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静颜斟酌着,她担忧不假,可五皇子对她的态度实在让她拿不准主意,在她看来,她跟五皇子重修旧好的几率很小,她尚需考虑。
“你不必急着回答,孤可以等你,多久都能等。”
三皇子对她的态度好得不真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他真的没有别的算计吗?
“为什么?我似乎对殿下没那么重要,殿下此举不合常理。”
越想她越觉得是圈套了,桓筠祯没有她和公主的势力,似乎在朝堂上的劣势也没那么明显,他没必要说这些低她一头的话。
桓筠祯忽然站起身来,双手撑在她椅子的两侧,将她整个人笼罩住,目沉如水地望着她道:“孤亦觉得不合理,孤也不是心甘情愿,可孤还是如此说了,孤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想得到她,最想的是皇位,其次是她,这是他自以为的顺序。
可为什么呢,得到了皇位,他拥有至高的权利,俯视天下众生,再毋须压抑自己的本性,得到她,他能得到什么?
她的人?
得到了她的人,满足了欲望,还剩什么?
仅得到这个,值得花费如此多的心思吗?
桓筠祯清楚知道这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知道是一回事,放手是另一回事。
他想不通,权衡不清楚,这个问题很久了,他都没有找到答案。
答案其实没有多重要,他心里叫嚣着的,不是答案,是得到。
第72章 苦等不来
危静颜仰着头, 她从桓筠祯的神情中确实看到了疑惑。
怎么有种为情所困的样子,是她看错了吗?
不,就算他真的表现出为情所困了,又如何辨别真假?
“殿下……”
她刚一开口, 桓筠祯就退开了身, 打断她道:“你不必说了, 孤知道你的意思,那方羊脂白玉镇纸玉狮已送至安乐公主府, 要不要接受, 你自己做主,孤不会逼你强行接受, 你若对镇纸心存芥蒂,孤也可以换个别的物件, 送与你作保障, 以示诚心。”
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任何拒绝的话语, 他深知承诺是打动不了她的。
他不逼她, 情势会让她做出最好的选择,她认为的也没错,他给她留着后路,也会斩断她的前路。
路只有一条,没有其他的选项。
危静颜略微招架不住, 她当初就是被他君子之风给骗了, 如今他重拾了那时的做派,言语中给她留足了余地, 又相当顾及她的颜面, 礼尚往来, 她自然而然也会给他体面。
“镇纸暂且留在了公主府, 以殿下和我的过往,我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决定来,还请殿下谅解。”
危静颜没打算瞒着他,前车之鉴过去没多久,三皇子不是她优先考虑的对象。
他太过危险,已远超过和他合作带来的好处。
和五皇子合作,他能信得过,就算万一他变了心,多是态度上的冷遇,地位权势尚能保全,而三皇子不一样,真不真心看不透,即使真心,到了变心的那一天,大多会一败涂地,一切成空。
她不是什么多良善的人,可她又想跟仁善之人合作。
桓筠祯苦笑着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实诚,比起这些实话,孤更希望你说些好听的谎言骗一骗孤,说什么被孤伤了心,睹物伤怀才将镇纸留在公主府等等之类的,对孤不放手的话。”
她真实的想法他猜得到,比起实话,他希望她多费心思在他身上,来挽留着他,哪怕只是利用,也好过这等不怎么在乎他的实话。
桓筠祯将莫名冒出的那一丝苦涩压下,要看到她为他耗费精力,他才会更顺利地得到她。
他不介意用强取豪夺的手段,可那种粗暴的方式有失他的水准,他想让她主动走到他这一边来。
“孤说过了,会等你,你可以慢慢思量,多方权衡,哪怕最后你选的不是孤,你也毋须有任何愧疚之意,这都是孤自愿的。”
当然,前提是她有不选他的本事,不过,他还不至于能力不济到那种地步。
危静颜从茶楼离开时,人都有点晕乎乎的,她被三皇子的态度属实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见识过的他的心机,他的算计,他的精湛的伪装,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三皇子略显卑微的姿态,是的,不是屈尊降贵,而是卑微,这个跟三皇子压根不会凑到一块的词语。
她不知道这份若有若无的卑微里掺杂了多少演的成分,但就算是她自己,她也很难在人前将卑微演出来。
而如果那份卑微不是演的……
马车内的危静颜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了,不可能的,即使那份卑微很细小,三皇子也不会在她跟前卑微。
野心家只有狂傲自大,不会有卑微的。
她不信,然他苦笑的神情不自觉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假设,只谈假设,三皇子能信得过,那么他会是最强的盟友,是最好的助力,她从一开始就是承认三皇子的能力的。
危静颜揉了揉额角,将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了下来,不可能的,被骗过一次的不止是她,还有三皇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怎么可能不介意她骗过他的事实,能毫不在意地重提合作,反而更可疑,她不能上当。
被三皇子一搅和,危静颜没了巡视百草胭脂铺的心情了,直接回了府。
她要再捋捋,如何才能冒尽可能小的风险,实现她们的目的。
**
恪王府书房中,桓筠祁坐立不安,来回踱着步。
王管家奉茶而入,他不说话,一直盯着人。
王管家不解地送上茶盏,桓筠祁摆手示意自己没心情,不想喝。
于是,王管家端着茶盏,就想退下,以免误了自家王爷的事。
“等等。”
桓筠祁叫住了人。
王管家立马止步,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问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自家王爷这副模样已经好几天了,焦躁不安,又眉头紧锁,却死活不肯说是为了什么事烦恼,王管家有心帮忙,也无从入手。
桓筠祁等了几天了,耐心终于耗尽,他绷着一张脸,不爽地说道:“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人来找本殿,可留了什么请帖或是字条之类的东西吗?”
王管家回道:“有,崔家本族的、丞相府的还有宫里的,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想见殿下,请帖是下了不少,字条倒是没有。”
桓筠祁越听脸色越不好,他想要听的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谁问你跟公事有关的了?别的就没有了吗?”
“有,阮家小姐来过一回,按照王爷的吩咐将人打发走了,贵妃娘娘遣人送了一批上贡的良驹来,就养在马圈,王爷可要去看看?”
“不去。”
桓筠祁气恼地坐了下来,怎么就说不到他要听的,然王管家是一脸疑惑,不知他的心意,他忍不下去了,没好气地说:“有没有什么商人,或是安乐公主府,又或者是什么国公府一类的人家传消息来?”
他这一说,王管家就明白了,敢情是惦记着那位国公府的小姐,只是这结果,不知该如何汇报。
犹豫了一会,王管家才吞吞吐吐地汇报说:“回王爷的话,暂时还没有,可能是哪处耽搁了,要不老奴去门房处再查看一番?”
桓筠祁垂眸,掩住失落之意,咬牙说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再查看也没用,没有就是没有,说什么改日再谈,也只是在敷衍着他。
她跟平阳王世子说说笑笑,处得很愉快,恐怕是早就将他抛之脑后了。
他才不在意,一个没有心的可恶的女人,见不见,他都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桓筠祁暗自宽慰着自己,心情却丝毫没有好转,反而越想越气,抬手一拍,生生地将一旁的桌子拍裂了。
因而,恪王府连续好些日子都阴云密布。
**
黄花梨木桌前,危静颜将核算清楚的账册放下,百草胭脂铺的生意已上了正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也仔细想过三皇子的话了,她还是难以信任他,礼敬着他就是了,维持着不亲近也不疏远的距离。
至于五皇子,她已经忧心好多天了。
“乔幽,恪王府还是没有任何送来任何信息吗?公主府也没有?”
游湖之日,他又是生气,又夹杂着些许委屈,按说情绪起伏如此之大,应该要有后续才是,如何杳无音信呢?
乔幽近身侍候,她摇着头回道:“我这些天亲自守着了,没有收到任何讯息。”
他果然还是不想看到她吗?
危静颜支着下巴,陷入纠结之中,五皇子对她成见很深,一时间是难以改观的了,平阳王世子的主意会有效吗?
应该是有效的,毕竟那时五皇子主动寻了过来,即使是过来找茬的,也比如今毫不理会来得好。
有见面有相处的机会,才有冰释前嫌的可能。
她柳眉紧蹙,思索着破局之法,乔幽关心她,提议道:“小姐要见恪王殿下,为何不主动上门,又或是下个请帖试探一番?光等着也不是个事啊。”
闻言,危静颜眼中的无奈更甚了,她长叹一声道:“你说的是简单,事情却难办,恪王殿下已认定我是攀炎附势的奸诈小人了,我若再主动凑上去,就是自取其辱了,真要被恪王府的下人轰出来了,我颜面何存?”
她也擅伪装,然卑微或受辱这等失了面子的事情,她真的做不出来。
她多年苦心经营的名声,左右逢源的体面,岂能被人轻践。
上赶着给她自己丢脸,情势再怎么紧逼,她也很难做得出来。
然而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她能等,五皇子的亲事未必能等,曹贵妃还曾撮合过五皇子和阮芷萱,她再不采取行动,等五皇子和别人定亲了,那就太晚了。
危静颜沉思了好一会,有了主意道:“乔幽你派几个暗卫去调查清楚五皇子的行踪,每日及时汇报于我。”
等不来五皇子的反馈,她又不能失了脸面,也只能制造“巧遇”了。
乔幽奉命去办她嘱咐的事情了,她一人居于室内,望着盯着账本,神思已是飘远了。
巧遇是没有问题的,她要不要带上平阳王世子,又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带上他,免不了又是一番争吵,不带他,她担心五皇子根本不会搭理她,遇上了又视而不见,这“巧遇”不是白费心思了?
要不,听一听平阳王世子的意见?也正好试一试,他是不是真的想帮她。
第73章 三个男人
“这种事当然要带上我, 我会尽力为你提供和恪王独处的机会。”
国公府的马车之内,平阳王世子桓承煊口头上给出了保障,他心里打得又是另一番主意。
危静颜半信半疑,但多带上一个人, 是多一分退路的, 她弄不清五皇子的对她的怨恨有多大, 见面相谈若是不愉快,她还有平阳王世子给她当借口, 不至于场面弄得下不来台。
这辆马车通往西郊的云霖马场, 据她的探子来报,五皇子今日会前往马场跑马, 她去了马场,自然而然就有机会见到五皇子。
车还未至, 她有些话要先叮嘱桓承煊:“你记得适当就好, 别太过了, 惹恼了恪王, 我后续不好收场。”
上次不欢而散的场景,她可不乐意再经历一次。
“好,我知道了。”桓承煊先是应下了她的要求,然后摆弄着自己手里的折扇,狐狸眼微垂, 略略委屈地感慨道:“王爷就是比世子的待遇好啊, 你就不会费这等心思在我身上,哪怕我比恪王对你的情意更深。”
危静颜在他答应了之后, 是放心了不少, 然安心不到一瞬, 就被他后面说的话给惊到了。
他说什么, 情意?他对她有这种东西吗?
她偏了偏头,不解地问他:“是路途太长,世子觉得无趣,便同我说起了玩笑话吗?”
桓承煊从她的对面起身,做到了她的身侧,紧盯着她的双眸低声说:“如果我和恪王一样,也是王爷,有同样的地位,你会选择他,还是会选择我?”
他抬手轻轻撩起一丝她鬓边的长发,缠在指尖,期待着她的回答。
“选恪王……嘶,疼,你放开手。”
绕着发丝得到手指用力,危静颜感受到了痛意,连忙将自己的头发从他的手中挽救回来。
桓承煊捂着胸口,摇头叹气道:“好狠的心,连说一句宽慰本世子的假话都不肯,哪有人对盟友如此无情,这就是你请人帮忙的态度吗?”
他看起来并没有因她的回答而失落,他的话只是玩笑话罢。
危静颜不愿多想了,她俗人一个,还不至于人人都喜欢她,尤其还是被她坑过一回的。
她看着桓承煊略显夸张的神色,笑道:“盟友之间,坦诚难道不是最好的诚意吗,我诚意十足,世子不应当高兴吗?”
路途枯燥,她不介意说些俏皮话,来增添一点乐趣。
桓承煊狐狸眼微微眯起,将他并不喜欢的回答按下,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如果国公府大小姐口中的盟友是独一无二,是特殊对待的,小姐越坦诚,盟友越高兴,可若是这个盟友和别的盟友没什么区别,那就是真心错付,成了用完就扔的了,小姐不觉得这个盟友很可怜吗?”
他还真配合着做了一个委屈又可怜的表情。
危静颜笑了,也大概明白了他得到意思了,“哦,依照世子之见,如何才能让那个盟友不可怜呢?”
礼尚往来,他帮她一次,想要从她这里换取一个条件,要求不过分的话,也算是合理的。
且他若是帮了她,却没有任何要求,她会怀疑他是别所有图,甚至不是来帮忙而是来破坏的,有来有往,才符合常理。
桓承煊轻摇着手中得到折扇,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先让你欠着,等今日你成功和恪王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后,再来详谈,你的事不成,我哪有资格提要求。”
他的话有些神秘,危静颜对此既有些好奇,又不免些许担忧,她猜测着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而这正是桓承煊的目的,她谨慎又聪明,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小的细节,因而他要在她去见五皇子前,在她心里先埋下一个小位置,他不会让她心无旁骛、全心全意地跟五皇子见面。
他悄声插入两人的关系里,然后他这块垫脚石在合适的时机中矗立起来,将五皇子挤出去。
危静颜对他的真实目的一无所知,不久之后,他们抵达了云霖马场。
她二人来的早,五皇子尚未到达。
桓承煊提议先跑马跑一圈,一会见了五皇子也更自然。
危静颜认同了他的提议,两人并肩而骑行。
她马术一般,跑马的速度较慢,桓承煊一直以相同的速度跟着她,两人边骑行一边说话,倒也很融洽。
待她跑完了一圈,五皇子还没见着人,反倒是先见到了另一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