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登时,男子立了起来,龙颜大怒。
瞧着贤德帝这副将要迁怒于自家公子的怒样,柳依依心不禁猛跳几分,也不知哪来有帝王面前插话的勇气,她迅疾跪了下去,道:“陛下息怒。”
“大胆!”
果然,贤德帝更是怒上心头,“哪有你这个奴婢说话的份!”
柳依依瞳孔紧缩,竭力控制着发颤的声线,道:“陛下息怒,还请陛下勿降罪于我家公子!”
少女发颤的嗓音落下,贤德帝竟是觉着这道怒火烧得太阳穴突突的痛。
降罪?
他哪能降罪于太史官?太史策命诸侯群臣,记载史事,编写史书,权责之大,连是他贵为一国之君也不能随意惩罚斩杀!
而今再加上孤淮凛彻查魏继中毒一事,已经折服朝堂大半老臣,若是在此时降罪,只怕那劝阻的奏折怕是要堆成山。
贤德帝深吸了口气,道:“那依孤大人所言,要朕如此处罚长乐才好?”
“长乐公主受人蒙蔽,虽是无意,但也成功嫁祸于在下,而嚣跋折辱侍从,草菅人命,愧对皇室天下,乃至后世,”
孤淮凛眸色冷淡至极,他冷冷道:“理应夺封邑、降封号,并罚于其禁足抄书一年为妥。”
男子的话,令在场所有的人为之一震,清风朗月般的清俊文臣下起手来竟也是毫不留情,据说这公主也算是他的同门师妹。
“淮、淮凛哥哥……”
叶霓姗已是泣不成声,“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父皇……您救救我啊……”少女跪趴着移到男子脚边,紧紧攥住明黄衣袍苦苦哀求着,那惩罚太重了,她万分受不起啊,她绝不能被禁足抄书!
“父皇求求您了……”叶霓姗已泣不成声,偏生那冰寒如雪山的男子清冽的嗓音继续传出。
“陛下,在此之前,臣还需长乐公主致歉一事。”
柳依依似有所感,连忙抬眸看向了那令人沉稳的心悸的男人,那双清冽冷肃的桃花眸在瞧见她那一刻泛上了几分柔情。
接下来,周围的一切似已凝固,她脑海中嗡嗡的直发晕,迷蒙中,她清晰的听见了,她那如隔云端的公子在尊贵如斯的天子面前,字字珠玑,为她求那日所受委屈的一个公道和道歉。
可历朝以来,哪有堂堂公主向一毫无身份和地位的侍女低下高贵的头颅致歉的先例?
而公子这般,说不定还会被贤德帝治大不敬之罪。
少女微勾了一下立玉身一旁男子的衣袍,然男子只侧眸凝了一眼,便继续朝那已是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帝王道:“陛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陛下抉择!”
辉煌明丽的殿内,芳香袅袅,贤德帝已是气煞冲天,自古哪有这般先例?
男子深吸了口气,沉沉喝道:“孤大人这是在藐视皇权,无视皇威吗?!”
然即是这般,清隽如斯的男子面上仍是平淡至极,孤淮凛不卑不亢道:“微臣不敢。”
正僵持不下之际,却闻在一旁一度看好戏的萧策立起身来,说:“陛下,依臣之见,长乐公主行驶作风既已激起民怒,倒不如便如孤大人所言,陈恳表达歉意再诚心悔过,此举不仅彰显陛仁厚爱民,爱民恤物的作风,更是传扬包元履德物的气度。”
说罢,男子狭长的眸睨了一眼正跪于孤淮凛侧身的纤媚少女,不由染上一层暗色。
今日孤淮凛于圣上面前讨伐长乐作风是假,替这丫头出头是真。
从一开始,降封号也好,禁足也罢,这都是为报长乐命三个太监折辱之仇。
而此刻,那愚蠢的长乐似终于想到了这点,嚎啕着往那跪着的丫头猛得冲去,“都是你这个贱/人!本公主定会杀了你!”
瞧着这副撒泼的搡打脚踢姿态,鬼使神差的,萧策竟是想替柳依依拦住,然不等他有所动作,孤淮凛已将人揽到了一边,更是极尽柔情的小心呵护着,唯恐收了一点委屈。
男子冷哼一声,“孤大人对这侍女倒是极尽用心。”
此言一出,将众人的眸光集聚在那玲珑雅媚的少女身上,少女未施粉黛的面仍能看出其世间稍有的昳丽容姿,一颦一笑,尽态极妍。
在瞧清楚人儿的那一刻,贤德帝也是不禁一怔,身为帝王,他也算见识过含苞待放的各色娇花,可如此清丽绝艳的倒是头一个。
最普通的衣裳在她身上是衬得愈发如出水芙蓉一般泠泠楚楚,姣花映水。尤是那双潋滟着春水盼盼的眸儿,若是长久盯着看,怕是能将魂儿都能尽数勾了去。
方才的震怒和愤恨以及对见到这般美人莫名的一道熟悉感,贤德帝早已一并抛之脑后。
及至壮年的男人眸色难掩着浓浓的狼光,如斯娇滴滴的美人,若是与之共赴巫山,其溢出的媚情绰约、霜凝玉骨,倒是真能“从此君王不早朝”。
同身为男子,孤淮凛自是看出了贤德帝眸中露出的浑浊异色,如此毫不掩饰的目光盯着他的小丫头令他极是不悦。
男子极冷的眸眯了眯,朝那恍被摄了魂的明黄身影拱了拱手,“陛下,臣有一事要禀于陛下,”
说罢,男子转眸看向尚有些呆愣愣的少女,郑重道:
“此女柳依依,实为臣的,未婚妻。”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话音一落,如坠入平静湖面的巨大石子,泛起阵阵涟漪,久久不停。
“你说什么?!”贤德帝俶尔站了起来,此言,将那少女纳进后宫的强烈念头狠狠掐灭了!
“柳依依乃臣之未婚妻。”
……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柳依依已记不太清了,她的脑袋一直嗡嗡作响,心也跳的厉害,就连那大邺尊贵的公主最终朝着自己躬身道歉的场面她也记不真切了。
明明从未喝酒,也并未中毒,可她却是心悸的仿佛要昏厥,“未婚妻”三个字一直萦绕于耳,响彻不已。
她是他的未婚妻。
她是孤淮凛的未婚妻?
柳依依便是孤老太公好些年前为孤二公子订下的未婚妻。
一直萦绕堵塞在心尖的芥蒂,竟是自己。
少女的手毫无察觉的被男子紧紧握着,就那般不知轻飘飘行了多久,身旁的男子顿了下来,低着头紧紧凝着她,“依依,从今以后,你便是以我之未婚妻的身份待在兰台了。”
以前是他错了,本想引着诱着小丫头想起来并爱上他,心甘情愿以这身份留在兰台,他的身边。
小丫头若是不愿嫁给他,这层身份对她来说便是一层桎梏,可而今,他等不了了,他绝不能让任何人将她抢走!
方才贤德帝的浑浊眼神,其中□□毫不掩饰,想到此,孤淮凛面上氤满了浓浓的戾色和冰寒。
“公子……”
少女的这声软糯的嗓音唤醒了男子,凝着这张粉雕玉琢的芙蓉面,孤淮凛温声道:“依依,以后别叫我公子了,换个称谓吧。”
换个独属于你的称谓。
然少女仍有些脑袋朦胧,还未从男子带给她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只眨巴着一双满是呆愣愣的泠泠水眸瞧着他。
孤淮凛轻笑一声,指腹抚上了少女凝玉的雪颊,轻轻捻了捻,“嗯?”
少女总算回过神来,磕巴道:“……那、那唤什么?”
“唤我名讳吧。”他爱极了瓷娃娃口中唤他名讳的模样,甜软娇糯的嗓音令他酥麻的想将她狠狠吃掉。
少女唯一迟疑,她想起了长乐公主唤公子为“淮凛哥哥”,由此,她出声道:“哥哥……淮凛哥哥……”
少女怯怯的嗓音一落,孤淮凛霎时耳迹浸染上一层薄粉之色,深邃的眸渐渐变得幽深。
小丫头唤这几个字悦耳诱人极了,可谁要做她的哥哥?
见男子紧抿着唇不说话,柳依依泠泠的大眼睛微微下垂,又轻唤了一声,“凛哥哥。”
顷刻之间,一道燥热而熟悉的火气又来了,在腹中集聚盘旋,又渐趋往下。
男子眸中幽暗的可怕,再也抑制不住。
然少女对这般的危险还毫无察觉,她道:“公子,谢谢你。”
谢谢他对她这般的好,扛着皇威也要为她寻个公道。
她的公子,是不顾生命也要牢牢将她护在怀里,无论何时,他都想着自己,为自己好。
思绪飞转,柳依依眸中盈上了一层水雾,小巧的鼻头也泛上微红,“我该如何感谢你?”
男子捻着她面颊的手渐移动了她的唇瓣,灼热的吐息烫人,“若真要感谢的话,”
剩下的,男子未说完,少女便是感觉自己被人有力的大掌抱了起来,而后迅疾掠进了一旁的倚山假石深处,浓郁的花香萦绕。
“那便如此吧。”
说罢,温热的触感便落了下来,她被托着后脑,泛着清冽之气的薄唇紧贴着她的。
掠夺的厉害,搅吮的厉害。
令她有些难止的微颤,“唔公子~”
“依依,别叫我公子了……”醉人的低呢自男子喉间溢出,“抱紧我。”
柳依依全身发软间,弱弱又唤了一声,“凛哥哥。”
她看见男子清冽的眸间此刻是排山倒海般的幽暗和炙热。
接着,便是狂风暴雨般的缠绕,高大俊拔的他已绝对占有的姿势紧紧将她揽在怀里,一手盈着她的细柳,一手托着她的后脑。
而嘴里那温腻的触感,亦是翻天覆地,勾着她的舌尖,吞噬吮舐。
不时难抑的水泽声和喉间溢出的似幼猫一般的嘤咛,密密麻麻席卷着她,似那日两人一同泡过的汤池一样,暧暧袅袅旖/旎,潋滟随微漪。
她觉得自己仿佛已失去神智,懵懂又无措的接受着他带给自己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可她的舌尖和嘴唇已是麻的厉害,甚至泛着痛意。
她不知公子亲了她多久,她只记得两人隐身于这假山时,天还是泛着白光的,而此刻已呈上了暖黄的夕光。
朦胧而柔和的光映彻在近在迟只男子那俊美如画中神邸的俊颜上,其幽深如瀑的眸光紧紧凝着她,而方才狠狠亲过她的薄唇上还泛着银意。
柳依依不敢再直视这般醉人的眸光,可被人萦满于怀的她无处可藏。
少女面色粉绯,娇嗔一声深深埋进了男子怀里,环着男子腰身的柔夷紧紧攥着人的衣袍。
孤淮凛紧紧摁着瓷娃娃毛茸茸的后脑勺,抵着人儿的脸颊耳迹,沉沉吐着气。
两人自御花园出来时,柳依依是被人似孩童般抱在怀里的,她的腿苏软极了,早已走不得路。
男子如置至宝,丝毫不在意宫里来来往往人的眼光。
不时间,其怀中少女怯怯的眸微抬起,偷偷望一眼已恢复雪山般清冽疏离模样的男子。
端木清明,矜贵自持。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她的公子了。
第76章 东宫
◎无需多想,便能猜出内里狂风暴雨之景。◎
“陛下, ”
萧策跟着贤德帝的身后,两人慢慢行至漫长的宫道之间。
夕光黄灿,将两人俊拔的身形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黑影。
“孤大人今日所为倒是颇有几分风骨。”
萧策薄唇勾起一抹冷讽之意, 孤淮凛竟为了那柳依依失了稳妥,在御前进皇室之大过之谏言。
见男子不说话, 萧策眸色唯一闪跃异色。
九五之尊虽未直言, 但照他的性子,只怕心中已有筹谋。
俶尔, 只见行于前端的男子微侧过身来,幽幽道:
“萧王啊, 依你之见,今日孤大人于朕前所禀那未婚妻一事,可有何深意?”
萧策微一愣,并未言语。
“柳依依……”贤德帝顿了顿, 又道:“那女子, 倒生的水灵,若是没记错, 应是孤傲山养在身边十年的贴身侍女吧?也是太后懿旨从诏狱保下的人?”
丰神俊朗的男人挑了挑眉, 噙着一双锐眼漫不经心般睨着身后的男子。
萧策微一颔首,“陛下圣明。”
“哼, ”贤德帝脚下动作未停, “萧王啊,你登上这位置也有些年了吧?”
阴恻恻的话缓缓而出,萧策微微一笑:“承蒙陛下垂怜, 微臣得以苟活至今。”
瞧着男子面上那道冷色, 萧策又道:“今日臣那番话并非站孤大人一边, 乃长乐公主所作所为确实有积民怨, 于国于民,为了江山社稷,陛下理应对公主殿下有所惩戒以儆效尤。”
萧策面色微凛,贤德帝方才那番话看似陈念往事,实则不过是提醒他莫忘了自己的身份罢了。
然适才在殿上帮孤淮凛的那番话,确实含了些私心。
或是对那少女所遇太监折辱之事的垂怜,他兀自良心发现了一通。
如斯想道,萧策自嘲笑了一声,素来心狠手辣的自己,竟也有起了恻隐之心的一天。
对俊逸男子的这般回答,贤德帝终是敛了几分厉色,“据说,那丫头是你府中再到兰台的,可有这回事?”
萧策点了点头,道:“不错。”
“哦?”贤德帝稍一疑虑,添道:“既如此的话,那丫头乃你自西南之境所捡拾?”
“……是。”萧策微微抬头,问道:“陛下如何看待孤老太公为他们二人定的婚事?”
说此话间,萧策竟是感觉自己心猛得颤了一分,这股情愫来得太快,说不清道不明,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为何。
蓦地,贤德帝自顾笑了起来,其笑声朗朗,似逢喜事,“那丫头乃一无父无母的孤女,有着逸群之姿的肱骨文臣栽于一如此丫鬟身上,萧王啊,”
贤德帝将锐光顿在身后的俊拔男子身上,“你不觉得有趣吗?”
说罢,贤德帝不等男子回答,便是甩着袖阔步朝前迈去。
……
日渐西落,暖黄的晨光渐渐弥落,落日的余辉映彻在冗长而荒僻的一条公路之上。
孤淮凛一路抱着人,却也不见喘口大气。
其间,柔腻脸蛋仍泛着粉绯的少女不时转着灵灵的水眸偷偷瞧着这般俊美如斯的男子。
“公、凛……”少女仍是很不适应,“凛哥哥……”
娇软的嗓音传出,孤淮凛顿下了脚步,柔柔凝着粉霞映雪的少女,“怎么了?”
“我、我……”
莹白的贝齿轻一触碰到那泛着绯红的唇瓣,便是有些刺痛,方才两人到底亲了多久啊。
少女抬起头来,有些微赧,“唤你凛哥哥仍是有些……不适应。”
如此亲昵的称谓,倒不是难以启齿,只是每每要捻出第一个字时,她便能想起那唇齿间氤氲的馥郁的清冽之气,还有伴随着的那滑腻的搅弄噬吮,令她全身苏麻的厉害。
“公子,我、我……”
瞧见男子眸中露出的微微黯色,柳依依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无措的支吾着。
孤淮凛吐了口气,“无碍,那便还是唤我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