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甘棠惊讶了,这么珍贵的布料也能赏给她吗?
金银线绣可是用纯金、纯银搓丝绣成的,能和四大名绣媲美的,那价钱可是相当不菲的。
“小姐,这么好的东西,奴婢真的能收吗?”
甘棠心里泛着嘀咕,收了她应该也是不敢轻易穿出去的。
“有什么不能的,安心收下就是,若有谁不满,只管推到我身上便是。”
危静颜很是无所谓,甘棠却是内心翻涌,得了好事还避开了风险,她只在小姐身边才经历过。
甘棠心里不是滋味了,无他,若她忠心耿耿倒也没什么,可她这怀有二心的,着实受之有愧。
“奴婢……”
危静颜打断了她,“收着吧,我也知道,跟在我身边这半年里,清葭院的人受了委屈,以后就不会了。”
甘棠有所触动,她认真了起来,信誓旦旦地说道:“今后奴婢绝对不会做对小姐有害的事,一定一心向着小姐。”
危静颜点头,让她把布料分发下去。
解决了一处隐患,往后行事方便不少。
不多久,乔幽也进来了。
“小姐,马车备好了,今日要去几家铺子?”
危静颜早有里计较说:“大的商铺都走一遍,小的就不用管了。”
她手里管的是公主府的产业,因三皇子桓筠祯,她们的谋算有了变动,她需要把产业移交给下面的人管。
这段日子,她会在要紧的各处铺子把把关,确认好了之后,就能放手下去让底下的人去处理。
因为三皇子是最紧要的,她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到他身上去。
乔幽暗自估算了一下,担忧地回道:“太赶了,回府的时辰会很晚的。”
危静颜自信着笑道:“无碍,甘棠会帮着掩护的。”
第7章 意外遇见
一辆青布帷幔的马车在洛京城的街道上行驶徐徐前行着,从外表看,半旧的马车与路上的其他马车并无不同,厚重的车帘紧密地遮掩住,丝毫不能窥视,只有进入后,才能发现里头是别有洞天。
羊绒地毯铺着,金箔玉器装饰着,贴着车壁的柜子是黄花梨木的,无一处不精致。
危静颜端坐其间,认真地翻看着手里的账本。
从离莘国公府最近的铺子开始,将她和公主的大商铺一间间视察过去。
约有十来间大商铺,分布在各个坊区。
到了地方,把马车一般停在商铺的门前,她戴着帷帽进入铺子,而后在专门备下的房间内,听取各掌柜的汇报。
头几间铺子有亏有盈,均在可控范围之内,没什么大问题,直至她到了南市福善坊的药铺时,情况有了变化。
本草药铺原先很不错,每月都能挣到不少银钱,可现在连着两个月均亏损很大,远超出了她的估算。
药铺二楼用来待客的房间内,危静颜修长的指节点着账本上的账目,温柔收尽,皂纱帷帽之后神情难得严厉,问垂着头的赵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春时多雨,冷暖不定,天时无常,人易患病,按理药铺的生意不会差,更加不会出现亏损的状态。
如非异常,根本不可能如此,而据她所知,赵掌柜并不是什么偷奸耍滑、狡诈失信之人。
赵掌柜面容有些憔悴,他屈膝半跪,自责请罪道:“主子容禀,并不是我等欺瞒,本来药铺生意很好,两月前,对面新开了一家药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衙役官吏都先紧着那家买药,我们在价钱上已经很实惠了,与对面药铺相比,也占不着什么优势,于是连带着寻常百姓,也被对面抢了去,故而亏损。”
危静颜来时,只想着不要引人注目,并没有留意对面新开了一家药铺。
她听了赵掌柜的解释,起身将紧闭的窗户推开一道缝隙。
崭新的招牌引入眼帘,“济善药铺”金光闪闪四个大字,将买药的人都引了过去,而本草药铺前,无人光顾。
两相对比,更显她这边萧瑟。
“那家药铺的主人是谁?”
能将达官贵族引到铺子里,背后的主人肯定不简单,能将寻常百姓也引了去,经商头脑也是不错,确实是难得劲敌。
本草药铺是安乐公主的产业,本来也是不简单的,但是危静颜想留一条后路,有些铺子没有用上公主的名义,也没记在公主的名下,本草药铺就是这种情况。
本草药铺因没有名义上的背景,药材价格卖的是相当的公道,可以说得上是物美价廉,为的就是在有背景的商铺的竞争下依旧能够存留。
不过,这种选择好像并不怎么行得通。
赵掌柜头更低了,他无所适从地回道:“请主子恕罪,我等无能,已经派人去查了,但实在查不出济善药铺背后真正的主人是谁。”
查不出?
那不是身世显赫的贵族就是身居高位的官员了,难怪这么棘手。
危静颜弄清了亏损的原由,就没有过分苛责赵掌柜了,“起来吧,药铺就正常开着,其他的事,我再做安排。”
要赵掌柜去查,是查不出什么了,必须动用公主府的势力才行。
危静颜打量着对面的药铺,各处都是新的,装潢不俗,看着就知道花了不少银子,居然药材价格也能和她们药铺不相上下,对方的意图已经相当明显了,就是打着击垮本草药铺这家“名不见经传”的铺子的目的,将生意完全抢走。
要怎么争,怎么比,还不能轻易决定,等打听清楚了对面的来头,她才好谋划,而且她也不惧对方的挑衅。
素手搭上窗柩,正欲关窗之际,偶见对面药铺前停了一辆马车。
危静颜好奇心起,多看了一会,能找出些蛛丝马迹也能省下不少功夫。
珠宝镶嵌的华盖马车上下来两位年轻华服男子,因背对着,危静颜看不清楚他二人的面貌,不过,其中一位身着玄衣的男子背影看着莫名有些熟悉。
“主子,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乔幽见她盯着对面不说话,不由询问她道。
熟悉的背影进入济善药铺,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危静颜才收回了目光,淡定地说:“没事,去下一家铺子吧。”
她认得那个背影,是三皇子桓筠祯。
不过,三皇子进入药铺,只能说明三皇子和药铺的主人有干系,还不能确认药铺就是三皇子的。
重新回到马车后,危静颜还在想着药铺的事。
若济善药铺是别人的,看在安乐公主和极其宠爱安乐公主的太后娘娘的份上,对方多数情况下是不会再和她们抢生意的,即使仍要抢,亮明背景后,她也不会输。
但是,假若真是三皇子的,以她表面上对三皇子深情款款和暗地里对他有所图谋的份上,这利是非让不可的。
危静颜轻叹了一声,算了,先查明清楚,不幸真是三皇子的,大不了就舍一间铺子。
其后,危静颜又陆续巡视了好几家铺子,另外两家没有挂着安乐公主名儿的铺子,没有出现本草药铺的情况。
西落西山,月上梢头,街道上,灯火通明,人间喧嚣,纷纷而至。
青布帷幔马车停在了最后一商铺,也是危静颜她们最挣钱的铺子前。
危静颜缓缓迈入这家钱庄的二楼,一边听着王掌柜汇报盈利情形,一边观看着对面的车水马龙。
这家钱庄是她选的地方,正对着洛京城最热闹奢华的掩画楼。
掩画楼是犬马声色之所,里头灯火彻夜通明,犹如白昼,无数珍宝在此拍卖,各类歌舞在此演出。
众人皆称赞此楼“赏宝赏人赏美酒,有诗有画有竞技”,引得达官贵人流连忘返,平民百姓向往不已。
危静颜碍于名声,不曾进去过,但这并不妨碍她欣赏掩画楼,因为掩画楼越是热闹,她经管的这钱庄就更挣钱。
等到王掌柜汇报完了,危静颜还舍不得阖上窗户那道推开的小缝,她回到国公府后,已搬离皇宫的安乐公主就迫不及待地到掩画楼游玩过了。
听说那里头有不少新奇玩意,西域、天竺等外邦的物件不在少数,还有金发碧眼的胡姬跳舞,危静颜是对掩画楼愈发好奇。
天色渐晚,乔幽忍不住提醒她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再等一会。”
她还没看够那金碧辉煌、来往人群络绎不绝的掩画楼,她不能进去,好歹多看两眼,过过眼瘾。
她又高兴又遗憾地欣赏着掩画楼,不经意,她眼角瞟到了一辆眼熟的马车,是白天见过的珠宝镶嵌的华盖马车。
不会又是三皇子吧?
如此奢靡堕落之所实在是跟三皇子那正派君子作风极其不相符。
莫非是她认错了,背影只是非常像,但并不是三皇子桓筠祯本人?
危静颜不确定了,一天之内碰上两次,她和三皇子会那么有缘吗?
她以前在皇宫里还听说过三皇子是个朴素低调的人,按说他应该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然而,马车边上的玄衣男子突然转头看向钱庄一楼,他同行的那人也跟着转头了,只消片刻,危静颜就将两人的相貌看了个正着。
毫无疑问,那就是三皇子,她“倾心”的慎王殿下桓筠祯,旁边那位男子,她也认识,他是刑部尚书之子,卫尉寺寺丞程元章。
他们去掩画楼做什么?
买珍宝,寻情报,来应酬,还是寻欢作乐?
危静颜不得而知,她想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三皇子才会来的。
没什么,这很正常,即使是君子,也有不便之事,需要出入此等场合。
她很清楚,也很明白,心中却有一股异样的感觉挥之不散。
似乎有点违和,至于是哪里违和,她也想不明白。
“小姐,不能再拖了,再晚就不好隐瞒了。”乔幽估摸着时辰,再次催促。
危静颜关上窗,皱着眉道:“好,这就回。”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吧,毕竟这仍是在正常的范畴之内,她自我安慰着。
**
钱庄对面,掩画楼前,桓筠祯和程元章一道下了马车。
程元章一如既往地扬起他那玩世不恭的笑脸,抬腿就要入掩画楼,眼角扫到桓筠祯至了步伐,他也停了下来,顺着桓筠祯的视线望去,目光停在了钱庄前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上。
“怎么了,那辆马车有问题?”
程元章细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青布帷幔的马车,很常见也很普通。
桓筠祯掩着嘴,沉思片刻道:“这辆马车,今日见到过,嗯,没错,在药铺前见过。”
程元章不以为意地说:“应该是巧合,真要是跟着我们的,早就被暗卫发现了,更何况,不管是药铺还是这儿,都是这辆车先到的,要怀疑也是对方怀疑我们。”
“巧合?”
桓筠祯似信非信,他斟酌了一下说:“罢了,正事要紧,进去吧。”
两人不再管那辆马车,一起进入了掩画楼。
第8章 不约而同
月色朦胧,洒下一地银霜,笼罩着清葭院,树影摇曳,错落地倒映在院子里,留下一道道斑驳的暗影。
沉沉夜色如水,嘈杂的说话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的气氛。
甘棠以身挡在危静颜闺房门前,细声细气地跟来人说话,“大夫人、二小姐,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小姐她日间着了凉,身子不适,这会也已经是亥时,小姐她睡下了,还请二位主子体谅。”
大夫人李氏不予理会,给危静姝使了个眼色,自己并不出头。
李氏执掌中馈,府里各处都安插了自己人,晚膳时,她得了消息,说是有一辆青色帷幔的马车一早出了府,不见回来。
她四下查了一番,只危静颜一整日地见不着人,便撺掇着危静姝来查看。
李氏以往都是私底下处理的,不管是指使管事克扣清葭院的东西,还是挑起老夫人对危静颜的不满,她都不愿意把自己推到明面上,落个苛待的名声。
今日着实是被气着了,因危静颜和三皇子关系开始明朗,李氏是想拉近和危静颜的关系,也好为她两个尚且年幼的儿子铺路。
于是她忍痛割爱,将那半匹她自己都舍不得用的金银线绣的绸缎送给危静颜后,她却将东西赏给了下人。
这不仅令李氏颜面扫地,还让她被二夫人狠狠地嘲笑了。
李氏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又恰好拿住危静颜的把柄,又怎么会舍得错过借题发挥的机会。
私自出府,深夜不归,可不是小事,国公爷也不可能惯着她的。
李氏眼中的意思,危静姝立马接收到了,公主生辰宴上的事,她可记得很清楚。
危静姝直接上手推了甘棠一把,她颐指气使地说:“躲开,你一个丫鬟也敢拦着本小姐?”
甘棠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但她还是用后背抵着门,不让她们进去。
“奴婢不敢,若是小姐吹了风,病情加重,国公爷老夫人那儿,奴婢也交不了差,请二位主子见谅。”
危静姝怒道:“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敢拿祖父祖母来压我。”
说着,她就想硬闯。
大夫人李氏担心闹过了头,她得担责,便阻止危静姝。
大夫人板着脸,严肃地对甘棠说:“大小姐身子不适,我这个做母亲的来看望她,有何不可,你一个下人非要拦着,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这……”
甘棠要顶不住了,大夫人名义上是小姐的母亲,她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反驳,挑拨主子这等事,她是万不能认的。
正当甘棠纠结不已时,门后有了动静。
“咳咳,甘棠,请大夫人和妹妹进来。”
危静颜的声音一出,甘棠松了好大一口气,还好小姐赶上了,她让开了路,将人请了进去。
屋内,危静颜只穿着中衣,一脸刚睡醒的模样,略显虚弱地说:“睡中不知有客来访,怠慢了二位,还望原谅。”
危静姝心直口快,想也没想就问她:“你今天一天都在府里吗?”
危静颜唇角上扬,意味不明地笑着问道:“听妹妹这语气,我在府里,你们好像不太高兴啊。”
“你误会了,没有这样的事。”大夫人赶紧替口无遮拦的危静姝找补,她忽而觉得自己带了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拖累来。
大夫人李氏摆着笑脸,语气很柔和地说:“听说你病了,我们是来看看你的。”
她是来揪危静颜的错处,不是让别人来挑她们的不是。
危静颜拢了拢乔幽为她披上的外裳,淡淡地说:“没什么大碍,多休息便没事了,只恐夜晚浅眠,被扰了清梦。”
就差明说她们打扰她休息了,一点面子都不留,李氏脸色不好看了,匆匆说了句告辞,就领着还想要闹事的危静姝走了。