害所杀,一介死节良臣只专撰写于手中史册,如此避世圣贤之臣竟也招来了那众奸宦的忌惮,不惜痛下杀手。可更令人悲痛的是,线索断断续续,至今也未查出真相。
而魏继,她也曾见过活生生的她,如今不过几日,他便横死于府邸书房,这其中一二,少女不禁感到一丝怅惘和酸涩。
魏氏领着两人到了大堂,内里压抑的低泣声时而起伏,身着素白孝服、头戴白花的妾室及子孙们聚在一起给所逝之人烧着纸。
孤淮凛行了上去,玉身长立于正中央,对着那置着的通黑楠木棺材躬身作揖。
行了三次后,又是为魏继烧了几张纸钱。
魏氏此刻情绪已好转了些,被悲痛浸染的有些发懵的脑袋此刻清醒非常,落在男子俊拔的背影之上的视线也不禁灼了几分,来的这清贵俊儒的太史大人前来吊唁只怕不是偶然。
她夫君死于非命,只怕这位大人特意前来也是为了查案。
想到此,魏氏深邃的眸里不经意染上一层异色,她走向此刻立于中央的俊逸公子,道:“孤大人,借一步说话。”
闻言,柳依依连忙望向不远处的孤淮凛,张着的盈盈杏眸里微有一丝竟诧,这魏夫人竟看出了公子前来的目的。
“请。”孤淮凛微微颔首,说罢不余给了正凝着自己的少女一个眼神,示意她紧跟着自己。
柳依依自然明白男子眸中的深意,待两人行了几步,随即便跟在了孤淮凛之后。
绕过庭廊回甬,几人行到一处偏厅,魏府下人敛声屏气为自家夫人和前来的矜贵公子各斟了一盏茶之后便是立即识趣退了下去。
魏氏自然瞧见了男子身后立着的少女,率先问道:“孤大人,这是?”
“魏夫人莫见怪,此乃在下……”孤淮凛将幽深的眸在少女身上顿了稍许,似在迟疑是以未婚妻的身份介绍还是……
殿内暗香氤氲,静谧的有些可怕。
见自家公子幽眸落在自己面上,却是迟迟未回答,少女不禁以口型提示:“贴身侍女。”
孤淮凛眸色稍敛,终是顺着少女答道:“贴身侍女。”
室内茶香四溢,滚滚清茶中氤氲的丝丝白雾弥漫,映衬的男子的容颜愈发如画如雪,可往细了看,那半敛的桃花眸眸里却一丝极难察觉的幽深。
见男子回答,魏氏探究的眸自少女身上划过又落到了男子身上,道:“恕妾身鲁莽,敢问孤大人今日前来是为了何事?”
孤淮凛眸微眯了眯,道:“魏夫人冰雪聪明,在下也便不藏着掖着了。”
“魏大人遭人谋害含冤而死,在下今日前来实为查出杀害魏大人背后的真凶。”
面容清俊的男子眸色微冽,磁性清润的嗓音此刻也染了些冷凛。
魏氏极是聪慧,她自然一早看出了自己此番前来的背后深意,可令他有些疑窦的是,这魏氏对这番似有些超乎寻常的敏感和警惕。
被男子这般盯着,饶是见识过多年内宅风雨的魏氏也不禁有些难以直视,她敛了敛眸,道:“孤大人需妾身配合什么?”
“可否请魏夫人引路魏大人身死的书房?”
话音刚落,只见魏氏暗自攥了攥手中的泪帕,面不改色道:“孤大人,夫君身死后,大理寺和县衙的皆三番五次的前来,书房内的东西早已交至大理寺之手。”
孤淮凛眸色凝了凝,江家父子也参与
丽嘉
此事?
“魏夫人,不知可否也让在下一并瞧瞧魏大人的尸首?”
闻言,魏氏面色凝重几分,随即讪笑一声道:“孤大人肯为夫君申冤自是极好,可眼下夫君已逝,妾身怕……”
边说着,魏氏啜泣了起来,布满皱纹的面上很快淌满了泪水,“妾身怕扰了夫君好不容易得到的清净……”
“妾身虽一妇道人家,自是知晓孤大人圣命难为,可夫君素日里也是辛劳至极,朝堂风涌诡谲,为护好这一大家子,夫君他日日提心吊胆,未曾睡过一日好觉,如今终于可以歇息了,妾身可否求孤大人勿再开棺验尸……”
见面前的男子未说话,魏氏又道:“况且仵作已验过尸,孤大人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第59章 轻拭
◎孤淮凛面不改色,幽深的眸里毫无察觉的划过一丝愉悦。◎
只见孤淮凛唇角微勾起一抹笑意, 深邃的眸却是含着丝丝冷冽,他道:“魏夫人的意思是不愿再开棺验魏大人的尸首?”
“魏夫人甘愿看着你的夫君含冤九泉?”
清冽的嗓音一落地,魏氏瞪大了双眼, 嘴唇蠕了蠕,却是没说出半个字。
见面前的雍容却身着素色衣装的妇人有些赧色, 孤淮凛只轻笑一声, 随即云淡风轻端起了面前置好的茶。
修长如玉般的长指捻着茶盖推了推,浅浅呷了一口, “甘冽幽淳,这倒是好茶。”
魏氏面色登时一阵青一阵白, 这孤淮凛看着年纪轻轻,初入朝堂的牛犊罢了,虽看似温润斯儒好说话的模样,没想到竟是这般难以糊弄。
方才的话已是字字如锋刀, 刀刀刺入心脏, 直把她内心那存的一点愧疚抽丝剥茧的露出来。
可就在说完那些话后,竟还这般云淡风轻的濯饮着茶, 此番心境岂是常人能及。
魏氏布满褶皱的脸收紧几分, 这孤淮凛是个狠角色啊。
浓郁余香四溢,烟雾缭绕, 孤淮凛清贵俊美的面容在袅袅白雾间氤氲的晦暗不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魏氏咬了咬牙竟是直咚跪了下去。
这般动作一气呵成,柳依依未反应过来,更是被魏夫人这番举动惊得不禁眼皮一跳, 魏夫人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魏氏已是声泪俱下, “孤大人啊, 妾身恳求您, 别去叨扰夫君亡灵了……如今死因已知晓,孤大人为何要再开棺啊……”
魏氏泪珠止不住的往下掉,顿时一张本就疲态悲戚的脸上又淌满了泪痕问。
然这番姿态模样也竟是无唤得男子一丝动容,孤淮凛依旧噙着挑不出一丝毛病的清俊面容,他同样立起了身,而后望了眼身后侍着的少女。
柳依依当下会意,乱忙伸出手儿欲上前将人欲扶起来。
岂料魏氏仍是不休,哭泣的嗓音渐至弥大,甚至将朝自己伸出的藕白手儿狠狠的推开,继续哭嚎着:“孤大人,倘若今日是您的父亲,您还会执意开棺验尸吗?”
话音一落,柳依依皱了皱眉,没忍住冷唤了一声:“魏夫人!”
待娇软的嗓音一落地,柳依依自己也是稍微怔愣在原地,她也不知刚才是怎么了,竟大胆到出言冷喝朝堂贵臣之遗孀。
然她却是丝毫也不后悔,自己方才那便情急之下的反应,确实是为了维护公子。
这魏氏怎如此蛮不讲理,竟专往公子这般伤心之处撒盐。
少女眨了眨眼,定神,而后抬眸看向身前的男子,两人的目光在一瞬间交织。
男人深邃的桃花眸此刻凝着泛泛幽深直直凝着她,柳依依从中读出了“不用怕”的讯息。
蓦地,便是听闻魏夫人的一声冷斥:“你这奴婢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大吼大叫!”
她一把老骨头虽不及诰命夫人,但也算是朝廷重臣的正牌妻子,凭她如此身份,历来京中哪个不曾给她几分薄面。
可这孤淮凛!她已经在他面前跪下了甚至苦苦哀求也竟无一点动容,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的妇人不禁面色越发狰狞。
“孤大人,你这奴婢好生欠调/教啊!”
说罢,魏氏也懒得再做伪装,她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后直直高举起手朝少女脸上挥去。
那只盈满褶皱而又满是富态的手中隐于素色衣袖下的镶玉金镯在暖白的纱灯映照下露出金灿灿的一角。
孤淮凛眼眸一暗,迅疾拉着少女的手儿将人揽了过来。
“没事吧?”
柳依依摇了摇头,潋滟的清眸里还有些懵然,方才她只来得及看见魏氏要出手打她,但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便被公子捞进怀里了。
“啊!”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痛呼,魏氏未打到人竟是惯性得往冷硬的地板上栽了去。
凝着本是仪态端庄的妇人此刻宛如胡搅蛮缠的泼妇一般嚎着吼着,柳依依不禁嘶了一声,可见方才那一掌魏氏是铆足了劲的,不然也不会令她直栽了下去。
然此刻状况也是不容迟虑,柳依依自男子怀中出来,正欲上前抚起魏氏时,厚重的门扉却是俶地被人从外面推来。
“夫人!夫人!”
来人是一个婆子,除了面上有着疲态和悲戚之外,同样是雍容非常,在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身着素色衣裳的侍女,两个侍女看似年龄不大,却是一副死气沉沉之模样。
“夫人啊,你这是怎么了?”
为首的老婆子见内里情景,不面骇得眼皮一跳,她那主子竟是失了端庄哭得狼狈瘫坐在地上。
老婆子连忙敛住神色匆匆朝魏氏奔去,忙将人扶了起来。
魏氏方才欲拿孤淮凛身边的少女撒气不成,还将自己弄得是狼狈不堪,不免是愤懑中烧,她狰狞着脸,再加上身上着着的素白色衣裳更是宛如厉鬼一般怖森。
魏氏暗骂一声,恶狠狠将一掌落到了前来搀扶自己的一小侍女身上。
“在外面侯着是聋了吗?!”
一巴掌下去,那侍女的脸上顿时起了五个鲜明的巴掌印,长长的指甲在少女脸上划过,甚至留下了五道血痕,丝丝血珠浸出,染红了侍女年幼的面颊。
彩霞脑袋被巨大的力道震得直直嗡嗡作响,她还有些发懵,夫人进去之前分明吩咐过里面发生任何动静都不得进去,甚至也让她们在外面拦着,无论何人也不得入内。
方才她们听见夫人的痛呼惨叫,犹虑再三这才推开了门,岂料她本本分分恪守主子之命,竟是换来了如此责斥。
然她不敢稍作停留。
登时,彩霞直挺挺跪了下去,冷硬的地板磕的膝盖一声巨响,他一边叩着一边哀求,“夫人,是奴婢错了!夫人饶命啊!”
魏氏见一巴掌不够解气,竟是又铆足了劲又猛得踹了一脚。
“啊!”
听闻小侍女痛苦的凄喊,柳依依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这魏氏着实是太过狠辣了。
孤淮凛见少女的反应,连忙将人拉了过来带往身后,修长的指顺势握上了少女凝霜雪的柔夷。
小侍女被踹在了地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着,好半天也未爬起来。
“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推下去!杖责二十!”
扶着魏氏的老婆子微露出一丝难色,这小婢子入了府中不过两年,却是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做事,做事不仅老实机灵,嘴巴也严实的禁,眼下才将豆蔻之华,这二十大杖下去怕是尸首都凉了。
老婆子唯一迟疑,“夫人,这……”
见自己心腹如是,魏氏不紧更加气急败坏,“怎么?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老婆子连忙垂下头,“夫人,奴婢不敢。”
见唯一能救自己的嬷嬷也是无计可施,彩霞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恐,大颗大颗的泪珠成串的往下掉,“夫人……饶命啊……”
魏氏冷哼一声,“还不给我拖出去!”
命运的审判已落下,小侍女早已脸色惨白的脸此刻已是几近透明,豆大的泪珠盈在眼眶一时忘了落下,她满是绝望的垂下了苦苦哀求魏氏衣摆的手,她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了。
殿内安静极了,柳依依暗自勾了勾身前那俊拔身影的鸦青袖袍,少女紧抿着唇,她是想让公子救救那可怜的小侍女的。
魏氏明面上要杖责惩处下人,实则是给她和公子看的罢了,魏氏方才在他们二人这儿碰了壁,而自己作为侍女还冒犯了她,魏氏本欲教训自己却被公子护得严实,此番杀鸡儆猴不过是为了指桑骂槐,而那小侍女是何其无辜,她着实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小侍女因这样的缘由而惨死。
玉身长立于玲珑娇人儿前面的清俊男子自然能感受到传来的这道软软的力道,他微一回头,便瞧见又乖又软的少女此刻正噙着一双盈盈的清眸看着他。
他自然能读懂其中意味,男子回握住少女的手轻轻捏了捏,随即道:“魏夫人,在下今日多有叨扰已是于心不安,眼下抓住真相乃为重中之重。”
男子的嗓音低沉悦耳,一字一句自薄唇而出,清晰的传入在场几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